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区里的偶遇

    眼神忧郁男子在盯着小白的尾巴看，他奇怪的是小白的尾巴，自生了二胎以后，就一直耷拉着。问题是越是在他们面前，它就是越耷拉着尾巴，而且故意摇的有气无力。眼神男子心说，小白会不会使什么诈吧。等他刚想对年长老人提出这个问题，只见年长老人大手朝他一挥，而手掌指明的方向他还真不知道是哪里。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小白已经是一个健步冲在了最前面。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着，这火腿肠还真的没白吃，这尾巴立刻抖成了一杆旗，一扫刚才的颓废。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们到门岗南面新建的小区去逛逛，听说那里的房子造的很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眼神忧郁男子一边答应着，一边疑惑着看着年长老人，心里说，这老家伙知道的还真不少。

    于是两个人，一只狗的背影，保持着默契的距离。小白还是频频回头看着他们，生怕他们会临时改变了主意。可是它那非常有预谋的眼神，总是会惹得眼神忧郁男子露出笑意，这眼神太像年长老人的狡诈了，哎，这真是吃谁的就像谁啊。而唯一没有让眼神忧郁男子想到的是，这是小白最后一次和他们走出门岗，去玩耍。

    天空晴朗，阳光肆意的挥舞着拳脚，眼神忧郁男子都会去想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幸福？幸福是不是就是你在世界上存在着，而且无忧无虑。和小白一起去巡游，热晒在蓝天下，人的心思，动物的心思，阳光的心思，所有一切有生命的心思，都汇融在了一个心思里，这是不是至高的幸福？

    小白还是一个劲的回头张望着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这已经成了它巡游的习惯。它时而欢快，时而热诚，时而冷漠，时而嗅着气味，时而留着尿液，用年长老人的话说，还是小白的心思最多，天知道它在想什么，满脑子的鬼主意。可是小白的眼神就是这样低低的，偷偷的，卑微地看着你，它不是人的走狗又是什么呢？有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看到年长老人的眼神也是这样，就想到他究竟是谁的走狗，可是他又马上联想到自己，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是那样，那自己又是谁的走狗？走狗这个词有点伤人，眼神忧郁跟在年长老人后面，生怕自己吐出这两个字。

    原来，年长老人带他们去的是一片开阔的绿化带，这也是一个小区的门户。在绿化带里有无数的自由散乱的草坪，有一些健身器材、塑胶跑道、凉亭，还有沿着河堤的走廊。这里给眼神忧郁的直觉就是冷清，但是又真的很安静。年长老人背着手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个小区目前搬进来的人不多，估计是附近有碎石场的缘故，可是我认为人的眼光还是要放得远一点，这个碎石场搬迁是早晚的事情。等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同时发现小白不见了，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放心，它丢不了，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再说就它的那点鬼心思，谁都搭不上它。

    眼神忧郁男子一边点着头，一边寻思着年长老人刚才的话。他心说，这个碎石场也是刚搭建不长的，如果眼光放远点，那究竟是要放多远呢？难道这个碎石场老板是个短眼光的主？要说这当前的形势，也是有钱人眼光远，会来点什么投资的，这个碎石场不把本收回来，会轻易地关？年长老人仿佛像摸透了他的心思，又接着说，反正，这造房子的人和碎石场老板都是有钱人，他们较的是他们背后的劲，我们不管，我们就是要等他们较劲的时候去拿一把。说完这些，年长老人有点得意，又有点后悔，这可是他的生意经，要是被眼神忧郁男子揣摩去了，那真的是肉包子打狗啊！

    等年长老人缓过神来，他又不担心了，因为看眼神忧郁男子的表情，这话就根本没往他心里去，可是小白却还是不见踪迹。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投过来的担心的目光，年长老人终于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你无法预测下一秒将发生什么，这句话从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升腾起来，好像是一股寒流贯穿了他的全身。和小白的相遇无法预测，和年长老人的共事无法预测，还有种种无法预测的人和事在眼神忧郁男子脑海里清晰起来，又慢慢地淡了下去。眼神忧郁男子真的想对天空大喊一声，我们无法预测。

    年长老人的喊声让不远处的草坪里探出了两只狗头，年长老人笑了，又惊讶了。因为在小白脑袋的旁边，有一只黑乎乎的脑袋在摇晃着。还没有等眼神忧郁男子反应过来，两只狗就飞奔到了他们跟前。这是一只比小白小一号的小狗。它一身黑乎乎的毛，让年长老人随口就喊出了小黑。小黑一点都不理睬他们。只是一股脑儿和小白打闹着，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又跑没了影子。年长老人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由自主地说，小白这下可找到伙伴了，你看，这一白一黑，不是绝配是什么？眼神忧郁男子纳闷地跟着说，也是，没有瞧见小白和其他狗狗这样开心过，这奇了怪了。

    年长老人猥琐地看了一眼说，等下我去看看这只小狗的性别。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接过他的眼神，却接着说，大不了是一只公狗而已，看这架势，也是神仙眷侣呀。年长老人横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什么神仙眷侣，两只小狗懂什么，不过是凑个热闹，和我们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说完，却没有等到眼神忧郁男子的回答。他刚想又开口，又突然闭上了，因为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凉亭，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等眼神忧郁男子招呼着年长老人坐下，他们才看清楚，这是一对母子。看这架势，年纪都不轻了。老太太好像已经有点痴呆，这缓不过劲的笑容，却让人感觉有一股抹不开的幸福。还是年长老人会唠叨几句话，就探出了这对母子的一些事。原来这是远方的儿子接老母亲，从附近的养老院出来坐坐，让老母亲感受下这花花草草和惬意的环境。这期间，眼神忧郁男子一句话都没有搭腔，但是这个心里像搭了无数回。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年长老人毫无吝啬地对那个儿子的赞美，也实在是搭不上一句话。看看这儿子年纪和年长老人相仿，却如此孝顺，可是年长老人的话里还装着和那儿子一样似的。眼神忧郁男子就有点反胃。也许眼神忧郁男子的沉默，让年长老人感觉到了什么，他接了最后一句以后，就拉着眼神忧郁男子离开了。这离开的样子，就像是自己的伎俩被一根针给触碰了。

    离开以后，眼神忧郁男子脸上反而露出了笑脸，因为他看到了年长老人在这对母子面前的窘迫，他笑着心里说，谁都无法预测下一秒，自己的良知会触碰到什么。

    年长老人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对母子。眼神忧郁男子感觉他是有点心有不甘。很快年长老人就开口说，我看这做儿子的一个人大老远来，就为了接母亲去逛逛，这里面大有文章。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疑惑的眼神，他接着得意地说，一般儿子来尽孝，哪有老婆不陪着的？再看他那架势，也不像是死了老婆的。我估计呀，也就是家里的老婆在闹腾，他才偷偷一个人来看母亲。说完了这些话，眼神忧郁男子却发现年长老人的脸有点白了，估计这话又像是在说他自己。女人啊！只见年长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天空吐了这三个字。

    眼神忧郁男子一边跟着年长老人慢慢地走，一边仔细地琢磨着他刚才的话。他真的没有琢磨明白，女人的苦头，他是吃过的，他几乎有点认同年长老人的观点。就年长老人的做派，和他瞬间的脸白，他有点信了年长老人的女人，应该也是一个很闹腾的女人。看来这世间的一物降一物不是假的。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暗自窃喜，心说就他那样，也就需要一个强悍的女人来制服他。不过眼神忧郁男子又想到，其实他们在吃女人亏上是共同的，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吃女人亏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就这个问题，他还真想同年长老人交流下。话到嘴边，他就是停住了。看着这对母子慢慢站起身来，儿子搀扶着母亲远去。眼神忧郁男子感觉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男人和女人，夫妻也罢，母子也罢，关键是情到深处和血浓于水的相遇，和搀扶着度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