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孤燃梦诗·六

    哈希雅人的文化自信很奇怪，你在路上随便抓一个哈希雅人问他，你们国家最出名的城市是哪一个？花城的人会说是花城，南城的人会说是南城，只有中心城的人会说，:“东城……吧，那里出口贸易很多……还是北城……?矿场愫石开采很著名……?不不不，应该是花城！谁不知道百花之都呢！”然后另一个人路过会说应该是南城，书与诗谁不喜欢，两个人就就此争论不休，没有一个提到自己的城市，而这时你如果说一句:“应该是中心城吧?”，他们会齐刷刷的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你:“哈?你认真的?”

    忙忙碌碌的祈修院从天微亮就开始，先是后勤人员骂骂咧咧的从床上爬起，准备做饭和打扫卫生，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碰撞着，随后是文职修士们，中心城的文职修士不像其他地方的修士，可以边喝花茶边看书偶尔有几件小事需要处理，往往一天下来文件纸张可以堆得和自己一样高，这导致他们强调休假与旅游的需求激增，以及近视的概率也提升，也不知道是人文因素影响还是中心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需求与问题也太奇怪了，通常是一群文职修士在叫苦叫累，后勤人员在旁边翻白眼，二者不约而同说一句:“你试试我的?”

    随后就是教制人员，属于祈修院的编制内修士，负责附属学校的教学内容，但薪酬是中心城政处直接发放，但是在祈修院也有一部分的奖金，这导致他们的薪酬十分稳定，不像有些文职修士发放薪水的时候需要自己给自己填七八个单子，当月的纳税呀，自身的维护费用啊，是的他们会给自己买“维护费用”之类的保险，类似于你生病了还有钱拿的那种，但文职修士并不羡慕教职人员，毕竟要面对复杂的教学内容以及几十个吵吵闹闹的孩子，没有一定的耐心与爱心是不可能胜任的，哦，还有对人际关系的把控。

    随后则是执政修士，这类人员大多数年龄较大，修院内也难以见到，因为不是去与各类代表参加会议就是去参加会议的路上，很多文职修士都希望成为执政修士，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是非常体面的，但往往被山一样多的文件与表格压到喘不过气。

    边境修士是哈希雅的门面，这并不是他们自封的，祈修院从来不缺人，一部分是因为薪酬丰厚，另一部分则是守护哈希雅边境的修士们，许多人的刻板印象里那是一群不懂变通的怪人，撞到人也不懂道歉的那种，但无论是极寒的冰原，还是终年被海风吹到皮肤干裂的溯海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将责任与职责刻入了心里，导致容纳不下其他情感了。

    与巫女们不同，他们大多光鲜亮丽受人待见，但对哈希雅来说情绪与责任一样重要。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一名黑色头发的女孩坐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的同伴，她们是毕业的修士，将要步入祈修院，

    “不知道……也许是做一名文修?”红色头发的女孩撑着下巴看着楼梯口窗户外面，一只喜鹊正落在树梢上，

    “……你书课成绩多少?”

    “快接近不错了，应该是及格，”塞缇妮斯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训练课评定呢？”

    “满分。”

    “现在咱俩去报名说不定还有去东城的名额……”露米说，

    “唉……边境修士有什么好的，”塞缇妮斯走下楼梯坐到露米旁边，

    “工资高?算嘛？”露米看着提不起兴趣的塞缇妮斯，

    “这算什么好处……”

    “那当然不觉得好咯，夏院长那么有钱……我还有妹妹要养……说到夏院长她呢？你不去和她商量商量?”

    “我妈她?估计有去什么地方出差了，老人家这么忙活也挺累的，”塞缇妮斯捧着脸，穿着修院的蓝色制服，坐在楼梯上，

    “塞缇妮斯·克洛洛特！有你的信！”楼下传来一声呼喊，“唉！来了！”

    “信?”塞缇妮斯看着手中鼓鼓囊囊的一封信件，“谁会给我…………”随后她看见了一旁的“好女儿收”，熟悉的花体字和语气让她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老妈……还有那个，为什么祈修院院长的信件上面写个女儿收就知道是我啊……真是的……”

    “不是也挺好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一封信，要是有人寄信给我我估计会开心到疯，快看看你妈给你寄什么了？”露米把脸凑了过来，

    塞缇妮斯把信封拆开，里面是纸包着的一颗彩色的愫石，是那颗……整整一段经历，塞缇妮斯将它握在手中，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疑惑的看着这块愫石，就像是往昔的朋友不愿再见她一样，

    “喔……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愫石……这一定花不少钱……”露米几乎把脸贴到了上面，塞缇妮斯费力的推开了她，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露米露米……”塞缇妮斯示意她靠近

    “什么事突然神神秘秘的?”

    “你先去引开那边的人，”塞缇妮斯指了指武器发放处的门，“我要进去拿一下我自己的伞枪，”

    “哈?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又不是不让你进?”露米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懂，快去快去，”

    “唉……我懂我懂，你就知道欺负我……”露米起身走去，与坐在门口的一名修士聊起了家常，塞缇妮斯乘机溜了进去，

    “塞缇……塞缇……啊，在这，”一把崭新的伞枪放在靠近墙壁一面的架子上，塞缇妮斯将它取下，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伞头与伞柄连接处的核心，稍加考虑了一下，对着架子用力砸去，核心的按钮触动，发出滴的一声警告，随后塞缇妮斯把伞头旋下，拿出里面装着的惰性愫石核心，再将那颗彩色的愫石装了进去，旋上伞头，用力敲打两下，“这样应该……可以吧……”塞缇妮斯看着替换了愫石核心的伞枪，

    “附着……愉悦……”呲的一声，伞枪徐徐张开刃柄，散发淡淡的橙光，和平时一样，但，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她的脑中，熟悉的身影，她曾经视为唯一的朋友，

    “好久不见……石头先生……”

    “好久不见了，塞缇妮斯。”少女如同真人一般，穿着一件连衣裙坐在架子上，微笑着看着她，如同她小时候一样，“你怎么这么大了……比我都大了……”塞缇妮斯百感交集，脸上表情似哭非笑，啪的一声门开了，

    “塞缇妮斯，怎么样了？”露米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门口登记的那个修士呢？”

    “哦，我和他说我想去边境当修士，先来保养一下我的制式伞枪，他想都没想就让我进来了，你呢？”露米走到靠窗户的一个大架子边，从最上面拿下了一把很长的伞枪，

    “我?”

    “昂。”

    “也去当边境修士……其实东城也挺好的，我一直想看看大海的。”塞缇妮斯笑了笑看着露米，

    “你怎么改变这么快?算了，也好，好处是我们两个又可以在一起咯~”露米似乎很高兴，她除了还在上小学的妹妹之外只有她一个朋友了，

    “嗯嗯……”

    报名处人声鼎沸，一群刚刚毕业的修士与想改行的后勤人员聚在一起，露米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黑色大袋子，艰难的走到塞缇妮斯面前，喘着粗气，

    “呼……差点变成肉酱了……这个给你，”露米把一个袋子和单子递给塞缇妮斯，

    “这是什么？”她打开袋子，是一件非常厚重的制服，帽子处还有绒毛，

    “先让我喘口气……呼……”等露米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后娓娓道来，

    “我刚刚去报名的时候，他们说去东城海缘镇的秉潮镇的都满名额了，好消息是，”她又大口呼吸了一下，“好消息是我们体检身体素质都不错，算是不错的了，可以考虑去南城或者是北城，一个沙漠一个冰原，”

    “然后呢？”

    “听我说完，我旁边的一个男修士听见直接选了去北城，因为他说他哥哥是南城的边境修士，要穿的和桶一样厚，而且温差大的很，沙子容易进眼睛里，于是我当机立断，选了北城，”露米坐到了袋子上，看着手里的报名单大喘气，

    “你确定没有听反?”塞缇妮斯看着手中大约七八公斤重的服装，“这衣服穿着不也和桶一样吗？”

    “我怕你冷，替你要了加厚版本的。”露米说，

    “露米！！！”塞缇妮斯说着就上去掐露米的脸，

    “那边，新去北城的修士名额已经满了！请各位边境修士们，在修院外排队上车前往北城！”报名处的一位女士举着愫石扩音器说了一句，

    “这么快?还有多久啊?”露米大声问，

    “三个小时后！”女士回，

    二人迅速从地上爬起，回到修院的宿舍打包行李，去武器存放处登记后拿取武器，书籍，衣物，被子，枕头，塞缇妮斯的东西装了整整两个大袋子，两个袋子叠一起比她人还高，其他修士则是一大一小两个箱子整整齐齐，露米更夸张，两个箱子拖着一个箱子，嘴里还叼着一个相框，让人以为她把宿舍拆了装进了行李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走出了修院，

    “为什么不让我上车?”露米把相框从嘴上拿下，看着一脸无奈的车夫，他指了指后面运行李专用的大车厢，“满了……去后面那辆车厢。”露米拗不过他，只能照做。

    塞缇妮斯捂着脸想假装不认识她，但却被一起带到了货车厢，

    “啊……露米啊露米……”塞缇妮斯摇了摇头，看着窗户外面，修院的塔楼，规则的路面，一切都这么熟悉，人群，修士，慢慢后退，

    “怎么了？”露米看着手中自己和妹妹的照片，

    “没什么……”塞缇妮斯不想计较了，从手提箱里抽出一个枕头，放在露米腿上，躺了下去，闭眼听着轮子滚过地面与人流熙熙攘攘的声音交错着，以及睁眼露米那张熟悉的红润脸蛋棕色瞳孔以及黑色长发，以及……

    “我在睡觉哎，别吃了，”

    “为什么……我饿了唉……”露米大口咀嚼着饼干，碎屑从嘴角掉落到她头发上，“你睡你的……”

    “露米.迭朗露西亚！”塞缇妮斯扑向露米，把她摁在枕头上，两只手捏住她的脸，露米不甘示弱的捏了一下她的腰，二人扭打在了一起，嬉戏打闹中，马车已经驶出了中心城。

    “醒醒！醒醒！”塞缇妮斯把睡梦中的露米叫醒，“怎……怎么，到驻扎地了……?”露米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没，到北城了，车夫说停留二十分钟，他去上个厕所，让我们自己修整一下，”

    “喔……哦……”露米有些懵，塞缇妮斯跳下了车厢，

    “塞缇妮斯……救我……我腿麻了……救我一下，走不了了……”露米神情痛苦，捂着腿部，塞缇妮斯转身就走，不予理会，

    “塞缇妮斯！！！”身后露米悲痛欲绝的喊叫，

    风很清爽，吹着路上的行人，一抹夕阳将屋顶染的金黄，北城街道四通八达，贸易之都名不虚传，各种别具一格的楼房，路边展示的橱窗，急匆匆赶往目的地的行人，以及等待顾客的车夫，她曾经也来过这里。

    塞缇妮斯站在街道边，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优美的琴声，这座城市如此忙碌，琴声非常难得，她顺着声音来到一处聚集的人群，众人驻足围听着，是一名大约比塞缇妮斯小两岁的女孩，穿着靴子，流着绿色的短发，一手拿着琴弓一手将提琴放在肩上，轻轻一拉，挥舞手臂，悠扬的乐符随指尖而舞，她琴手闭着眼睛弹奏着，似乎也在享受着这片刻优雅的安宁，人群也在享受着她带来的愉悦，塞缇妮斯沉浸其中，注视着这位琴手。

    “塞缇妮斯……”露米突然从后面叫住她，

    “怎么了？”塞缇妮斯依旧在听着她演奏，

    “该走了，我特意过来找你，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塞缇妮斯有些不舍，问露米:“你有带零钱吗？”

    “什么钱?”露米手里抱着一大堆事物，面包啊鱼肉啊，还有正在冒烟的热气腾腾的饮料，以及一小束北城特有的白织花，

    “……”塞缇妮斯沉默了，她从花束中抽出一朵开的较好的白织花，默默走进人群，将花束放到了地上铺满零钱的琴包里，“希望你会喜欢……”她在心里默默想着，随后跟着露米回到了车上，坐在车上看着北城的余晖时光，悠扬的琴声越来越小，这也不妨是一种别具一格的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