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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人两茫茫

    “小叫花子,把那颗桃子给我!”林宇川在树下叫嚷着,那可是附近长得最好的桃子,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

    小叫花子攀在树上,手里拿着那颗桃子,拒绝道:“不行,这是我先拿到的。”

    “是我先看到的!”

    “先到先得,谁管你啊?”小叫花子说罢张口就要吃。

    林宇川急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

    “我爹可是林府老爷!县令都要听他的!你不把桃子给我,我就让我爹教训你!”

    “那你让他来吧。”小叫花子把桃子送到了嘴边。

    “等等!小叫花子,不,哥哥,好哥哥,求你了,让给我吧。”

    小叫花子看到林宇川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道:这人也不像是个穷人家的,怎么连个桃子都吃不起?

    他从树上跳下来,却又不甘心,道:“给你可以,只不过我要先吃一口。”

    “好好好!”林宇川直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你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快吃。”

    小叫花子咬了一口就把桃子递给了林宇川,林宇川接过桃子立马就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他啃的时候,面露陶醉,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让小叫花子想到自己饿了三天后终于吃上馒头时的心情——那个馒头也是被人咬了一口后不要了的。

    林宇川的吃相实在难看,小叫花子不禁问道:“你真是林家的公子?”

    林宇川狠狠地咽了一口,听他此话,不由得面露紧张,问道:“怎么,不像吗?”

    叫花子看他的表情,便以为他是个招摇撞骗的,只是看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着又华贵,确实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孩子。便问道:“若你真是林家的公子,怎么一个人来这荒山野岭的,连个跟着的小厮都没有。”

    林宇川露出讪讪的神色,小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等到吃完了桃子,林宇川道就要离开了。

    “桃子的事情谢谢你,不过我该回去了,下次见面我会报答你的。”

    “好。”嘴上这么说着,小叫花子心里却在想,说要报答我,怎么连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不约定一下?

    林宇川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来到林府门前,却不进入,反而绕到一处院墙,熟练地翻了进去。刚从墙上跳下来,就看到母亲小王氏也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小王氏就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随后径自回了自己的屋中。

    林宇川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藏在衣服下的手腕,跟着小王氏一同回到了屋中。

    不一会儿,小王氏的屋中便隐隐传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

    守夜的吴大牛听到声音也是见怪不怪了。老夫人今天因为小王氏请安请得迟了,便罚了她在门口跪了一整天。这小王氏在老夫人那受了气,便回来拿自己儿子撒气。

    他靠坐在墙边,翻了个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宇川趴在床上,浑身刺痛起不来。背上的衣衫隐隐透着殷红,稍微动弹便又有血迹渗出。

    吴大牛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拱了拱手:“三公子,先生在书房等着了,你快点起来吧。”

    林宇川的声音带着些虚弱:“我今日身体实在抱恙,恐怕去不了了,还请你替我转告先生。”

    “先生来五次,您有三次都抱恙不肯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在耍他呢,我是不肯去开这个口了,您还是自己去说吧。”说罢吴大牛便要离开。

    林宇川实在是起不来,正要开口央求,却听门口传来一声冷冷的质问:

    “你素日里一向是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林宇川心头一暖,知道是大哥来了。

    吴大牛神色一变,跪倒在地,颤抖道:“大公子误会了,误会……”

    林武川走了进来,对那吴大牛看也不看一眼,冷冷道:“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

    吴大牛闻言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屋子。

    林武川看到趴在床上的林宇川,满眼心疼,坐在床边柔声问道:“你娘亲她又……”

    林宇川微微地点了点头。

    “先生那边我去说,你安心养着。”林武川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又露出愧色,“我待会儿让人拿些伤药过来。只是大夫恐怕……”

    林宇川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林武川脸上愧疚之色更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袖子中拿出一袋桃酥,笑道:“我刚从外面给你带的。”

    林宇川看到桃酥,眼睛亮了亮,想要伸手去拿。稍微动了动,便疼痛难忍,一张稚嫩的脸皱在了一起。

    林武川见状连忙让他不要动,掰下一块桃酥送到他嘴边:“我喂你。”

    探望过小弟,林武川便回到了住处。

    林王氏见丈夫回来,也不迎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听着林武川看。

    林武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连忙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闻言,林王氏柳眉倒竖,“你这做生意一连好几日不回家,一回来就去看那个贱人生的孩子,把自己媳妇孩子放到一边,你还问我怎么了?”

    林武川皱眉道:“你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爹不喜欢三弟,他娘也不疼他,我实在心疼。你也是,好歹从前你在王家也与那小王氏是姐妹,还是留点口德吧!”

    林王氏闻言呸了一声,道:“她是我王家庶出女儿,怎么配得上跟我做姐妹?庶出生庶出,贱人养贱人罢了。”

    又见丈夫面露愠色,她也不怕,反而接着道:“你也知道爹不待见他,你还去做这个老好人,也不怕惹爹生气!那小畜生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大不了以后随便给了哪家,眼不见心不烦。可他偏偏是个儿子,这以后林家的家产可是有他的一份的,你长点心吧!”

    林武川道:“宇川那个性子,断不会与我争什么的。何况他即便想争,又怎么可能争得赢?不过是以后多养他一口饭吃罢了,又不是养不起。我心里有分寸。”

    林王氏见说不过他,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林武川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别生气了,今晚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明日我又该走了。”

    “又要走?”林王氏叫了一声。

    “爹已经年迈,二弟又远在京城,林家的生意我不忙谁忙?难道交给三弟打理吗?”

    林王氏也无话可说,只点了点头。

    林宇川用了伤药,没几日便能下床了。想着大哥日日都很忙,时常不在林府中,便要去看看他走了没有,来不来得及道个别。

    虽说是快好了,但是跑起来后背还是会传来一点撕扯的痛,但他想着快点见到大哥,对这点痛竟也浑然不觉。

    来到林武川的住处,只听屋内传出一些奇怪的声响,便推门进去,却不见人。又走到卧房门口,确认了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林宇川便开口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大哥?”

    屋内的动静顿时消失了,依稀听到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随后林王氏便开了门。林宇川只见她衣冠整齐,却是头发凌乱,面色潮红。

    林王氏本来脸上带着点慌张,见到来人是林宇川,便又换了一副面孔,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林宇川缩了缩脑袋,小声道:“我来找大哥。”

    “他出去忙生意了!”

    “那里面的是?”

    “里面哪有人?你不要胡说!”林王氏柳眉倒竖,怒道。

    “可我明明听见……”

    “听见什么?”林王氏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地说道,“我房间什么人都没有,你要是敢到外面瞎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快滚!”

    林宇川被她一通骂,连忙跑了出去。

    路上拦住一个家仆,问道:“大公子不在府里吗?”

    那仆人见是林宇川,便不想理他,就要走。却被林宇川拉住衣袖,央求几声后,才心满意足地开口道:“大公子前几日便出去了,算算日子,今晚也就该回来了。”

    林宇川连连道谢。

    虽然没来得及跟大哥道别,但想到大哥今晚就要回来,林宇川就又高兴起来。回到住处后,看到桌子上摆的还没有吃完的桃酥,突然想起了那天遇到的小乞丐。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林宇川喃喃道。

    自与林宇川见面后好几天,小叫花子都在那棵桃树下等着,却一直不见他来。

    他果然是骗我的。小叫花子发泄似地狠狠咬了一口桃子,心想: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肯定狠狠揍你一顿。

    晚上,小叫花子就要睡了,却看到一个人影往自己这里跑来。

    正是那林宇川。

    他跑过来,在小叫花子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扎桃酥,兴奋道:“你快尝尝。”

    桃酥已经有些被压扁了,林宇川面露愧意:“你不介意吧?”

    小叫花子当然不会介意,他很久没吃到过这么好的东西了,立马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桃酥很干,跟前又没有水喝,小叫花子差点被噎死,但他还是很开心。

    吃完后,小叫花子抹了抹嘴,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林宇川面露难色,低下了头。

    小叫花子猜想他肯定又是偷跑出来的。

    余光瞥到林宇川后颈处隐隐蔓延出来一些淤青,好奇问道:“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没事。”闻言,林宇川缩了缩脖子,面露慌张,“我先回去了。”

    小叫花子点了点头,突然感到肠胃一阵痉挛,还想说话,却直接昏了过去。

    林宇川吓了一跳,上前去对着小叫花子又拍又喊,却还不醒。这可把他吓到了,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小叫花子的鼻息。

    还有气息。

    林宇川连忙背着小叫花子往林府赶去。

    他也不顾自己是偷跑出来的,直接去了正门,焦急地在大门上拍了又拍。

    此时已经是深夜,值班的门房也迷迷糊糊,磨蹭了很久才开了门,见到敲门的是林宇川,不禁皱眉。

    还不待他说什么,林宇川就背着小叫花子直奔林武川的院子里去了。

    “大哥!大哥!你睡了吗?”林宇川使劲儿地拍着门。

    林武川早就歇下了,听到林宇川的声音,连忙穿衣起床去开门。

    “小宇,何事这么着急?”

    林宇川眼泪快急出来了:“大哥,你快请大夫救救他,他吃了我给他的桃酥,就昏过去了。”

    林武川一边宽慰他,一边派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把着小叫花子的脉象,不一会儿就下了诊断,道:“他是吃坏了东西。”

    林宇川听了,想到那桃酥在自己屋里摆了几日,可能是坏了,便更是羞愧。

    大夫开了一副药方便离开了。

    林宇川问林武川道:“大哥,我们可以把他留下吗?他因为我才生病的,可我不敢跟爹说……”

    林武川拍了拍林文川的脑袋,笑道:“好,兄长去说。”

    林宇川就要带着小叫花子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踏出门,就听到林王氏在屋子里抱怨道:“大晚上的折腾人。你也真是的,一味惯着他,我看你对自己的孩子都没这么上心。”

    “小宇怎么说也是我弟弟,你不要总是这样看不惯他。”

    “文川才是你亲弟弟,他一个小妾生的怎配得上?”

    林王氏是压着声音说的,但那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是精心算计过,刚好能传进刚踏出房门的林宇川的耳朵里。

    林宇川抿了抿嘴,加快了脚步。

    小叫花子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一睁眼看到的居然不是蓝天,而是屋顶,这让他有些奇怪。起身后发现,自己竟然还睡在了一张床上。

    林宇川见他醒了,忙道:“醒了?快来吃饭。”

    “这里是?”

    “我家。”

    小叫花子点了点头,心道:林府并没有外面说的那么气派嘛。

    饭桌上只摆着两菜一汤,林家三公子平时也只吃这些吗?

    林宇川一直打量着小叫花子的神色,讪讪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小叫花子摇了摇头,再怎么说也比自己平常吃的要好太多了。

    两人正吃着饭,屋外一个美貌妇人经过。

    林宇川招呼道:“娘!要不要一起……”

    话没说完,就被那妇人一个眼神给瞪得憋了回去。

    小叫花子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奇怪。

    “我爹同意让你留在我们林家了,还要让你做我的伴读,你愿意吗?”林宇川带着有些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总比自己风餐露宿的日子要好,却有些不解道:“我只是个叫花子,配得上吗?”

    “反正也没人愿意做我的伴读。”林宇川叹了口气。

    “嗯?”

    “你、你别误会,不是觉得你不好。”林宇川连忙解释,“是我不好,大家都不喜欢我。”

    “为什么?”

    “……”林宇川沉默。

    “一个喜欢你的都没有吗?”

    “我大哥!”林宇川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大哥最喜欢我。”

    意思竟然是他的爹娘都不喜欢他吗?小叫花子咂了咂嘴。

    “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住了,你的床就在那。”

    “我跟你住一个房间?”

    “是啊,怎么了?”

    “不合适吧?”

    “可我的小院子没有别的房间了。”

    “哦。”

    “你叫什么名字,管家要登记在册的。”

    小叫花子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那我送你一个名字吧,就跟我们林府姓,叫林……”

    “十七。”小叫花子接话道。

    “好,就叫林十七。”

    林十七在林府待得久了,才知道林宇川说的话并没有夸张——确实大家都不喜欢他,甚至连家里的家仆们也都看不上他,变着法儿的欺负他。

    给林宇川请的教书先生也十分散漫,总是对林宇川爱答不理,对他的提问也总是敷衍了事。

    他听林府的下人们说,是这林宇川的生母小王氏似乎与县令有染,林老爷不高兴,迁怒于林宇川。否则若不是林老爷的默许,那些下人怎么敢欺负到三公子的头上。

    但是林老爷又极好面子,所以对外,林宇川仍然是十分尊贵的林三公子,他所受的委屈,一个字也不能对外说。

    好在大公子林武川很心疼这个弟弟,时常过来慰问他,下人们才不敢欺负得太过头了。

    林宇川十分喜欢他的大哥,总是把他挂在嘴边。

    “大哥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他总是这样说。

    林十七却不以为然。

    或许大公子确实对他有几分好,但绝不会太多,否则也不会任凭下人们欺负他而不制止,只是事后来给他宽慰。说到底这林武川还是惧怕林老爷。

    但是林十七不会出言打击林宇川,因为他知道,在林宇川眼里,一点点好就是天大的好了。

    林武川曾在林宇川生辰的时候,送给他一只白鹤养在院中。他十分喜欢这只白鹤,日日亲自喂养——虽然可能也没有下人会来帮他养。

    林十七看着这只白鹤,总会觉得林宇川也如同这只白鹤一般,被困在这林府之中。

    林宇川不喜欢待在林府里面,所以时常会带着林十七偷偷溜出去到处跑。

    虽然每次被抓到都被用家法处置,躺在床上几天下不来。

    但是林十七从来没有被打,所以他怀疑这一条家规只是管家自己编出来的,只是想拿林宇川撒气罢了——但也只是怀疑,他不敢去质问,害怕林老爷知道后,这条家规不是真的也要成真的了。

    所以林宇川的常态就是在床上躺着养伤,而林十七就在床边照顾他。

    而林宇川的生母小王氏就住在隔壁,却一次也没来探望过他。

    记得有一天,那小王氏回来时一副丧了亲的嘴脸,林十七知道恐怕是林老夫人又刻薄了她。

    那晚,林宇川被叫到她的房里去。

    林十七只觉得奇怪,心道这小王氏素来连话都不愿跟林宇川说一句,平时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怎得今晚要把人喊道自己房中?

    心中放心不下,便偷偷隔着窗户窥看,谁知竟看到林宇川嘴里咬着一团布,而那小王氏正拿着剪刀,面露癫狂,一刀一刀地在林宇川身上剌出伤痕。

    小王氏一边剌动剪刀,一边骂道:“都怪你这个畜生!要不是生下你,那老妇怎会如此苛待我?让我在屋外顶着烈日跪了一天,还让林府下人个个来看!你知道我受了多大委屈!你怎么不死!怎么不死!怎么不死!”

    林宇川疼得满头是汗,红着眼睛,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林十七正要去制止,却见林宇川好像看到了他,冲他摇头。

    之后林宇川又是好多天没下来床。

    后来有一次,林宇川又带着林十七偷跑出去。

    来到河边,林十七提议要不要下水洗个澡。林宇川起先不敢,却见林十七已经脱了衣服下水撒欢去了,便也不免心动,也下了河。

    刚脱下衣服,林十七就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原本只以为是挨了家法,却不想更多的竟是那小王氏一刀一刀剌成的。

    林宇川看到他疼的眼神,笑道:“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林十七闻言不禁皱眉,只是道;“不然以后我们别跑出来了吧。”少犯一次错,就能少受一次伤。

    林宇川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如果我不出来的话,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林十七默然。

    林宇川见气氛有些沉重,便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吃桃子吗?”

    林十七摇头。

    “记得时候有一次,府里丢了一块玉。大家都说是我偷的,可是我没偷,任凭爹怎么拷打,我都没有松口。于爹把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命令所有人不许给我东西吃,直到我什么时候承认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猜我见识了几天?”

    “几天?”

    “十天。”

    闻言,林十七不免惊讶。

    见他吃惊的眼神,林宇川笑了,解释道:“那时候小黑屋的外面有一棵桃树,上面结了很多果子。我不能出去,我大哥就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看我,给我摘桃子吃。

    我就靠着那些桃子撑了十天,最后应该是爹怕我真的死了,对林府名誉不好,我才被放了出来。再后来那块玉又莫名其妙回来了,也从那之后我就特别爱吃桃子。”

    “我怎么不知道林府里还种了桃树?”

    “后来那桃树就被砍了。”林宇川怀念道。

    林十七点了点头,忽地又道:“你就不怀疑谁诬陷的你?”

    林宇川摇了摇头道:“不重要。”

    “可如果,”林十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你大哥呢?”

    林宇川愣了一下,又笑道:“不重要。”

    林十七点了点头。

    林宇川又一瞥,看到林十七后背上有一个特殊的印记,问道:“你背上是什么?好像一只鸟。”

    闻言林十七一愣,旋即淡淡道:“没什么,胎记罢了。”

    林宇川笑道:“说明你以后,肯定有大作为。”

    林十七笑笑。

    “若果你以后成了大侠,一定不要把我忘了。”林宇川认真道,“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林十七抬眼望他。

    最重要的朋友?心里似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这是他漂流了这么些年从未感觉到过的心情,也是第一次与他人产生了某种羁绊。

    似乎有一根藤蔓从他心底探出,在他与林宇川之间产生了连结。

    林十七咧开嘴,笑着问道:“为什么不是当大官?”

    林宇川摇了摇头,认真道:“因为你很善良,善良的人只能当大侠,不能当大官。”

    “好,我以后就做大侠,我带着你一起除恶扬善,浪迹江湖。”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天色渐晚,他们准备爬墙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林老爷跟王老爷在聊天。

    两人趴在墙头上的样子让林老爷觉得颜面尽失。

    王老爷问道:“不知这两个蓬头垢面的小朋友哪位是令郎?”

    林老爷一愣,旋即指着林十七,笑道:“这位是犬子林宇川。”

    好恶毒的老头,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林宇川在心里骂道。他知道,当初林老也让他一个叫花子给三公子当伴读就是存了羞辱的心思在的。

    却听身后的林宇川声音淡淡道:“公子,我们回去吧。”

    林宇川低着头,可林十七分明看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了。

    林十七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句:“晴鸠不逐妇!”

    下一句是猛虎不食子。

    王老爷笑道:“令郎真是博闻强识啊,林老爷教子有方。”

    林老爷道:“过奖了,日后自当请个好老师好好指点他。”

    后来林老爷真的又请了先生,对外说是为了林三公子,其实是专门给林十七请的,不仅如此,还给林十七置办了新衣服,提高了月钱,还常常在府里的众人面前对林十七赞赏有加,格外亲热。

    一时间府里的下人们都推测林十七其实是林老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这一传闻自然传到了大公子的夫人林王氏耳朵里,不禁着急,心道:那岂非又要多一人分了这林家的家产?看老爷对这林十七的样子,恐怕日后这林十七不会像林宇川一样安分守己。

    她把此事说给林武川听,林武川嘴上让她不要多心,但是却渐渐地不再去林宇川的住处看望了。

    后来林宇川多次想去见大哥,却要么碰到大哥不在,要么便是有要事不方便见。来来去去几次都没见成,林宇川隐隐觉得大哥是在有意躲他。

    终于有一次,林宇川在府中迎面碰上林武川,正要上前说话,却见大哥转身就要走。

    他连忙上去问清缘由,林武川只冷冷道:“我以为你有了林十七,便用不上我了。”

    还不待林宇川解释便大步离开了。

    林宇川那日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连着好几日不肯吃饭,甚至对林十七都开始有些埋怨。

    他为此意志消沉,连院子里养的白鹤也没有心思喂了,若不是林十七还留心着,只怕那白鹤迟早要饿死。

    林十七何尝不知道这林老爷的用意,不过是要利用他来折磨林宇川罢了。

    一日夜里,林宇川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林十七这几日一直关注着他,看到他终日神色恹恹,不禁担忧道:“你不要难过,我不读书了。我也更不是林老爷的私生子,你不要多想。”

    林宇川只是流着眼泪道:“我知道,我不是恼你。大哥很久没来看我了……”

    林十七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劝慰他。

    “你说,”林宇川呆呆地望着房梁,“我是不是不该活着啊?”

    “胡说!”林十七吓了一跳,忙道:“你看我从小没爹没娘,都还好好活着呢,是不是?”

    见还是没劝动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护身符,撕了一半塞到林宇川手中,道:“这是从我有记忆起就带在身边的护身符,现在分你一半。”

    林宇川扯了扯嘴角,笑道:“可是撕了就不灵了。”

    “瞎说!我说灵就灵,你说了不算。”

    “为什么我说了不算?”

    “不算就是不算。”

    ……

    后来,林老爷听说林二公子林文川要回来,大喜之下,便通知各路亲朋,大摆家宴。

    既是家宴,作为林府明面上尊贵的三公子,林宇川当然要参加。

    而林十七乐得清闲,在这林府闲逛起来。

    不想却看到一人正在角落里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交谈。

    那小厮不是林府的人,另外一人林十七却是认识。那人是林清平,林老爷的亲侄子,与林府来往甚密,林十七时常能在林府中遇见他。

    只见林清平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交给了那个小厮,吩咐了几句便回到了宴席上。

    那小厮接过玉佩便要离开,林十七连忙跟了上去。

    却见那小厮偷偷摸摸地去了林王氏的屋子中,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厮正要走,十七将他拦住。

    小厮见眼前不过一黄毛小儿,便不放在眼里,只让他快滚。

    林十七冷笑一声,三两下将他放倒在地。

    见事情不妙,他连忙拿出玉佩,慌道:“这是林清平林公子给我的,让我以此玉佩去跟林家少夫人通传一句,局已经设好了。”

    “什么局?”林十七追问道。

    “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知了。”

    林十七见他不似说谎,听他说到布局,想到那林王氏一向看不惯林宇川,不由得担心,连忙赶去宴席。

    那小厮见被人撞破,连忙起身要去告诉林清平,才走了两步,心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林公子知道我办事不利,不会放过我的。

    思来想去后,连忙回了家,将玉佩交给了相依为命的弟弟,道:“你先去隔壁镇待一阵子,等我的消息。若是三日后还没收到消息,就拿着这个玉佩换一些钱,不要回来了。”

    弟弟见哥哥神色慌乱,担忧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林公子难为你了?”

    “没什么事,你只管去便是了。”

    林府家宴上,林老爷兴高采烈,反倒是宴会的主角林二公子兴致缺缺。

    接连好几个敬酒的人都热脸贴了冷屁股,林老爷也发现了不对劲,便问林文川有什么心事,林文川只好强打起精神,说没什么。

    林文川又道:“许久不见宇川弟弟了,他在哪呢?”

    林老爷听到林宇川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却还是道:“宇川,还不出来见见你二哥。”

    林宇川这才从角落的一个席上起身,来到林老爷和林文川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

    林文川笑道:“比我离开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林老爷轻轻地哼了一声。

    此时却见一个下人来到林老爷身边,悄悄地说了什么。

    林老爷神色一变,连忙起身,道:“诸位吃好喝好,我先去处理一件小事。”临走时还叫上了林武川。

    林宇川一直默默地看着林武川,希望大哥能回头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可林武川直到走时也没有看他一眼。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喊林文川和林宇川,说是少夫人林王氏出事了。

    原来是那林王氏刚刚吃了糕点后便腹痛难忍,她本已怀胎九月,算着日子就要临盆,却因这糕点的缘故不得不早产了。眼下那林王氏正在卧房里面生产,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林宇川刚一进门,林老爷就怒喝一声:“跪下!”

    林宇川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林文川问道:“这是为何?”

    林老爷怒道:“刚刚大夫说,少夫人的糕点里被人下了夹竹桃花粉,这才早产了。我派人搜查了整个林府,却在这个小畜生的房里发现了夹竹桃花粉。”

    言下之意便是林宇川下的毒了。

    林宇川忙道:“我没有啊,爹,我没有下毒!”说着又转身向着林武川哭喊道:“大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

    岂料林武川一脚将林宇川踢飞几米,怒目圆睁,面色狰狞,骂道:“到底是贱人生的,竟然做出这等腌臜事!若是我妻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他这句骂得林老爷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林宇川更是没有见过大哥这种模样,被他踢得喉咙一股鲜血上涌,却只是露出苦笑,神色灰败。

    所有人都可以不信他,可是大哥他怎么可以?

    林文川忙道:“大哥莫急,我看未必三弟就是凶手。适才三弟一同与我们在宴席上,哪里有时间作案呢?”

    “就算三公子没有时间,”此时,林清平从门口进来,“也不代表他的伴读林十七没有时间作案啊。”

    林老爷见他进来,面露不悦,也不好把人赶走,只道:“这是我林府家事,你们切不可把此事声张出去。至于林宇川和林十七,等到宴会散了,我再处置他们。”

    林宇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大哥的房门,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大哥冲他飞起一脚的画面。

    林十七见到林宇川的时候,只见他面无血色,神色灰败,问他什么事却又不说。

    于是劝慰道:“听说你大哥又添了个儿子,老爷亲自取名,叫林如海。这下大公子高兴了,说不定就会来看你了。”

    闻言林宇川脸色更难看了。

    是晚,众宾客散去。

    林宇川问林十七要不要出去摘桃子,林十七正愁怎么安慰他呢,便忙不迭地答应了。

    两人正要翻墙出去,却撞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你说老爷怀疑是林宇川下的毒?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到我?”

    “你怎么只顾着你自己,不想想救救我们的儿子?”

    “救他?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你可知我这些年来过得有多难?夫人不待见我,老爷也嫌我。早知道今日之事,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他!”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不管,此事绝不可波及到我。要知道,若不是有我维持着你们林家跟那陶学根的关系,你们林家能有今日?笑话!怎么?现在是见我没了利用价值,想兔死狗烹?你想得美!你若是不保住我,我、我就去告御状,我告你林家勾结官府,告你林文川贪赃枉法,利用职权之便处处为林家行方便!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

    林十七担忧地转头看向林宇川,却见他已经默默地往回走了。

    第二天,整个林府上下又沉浸在少夫人诞下小公子的喜悦中。

    林老爷又要宴请亲朋好友和街坊四邻,林府众人派请帖的派请帖,采买的采买,布置的布置,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只有林宇川和林十七被遗忘在一隅。

    林宇川问林十七:“你说我出生的时候,大家也是这样高兴、热闹吗?”

    “当然了。”林十七笑道。

    “谢谢你。”

    林十七看向林宇川,却见林宇川抬头看向天。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林宇川见林十七离开了,他起身向着某处走去。

    晚饭的时候,迟迟没人把晚膳送过来。

    林十七愤愤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林宇川笑道:“没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行我要找他们去!”

    “不用了,你要实在是饿,你就出去买点吃吧。”

    “你呢?”

    “我吃不下。”

    “那我也不吃了。”

    入夜,林十七正要偷偷起床去看看林府布置得怎么样了,顺便还可以去搞点小破坏。

    林宇川突然叫住了他:“十七,我想吃桃子了。”

    “现在吗?”

    “嗯,我想吃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棵树上的桃子。”

    “好,我去给你摘。”

    林十七正要出门,林宇川又叫住了他:“护身符,带着了吗?”

    林十七拿出护身符冲他挥了挥,笑道:“一直带着。”

    林宇川点了点头。

    透过窗户看到林十七走远了,他拿出另一半护身符看了看后,放进了心脏处的里衣中。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被发现了,要现在动手吗?”

    “不可,林府这么多人,现在动手万一留下活口就不好办了。”

    “那现在怎么办?”

    “先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再解决掉。”

    “你们……要杀人?”

    “小家伙,对不住了。”

    “我可以帮你们。”

    “你说什么?”

    “我会在林府今晚的饭菜里下药,到时候你们下手就会方便得多,否则林府这么多人,你们也未必能保证万无一失吧?”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可以不信。”

    “柳四,你在暗处盯着他行动,一旦他想逃跑或者告密,用暗镖结果了他。”

    “今晚动手。”

    ……

    林十七正要偷偷爬墙出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林十七对吧?”

    林十七转过头,看到林文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嗯。”林十七有些不耐烦。

    林文川有些吞吞吐吐道:“听说,我三弟承蒙你很多照顾,多谢你。”

    林十七不禁冷笑:“他亲爹都不管他,凭我照顾有什么用?”

    林十七说话夹枪带棒,林文川羞愧难当,一时也拿不准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道:“大嫂母子平安,我也劝过爹,爹也答应不会太过为难三弟,希望你代为告诉他,让他不要太担心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说?”林十七斜眼看他,“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他?”

    却见林文川面露悲戚,喃喃道:“只怕是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文川收敛神色,问道:“你可是要出去?”

    林十七并不回答。

    林文川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塞到林十七的手中,急切道:“请你把这张纸上的字带到后山林府私塾的静室中,把上面的字全部抄到梧桐叶上,再把这张纸销毁掉,拜托了!”

    “我为何要帮你?”

    “就请你看在我是宇川的……宇川的哥哥,你看在宇川的面子上,求你了。”说罢竟然要下跪。

    林十七连忙扶住他,道:“千万别,我可承受不起。”说着接过纸条,冷声道:“我可以帮你,日后你好好对你……三弟就行。”

    林文川大喜过望,又嘱咐道:“此去一定要避开人,若是被奇怪的人发现了这张纸,请你立刻毁了它。”

    林十七点点头,翻身上墙,离开了林府。

    林文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只怕是没有日后了。”说罢突然一阵倦意来袭,便踉踉跄跄地回了住处。

    林十七一出门,就看到县令一身便服,悄悄潜进了林府。他与小王氏那点勾当,林府人人皆知,林十七也不欲管他。

    正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于是他便加快脚步,身后的人果然也加快了脚步,亦步亦趋。

    刚出镇子,林十七突觉后颈一寒,急忙一个侧身,与一柄飞镖擦肩而过。

    林十七心道不妙,立刻闪身进了后山。

    好在后山山路崎岖,草木丛生,林十七又身形小巧,很快将追踪之人甩掉了。

    在确定彻底甩掉那人之后,林十七连忙赶往私塾静室。

    私塾已经废弃很久了,大门被他轻轻一推便轰然倒下。他来到静室,推开门,立刻呛了一鼻子灰。

    他点上蜡烛,拿出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体虽百千难,志却韧且坚。贼人终有报,正道在人间。”林十七不禁冷笑,心道:若真是有报,你们林府的人,除了宇川统统都该死。

    突然,他想到之前林文川说了一句:“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为什么来不及?

    刚刚黑衣人怎么回事?林文川嘱咐他若是被人发现立刻销毁这张纸,是不是代表他知道那些人是谁?

    想到此处,他决定先回去找林文川把事情问清楚。

    当他带着桃子回到林府时,就看到林府门前摆了几十颗人头。

    骗人的吧?他的手开始颤抖。

    他开始在那些人头里寻找着。

    千万别有他,千万别有他……他第一次开始祈祷。

    当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时,手里的桃子砰地一声砸烂在地上。

    一股莫名的愤怒涌进他的身体。

    他看着地上几张熟悉可憎的脸,心道:你们这些恶人,都是杀死宇川的凶手!你们所做的那些腌臜事还没被世人知晓,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们?你们即便死了,也别想生前做的事能一笔勾销!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们那丑恶的副嘴脸,我要你们到下面都抬不起头!都要一个个给宇川赔罪!

    他睁着猩红的眼睛,从林府中找出一把菜刀,找不到凶手,他便要将这股愤怒发泄到这林府的恶人们身上。

    林榕森,贪图美色,纳小王氏为妾;贪慕荣华,利用小王氏勾结官府,大敛不义之财;极重声名,私底下却尽做腌臜事。实为伪君子,真小人!

    他手起刀落,刻上一个“伪”字。

    林张氏,当家主母,却容不得妾室,处处刁难刻薄,实为妒妇!

    林文川,为人子欺占庶母,为人臣贪赃枉法,实为奸人!

    林武川夫妇,两个蠢货!

    他一刀一字,刻得好不过瘾!

    却见此刻天已微亮,又听得几声脚步,是有人要来。

    凶手,还没找到凶手!

    他咬咬牙,闪身离开。

    ……

    顾小二坐在宋薇薇骑的马上,想到马上就能回到青云镇了,心中不免高兴。又想到回去后,与宋薇薇他们真的要分别了,心里的惆怅又升腾起来。

    他佯装洒脱道:“唉,一下子离开这么久,这下回去老板娘肯定会骂死我的。”

    宋薇薇与都景文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薇薇问道:“你们老板娘对你很不好吗?”

    “怎么说呢……”顾小二开始回忆起来,“她这个人吧,脾气爆得很,整天骂人。遇上哪天不高兴了,她连客人都骂!我从小就是被她骂着长大的,桌子没擦干净会被骂,地没扫干净也要骂,小时候第一次端菜,打碎了好几个盘子,她为这事整整骂了我一个月。真是可凶了,我保证你们没见过像她这么暴躁的人。”

    一开口,顾小二就有些停不下来了:“但是她人不坏,大家都说她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总是骂我,却没几次打过我。就连打碎盘子的那次,她也没动过手,还为我包扎被盘子划伤的手指,我看得出来她心疼我。我还记得她有一次真的打我,是因为她送我去私塾读书,而我撺掇同学一起把先生的胡子给烧了,先生就不肯收我了——她那次是真的生气了,用竹条抽我的屁股,我的屁股都被抽肿了,一个多月不能坐着,睡觉也只能趴着睡。不过我没告诉她,我只是嫌私塾离她太远了,我不想离开她。我记得她打我的那天晚上,我蹲在屋子里哭,她出门后也蹲在门口哭,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惹她生气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老板娘还是对我很好的。”顾小二下了个结论,咧着嘴笑道,“说起来,好几天没见到她,还怪想她的。”

    都景文和宋薇薇听他说完,心里更加沉重了。

    来到青云镇里,顾小二下了马,看到宁安客栈被贴上了封条,不由得有些茫然:“怎么回事?”他去敲门,却无人回应。

    都景文知道瞒不下去了,便将噩耗告诉了顾小二。宋薇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胡说什么呢?”顾小二不信,又去敲门,还是无人应答。他又开始狠狠地拍门,大喊道:“老板娘,我回来了,你快点开门!”

    他的动静引来了旁人的围观,有知情人道:“你是小二吧?别拍了,不会有人出来的。这家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都被那鲁大杀死了。”

    “你放屁!”他冲说话那人大吼道,但是迟迟没有人开门,他也不禁慌乱起来,于是加大了拍门的力度,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老板娘,我回来了,你快开门呐!我偷懒了这么久你不生气吗?你快出来骂我啊,打我,打我也行,你快开门啊!”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有点怕了,求求你了,开门啊!”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久不回来,不该惹你生气!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别吓我啊!”

    “开门——开门啊!”

    他声嘶力竭得哭喊,两只手掌已经拍得血肉模糊,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围观的人逐渐增多,又陆续散去。直到顾小二哭不动了,倚在客栈门前抽泣。

    宋薇薇想安慰他,手刚伸过去就被顾小二打开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但是不告诉我。”他狠狠地瞪着两人,声音嘶哑道。

    宋薇薇别过脸,不知怎么回答他。

    沉默了良久,顾小二缓缓道:“我想报仇。”

    “可是鲁大已经死了。”宋薇薇担忧的看着他。

    “那我要杀尽天下恶人!”顾小二露出凶恶的眼神,仿佛那鲁大正站在他的眼前。

    都景文看着顾小二,他现在这副模样,正如同十六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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