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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寻根之旅

    回到柳晓楠的宿舍,两个人开始整理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柳晓楠把父亲交给他的家谱,放在一个大的塑料文件夹里,放在背包的中间部位,防止路途中丢失损坏。

    这一次跨海之旅意义重大,他将逆着祖先的足迹而行,去完成父子两代人的夙愿。

    收拾妥当,孟想想坐在柳晓楠的床边,把放在桌子上、怕收拾东西时划伤的手表,重新戴在手腕上,尽管柳晓楠跟她说不用这么高贵、不用这么小心。

    她的所有家当也不抵这块手表贵重,她着实喜欢,又觉得太奢侈了。

    她满怀喜悦地欣赏着闪闪发亮的手表,对柳晓楠说:“以后别再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省着钱给婶娘买营养品。”

    想到即将探访祖籍,柳晓楠心中颇不平静,正拿着毛笔蹲在地上写字。他能理解孟想想此时的行为,当年他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一块普通的国产手表,不也是兴奋了很多日子吗?

    他抬起头说:“你应该忘了它的价格,而去注重它的使用价值。我再纠正一下你的观念,钱不是省出来的,那是上代人迫不得已的想法。小钱靠省,大钱靠挣,当然不能穷奢极欲,也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但可以办很多事。这是我这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今天拿出来跟我的未婚妻分享。”

    “大二那年你就跟我说过了。”孟想想笑着:“以前没有切身的体会,以后掌管家庭财务,可有机会去实践实践了。”

    “我说过吗?”柳晓楠不记得了,他说:“你的第一个实践,是应该把欠我的两千三百多块钱还给我,用你的工资,这是必须履行的契约。不能因为关系发生变化而让契约自动消除,从而放弃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我一定履行责任。”孟想想认真地回答。不能把他的严肃刻板当玩笑,他的身上还有很多自己所不了解的地方。

    她擎起手臂,把手表贴到耳朵边,歪着头仔细倾听里面传出来的微弱而清脆的咔咔声,痴迷地说:“真好听,仿佛听见了时间的脚步声,四年的大学生活就是这样嘀嗒嘀嗒走过来的。”

    柳晓楠停下手中的毛笔,感慨道:“是啊,当年的那个单纯土气的黄毛丫头,如今即将成家立业,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你放弃读研的机会,我还是为你感到惋惜。”

    孟想想放下手臂说:“有失有得,我并没有感到过分的惋惜,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以后有机会,我想你会支持我重新考研读研的。”

    柳晓楠说:“我会全力支持你,只恐怕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只要想读研,总会有时间的。”梦想想站起身,低头欣赏着柳晓楠用水写出来的毛笔字,她说:“这是那块石碑上的内容。看来,你的心已经飞到了李家庄。”

    “还有孟家庄。”柳晓楠抬头看着孟想想:“第一次去见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还是很兴奋的。”

    孟想想说:“我家房子低矮破旧,生活条件卫生条件差强人意,有些实际情况还需要你克服一下。”

    “这一点你不要多虑。”柳晓楠手中的毛笔停顿了一下:“你也见过我家的旧房子,咱都是从农村困苦家庭走出来的穷孩子,没有那么多的穷讲究。你告诉你爸妈,家里有什么我吃什么,不需要特殊照顾。”

    孟想想放松下来:“是不是有地瓜和地瓜干就可以了?”

    正说着话,孟多多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她知道姐姐姐夫明天回老家,一下班便跑上楼来。

    孟想想拿起一个纸袋子送给妹妹:“这是你姐夫给你买的裙子。”

    孟多多拿出裙子在身上比量着,嘴甜着呐:“谢谢姐夫。”

    柳晓楠头也不抬:“要谢你谢你姐,没有你姐,我认识你是谁?”

    孟多多冲着柳晓楠的头顶空挥了一下拳头,做了一个怪脸,还想说什么,被孟想想拉到一边,她这才注意到姐姐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

    她抓起姐姐的手腕,惊讶地叫着:“进口表啊,我在友谊商城里见到过,很贵的,姐夫真舍得花钱。”

    柳晓楠站起身,把毛笔里的水甩净,扣上笔帽放进桌上竹笔筒里,意味深长地对孟想想笑笑。孟想想对孟多多说:“多多,有时间不要到处乱跑,多读读书充实一下自己。”

    孟多多听不进去:“我不喜欢读书,有你们两个读书人足够了。我到处跑也是一种学习,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又对柳晓楠说:“姐夫,我想求你一件事。”

    柳晓楠说:“如果是想要我给你调动工作,你不必开口了。厂子里王艾青她们那批老师傅,哪个不是从事倒班工作十几二十几年?哪个要求调动工作了?你才工作几天,就开始想着歪门邪道。你要是争气的话,织出万米无疵布,做个先进生产者给我和你姐看看。”

    孟多多泄气却不服气:“不帮忙我也不会说什么,有没有你这个姐夫没什么两样,跟我打什么官腔?”

    孟想想劝妹妹:“多多,咱不能忘了,咱是从哪里来的。”

    柳晓楠说:“孟多多,我还真不是跟你打官腔。你平时的工作我有所耳闻,值得肯定值得表扬,这才是摆正自己位置的正确态度。”

    “我真受不了你们俩。”孟多多拿上自己的裙子,气嘟嘟地走了。

    因为买的是明天一早的船票,柳晓楠让孟想想睡在自己的宿舍里,他到其它的宿舍临时住了一晚。

    当初升的太阳跃上海平面,将海面染成跳动闪烁的金黄色,柳晓楠和孟想想已经乘上客轮,航行在大海之上。

    柳晓楠买的是在甲板之上的二等舱的船票,坐在船舱里也能欣赏到大海的景色,可他一直站在船舱外,手扶栏杆眺望着船头的方向。

    他仿佛迎面看到,两百多年前,自己的先祖们挤在一条破旧的木帆船上,在风浪中漂泊了几天几夜,怀揣着渺茫的希冀,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肥沃的土地,寻找一线生机。

    海浪打湿了他们破旧的衣衫,海风吹皱了他们黝黑的面庞,黑夜让他们恐惧,阳光又给了他们希望。他们的心中燃烧着一种朴素简单的信念,只要活着登陆,便能让生命扎根在陌生的土地上。

    孟想想一直陪伴在柳晓楠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却没有打扰他,静静地体会他心中的感受,她知道他的心中一定翻滚如潮、一定波澜壮阔。

    四年来,她在这条航线上航行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孤零零的,她是多么的渴望大师兄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不再孤寂不再无助。

    有梦真好,梦想可以成真,今天她的心中终于踏实安定下来。他走进了她的生命中,即将成为她的终身伴侣。

    海面上起风了,掀起层层大浪,客轮颠簸摇摆起来。柳晓楠一手握住栏杆,一手搂住孟想想的肩头,把她紧紧拥抱在自己的身边。

    孟想想依偎在柳晓楠的胸前,倾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力量和温暖,接受他的爱抚。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做出的最亲热的举动。或许是出于下意识的保护,可也足以让她偷偷流下泪来。他终于迈出适应新的角色最为关键的一步。

    风浪越来越大,旅客们纷纷回到船舱里。柳晓楠对孟想想说:“你先回到船舱里去,我再站一会儿。”

    孟想想仰着脸说:“自从你带我看了那块石碑,我也常常在想,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先民们依靠着简陋的渡海船只,漂洋过海去寻找梦想中的土地,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每次航行在海上,冥冥之中,我都能获得一种无形的力量。”

    柳晓楠抚摸着孟想想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长发,迎着风说:“两百多年后,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一个小姑娘,同样漂洋过海去追寻她的梦想,跟那些先民们的一个后代相逢相知。天意也好巧合也罢,或者只是一个偶然,他们都将开辟一段新的生命之旅。”

    一声长长的汽笛,响彻在波浪汹涌的海面上。柳晓楠和孟想想紧紧相拥,傲立于风浪之巅。

    客轮在下午时靠岸。乘坐长途汽车,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傍晚前,孟想想带着柳晓楠站在了孟家庄的村口。

    几十户人家,集中在山沟里相对平坦的地方。四周连绵起伏的山丘,像巨人手挽着臂膀,环抱着这个小村落。

    孟想想轻声对四下环顾的柳晓楠说:“哥,到地方了,这里就是孟家庄。沿着西边的山梁,再走上二十几里山路,便是你家先祖居住过的地方——李家庄。”

    柳晓楠收回目光,伸手梳理着孟想想的长发:“别再叫哥了,一声哥总是让我想起之前的那个还需要我保护的小妹妹,我没法跟你进一步亲近。叫名字吧,身份平等,我才好把你当成我的未婚妻。”

    孟想想讨价还价:“你叫我也得改个称呼,小孟小孟地叫,好像你比我大了很多似的。”

    柳晓楠想了想说:“我叫你孟想吧,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名字。”

    “晓楠!”孟想想拉起柳晓楠的一只手:“走,孟想带你去见你远方的姑姑姑夫。”

    在一户三间房的院门前,一个老汉正把两头牛拴在门旁的树桩上,一个老大娘提来两桶水,倒在青石牛槽里饮牛。

    孟想想喊了一声“爹娘”,两位老人同时扭过头来,苍老的脸上显露出欣喜的笑容。

    走到近前,柳晓楠给两位老人鞠了一躬,叫到:“姑姑姑夫,你们好。”

    孟想想在一旁介绍说:“爹、娘,他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过的,你们远方的侄子,柳晓楠。”

    孟父孟母年近六旬,同绝大多数的农村老人一样,常年的辛勤劳作,使得他们的面相比实际苍老了许多。

    孟父寡言,嘴里只说着“好、好”,伸出粗糙的大手跟柳晓楠握手。

    孟母热情健谈,拉着柳晓楠的另一只手问道:“孩子,听想想说,你的姑姑也叫柳致芳,跟我是一个名字,是吗?”

    孟父孟母的地方口音比较浓重,大部分还听得懂,用不着孟想想做翻译。

    柳晓楠对孟母说:“是的。我爸这辈繁致,我这辈繁允,爷爷辈繁连,我的儿孙辈繁再和尔。家谱上记载,我们的祖先来自栖霞县李家庄。”

    “都对的。”孟母高兴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拉着柳晓楠进家:“孩子,我的娘家在李家庄,辈分一点没差,你是我远方的侄子。”

    三间老旧的平房,年头恐怕跟自己家的老房子相差无几。灶台火炕属于同一种形制,家中摆设简单陈旧。

    因此,柳晓楠并没有陌生感,坐在炕沿上跟两位老人唠家常。他看得出,孟想想的相貌来自于父亲的遗传,性格则继承了母亲的特点。

    说话的功夫,孟想想已经换上在家时穿过的衣服,碎花小褂蓝裤子黑布鞋,头顶围上一条蓝围巾,一副村姑的打扮。在母亲的协助下,她亲自做了一顿具有地方特色的晚饭——蒸地瓜,煎饼卷大葱。

    饭菜摆上桌,孟母对柳晓楠说:“大侄子,我想杀只鸡,想想不让,饭菜简单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柳晓楠说:“都是农村的孩子,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孟想想坐在柳晓楠的身边,给他卷了一个煎饼:“家里没有酒,一路上也累了,多吃点我做的饭。”

    柳晓楠神秘地对孟想想笑笑:“你把我的背包拿来。”

    柳晓楠的背包放在凳子上,孟想想下地把背包拿给柳晓楠,问道:“你都装了什么东西,这么沉。”

    柳晓楠也不回答,打开背包,拿出四瓶精装白酒,问坐在对面的孟父:“咱爷俩喝点?”

    孟父舔着嘴唇说:“喝点也行,想想,拿杯子来。”

    孟想想拿来两个玻璃杯,柳晓楠给孟父倒了一杯酒:“我平时也不常喝酒,特殊场合才喝一点,咱爷俩慢慢喝。”转头又问孟想想:“我这可都是好酒,你没喝过的,要不要喝一点?”

    孟想想自然知道,柳晓楠这是想起她在他家醉酒的那一幕。她笑着夺过柳晓楠手中的酒瓶子,给他倒了一杯酒,把酒瓶子收起来说:“我爹没多大酒量,喝这些正合适。你也别多喝,别忘了你还有重要的事儿。”

    柳晓楠端起酒杯跟孟父碰杯喝酒,放下酒杯说:“姑姑姑夫,我这次跟小孟回来,是代表我父母前来提亲,恳请二老把小孟嫁给我,同意我和小孟结婚。二老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也可以跟我提出来。”

    孟父自己喝了一口酒说:“没啥说的,那是她的造化。”

    孟母掀起腰间的围裙抹着眼泪:“大侄子,我家的两个闺女,都是你帮着走出去的。以前没见过你,也知道你的好,今天一见面,觉得格外亲,像我的亲侄子一样。想想嫁给你,我们打心眼里放心。”

    柳晓楠看了孟想想一眼说:“小孟也是我父母眼里中意的儿媳妇,两家老人都没有意见,回去后,我和我父母马上筹备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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