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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金镖祝婚

    风絮的存在,是否只是为了印证浪子的命途?浪子,是否正如风絮一般,无依无靠,四处为家?

    宁静的夜才过,浪子的心却澎湃着。他明白这个女人的感情,甚至在离开前,他能听到她有着淡淡的小小呼声。她很疲惫,因为她不想吵醒醉酒的意中人。

    深爱的两个人,是否正是如此,欣赏着同一片美景,在良辰金宵时刻,默然无语,而在熟睡初醒之时,静静地等待着另一个人,还有一盆热水。

    梅晓之正坐在桌前,他已经很饿了,但是桌上的早饭,却一点没碰。早饭,简简单单的几个包子,还有两碗热的面汤,不是厨子送来的,而且梅晓之去厨房拿的,他不想熟睡的人被吵醒。他的脚步很轻,连掩门的时候,也是猫着的。

    他在等待着,盆中的热水,渐渐地没有了热气。梅晓之又去换了一盆,桌上的包子和面汤,渐渐地凉了,梅晓之也去换。不知道换了多少盆热水,只知道,梅晓之从桌前移到窗前的时候,还是第三盆热水,那时,薄雾,才刚消散。

    窗外树的影子从长及短,树上传来一片叽叽喳喳的鸣叫。梅晓之仔细数着树下运食的蚂蚁,就几颗花生米,蚂蚁们出动了好大的阵仗,简直像是十万军队,浩浩荡荡地开来队伍,整整齐齐,没有一个士兵搅乱阵型,领头的蚂蚁是先行官,时而在队伍侧面催促行军的是监军,他们井然有序,直到蚂蚁们顺利地把花生米抬了起来,梅晓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真有趣。”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一阵香风,吹醒了梅晓之。

    “你醒了。”梅晓之微笑地看着梅月笙,梅月笙的眼睛正盯着梅晓之,似乎她也观察了好久。

    “想不到,蚂蚁运粮食,你也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梅月笙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梅晓之。

    “我已经洗漱完了。我们一起吃早饭吧。”梅月笙说着,就拉着梅晓之的手,梅晓之就跟着梅月笙坐在桌前。

    梅月笙吃一两口就对着梅晓之笑,她笑的样子很美,像一个吃了糖的小孩,她只想吃早饭,不想吃午饭,而店里的客人们,却已经等得很久了。梅月笙已经吩咐过了,这一餐,让他们吃“毳”饭,所以,他们毫无办法。

    “这是你去拿的。”梅晓之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太久了,包子和汤不可能是热的,而他没有去换。

    “好吃吗?”梅月笙问道,她很开心,她听厨房里的人说了,她只拿了这一次,梅晓之,却跑了数十次。

    “嗯。”梅晓之应道。

    安静的屋子里,除了吮吸面汤的声音,就只有窗外的鸟鸣。

    安静的时候,总是很美,总能察觉到很多细微的声音,心跳声,还有身形穿梭的声音。梅月笙正要开口,梅晓之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梅月笙也就乖乖地听了话。

    “你可以进来了。”两人已经吃完了,梅晓之说道。

    “羡煞旁人了。”来人从窗外驰身而入。

    “贼,永远都是贼,正门不走,偏偏走窗户。”梅晓之笑骂。

    “我不是有意的。”飞缘魔很无奈,他并不是有意想偷窥,他已见过太多儿女情长,甚至,他见过更加亲密的事已经数不胜数了。

    “飞缘魔。老板好。”飞缘魔很有礼貌地对梅月笙打着招呼。

    “梅月笙。”梅月笙道,从飞缘魔和梅晓之的对话看来,他们是老朋友了,所以她的声音并不冷漠。只是有些不快,没有哪位姑娘愿意见到飞缘魔,因为她永远不知道这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刚才他的身形穿梭之声,也是刻意露出,好让梅晓之察觉到他来了。

    “实在对不住了。有要事相告。”飞缘魔打着哈哈。

    “能让你这么慌张的事,断然不会小。”梅晓之饶有兴致地听着。

    “金叶子已经来了。”飞缘魔道,从他的声音听得出,他很紧张,也很担心。

    “多少人?”梅晓之问道。梅月笙拿了张凳子给飞缘魔,自己坐在了梅晓之的身边,靠在梅晓之肩膀上,似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梅晓之的手,也很自然地握着梅月笙的小手。

    “除了这家客栈,所有的客栈都住进了至少十个女人,而且,个个武功不俗,两家青楼,已经被金叶子拿下,直接打烊了。”飞缘魔有些想喝水,桌上却没有任何的茶具,碗里,连一滴汤也不剩。他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桌子,不觉有些失望。

    梅晓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梅月笙的手,梅月笙轻轻地起了身,收拾了桌子,把餐具拿到厨房,又拿了一壶热开水,两个茶杯。

    飞缘魔还在和梅晓之说着话,忽然,他身形闪掠,人已至门前,两指之间,夹住了一根金光闪闪的飞镖,梅月笙,正在门前,这飞镖,显然,是冲着梅月笙来的。

    “喝水。”梅月笙笑着说到,她倒了两杯水,一杯端到了飞缘魔的位置前,一杯,放在梅晓之的面前。

    “嗯。”梅晓之应了声,飞缘魔把门关上了,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

    “这家客栈,是金叶子的客栈,我,是金叶子的人。”梅月笙依靠在梅晓之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

    “我明白。”梅晓之用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梅月笙的手背,又握住了她的手。

    “我是左护法。”梅月笙道,她依然靠着,很自然,她的神情很自然,她的声音,也很自然。

    “嫂子,你居然。”飞缘魔听罢,不禁吃了一惊。金叶子的左右护法,在金叶子中,仅次于宫主,仲官和旗官。旗官,是负责教授一切加入金叶子武功的人,仲官,是负责制定和实施一切规矩的人,这两人的地位,仅次于宫主,左右护法,在宫中的地位和武功,可想而知。

    而梅晓之显然并不是很吃惊,这让飞缘魔也感到很意外,不过他又随即笑了一下,他的这个笑容,让梅晓之感觉有点不自在,梅月笙此时说话了。

    “你这杯水,是不想喝了。”梅月笙没好气地说道,她很清楚地知道,飞缘魔的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并没有发生过。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呢?”飞缘魔问道,他总是有问题会问梅晓之,或许,梅晓之是他问过最多问题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问他。

    “我不想说。”梅晓之的确不想说,梅月笙能感受到一把没出鞘的剑的气息,还能感受到剑的主人是谁,她的武功本就不会很低,她做的很平凡,却身怀绝技,在这个地方默默地守候着逝去的爱情。

    “哈哈,你不想说,那就不说。”飞缘魔并不是一个笨蛋,但凡一个人不想说的话,说出来,就一定没有好处。

    “你可以喝水了。”梅月笙道,她似乎并不那么讨厌飞缘魔了,她觉得这个朋友还不错。一个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知道适可而止。聪明的人,一般都不会太讨厌。

    “谢谢。”飞缘魔笑道,他端着这杯水,打量了一下,才喝,梅晓之和梅月笙看到,尴尬地相视一笑。

    他们聊的很愉快,似乎已经忘记了金叶子这回事,也已经忘记了梅月笙是金叶子的左护法这回事。

    一道杀气传来,客栈的楼下,一阵打斗声,三人即刻下楼,在楼梯上,他们已经看到了一具尸体。是光头的尸体,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漂亮,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但还是漏出了一点黑色的胎记。

    “客栈规矩,谁杀的人,谁搬尸体。”掌柜的不慌不忙地说道,他的手上,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他永远都在打着那个算盘。

    “嗯?”有胎记的女人疑问了一下,不过这掌柜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也就把尸体搬出去了。她身上有血,但那血,不是从她脖子里流出的。

    掌柜的不紧不慢地打着算盘,正在女人坐下的时候,掌柜的又说话了。

    “客栈规矩,店内杀人者喝一杯酒。”说罢,掌柜的慢慢地从后面的酒柜里拿出一坛酒,这酒,显然并不是刚开的,而像是特意准备好的,其他所有酒坛,旁边都没有酒杯,但这一坛酒,旁边却有一个,而且,看起来很新。掌柜的把酒倒满了,一滴也不曾洒,一滴也没有溢出,而酒杯,却满满当当。

    “我不喝酒。”女人见掌柜的已经倒满了酒,说着。

    “客栈规矩,酒必须喝完,不许浪费。”掌柜的运掌一推,装满酒的杯子,就像是一个空杯,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女人的桌上,一滴酒,也没有浪费。

    女人不得不喝,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位掌柜的武功,可以说,他的内功,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这是店规。

    “真是卧虎藏龙啊。”飞缘魔叹到,他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今日一见,还真应了那句话,闻名不如见面。

    “有点晦气,我们出去走走吧。”梅月笙对梅晓之道。梅晓之点了点头,飞缘魔也就跟着走,纵然金叶子势力滔天,梅月笙作为左护法,又有梅晓之在侧,加上自己天下第一的轻功,没有理由害怕。

    三人刚走到门口,只见门外街头列着两排少女,十来个人头戴花环,恭声齐呼。

    “恭迎梅大侠。”

    呼罢,一位窈窕女子慢慢从人群走出。

    “我家主人有请三位。”

    “你家主人是谁?”梅月笙想问,梅晓之已经替她问了,同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听的人,听出的意思也就有所不同。

    “主人吩咐,到了便知,请。”女子很有礼貌,她请的时候,身已半躬。

    涂山盟会,天下群雄角逐之所,在非常时期,如此偌大的欢迎阵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这三人身上。

    “金叶子的邀请,敢不从命。”梅晓之特意提高了声音。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梅月笙也有些茫然,躬身的淑女,也有些不敢相信。飞缘魔,正在东张西望,他似乎在找,找一找有多少双眼睛在看这里,也找找逃命的地方。

    淑女在前面引路,三人就跟着,少女们一路撒着花瓣,一路芬芳,众路人无不诧异。这条路,直通到一座华丽的阁楼之前,十分工整而漂亮的三个字“轩月楼”。

    当三个人踏入这座楼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欢迎三位。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梅晓之并不在意她说的什么,因为他感受到了梅月笙的手,她的手心,在冒汗。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金叶子的左护法如此紧张?她的手本来是温柔而纤细的,但是此刻,她的手捏得很紧,很有力,梅晓之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

    “我们慢慢走。”梅晓之轻轻地对梅月笙说道,他的声音很温柔,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梅月笙的手捏得没有那么紧了,她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梅晓之正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眼,梅月笙总算没有再冒汗了。

    飞缘魔一向不喜欢没礼貌的人,今天,他已经进门走了五步了,却没有看见一个人来迎接,还是刚才的引路人,而那个声音,却不是由这人发出的。显然,引路的,并不是深藏不露,而只是一个引路的。

    “来迟了。还请三位见谅。”一个穿着白丝袍的女人从楼上下来了,她看起来很干净,像一朵白玫瑰。

    引路的女子还在前面走,她好像不听从面前这个女人的命令,她在上楼,她不紧不慢,与白丝袍的女人擦肩而过。

    “三位楼上请。”这个女人很热情,她热情得让人浑身不自在。一个这么干净的女人,用温柔的嘴唇,说出饱含热情的话来,相信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整座青楼,没有任何的噪音,安静得出奇,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当安静来临的时候,危机,是否也隐藏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是这阵风,却来得十分地轻,十分地柔。

    “你的老朋友在等你。”引路的女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梅晓之,她在看着梅晓之,她的眼神,不知是同情,还是感叹。白丝袍的女人,领着梅晓之进了门,引路的女人也跟着进了来。

    “晓之。”老大正坐着,他看到了梅晓之的时候,他还是在坐着,他似乎并不想看到梅晓之。

    “大哥。”梅晓之叫了一声大哥,梅晓之很少叫他大哥。

    “请坐。”白丝袍的女人坐在了老大的旁边,像一位情人一样,喂他喝酒,喂他吃菜。

    梅晓之坐着,他看着这一切。老大旁边的另一个女人,一直闭着眼,从进门到现在,她没有开口,也没有睁眼。引路的女人站在她的身后,恭敬地把双手放在前面,像一个随时等待命令的仆人。

    梅月笙坐在了梅晓之的左侧,飞缘魔坐在梅晓之的右侧。这一张圆桌,还剩了一半的座位,偏偏两边,都坐得很拥挤,如果这是冬天,只怕这么近的距离,也得浑身冒汗。确实,有人已经在冒汗了,他的汗水直冒,老大的眼睛,盯着梅晓之,他的眼中透露着从没见过的恐惧。梅月笙也在冒汗,她只看了一眼那个闭着眼的女人,她就乖乖地坐下了,她是三个人中第一个坐下的,她坐下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好像她想把脑袋埋在地下去一般。

    “怎么,她还没来吗?”闭着眼的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就像是冬天里的冰锥。

    “可能,还在路上吧。”白丝袍的女人停止了喂食,她乖乖地回了话。

    这座青楼,能如此安静,或许,正是因为这里坐着的这个女人,她就像是一座冰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这里的酒,并不如昨天喝的醇美。”梅晓之打破了死寂的气氛,他的话,就像是一颗炽热的石头,在一座冰山之内穿梭,带来一道温暖。

    “我们。”白丝袍的女人刚要开口。

    “梅大侠对我们的左护法有意,可有此事?”闭着眼的女人问道,她就像是一个长辈,在关心着自己的晚生。

    “此言何意?”梅晓之反问到。回答一个问题的时候,并不一定只有一种方式,问话的人,都有言外之意,也有再问之辞。当答案成了反问的时候,言外之意就不再显得那么犀利,而再问之辞,也就被堵塞在了喉咙。

    “你知道,你是第二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吗?”闭着眼的女人说到,从她的语气中听得出,她所言非虚,从老大的惶恐和梅月笙的紧张程度来看,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也绝不简单。而她,好像还在等一个人。她的实力,已经压得众人喘不过气了,她等的人,又会是谁呢?

    “我只知道,时间,就像是一柱香,浪费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复原。”梅晓之回答道。

    这两个人的对话,让飞缘魔很想笑,但是此刻的气氛很沉重,很严肃,他不得不忍住,两个人你来我往,问牛答马,答非所问,却又句句在理,他实在是想笑得很。

    “看来,梅大侠,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钟情于左护法。”

    “晓之。”老大,又喊出了梅晓之的名字,他打断了闭眼女人的话。

    “你们应该知道,要挟我,并不会有用。”梅晓之道。

    “把刚才的飞镖拿出来。”闭着眼的女人,把手伸向了飞缘魔,她的手就像是一只鸡爪,皱巴巴的,却看着很有力,可以说,这间屋子里,她是最老的一个人了。她的脸看起来,有一些泛黄,她的手很像一个老太婆的手,飞缘魔拿出了飞镖,两根手指夹着,慢慢地放到了她的手里。

    “师傅,成全我吧。”梅月笙再也受不了了,她喊了出来,她知道,当她师傅震碎这枚飞镖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喊出这两个字了。

    “你知道,你躲不开它。”闭着眼的女人睁眼了。

    “我没想躲。”梅月笙的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她。

    这一道飞镖,很快,却没有多少力度。选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得到,还有放弃,在得到的同时,就放弃了其他。

    “你想死在他的怀里,却不想活在金叶子的门下。”

    “师傅,就像是我的母亲,您从小养育了我。栽培我,师傅之恩重如山,弟子无以为报。”梅月笙句句发自肺腑,她已哭得不成样子,梅晓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众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慢慢地端起杯子,送到了梅月笙的唇边。

    “你背叛我,就因为他?”师傅看在眼里,她有些恨意,她恨的是梅晓之。

    “我没有背叛,我只是想要一份自由。你们杀死凰照的时候,我的心也死了。”梅月笙喝了梅晓之端着的水。

    “可是我现在,活过来了,我不想再一次死去。”梅月笙撕心裂肺地哭诉着,她就像是在对自己的母亲发泄,她恨,恨母亲杀了她的意中人,恨金叶子杀死了她的心。

    “涂山都是你的辖区。还不够自由?金叶子不允许谈婚论嫁,你好像忘了这份规矩。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记住过这个规矩。”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我记得。所以我没有躲,金镖穿心,能活则可,不活则死。”梅月笙道,她恨金叶子的规矩,所以她会在客栈里定下规矩,定下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遵守却都憎恨的规矩,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讨厌规矩。

    “你知道,那道飞镖并不会杀死你。”师傅说道。

    “上一次的金镖,也没有穿过我的心,却已经杀死了我。”梅月笙道。当金镖不杀死她的时候,她就得到了金叶子的原谅,同时,也失去了意中人。

    “金镖祝婚,一死一伤。”飞缘魔道,他一直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懂了。他接下了飞向梅月笙的金镖,那么,这一次死的,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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