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人与海

    林文俊没有固定的工作岗位，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比琪琪还大点，琪琪都在温室里有固定职位，虽然是个什么“人工授粉”的奇怪工作。他觉得不公平，自己也是大人了，为什么还做着这些打杂的事，但又不像是在排挤他，因为所有人都对他爱护有加，甚至有点爱护过头了。

    林文俊这两天就穿梭在各个地方，做着乱七八糟的工作。

    午饭后，食堂里的人群渐渐散去，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都装好了，只是鱼油用完了，下次我补上。”说罢沈霞把布袋递给林文俊。

    “麻烦霞姨了。”林文俊熟练地接过布袋，提着暖壶走了出去。

    “今天真是简直了……”林文俊的头发眉毛都结出霜了，浓雾变得更加厚了，一点阳光也透不过来，狂风也吹不散。

    不知道今天这风会不会把我堆的东西吹垮，要是吹垮了，爷爷的房间肯定会很冷的。林文俊一边想着一边顶着风拼命地往上走。

    “爷爷！”林文俊放下暖瓶，拍了拍头上的霜，然后抬起头看了看爷爷。

    爷爷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林文俊，不过今天面色异常红润。

    林文俊依旧俯身检查着布袋。“都吃完啦，这就对了吗，多吃点就有精神了。”

    “文俊快坐下吧。”爷爷慈祥地说道。

    “那您饿吗？袋里都没吃的了。”林文俊伸手去拿今天带来的布袋。

    “爷爷不饿，先放那里吧。”

    “哦，那您饿了我就拿热水给您烫下土豆吃。”林文俊在床边坐了下来。

    “爷爷今天和你说点事。”

    “什么事？”林文俊感到有些奇怪，老人的说话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响亮了。

    “这么多年真是谢谢你了。”满脸皱纹的老人微笑着说道。

    “爷爷怎么了？”林文俊越发感觉到了异样。

    “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文俊都长这么大了。”老人停顿了一下。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大水那一年我三十四岁，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亲人，可是我不得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救助幸存下来的人。我想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结果却因我的提议牺牲了很多无辜的人，我却没有和他们一起去面对。那之后的几年，当我再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任何一个人的时候，我想离开这个世界……”

    “爷爷……”林文俊不知怎么回应。

    “我不忍心把这些残酷的问题交给你的父辈，因为我知道怎么去解决，而他们并不知道。”

    “很多年后，我的自大再一次害了所有人，大家再次因为我失去了至亲。”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那时的我已经无法找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直到遇到了你。”

    “你很像你的父亲……”老人抹了抹眼角。

    “希望对我来说是最残忍的事。”

    “我连赎罪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可我放不下大家……也放不下你。”

    “大家太善良了。”

    “他们憎恨着我，却还是为我留了吃食，他们知道你和我来往，却没有告诉你真相，他们明知也许已经没有了明天，却依然努力生活着。”

    “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而我能回报的只有我所拥有的知识……”

    “我想着也许有这么一天……”

    “这个……”老人拿出皮包放到桌上。

    “这一切真的都是命吧……”老人哽咽的说道。

    “爷爷，我不懂。”林文俊看着精神错乱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的。”

    “文俊，你已经成人了，明天来爷爷这里，我给你举办一个成人礼，你看礼物都准备好了……”老人看了看床上的箱子。

    “现在还不能看，要等到明天。”

    “爷爷累了，要睡会了，你快回家吧。”老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您慢点。”林文俊起身扶着老人跨上了床。

    “快回去吧，天要黑了，路上小心点。”老人催促道。

    “知道了。”林文俊拿起替换的布袋和暖瓶走了出去。他仔细检查了楼梯间堆放的物品，生怕今天的风会把这里吹垮。

    回到家的林文俊筋疲力尽，径直钻进被窝沉沉的睡了过去……

    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剧烈的碰撞声，林文俊惊醒了过来，看着被黑暗笼罩的一切。他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

    天际微亮，这段两百多级的石梯上一个男人发疯似地往上攀登着。

    “爷爷！爷爷！”林文俊冲进老人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刚要冲出房间，发现桌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地……米松注射……？”林文俊看着手里字迹模糊的玻璃瓶和桌上一支带着血迹和锈迹的针头，他转身跑了出去。

    “爷爷！您在哪儿！我是文俊啊！”林文俊无助地叫喊着。

    “不要丢下我……”

    霞光目眩，前方山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地上，面朝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