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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骤雨(八)

    华阳宫里静悄悄的,顾俞错愕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飘忽。

    常英发现了,这是提醒还是威胁?

    她心惊胆战,若是他们二人偷偷潜入华阳宫的事情败露,依照赵子颐的脾性,恐怕会对两人不利。

    顾俞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奉香的宫人已经来了,周遭再次恢复了黑暗。直到一声“陛下到——”,她才恍如惊梦,忙福身施礼。

    “阿俞你这么了?”赵子颐拉着她的手,疑惑道,“平白的怎么计较气起礼节了。”

    宫人离开,顾俞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希望赵子颐没有看出她的紧张和惶恐。

    好在赵子颐未曾有什么异样,或许常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又或者他帮了自己一把,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赵子颐多点了些烛火,让殿中看起来更明亮些。

    “阿俞晚膳可还合你胃口,今日御膳房换了新的菜色,我记得阿俞最爱甜食,便让他们多送了些过来。”

    他兴致勃勃地盯着顾俞,看起来很期待她的答案。实际上,因为常英的一句话,顾俞晚膳根本就没有动多少,随意扒了两口便丢了筷子。

    她眼神闪烁,道:“挺……挺好吃的,多谢陛下。”

    赵子颐眉头皱起,“阿俞,别叫我陛下。”

    得知事情未曾败露,顾俞便放下了心。她最见不得赵子颐这样的表情,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总让人觉得亏欠了他什么。

    顾俞冷言道:“陛下就是陛下,如今在宫中,我本是陛下封的琴师,汝为君,吾为臣,君臣有别……”

    “够了!”她的话显然惹怒了赵子颐,只见他眼睛通红,愤然望着自己,“阿俞,你到底有何不满?”

    顾俞冷笑不语。

    她怎么说,质问他为何狠心对她的至亲下手?顾俞在赵子颐面前,还从未提及过这些,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想尽办法了结自己。

    因为赵子颐说了,若是她敢寻死,便杀了霜月霜花还有临苑的一干人等给她陪葬。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最懂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俞如今已经不怕死了,若是赵子颐看不顺眼,大可赐她一死,也算不连累别人。

    最终还是赵子颐先妥协了,他叹息道:“阿俞,你莫要固执。你可知临沧散人如今在哪?”

    顾俞闻言扬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曷国时,临沧虽名义上是太子太傅,实际不是个名头而已,他常年游历在外,赵子颐应当是没见过的。

    赵子颐道:“我知你在想些什么,临沧散人同我奉国国师琼安本出自同一师门,算起来,他还是琼安国师的师兄。”

    顾俞不曾想过师父还有一个师弟在,师父总是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很少的时间才能看他严肃起来。

    在她生病时,还有就是每次从曷国离开的时候。

    赵子颐见她如此反应,继续道:“不知道他同琼安有什么过节,在常英将你带回来不久,他就擅自去了临苑,不过……扑了个空,临沧已经不在临苑了。”

    顾俞问道:“他去哪里了?”

    阿恒阿岚还在临苑,方才也没听他们说师父的事,难不成又走了?对了,先前阿恒好似说过,师父像是在躲什么,收到书信的时候也说推迟些时日才能回来。

    赵子颐负手而立,背对着顾俞,“富驿。”

    富驿,不就是匈奴进犯的城池,大将军前去援助的地方,师父去那里做什么,他又不会武功。

    “如今匈奴猖狂,乌尔丹更是一名强敌,我朝与其正交战,这样的关头,临沧散人一介医者,去富驿是何为?阿俞素来聪明,可能猜出来这是为何?”

    顾俞脸色发白,赵子颐句句戳心,让她不得不朝着不好的方向想,不不,顾俞握紧了掌心,指甲嵌入到皮肉里却丝毫没感觉到痛。

    这不可能,一定只是巧合罢了,师父怎么会和匈奴牵扯在一起,再说那个琼安,若是说师父躲着他,又为何?

    一连串的疑惑在心,顾俞缄默。

    赵子颐扭头便看见她面无血色,垂眸思索。

    他道:“阿俞不必如此认真,我只是随意问问罢了,他们二人的恩怨自有他们自己解决。我累了,阿俞可否为我抚琴一曲。”

    顾俞强作镇定,见赵子颐在墙上摸了一把,原本完整平滑的一块墙就往里凹了一块,一条长长的木匣子就显露出来。

    桐木琴!

    她的桐木琴!

    顾俞鼻头一酸,她回宫便在六出居遍寻不到,犹记得常英说过赵子颐曾将它放置于寝殿,她找了几日也未找到。

    想着多半是被赵子颐扔掉了,没想到被藏在这样的地方。

    赵子颐勾起唇角,“阿俞珍惜的,我也会珍惜。”

    顾俞很快将桐木琴取出,轻柔地拂过每一根琴弦,他食指一钩,低沉而空灵的声音便如泉水般涌出来。

    她险些哭出来。

    赵子颐与顾俞对面坐着,顾俞缓缓抬手,琴音从指尖流泻。

    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

    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

    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

    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日圆。

    她弹得一首《汉宫秋月》,这本是抒怀宫中女子哀怨悲愁,无可奈何。

    赵子颐道:“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日始从今日圆……阿俞,你可是恨极了我。”

    他起身绕到顾俞身后,脸贴着她的耳边,“千古帝王,靠的就是孤寂过活,阿俞,我只求闻得你指尖韶音不辍。”

    一曲作罢,顾俞小心将琴收起来。这是母后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定不会再弄丢。

    顾俞倚在赵子颐的胸口,道:“子颐,可否能把福宝儿带来,我一个人在这华阳宫实在无趣。”

    她难得如此主动,赵子颐被这一声子颐唤得喜乐,小时候,在曷国,顾俞便是这么唤他的。

    “当然可以,阿俞所求的,我都答应。若不是阿俞先逃走,我也不会强留你在华阳宫,只是阿俞,我太害怕了。”

    顾俞心底一片冰凉,赵子颐说什么都答应,若是她想要他的命,不知他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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