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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异端(六)

    两年前,曷国的皇帝接到一封奏疏:滨河涨水,淹了许多的农田屋舍,死了许多人,闹得百姓苦不堪言,恳请陛下下旨,命人监造堤坝,以防水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事关人命,曷帝立即派人前去,领国库白银万两。

    曷国地处东南,北接奉国,南临覃海。而滨河,就是覃海的一个支流。若大水未治理,便会一路向东,到时候便会威胁大半个曷国的安危。

    曷帝仁慈,就少不了被人钻了空子。拨下去的银两经过层层克扣,真正解决百姓燃眉之急的了了而已。

    曷帝很快便知道了,因为上奏的奏疏不减反增,其中有一封未注明出处的密函,上道真正在暗中阻碍的人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哥哥——顾平武,也就是顾俞的皇叔。

    曷帝大怒,在早朝上明着暗着警告顾平武。顾平武本就对先帝偏爱顾俞她爹颇有微词,不过简单几句话,反倒成了引子。

    再后来,平阳侯私自屯兵,勾结匈奴,意图谋反,曷帝早有预料,借着邦交的由头来奉国求助,但是因为无法接受奉帝提出的条件,便打道回府。

    当时的奉帝已经是找赵子颐了,按理说早先曷国帝后并没有亏待过他,却不知那条件为何,竟让曷帝都退避了。

    但是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眼看着平阳侯力量逐渐强大,甚至派出去的人看到有匈奴的商队从西北来。若再干等下去,结果便是百姓遭罪,饿殍遍野。

    曷帝无奈之下拉下脸面再次派使者送密函给赵子颐,表示答应他的条件。

    没几日,平阳侯虎狼之心尽显,举兵包围皇宫,打算弑帝篡位。这边赵子颐闻训派大将军领兵拦截匈奴,并一路向南帮助曷帝。

    只可惜晚了一步,曷帝没能等到,自杀了。顾俞的母后也被平阳侯的表弟杀死,并且一把火烧了皇宫,一干宫女太监全部葬身火海……

    萱皇后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顾俞心上,尤其是最后说道母后父皇死去的时候,她攥成拳头的手上,感觉到几滴温热。

    “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俞声音哽住了,若真的是这样,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一场闹剧。她自顾自将赵子颐视为仇敌,又自顾自的沉浸在自我牺牲的境况里。

    她拭掉脸上的泪,问道:“为何赵子颐从未向我解释?”

    是啊,她还当面控诉过赵子颐,他丝毫没有辩解,如果不是他做的,为什么不解释。

    皇后皱眉,拢了拢袖子举起三根手指,道:“陛下为何……我不知,不过,我对天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喝醉了会来我宫里,偶尔说起你,否则我也不会一开始就知晓,你就是那个‘阿俞’。”

    老半天,顾俞都没能缓过神来。

    这简直是一个笑话,她曾经还想过要杀了赵子颐报仇,若是真的得手,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能安心。

    皇后开门看了眼外面,又仔细关好,然后对着顾俞坐下,“我们没有时间了,明日寅时,你假装生病,我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掩护你出宫!”

    顾俞抬头,这与她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你为何要帮我?”

    她不是恨她?不是怨她夺走了赵子颐的关怀,那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皇后沉默了一阵,怔怔地盯着前方,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又好像是在发呆。

    末了她道,“我也不知,或许,是因为你离开,对我也有好处?你在皇宫一日,陛下便会守着你一日,你要出宫,便走的远些,再也不要回来了。那样,或许我也比较好受。”

    她这样说,顾俞反倒能安心下来,若是她道什么当顾俞是亲妹妹,仍旧不忍心之类的,顾俞倒是不敢相信她。

    这屋子严实,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那些守门的侍卫又离得远,两人便商量好了一切,就等明日。

    皇后将斗篷重新盖上,收拾完毕就要离开,顾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拉住了她,“你可知当时赵子颐同我父皇说的条件是什么?”

    她很好奇,是什么让父皇如此纠结,难道是他要曷国的徒土地?

    皇后摇了摇头,“我能得知的消息有限,这个却是不知的,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直到皇后离开很久,顾俞还沉浸在方才的她的话中。仔细想来,从一开始便只有她自己将赵子颐视作仇人。

    当局者迷。

    知道仇人不是赵子颐,说实话她心里一下子松下来。就像饱受黑暗恐慌的折磨,突然有一丝炽热的光亮撕裂黑茫茫的一片,为她照出一条路来。

    不只是因为这件事,皇后还告诉她,赵子颐并未下令处死霜月顾岚,只知道二人失踪了,真正去到哪还未可知。

    这下顾俞便坚定了要尽快离开的决心,她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心里就有了盘算。

    晚些时候,赵子颐如往日一般来了,仍旧是一副萎靡的模样,安静的坐在一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顾俞,以一种说不出的神情。

    顾俞不想让他怀疑,忽的就像疯了一般到处寻找,“我的琴呢?我的桐木琴呢?那可是母后给我的,我弄丢了……”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果然引起了赵子颐的注意,赵子颐见她神色惊慌,眼眸中蓄着泪到处翻找,起身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箍在怀中。

    “阿俞,别急,琴在呢,我帮你收起来了。”

    “我想要琴……”

    “好好,我明早就派人给你取来,你要答应我,不要乱跑可好?”

    “好!”

    明早不算晚,她可以等。不如说此时也不好坚持现在就要,会引起赵子颐的怀疑。

    安抚好顾俞,赵子颐看了眼她因着方才急哄哄一通乱翻而散乱的长发,伸手替她拢了拢。

    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顾俞的后颈,惹得她下意识地战栗。赵子颐从案几上取了一把梳子,坐在床榻边上,竟是要给顾俞梳头。

    “阿俞真乖……”

    顾俞睁大眼睛,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任凭赵子颐一梳,一梳。这本事极为温情的一刻,这几个字却让顾俞很不舒服。

    只要顾俞要离开,所有的一切,温情也好,什么也好,眨眼便会燃烧殆尽,进而变成让人难以承受的执念和桎梏。

    赵子颐想要的,她给不了。

    她和赵子颐,注定是不一样的。

    她乌黑的头发被好好地束起来,竟是束的很好,谁能想到当今陛下会给人束发呢?

    搭理好之后,赵子颐抚上顾俞的脸颊,“你要一直这样听话该有多好,这样我便能真正拥有你了,没有别人,没有六弟,只有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若是你站在六弟那边,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阿俞……”

    地宫阴冷,哪怕赵子颐让人送来上好的狐裘也不足以抵抗冬日的寒冷。再加上赵子颐与她同榻而卧,她侧过身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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