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坚强的生命

    目前唯一让小白感到幸福的是，年长老人不断供给的火腿肠。至于他的目的，小白更忧郁的眼神里只有摇头摆尾。年长老人目前最大的心事，就是小白会生几只小狗，如果真的如卷发保安所说，只生一个小狗的话，那么他这次一定要更准确更提前地下手。为什么每次自己下手都晚了，按自己老谋深算的道理，不应该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年长老人开始习惯在小白面前摇着自己的头，仿佛自己已经屈服于小白肚子的命运。这在卷发保安眼里，就成了一种笑柄。他有一次笑着对年长老人说，摇头不算，点头算。你到底答应了小白什么？年长老人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他急促地说，我能答应小白什么？看着卷发保安面带讥讽地嘲笑，他甚至跳起来朝着卷发保安挥了挥拳头，他还真的怕卷发保安看出他的心事。事后他又一想，就卷发保安的脑瓜壳，他又能猜到什么呢？

    这一问一答就这样错过了，年长老人真的是低估了卷发保安。他不能说完全看出了年长老人想什么，但是就按照卷发保安最实际的逻辑去猜，他也会猜到小白的肚子。如果小白的肚子不鼓起来，年长老人会摇什么头呢？年长老人对生活的实际，难道是卷发保安需要去询问的吗？

    等大家都不见了小白，就知道小白是真的生小狗狗去了。大家一点都没有往日小白生小狗狗的兴奋，连小白躲在那里他们都知道。小白也似乎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它也没有再找一个神秘的地方。就好似我们把一个人的底牌摸透了，就会把这个人扔在一边一样。

    就像年长老人摸透了眼神忧郁男子的脾气一样，他知道眼神忧郁男子什么都不会轻易翻脸，而且忍得住，他反而失去了去激怒眼神忧郁男子的兴趣。针对小白，他们是有共同话题的。年长老人想到的是小白肚子里的小狗，而眼神忧郁男子想到的则是小白的命运。一个是实际的，一个是漂移的。如果你问他们两个人，他们都不会承认。年长老人会说，他的实际是为了更好地浪漫。而眼神忧郁男子则相反，他的漂移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但这样的话不在他们探讨的范围。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次小白怎么不选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了呢？眼神忧郁男子则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他想说小白是一个通人性的狗，小白的眼神会洞察到我们的内心，小白已经对我们失去了警惕。可是话到嘴边，他使劲咽了回去。也不知道卷发保安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他接上说，你说这门岗这巴掌大的地方，它还能有什么选择！年长老人笑了笑，对卷发保安说，这个蛮像你的，你说你不待在小房间能待在哪里？看着卷发保安嘴笨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卷发一回头，自顾自地走了，一边还嚷嚷说，这狗怎么能和人比，这死老头子。

    眼神忧郁男子接着问年长老人，你这几天火腿肠断了没有啊。年长老人诡异的笑容闪了闪，却只是点了头。他扯开了话题问眼神忧郁男子，如果其他人想吃狗肉会不会对小白下手？眼神忧郁男子惊诧地看着年长老人，他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会这样问，没等他的不会吧说出来，年长老人又接着说，我们家附近的几只狗被陌生人下药了。不过看小白的样子，谁也靠近不了它，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接上口。他心里想说的却是，小白已经对人熟悉了，但是它还分不清人的好坏。

    眼神忧郁男子有的时候就是喜欢一个人，透过下水道的缝隙，看着小白。看着小白卷曲身子躲在那里，他就莫名会感觉有一种实际在支撑着它。他心说，一只孤独的狗都能这样坚强地支撑着自己有孕的身体，支撑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悲观面对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产生了你，也要毁灭了你，一切都只是对岸的两极，一切都只是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配着一切。或许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你去领悟些什么，它只要求你坚强地活下去，然后坚强地去死，坚强地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和微薄。

    当眼神忧郁男子一个人独自观察小白的时候，有很多时候，年长老人也跟在他身后。年长老人不想惊动他，这种不想惊动也包含着不想惊动小白。无论眼神忧郁男子的动作何等引起他的奇怪，这都不在他的心上。他所关心的只是小白能生养几只小狗而已，他也鄙夷眼神忧郁男子的所谓的做派。用他的话说，小白有小白的生法和死法，所有的关心不过是隔靴搔痒。谁都不会领小白回去，那么何须做出这样多的姿态呢。年长老人就是用实际说话，他就是冷酷意识到生存的必须和既得利益。一切都需要物质去填补，一切都是围绕着利益在打转。任凭你高高在上，任凭你书本里的云里来去，他都嗤之以鼻。他曾经更直截了当地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个世界的真理就是男人怕穷，女人怕老。不过面对这句话，眼神忧郁男子是低下头的。

    目前小白的这种姿态，眼神忧郁男子隐约也感受到，和暗自喜欢的是一种不屈服。年长老人的话让他低下了头，他的心里一直没有屈服过。有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反而更钦佩的是那种两袖清风，孤独不屈，以自己的力量对抗所有以正义和非正义挤压的人。在他看来，所有的正义和非正义都是一种伪正义。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力量，它有的时候支撑正义，有的时候支撑非正义，它要的就是这种螺旋式的进步。他所欣赏的这类人总是要面对失败，他们的失败才是一种维系螺旋式进步的脊梁和力量。他们就是这个世界需要的，他们才是维系这个世界的良知和人类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