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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南燕

    摄于昭阳公主的强大气势,再加上那狡辩之词的确是一听之下觉得有理,不经常承受狡辩洗礼的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完全被压制住了。

    昭阳向前一步,声音愈发坚定,“我母是宛国宗室女,我在宛国居住的时间也长,宛国又与南明一向交好,事发之时,急切间,我自然只能够向宛国求救,好歹那也算是我的外家,我母也是被宛国封了公主嫁过来的,南明有难,宛国来助,谁能想到他们狼子野心?康国未曾发兵前,与南明不也是一度交好的吗?这些都不是能够事先预料的,我之所为,在当时,有错吗?”

    环视哑了音的众人,无人敢与昭阳公主的目光对视,她的脊背愈发挺直,气度愈发沉稳,再不见丝毫慌乱的感觉。

    【就算是狡辩,这也很有水平啊!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顾菲菲拽了一回文,又叹息,【就不知她能不能用这话过了这一关了。】

    这世界到底是男尊女卑的,她若是推说不知,把事情全都推到驸马身上,反正驸马不在,也不会怎样,她还能够轻易脱了那罪名,一个女子能成什么大事?这是男人们的普遍观念,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受骗的”公主,然而,她却把事情总揽在身,虽也有引狼入室的无辜之处,但这份无辜,别人却未必能够体谅。

    【很玄。】楚辰晖回答得中肯。

    “公主倒是很会狡辩!”

    一声高喝打破了平静,人群一阵骚乱,左右分开,有人从后面而来,等那人带着几人走到前头,昭阳身形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荣王爷……荣王爷何出此言?”

    来人正是荣王爷,他衣着朴素,虽一眼可与众人区分开,身上却没有什么华丽饰物,方正威严略显消瘦的脸颊透着几分疲惫和怒意,身边的侍卫未曾着甲,若是表情和缓些,看着也十分亲民。

    对昭阳的问话,荣王爷并未发言,他身边一个侍卫站了出来,从袖中取出几封信笺来,扬声说:“这是我家王爷截获的公主与宛国密谋的信笺,众位若是不信,只管查看一二。”

    那侍卫说着拆开一封信,扬了扬那白底黑字的信纸,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却是一下子看不清。

    来闯公主府的人很多,却没有几个识字的,听到那侍卫的话,纷纷道:“荣王爷所说自然是真的,我们都信!”

    “这公主太可恶了,若不是荣王爷抓住了实证,我们只怕都要被她哄了去!真当我们不明理么?”

    “不用看那信,我们都信荣王爷,他定然不会说假话的!”

    “荣王爷说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

    顾菲菲眼尖,分明看到荣王爷的眼中划过一抹得色,随即又是一副哀痛模样,冷声道:“昭阳,你可认罪?”

    昭阳公主垂眸低头,一语不发。

    【一个王爷,直接向公主问罪,可真是权势已极啊!】楚辰晖阴测测地说。

    皇族的子弟向来都是高人一等的,就算是真的有什么罪名,多半也是皇帝来判案,若是审问什么的,则是宗人府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一个王爷来问?还是在这么多平民的面前来问?

    对这些皇族人的审判,即便是真的有罪,尚且要有优待,不落他们的颜面。这些普通人莫说旁听,就是看都看不到。眼下,这么赤裸裸地问罪,还让昭阳哑口无言,足以见荣王爷的地位如何了。

    【山中……】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顾菲菲想到了这句贴景的俗语,才说了两个字就顿住,那荣王爷毕竟很可能是楚辰晖的父亲,他不喜欢,却未必容得自己去说,太不尊敬人了。

    楚辰晖看了顾菲菲一眼,一笑,仿佛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话,并没有一丝不满,主动起了话题道:【你猜,昭阳是认罪还是不认罪?】

    认罪还是不认罪?这种情况下,都有证据了,不认罪有用吗?顾菲菲撇了撇嘴,她的认罪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荣王爷,昭阳的确有罪。”昭阳公主忽而抬起头,淡然微笑。

    事情到这里已经没有那些普通人参与的必要了,荣王爷即兴发表了演讲,表示了对皇族中有这种公主的哀痛不满,同时对大家作出承诺,定然会给大家一个公道,又让侍卫遣散众人,让他们回到重建家园的岗位上去。

    等到众人都散了,几个侍卫也守在了十五步外,荣王爷才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何话对本王说?”

    原来,刚才昭阳公主在笑过之后给了荣王爷暗示,两人这才有了单独谈话的机会。

    “那些信是假的。”昭阳公主重复着她刚才做过口型的这句话,笑容中有一丝狡黠,“你可知我为何要承认?”

    荣王爷皱眉,似是有几分不耐烦的感觉,又似是不解她的用意,正在思量。

    【假的?!你听到了没有,她知道是假的,她还认?傻啊,不会狡辩到底啊?】顾菲菲在一旁咋呼,树枝摇晃了一下,簌簌有声,好像是风过而起,并不引人注意。向阳窗户的半卷竹帘挡住了荣王爷的视线,那边儿的人自然是看不到这树上还有端倪。

    楚辰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不认又怎样?你以为荣王爷只有那些信吗?】

    顾菲菲愣住,这是说还有后招的意思了?昭阳怎么猜出来的?她有这么聪明吗?再想想,似乎从面对那些怒民的时候,昭阳就跟她所认识的那个单纯少女有些不同了,是她变了吗?还是她本来就是这么聪明,只不过以前不曾显露。

    “驸马可在你的手上?”昭阳并没有执着于前一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紧接着问了这个问题,很急切的语调让顾菲菲不看她的表情都能够想象得到她此时有多么焦急。

    荣王爷看了昭阳一眼,那一眼中有恍然,有轻蔑,有怜悯……昭阳急着又问了一遍:“请王爷告知,驸马可在你的手上?”

    “不在。”荣王爷淡淡道,“你以为本王会拿驸马来威胁你吗?”

    “不在就好。”昭阳松了一口气,有些晃神,“不在就好……”把这一句话重复了两遍,她忽而退后两步,跪倒在地,叩拜,“昭阳愿一力承担卖国之罪,还望荣王爷能够饶过我的幼子,若是驸马寻来,请王爷把孩子交给他,放他父子离去。”

    顿了一下,看向身边昏倒在椅子上的嬷嬷,她的脸色苍白,也不知伤情如何,又道,“嬷嬷与此事无关,无碍大局,还望荣王爷一并放了。”言罢,又是一叩首,额头实打实地磕在地上,青石地面,哐地一声,听得顾菲菲都替她疼。

    “公主想让本王徇私枉法,可是想错了!”荣王爷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冰冷,话语中透出来的意思竟是没有半点儿通融的余地。

    “王爷!”昭阳厉声,“我自知得罪于你,必然活不了,但孩子总是无辜的,他的父亲也并未与王爷有过,嬷嬷更是不曾与王爷有过怨仇,王爷为何放不得?”

    “公主是在质问本王吗?”荣王爷冷哼一声,“孩子无辜?他的父亲可不无辜!公主难道不知道宫南燕的姓氏是为了公主才有的吗?”

    昭阳脸色一白:“王爷这是何意?”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了?】顾菲菲一脸迷惑,她以前以为自己很了解昭阳的,谁想……好像有什么秘密的样子,精神一振,愈发专注地听。

    楚辰晖知道这并不是需要回答的问题,同样专注地看着听着。

    “看来公主是已经知道了。”荣王爷微微笑了一下,“我听闻华阳山庄的庄主韦华阳身边有四个得力人,南英,南阳,南谨,还有一个公主定然十分熟悉……”

    【南燕!宫南燕!】好像被打通了什么灵窍一样,顾菲菲猛然惊呼,震惊地看向楚辰晖。

    楚辰晖几乎在同时回头看向顾菲菲,眼神中的惊色如出一辙,所想却大不相同。

    顾菲菲在想,宫南燕竟然是韦华阳的人,太不可思议了。楚辰晖则在想,怎么又是韦华阳?哪里都少不了他!又想,竟然让一个下人娶了公主,真是狠狠打了南明国的脸,但他这样做,应该不只是为了羞辱南明国那么简单,所以……他想要做什么呢?

    “王爷早就知道了?”昭阳面白如纸,双手紧握,指甲扎入肉中,却不觉得疼,最初知道的时候,她才是疼的,其后每一天想到宫南燕的身份都要疼上一回,直到孩子出生,直到现在,她已经渐渐麻木了。

    南明国不是什么大国,可好歹是一个国家,她自己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竟然嫁给了一个下人!

    这样的耻辱……这样的耻辱……心中像是憋着一口气,却怎样都不能够发泄,她最初选择这么一个驸马,为的是不去联姻,为的是他家世简单,为的是以后的自由。

    成亲之后,他对她一直很好,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也想要好好生活的,于是夫妻恩爱,谁想到,那一日她竟然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一直戴着面具的,他那一张脸是假的,他的身份也是假的,听到他坦然说明身份的那一刻,昭阳觉得自己疯了,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觉得自己听错了,觉得自己从来不认识那人……

    愤怒是必然的,公主之尊,却被下人玷污,谁能够忍受?成亲许久,腹中已然有孕,才识丈夫真容,谁能够不气?

    ……因爱而生恨,因骗而生怨……

    顾菲菲上次来看昭阳的时候,正是昭阳得知真相不久的时候。

    到底是枕边人,宫南燕能够瞒过一天两天,却瞒不过一年两年,当时公主怀孕,又恰好他事情多,无意中被撞破了,便索性坦诚,他想要得到理解和原谅,想要两个人齐心好好过,却不想……吵架是自然而然的,猛然知道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谁也受不了,何况昭阳还有着属于公主的骄傲。

    宫南燕失望之下离开,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昭阳本就不知他的去向,对外只说是有事,含糊其词,便是身边信任非常的嬷嬷,也未曾对之说明真相,怎么说呢?说她一个公主,千挑万选的夫婿竟然是别人的下人?昭阳自是不愿意这么丢人的,她要面子,便只能够把苦自己吞。

    荣王爷挑眉:“想来是比公主早一些吧!”

    昭阳跪坐着,低低地笑,原来自己早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什么夫妻和睦,什么幸福美满,指不定知情的人怎样嘲笑,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被一个下人哄得团团转。

    自己千方百计遮掩的时候,指不定别人怎样笑她傻笑她被骗而不自知……

    笑得泪水流出来,却还在笑,笑声好似哭一样。那不知何时停了哭泣的婴孩儿被惊醒,又跟着哭起来,响亮的哭泣声压住了那低低的笑声,也让昭阳清醒了一下,止住了笑,抬起了头来看向摇床方向,缓缓起身,也不拂去衣上脏污,也不理会额上沾的烂泥,就那么踉跄着走到摇床边,抱起了婴孩儿。

    “宝宝乖,不哭啊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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