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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穷途末路

    而后刘郇膏又考校了孔昭易的学业,孔昭易都能对答如流,刘郇膏因此对孔昭易多加赞赏,并将孔昭易留下来一同饮茶。

    然后刘郇膏就与师爷开始了闲谈,聊起了江宁战事,孔昭易侧立在刘郇膏的身旁树着耳朵认真听,刘郇膏他们的消息比孔家这个地方小土豪强多了,孔昭易听得津津有味。

    “哒哒哒……”

    “吁~!”

    “刘大人!巡抚大人急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岸边响起又很快停下,一道焦急的通报声从码头上传来。

    “巡抚大人急召?”

    刘郇膏有些诧异地低声喃喃道,而后端起茶杯吹了吹,而师爷也连忙喊道:“速速入船通报!”

    孔昭易见状也急忙拱手拜别道:“刘世伯,时候也不早了,团丁需入营报道,小侄先行告退了……”

    刘郇膏抿了口茶,笑着说道:“嗯……贤侄慢走,以后若是有事,可来营中寻本官……”

    孔昭易笑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去,掀开布帘就看见一位身着盔甲的骑兵站在甲板上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见状,孔昭易连忙走出船舱站到一旁给这位骑兵让路,骑兵并没有管孔昭易,而是急匆匆地跑入了船舱。

    很快,一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船舱之中传了出来。

    “巡抚大人急召何事……”

    “小的,不知,只是巡抚大人急令各县知县与军中诸将前往中军议事……”

    听见船舱内忙活的声音,孔昭易连忙下了船,来码头上朝着自家船队奔去。

    船队的码头上,排着几列独轮车组成的车队。一代代粮食从船上抛下,被码头上的人接住后丢上了独轮车,而独轮车装满后则是被团丁一车车地推入了军营之中。

    船头的甲板上,王管事和一位身材高大成年男子正在闲聊。

    而这名男子也正是此时孔昭易的顶头上司——孔昭炜,他是族长孔昭烨的亲弟弟,生性喜欢舞文弄墨,二十二岁时才考中秀才成了附生,自此便放弃了科举一道,成了孔宅码头草市的负责人。

    而今孔家掌控了团练,孔昭烨成了团练的团总,但是由于孔昭烨并没有实际就职,因此孔昭炜这个团副便成了大盈乡团练真正的主事……

    “十一弟!”

    孔昭炜兴奋地朝着码头上的孔昭易招手喊道。

    “三哥!”

    孔昭易也朝孔昭炜招手回应,而后急忙跑上了船头。

    两人寒暄了一会,孔昭易就将胸口处的信交给了孔昭炜。

    孔昭炜一边接过信封拆信,一边好奇地问道:“十一弟,之前刘大人寻你是因何缘故啊……”

    “三哥,是这样的……”

    孔昭易便将此事的原委告知了孔昭炜,并陈述了刘郇膏对其的厚待。

    “你是说……刘大人让你在战时跟在他身边……”

    闻言,看完来信的孔昭炜紧攥着信,有些为难地问道,因为在孔昭烨来信的意思就是让他将孔昭易栓在身边牢牢看好,让孔昭易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几天后就将孔昭易遣送回家。

    想了一会儿,孔昭炜觉得刘郇膏的身边可能更加安全,他点了点头说道:“行……十一弟,到时候你就紧跟着刘大人……嗯……张家三兄弟你也带上……其余时候你就听我的安排……”

    “好的!”

    孔昭易乖巧地点头答道。

    就在孔昭炜还想说些什么时,一个团丁急匆匆地跑上船头对孔昭炜耳语几句,孔昭炜的脸色就变得异常沉重,他对着团丁沉声说道:“你赶紧多叫些人过来!加紧运粮!”

    “遵命!”

    团丁正身答道,而后下了船迅速朝着军营内跑去。

    “三哥……这是怎么了……”

    孔昭易见状好奇地问道,而王管事也是满是惊地看着孔昭炜。

    孔昭炜面色难看地说道:“刚刚传来消息,小刀会两千余人由大、小东门分路而出进攻朝廷的南营炮台,企图突围……巡抚大人下令全军进入戒备,自今日起军营许进不许出!上海县怕是要有大变了……王管事,你卸完钱粮后赶紧回孔宅去!不得耽搁!”

    “这……”

    王管事闻言,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下四周,双手微颤。

    孔昭炜沉声说道:“王管事,你去拿纸笔来,我要给大哥写封信……”

    “是……是……是,我这就去拿……”

    言罢,王管事便慌乱跑入了船舱。

    “对了……十一弟,你现在赶紧带着张谨他们去军营报道……”

    孔昭炜看向孔昭易缓声说道,而后又从码头上召来了一名团丁给孔昭易几人带路。

    “嗯!”

    孔昭易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和张谨跟着团丁往军营走去。

    路上,孔昭易抱着沉甸甸的火枪,看向东边那若隐若现的上海县县城,眼中充满了期待……

    ……

    自从1月6日的“北门之战”后,上海县小刀会的情况就一直在不断地恶化……

    到1月22日,清军在上海县县城与租界之间筑起了一道1丈多高,约3尺厚、长为654丈的界墙,从法租界的黄浦江边一直通到洋泾浜以南的周泾浜。1月25日,清军到陈家木桥一带及马路南半段等地驻扎,并在租界筑了一座装备两门大炮的炮台。

    界墙的建成对小刀会的打击是致命的,对占据县城的小刀会来说,出入县城惟洋泾浜一带可通,西南则有官兵防堵,东南黄浦中有艇船,后来又有一艘法国三桅巡洋舰,停泊在县城的对面,有意断绝对城内叛党的水路物资供应。

    期间小刀会虽然粉碎了敌军多次进攻,但由于长期困守孤城,兵员、弹药的补充越来越困难,粮食问题更难解决,上海县内粮价暴涨到每斤五百文,民间吃完了猫狗,又吃草根树皮,城内弹尽粮绝,军民饥饿而死者与日俱增。

    由于内无粮食,外无救兵,小刀会已经陷入了穷途末路……

    实际上,除了外部因素外,上海县县城内的小刀会内部一直都存在的巨大矛盾也加剧了小刀会的灭亡……

    首先是小刀会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内部倾轧极为残酷,上海小刀会并不是一个有机整体,而是融合了多个帮派后的最终形体,其主要是由三个帮组成。

    其中实力最强的是福建帮,其人员数量最多,是小刀会的主要组成人员;其次便是广东帮,其人员大比福建帮少了三分之一;最后便是本地帮,主要是松江府本地人,由于青浦等县被朝廷收复,只有一些残兵剩将,周秀英便是其中的首领,由于地域原因,三个帮之间存在不可弥合的矛盾。

    并且,由于广东帮的首领刘丽川因起义成了小刀会的首领,原本的小刀会首领陈阿林只能退位让贤。而后在处理上海县内四十万两白银与二十万银元以及苏松太道吴健彰这些问题上广东帮首领刘丽川与福建帮首领李咸池因意见不合发生纠纷,最后李咸池退走上海。此后,在陈阿林的领导下,由于福建帮的实力比广东帮更为强大,陈阿林成为了小刀会的实际领导者,广东帮与福建帮的矛盾越来越大。

    至于以周秀英为首的本地帮本就是寄人篱下,而且实力较弱,自然也就成了小刀会中地位最低的存在,在小刀会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小刀会的决策由广东帮和福建帮说了算……

    本就矛盾重重的小刀会在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下几近崩溃……

    界墙建成后,清军还对小刀会进行分化瓦解的攻势,采取擒拿首犯,宽恕胁从的政策,并对捆献首犯的人进行悬赏。这两方面结合起来,清军的的攻势很快对小刀会产生了作用……

    十二月十五日(2月1日)以后,以刘丽川为首的广东帮更为强烈地希望接受以法国为首的列强的调停,目的是能够尽快地离开上海县城,投奔太平军。

    但是,这种实现战略转移的策略却在上海县县城内产生了动摇、投降法军、逃亡的现实效应,小刀会的力量越来越遭到削弱。因此,城内小刀会成员的情绪极不稳定,每天都有叛军跑到法国围墙边来投降;有一次竟至有七十名广东人。

    城内的粮食补给已经不能继续,全城陷入饥荒,每天有八个到十个人饿死,在有些地方所有狗猫及昆虫都被吃光。民众有两三次骚动起来,以致刘、陈二人不得不用武力,以火枪屠杀,才将威胁他们生命的暴动镇压下去。

    十二月十六日至十九日(2月2-5日),小刀会接受外国人的调停,若干首领愿意把上海城马上交出,但由于一部分人并不相信清朝官吏,以及其他多种因素,谈判没有结果。

    实际上,在十二月十五日至二十日(2月1-6日),在是否接受列强的调停问题上,当时小刀会内部的分歧非常严重。

    以刘丽川为首的广东帮愿意向法国投降,企图通过投降而出城,而以陈阿林为首的福建帮则坚决反对,试图坚守原来的战略——冲破围军阵线,进袭松江,预备守住松江城,再来一次围城之战。

    福建帮不愿离城,为此甚至出现了分歧双方的冲突事件,十二月十八日(2月4日),以陈阿林为首的福建帮枪毙了刘丽川的一名心腹,这个举动在小刀会中造成了很大的怀疑和不信任。

    在列强调停期间的十二月十八日至二十日(2月4-6日),江苏巡抚吉尔杭阿依旧对上海县发动进攻,企图耗尽叛军所藏的弹药,因此,官兵每天伪装攻城,叛军便用炮火还击,而炮火正是叛军最重要的依靠。这不只是消耗小刀会的弹药,更是不断地威慑城内的人心,这也是调停不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就在小刀会处于万分危急的时候,太平军似乎又给了小刀会最后的一次策应,在十二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2月6-8日),太平军又从芜湖向黄池发动了万余人的进攻,但却因中了清军的埋伏和疑兵之计而败退。

    小刀会失去了太平天国给予的最后策应的机会,这意味着他们只能在危境中自谋出路了。

    太平军策应的失败使得小刀会一致地认识到必须离开上海孤城,但在离开的路线甚至是离开后的去向上仍然存在着分歧。

    当然,以刘丽川为首的广东帮仍然是奔赴太平军,而以陈阿林为首的福建帮则似乎对太平天国失去了信心,他们曾经长期在水上生活,因此,逃亡海上是他们的一种选择。

    小刀会内部的争吵更加激烈,小刀会内部的感情分裂几乎到达顶点:一派赞成投降,另一派决心打到底,还有一派主张逃跑。

    在十二月二十四日(2月10日)前,争吵的焦点在于所谓的“投降”与“打到底”的问题,而在十二月二十四日(2月10日),争吵的焦点则在于“逃跑”方向和目的地的问题。

    十二月二十四日(2月10日)前,广东帮的议降和逃亡侵蚀了小刀会的意志力,而以陈阿林为首的福建帮仍然坚持原先的战略,为此与广东帮产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出现了内讧,这也从一个方面消减了小刀会的战斗力。

    总的说来,小刀会已经没有任何倾力突围的力量和可能性了。内部的分歧和矛盾演变至此决定了小刀会不可能成功地实现战略转移,也决定了小刀会起义失败的必然命运。

    因此,在十二月二十四日(2月10日)以后,广东帮和福建帮都按各自的既定计划做着突围的准备,寻找突围的机会。不断地进攻,是寻找突围机会的一种办法。从十二月二十三日(2月9日)起,一直至二十八日(2月14日),小刀会每天都发起进攻,但均未能突围。

    这其中,十二月二十四日和二十八日的两次进攻规模较大,十二月二十四日(2月10日),小刀会2000人由大、小东门分路而出进攻清军南营炮台,被清军围困打回了上海县;二十八日,小刀会有数千人由正西、西北两路缒城而下,直扑新筑墙垣,但是却被租界的洋人打了回去,两次突围均宣告失败。

    从主动进攻中找不到突围的出路,上海县小刀会中感到失望的人越来越多,出逃的风潮并未停止,反而是越演越烈,不光是小刀会的党羽,就连与小刀会并肩作战的外籍士兵也开始逃离。

    甚至还有人将当时的危局归因于陈阿林顽固坚持原先战略而迁怒于他,十二月二十五日(2月11日),有一伙人于“袭击陈阿林的住屋,陈阿林就道歉许愿,才得脱身。

    无法从进攻中找到突围的机会,再回过头来试着从调停中找找出路。

    小刀会无法进行主动进攻之后,清军发起了反攻。十二月二十九日(2月15日),清军从小南门穴地告成,六门齐攻,小刀会虽然抵住了攻击,但是也损失惨重。

    而后,陈阿林通过洋人斯嘉兹向法军表达了投降意愿,辣厄尔决定接受无条件投降,但是,辣厄尔只准许斯嘉兹写信通知小刀会向法军投降,不同意斯嘉兹再入城与小刀会接洽,也不同意斯嘉兹把信件亲自送到城墙上去,这封信因而未能送达城内的小刀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陈阿林与辣厄尔通信的同时,英国公使包令终于成功地斡旋于清军与刘丽川双方之间——刘丽川撇开了陈阿林的福建帮,并以出卖谢安邦、潘起亮等人为代价,与清军达成了撤离上海县城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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