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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来人

    这个时代的通讯和交通一样,都是极为不方便的。

    信息的一来一回往往需要很长时间,即便是九曜堂这样的大门派,想要传递一个消息,也需要视距离远近来决定时间长短。

    因为这一封信整整花去了三万两白银,顾菲菲便暗自猜测,可能隐逸谷的位置太远了,以至于传送成本比较高。

    安静在山中住下,等着某一日隐逸谷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他们若是要接回沧澜就更好了,顾菲菲早就想要去隐逸谷看一看,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现在沧澜的事情简直是送到眼前的一个机会。

    鲍永鑫在瑞京的地头很熟,他一个大夫,也未曾得罪什么人,或者好奇想要知道点儿什么,顶多也就是好奇心大了一点儿,没人怀疑。

    楚辰晖便借着鲍永鑫联系了杜冉等人,杜冉和阿飞又带来了更多的消息,同时也让山谷中的日子不那么无聊。

    时间过得很快,山中的生活平静到不可思议,就在顾菲菲无聊到又想再次打劫九曜堂的时候,隐逸谷的人终于来了。

    深秋季节,衰草连天,寒风一起,漫天的黄叶飞舞,黄色、褐色、棕色成了秋季的主色调,偶尔几片青色的叶,或者几株红色的枫树,再配上山间沥青色的石板,黑色的土壤,行走在山间的那一队非骑马装人士便显得特殊起来。

    秋季是一个打猎的季节,瑞京附近的百草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来,这一年也不例外,但这一行人来得太早了些,晨光才照在屋顶上,他们便已经来到了门口,以至于打开房门的顾菲菲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

    山间的房间偶尔也会有人来借宿,不过这段时间因为沧澜的身体状况,也因为他们焦急等待隐逸谷的人,便让阿飞和杜冉做了门神,把来借宿的人都挡了回去,也有不服气被挡在门外找茬的,不过在中了不知名的迷药在山间昏睡上一夜,或者被送到狼窝虎口之后,谁都不会再对此事不满。

    隐约还有传言说是百草岭的山精树魅迷了人,这样的风声最初是胆小的人放出去的,顾菲菲对此乐见其成,从旁煽风点火,传言越来越玄乎,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打猎的人都转了方向,不往百草岭来了,反正不远处还有紫金山那样的大山脉,他们也没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考证传言的真伪。

    如此,已经连续一个月未曾有人来这边儿了,猛然见到外人,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我女儿在哪里?”

    被簇拥在中间的青衣老者长眉雪白,一把胡须银亮,鹰眼慑人,声音若金石交加,铿锵有力,冷冷地问。

    “你女儿?你是隐逸谷的谷主?”楚辰晖问着走出来,门口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他一出来便把顾菲菲护到了身后,表面上是保护的架势,事实上只是嫌她站在那里碍事,又防着她说出什么惹麻烦的话。

    老者眯了眯眼:“你是楚辰晖。”

    再一瞥楚辰晖身后扒着他胳膊往外看的小姑娘,道,“你是顾菲菲?”

    前者是肯定,后者是疑问。

    顾菲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挠挠自己的脸颊,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老者摇头,又道,“听说过。”

    “父亲,还是先去看看妹妹要紧!”老者身边一个高大的青年说话,他一身暗紫色衣裳,剑眉星目,也是个英俊男子,气质中透着几分从小养成的贵气,竟也不亚于王孙公子的傲然。

    “嗯,说得对,岙儿,你去看看你妹妹。”老者点点头,竟然就这般放过了楚辰晖和顾菲菲,好像他们只是两个平凡人一样,并不再看一眼。

    名唤“岙儿”的青年倒是多看了顾菲菲两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仿佛熟门熟路一样直奔鲍永鑫的房间而去,虽然这里的房间不多,也就七八间,但是能够从七八间的房间中一眼找出自己要去的那个,也不是很容易的蒙运气能够做到的吧!

    没等青年敲门,鲍永鑫便先开了门,见到外面被十来人簇拥着的老者,明了了什么,怔了一下便拱手为礼:“见过谷主。”

    不远不近的称呼并没有以女婿自尊的意思,倒让顾菲菲对其产生了几分佩服,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在这种时候如此镇定的。

    老者的眼中也划过一抹欣赏之光,可等到岙儿从他的房间带出身穿薄衫,小腹部微微隆起的沧澜时,他眼中的欣赏便成了怒意,即便在知道了事情为何,可是知道和真的看到,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沧澜,我儿……”老者激动地上前,一旁的下人赶紧递过一件白色狐裘,老者用狐裘包裹好沧澜的身体,一脸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狐裘?不用这么夸张吧!

    顾菲菲的嘴角抽了一下,现在的天气……仰头看看那升起的太阳,虽然还有些薄雾弥漫在林间,稍稍有几分冷意,但只要多加两件衣服就好了,狐裘,不怕烧出火来吗?

    “你是谁?”沧澜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老者,偏着头的样子分外可爱,狐裘上的毛被风吹到脸颊旁,痒痒的,沧澜打了一个喷嚏,头一动,哎呦出声,推开老者扶在她肩头的手,微恼,“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及至看到老者身后的数名灰衣下人,瞳孔一缩,忽而哭闹起来:“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叫喊着,双手胡乱挥舞,闭着眼睛谁也不看地乱打一通,老者不防备,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沧澜的用劲儿很大,听响声就知道很疼。

    “妹妹,你清醒点儿,这是父亲!”青年岙儿上前,想要控制住沧澜的胡闹,也挨了一巴掌,顾菲菲看得清楚,那青年像是故意把自己的脸送上去挨那一巴掌的。

    鲍永鑫立不住了,忙上前去抱住沧澜,顾不得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抱着她低声安慰:“没事了,不要怕,已经没有事了,别怕……”

    苍白的语言反复说了一遍又一遍,奇迹地起了作用,沧澜的哭闹声渐渐小了下去,也许是白天的缘故,她也并不是十分害怕,缩在鲍永鑫怀中哭了一会儿便渐渐抽泣起来,眼睛又有了几分灵动,一边捂着眼睛哭,一边从指缝中看其他人的反应。

    “夫君——”如同哭泣的孩子哭累了寻找安慰,沧澜仰起脸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鲍永鑫,眼中完全只有他一人的模样。

    “没事了,我在这里,不用怕。”鲍永鑫安慰着轻抚她的后背,习惯性地吻她的额角,快要触及的时候才醒悟周围的人还很多,动作僵硬地顿住,沧澜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亲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自作聪明地凑上去,让那一吻落在额心,轻轻的一吻就让她笑了起来,眼角还残留着泪水,嘴角却已经翘了上去,露出洁白的贝齿。

    笑过还不算,踮着脚尖,捧着鲍永鑫的脸,天真无邪地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毫无羞涩之意的吻蜻蜓点水一般划过,却也让鲍永鑫红了脸。

    顾菲菲已经不忍看老者铁青的脸色,捂着眼暗呼,沧澜,姐佩服你,在你老爹面前跟情人秀亲热,真开放!

    等沧澜哪一日清醒之后,自己拿这件事嘲笑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有羞涩的表现。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清醒的那一日……

    下人们匆匆低头不敢看,瑟缩之意明显,倒是那个青年岙儿,见到这一幕虽也避开了眼,眼中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嘲讽笑意,回头却对老者说:“父亲,妹妹是最要紧的,有什么还是回去再说吧!”

    老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训练有素的下人行动起来,打开随身的藤箱,从中拿出各种各样形状的物件来,原地拼装,过了一刻再去看,一个单人小轿的骨架已经出炉了,最后一人为轿子外面罩上一层半透明的青纱,完工之后的轿子载人不成问题。

    “妹妹听话,过来坐轿子!”青年岙儿说着伸手去拉沧澜,沧澜抱着鲍永鑫的腰死活不松开,被拽得疼了,立刻叫起来,又开始嚷嚷:“我不知道,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我,放了我……”

    泪水汹涌流出,沧澜死死抱着鲍永鑫不松手,鲍永鑫表情犹豫,不知道是该抱住她,还是该推开她。

    沧澜仿佛感受到了这种若即若离,拼命地叫开了,却不再是“放了我”的那一套,而是缠绵凄婉地叫:“夫君,夫君……”

    那一声声犹若杜鹃啼血,让人不忍听闻。

    青年岙儿不为所动,使劲儿拽着她,口中还安慰道:“妹妹,咱们回家。”

    沧澜一个人的力气不敌,手松开了,眼看着便要被拽走,她的哭泣声又大了几分,声音也凄厉起来,回头一爪子抓在青年的脸上,青年躲避不及,脖颈上被抓出了几丝血条。

    “闹腾腾,像什么样子!”老者看得怒气,训斥了一句,目光看向眼中有不舍之意的鲍永鑫,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着!”

    这句话虽是训斥,却也有几分承认两人的意思,鲍永鑫怔了一下,脸上一喜,忙跟了上来,立在沧澜身边,哄她上轿。那青年见状松了手,摸了摸自己被抓伤的脖颈,眸光冰冷。

    “这还是我第一次尝到被忽视的感觉。”顾菲菲见那些人眼看着要走,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跃出喊道:“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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