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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第一桶金

    柳晓楠把一本自己的中短篇小说集放在谷雨的面前:“请部长审阅。”

    谷雨拿起书翻了翻,放下问:“能否告诉我,《经纬线》为什么不送我一本。”

    柳晓楠说:“那本《经纬线》在全国发行,你走到每一个地方都能见到那本书,何必让我亲自送到你面前?何况我相信,你手头有那本书,心里也有那本书。”

    “这本书不过是你以前作品的合集,没什么可稀罕的。”

    “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会拿出一部重要的作品。”

    “我拭目以待。我写的后序还可以吧?”

    “太可以了,把我小时候的那点窘事全都曝光了。对小说集来说是画龙点睛之笔,对我来说是丢人现眼、体无完肤。”

    谷雨难得地开怀大笑起来。

    元旦过后不久,柳晓楠收到了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邮寄包裹。包裹不大,打开一看,是一块瑞士产的全自动机械手表,包裹中夹带着一封岳子凡的亲笔信。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

    晓楠你好:见字如面!

    来到美国快两年了,一切安好。一直想给你写信,却不知写什么好。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雪莲远隔重洋,饱尝思念之苦,深感愧疚不安。

    时常思念故土,念念不忘你父亲自酿的黄酒,梦中常见我们师生、翁婿促膝交谈。可是,我暂时还不能回国,我得替你守护者雪莲。

    怎么说呢?任何一个国度,都有其文明的一面,也有其野蛮的一面。度过最初的不适应期,雪莲的学习和生活已步入正轨,没有任何问题,你尽管放心。因为我也有工作,我和雪莲只在星期日能见上一面,每每谈起你,她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思念之情让我这个老父亲、老头子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雪莲恪守着你们之间的那个浪漫的约定,坚持不给你写信,想必你能理解。好在时光飞逝,再有一年多的时间,你们就可以团聚,永结同心不再分离,满足我想当姥爷的这个小小的愿望。

    我身体恢复得很好,也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英语对话毫不费力。除了帮助朋友做些事情外,自己也学着做点小生意,能够满足雪莲最基本的生活需要。

    现在,雪莲不需要做更多的兼职,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学习当中。我没想到我还有做生意这方面的能力,等你和雪莲结婚时,我也不至于两手空空地看着。

    听雪莲说,你一直戴着刚参加工作时买的那块廉价手表,表蒙子已经透气了,所以给你买了一块瑞士手表。不要觉得有多贵重,我买得起,马上换下来,省得天天晚上还要记得拧着表把子上弦。

    通过你林阿姨写给雪莲的信件,得知你回到纺织厂宣传部工作,出版了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很是欣慰。我还是那句话,放慢脚步,多做积累,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代我向你父母问好。告诉你父亲,等我回国,我一定和他一醉方休。

    我不再给你写信,你也不必回信,等我和雪莲一同回国,咱爷俩再好好地畅谈一番。

    此致

    握手

    岳子凡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读罢岳子凡的书信,柳晓楠久久不能平静,他终于等来岳雪莲最为真实的现状的消息,欣喜之余不禁喉头哽咽。

    他摘下手腕上,用他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钱买的、陪伴了他五年的国产手表,戴上那块全钢全自动的瑞士手表,顿觉手腕上沉甸甸的。他晃了晃手腕,那块手表的指针便自行走动起来。

    柳晓楠带上岳子凡的信件,直奔林一丹的家。林一丹下班刚回家,正在做晚饭,见柳晓楠来了,不过再加一道菜。她有些奇怪,平时没有特殊事情,柳晓楠一般是不会来家里的。

    仔细一观察,林一丹注意到柳晓楠很兴奋,眼睛里放着光,语调高昂,便问他有什么喜事。

    柳晓楠伸出手腕,晃动着手表给林一丹看:“岳老师给我买的,瑞士表,一定很贵重。”

    林一丹看了看说:“这老头子还挺有心的。”

    柳晓楠说:“这几年,岳老师变化挺大的。我这还有岳老师的一封信,阿姨要不要看一看?”

    “我看看。”林一丹擦净手说:“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雪莲的真实状况。跟你一样,我也怀疑雪莲是报喜不报忧。”

    读了岳子凡的信,林一丹彻底放下心来,笑道:“没想到,这老头子老了老了,还变得有出息了。”

    柳晓楠说:“岳老师能跟着他的朋友出国,给我的感觉是,岳老师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

    “我看到了,他把自己剃成了光头秃子。”林一丹笑着拿出一瓶酒说:“晓楠,陪阿姨喝两盅。”

    吃过晚饭,借着酒劲,柳晓楠试探着问:“阿姨,今年春节有没有具体的打算?”

    林一丹明白柳晓楠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思。父母已经去世,虽然有兄弟姐妹,也曾提前邀请她回家过年,但她觉得都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不想做一个过客,婉言谢绝了兄弟姐妹们的邀请,打算独自过年。为了排遣寂寞,甚至想跟院领导请示,春节期间安排她值班。

    听柳晓楠这么一说,她问道:“你为阿姨安排好了?”

    柳晓楠说:“我代表我爸妈,正式邀请阿姨到我家过年。”

    林一丹很是感慨:“晓楠,你总是能想到阿姨的心里去。好,女儿不在身边,我跟着女婿过年,女婿回哪儿我跟到哪儿。在矿山工作的那些年,每次回家都跟柳子街擦肩而过,没想到竟然有机会到柳子街过年。正好,我为你母亲做下简单的复查,也参观一下你父亲的蔬菜大棚。”

    柳晓楠说:“虽然事先没跟我爸妈商量过,我想,我爸妈一定会欢迎阿姨的。”

    林一丹点着头:“我以前没见过你母亲,这次你母亲生病住院,才知道你母亲是个特别刚强、特别要强的女人。也就不难理解,你父亲在矿上工作、两地分居的那三十年,把那个家和家里老的小的交给你母亲,他是完全放心的。我很高兴能跟你们一家一起过个年。”

    柳晓楠不无担忧:“上大学的时候有寒暑假,我还能回家帮着干点活,现在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妈的身体干不了重活,她又不会眼看着我爸一个人受累,我真的很担心我妈的身体。趁着过年的机会,我想让阿姨劝劝我爸,放弃那个蔬菜大棚,减轻他自己的负担,也不会拖累我妈。”

    林一丹说:“你还是不太了解老年人的心理。你想过没有,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才会真正减轻你父母的负担。”

    柳晓楠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春节前的一个月,股市的交易量异常活跃,起伏也比较大。这天早上刚上班,柳晓楠读了当天的晨报,马上起身去找谷雨请假。昨天收盘时,他买的一只股票暴涨了数倍,预计今天开盘后还会涨。

    “不给假。”谷雨神情严肃,很明确地说:“最近你几乎天天请假,不知你在忙什么,你把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该做的工作我都做了,而且比任何人都多。”柳晓楠近乎于哀求:“你不能把我限制在办公室里,总得给我一点自由的时间。现在不是下属跟领导请假,是弟弟求姐姐通融一下。”

    谷雨得意地靠在椅背上:“糖衣炮弹,我不吃你那一套,除非你有特别的理由。”

    “你得替我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如果是私下里,趁着岳雪莲不在国内,去干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也不必说了。”

    “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怎么就不能想着我干的是正事。”

    “别说好听的,我不了解你,我至今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如何定位你现在的工作。说不说?不说就出去,我还要工作。”

    柳晓楠压低声音说:“我炒股。有一只股票暴涨,说不定今天会有较高的收益。”

    “什么?你炒股?”谷雨变了脸色,几乎要喊出来:“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晓楠啊晓楠,你就那么缺钱吗?有困难你可以跟我说呀!怪不得你最近写不出什么作品来,原来走上歪门邪道了。”

    “这怎么就成了歪门邪道了?”柳晓楠竭力辩解:“我这是投资,是为经济发展作贡献。既然是投资,自然会产生一定的收益。当然,跟咱们厂生产一种新品种的布匹一样,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别跟我说什么投资,我不懂。我警告你,今天哪都不许去,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给我待着。”

    “机会转瞬即逝,放我走吧。实在不行,有了收益我给你买礼物,或是请你和姐夫吃饭,只要姐夫不怪罪不疑心。”

    “我不要你那肮脏的东西。当初你把农村一套上好的房子,戴在我的手上脖子上,我欣然接受,因为那是你创作的劳动所得。可你现在在做些什么?投机取巧、不劳而获、金钱至上。这样走下去,会毁了你的前途的。除非你也有出国的打算,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要是想出国,也不用等到今天。”柳晓楠抱着头,痛苦不堪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明白,小时候敢于断言我能成为作家,现在为什么不支持我打破条条框框,另辟一条道路?行,你就把我死死关在办公室里吧,让我变成一个没有独立思维的木头人,或是受人摆布的牵线木偶。”

    同样是耍笔杆子的,柳晓楠却不适合从事政工工作,谷雨对此早有判断,可还是把他调到宣传部来。

    柳晓楠的痛苦状,让她心软了:“你喜欢探索新生事物,我不是不理解不支持,可你得分清主业副业。我为你精心设计好的路径,你却以为布满了陷阱,如果是出于心里对我有恨而抵触,那我无话可说。今天我放你走,一整天都可以。以后每个星期给你半天假,你自己灵活掌握,不必再到我面前烦我。我相信你能自觉遵守,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谢谢姐姐的理解和支持。”柳晓楠站起身,既不严肃也不谦虚:“不过,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第一,我心里无恨,相反,充满了无限感激之情;第二,我干的不是歪门邪道,跟写作一样,靠的是同一个大脑。或许有一天,我取得另一种成功,你还会成为站在我身后的那个无名英雄;第三,你为我设计好的路径即使有陷阱,那也是一个没插竹签、铺满鲜花的温柔陷阱。”

    “你给我滚!”谷雨瞪着眼咬着牙,狠狠地说:“我真不该认识你这个混蛋。”

    滚出谷雨的办公室,柳晓楠马不停蹄地赶到证券交易大厅,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那几只股票。

    全线飘红,心脏随着大屏幕上数字的闪动而剧烈地跳动,如同有无数面战鼓在同时敲响。那只暴涨的股票仍在上涨,他觉得是时候了。

    人不可太贪,给别人留下机会,也是给自己留下机会。

    他果断地抛出那只股票,用全部的收益又买下两只新股。他曾看过相关的报道,南方的股民连夜排长队,抢购新发行的原始股。

    一整天,他同证券交易大厅里的众多股民一样,在一种近乎于疯癫的状态中度过,或欣喜若狂,或捶胸顿足,或手舞足蹈,或痛不欲生......人性的各种形态,无不一览无余地尽情展现出来。

    中午,他只啃了两个干面包,欲望驱使着他不肯离开证券交易大厅半步。收盘时,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手中股票的市值,已是投资时的数倍。

    他带着一种狂热回到宿舍,仰面倒在床上,体力和脑力的严重透支,让他产生一种眩晕感。即使闭上眼睛,仍有混乱的数字在他眼睛里闪烁。

    那种诱惑实在巨大,刺激疯狂,令人难以抵挡。

    可是,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地回响:这是否违背了初衷?是否偏离了轨道?

    他忽地坐起,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终于找到一个理由自己为自己开脱:我这是去寻找写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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