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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今天和陪朋友出去游玩,途中遇到一家书店。我们走进看了看,拿起一本朝花夕拾。朋友很不喜欢这些。他让我琢磨这本书名。建议我下次再看到这本书时,若还想收入囊中。他不会阻拦。

    两千零四年中旬,易博公司因大量人员变动,致使公司日新月异。林阳所在的第一分公司也是稳扎稳打已经进入正途。薛凯也会时不时偷偷跑去赣州,又或者说,是专门背着柳青。因为在她心里早已将林阳当作毕生最大的情敌,难听点就是“小三”。薛凯时常会和林阳喝的及尽情,总是彻夜不眠,只求一醉方休。不过两人唯一的不同就是林阳依旧会按时到达公司。林阳为公司的发展,为自己的目的,他总是最忙的哪一个人。

    那一天,林阳坐着前往印度这个漫长的绿皮火车上,和他同行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叫做吕鑫,是公司元老之一郭斌的侄子,也是这次出差前,薛凯向自己强力推荐的。据说吕鑫是麻省理工学院高材生,此外还会多种语言。郭斌退休后就将自己的侄子安排在薛凯身边,吕鑫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薛凯的青睐,至此才会有机会跟着林阳,才会有机会成为将来的赣州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林阳在火车握着一个墨绿色茶水杯和这位后生流口常谈着,他喜欢用拇指来回搓着杯侧的小红花,导致那朵花渐渐少了好几片花瓣。林阳向他诉说着自己那无聊的趣事,像是自己在讲给自己听似的,也时不时会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火车上人来人往,先是推销员拉着小车娴熟的叫卖着,挨着车道右侧的大妈因没能挨着窗户渐而和对向的少妇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自己子女的事迹,少妇抱着数月大的孩子喂奶,害羞着面对大妈,红着脸连连点头示意。林阳因几杯水连续下肚,导致不得不在厕所跑的勤些。卫生间镜子前看着自己,额头上的那几条皱纹像似已经决意常住,鬓角的毛发也没能像前些年茂密。想着数月前外婆那场大病,自己又憔悴几分。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也是禽流感在中国正盛期。林阳接到露亦电话,内容大致是外婆已被隔离。这使林阳惶恐不安,连夜便开车绕着小道回到了家乡。

    大致是凌晨两点,林阳在村口的蓝色牌坊边停下。车灯前露亦和她丈夫早已等候多时,林阳不再寒暄“上车”。此时的他,虽然因为外婆早已心急如焚,但在车灯第一瞬间照射到两人时。那是他第一次感到羡慕,也是第一次碰到孤独,只能躲避,别无办法。

    随之,他们开到村大队的隔离室外,是一间蓝皮的活动房,从大门进去后则是一条径直橘黄色的石砖路。左侧有三五株梧桐树苗,其余便是被秋菊花包围着。右侧是一顶顶应急帐篷和堆有足足两丈高的消毒水壶。再到后院,哪儿有一个角落,是一座五平米的垃圾场。垃圾堆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烤人肉的气息肆意弥漫。一旁的柳枝垂钓,柳絮纷飞。是那树脂,一丝火苗,一座座火树银花。弥漫、延伸,惨绝人寰。那是生灵涂炭、那是地狱人间。外婆居住的房间是在二层,林阳只能爬上车顶,一二层的交界处正好凸出了十厘米的板岩,他用尽全力将胳膊顶了上去,但双脚却腾空在外。隔着塑料纸看到了外婆,他在熟睡。那一瞬间,林阳闻到了外婆散发出的腐臭味,像是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又或者说,在某一时间里,他已经身在它处。林阳鼻尖酸楚,泪水浸满眼眶。可就在这时,外婆坐了起来,她在对他微笑着。臃肿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到窗前,她拼命地摇晃着手掌,示意林阳离开此地。林阳眼眶的泪水无处安放,像是河提开了闸,又像是挖井蹦出的泉。

    他叫着、吼着,“不走,我陪你,不走”。随着时间流逝,林阳渐渐全身无力,昏睡在车顶上。

    林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夜晚。那是自己梦里常常回到的地方,大致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水泥地每一处的坑坑洼洼,一切依旧。离开时的物件也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没有任何灰尘。因为孤独上瘾,这些年一直以来和外婆都只是书信往来。在信里,外婆一直不希望自己回来家,她时常会给林阳保平安,告诉他自己的现状。当然,这样的习惯林阳也一直保持,从未怠慢。床头柜上那些书信外婆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没有一丝灰尘。随手拿出便是一封情书,是要送给那个女孩的。如是丢掉或有些不舍,于是打开看了看,既羞耻,又兴奋。之后他又拿出最下层的笔记本,那时的林阳并未看过一眼,却一直放在哪里慰藉自己的孤寂。他在书桌旁画着卡通动漫的蓝色笔筒中拿出一支红色中性笔,翻到末页写道‘已读’。就这样,他直直坐到天明,拿着一摞人民币将外婆换回了家。

    林阳曾多次要求外婆随自己南下,但并未有任何成效。外婆告诉林阳,“在这里已经生活一辈子了,死了后再把我搬来移去的,我不愿意”,外婆抚摸着林阳的额头,将剥好的橘子塞到他手里后,走向厨房。林阳很享受这个时刻,不断回忆起叛逆期时。因为时间观念问题,将本身答应好的跌打药送给奶奶,却未能及时,则被奶奶臭骂一顿。那天晚上堵着气的林阳却没能料到奶奶默默烤着红薯送到她床前。那时的自己,总这像是司空见怪的献血,却对他人洋洋自得说着。他沉浸这其中,真实却如敲门声打断虚渺的假象。露亦站在门外,蓬头垢面,面色显著苍白,愤激的眼神中,像是藏着许多要诉说。但她臃肿且惨白的神情中只浮现出平静。她在等待什么?她也不知道。她仅仅只说了七个字“我以为你要死了”。林阳依旧一言不发,做出一副最官方微笑。两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露亦眉头皱下,滚烫的泪水在眼眶游荡,委屈着,哽咽着,她加重语气又说:“我以为你要死了”。

    林阳不知如何回答,说:“都过去了”。

    “过得去吗?”露亦毛豆般大小的泪水从鼻唇沟流向嘴角。睁大着瞳孔,又说“当你掉下车顶时,我以为你要放弃了,你知道吗?”

    尽全力避免这个话题的林阳,嬉笑着说:“你男人今天怎么没来,是嫌我寻你太勤?”

    露亦不屑的白了一眼,用衣袖抹去眼泪,只留下‘油腻’二字让他回味,便走进家门。

    林阳擦了把脸重重叹了口气,又坐回车厢里。漫长的旅途让双方已无话可说,喝茶、泡茶、厕所,直直来到印度孟买这座城市。他去到了著名的印度教的石窟庙宇,看到信徒对金碧辉煌的佛像在膜拜,林阳本是从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直到来这儿他的思绪像是有了改变,他想着这或许就和自己崇拜***是一个道理吧。之后他又去了Kanheri洞穴,看到那些鬼斧神工的壁画,不自觉的让他想起自己国家的莫高窟,尽然自己从未去过。接下他又参观了贾特拉帕蒂·希瓦吉国王博物馆,看到古印度的繁华及智慧。

    最后林阳坐了整整三小时的大巴车到达了目的地,那时城市的最西部,这里于之前的地方截然不同。荒无人烟,寸草不生,整条街只有突兀的银白色厂房。让他惊叹的是这里的香火气却比市里浓上将近好几倍。林阳等了不一会儿,便被代工厂工人带到办公室内。厂长叫做辛格·纳格斯瓦拉·拉奥,他身着无袖长衫,肤色黝黑,一头浓密卷发,嘴唇宽厚。一瞧便知道是个典型的印度人。两人寒暄过后谈了许多,足足有五个小时。吕鑫在一旁也是很忙碌的在翻译两人的对话,这让林阳也极为满意。途中有一位大致十四周岁的女孩活跃的进出,一会儿进来倒杯水,一会儿又摆弄着花花草草。这叫作为父亲的辛格,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于是他拉着林阳手,向他介绍面前这位自己的掌上明珠,阿克萨莉。看了看对方,满是胶原蛋白的白皙皮肤,这让林阳很是疑惑。直到第二次来到印度才得知辛格娶的是一位白人女人。又仔细端详着,林阳发现她那清澈的眼神在她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着,这领悟到女人和女孩的区别。最后林阳观摩了零部件的生产模式以及一些细节后,便决定于辛格签署长期合作协议。因为合同中每次的批量数额很大,说以这一协议,会给自己每年带来一笔不菲的收益。这让辛格极为喜悦,便临时决定要与林阳一醉方休。但由于一天的车马劳顿,林阳早已疲惫不堪,最终只能婉言谢绝。无奈的辛格只好嘱咐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位雇佣兵,让他们将林阳与女儿送回市区。

    坐在回市区的车上,五人将整个车塞得满满的。吕鑫那高大威猛的身材足足占了将近一半的后座,导致坐在中间的林阳与一旁的萨莉被挤的落无法动弹。为了缓解尴尬,林阳只能保持着极不舒服的姿势,靠在吕鑫身上闭目养神。不过一路上萨莉确实很活跃,她像似很对中国这个国家很感兴趣,一直拉着吕鑫询问。但被挤在中间的林阳,觉得她好像对吕鑫比对中国更感兴趣一些。这让他进退维谷,闭着眼,只想尽快到达酒店。可这样的简单要求,他都未能如愿。

    就在他睡眼朦胧时,一声巨响将其惊醒。林阳只见窗外火光四射,汽车两侧被说着印地语的悍匪包围着,他们毫无目的的撞击着他们的车辆、嘲笑着。枪声如炮仗似的持续作响,车前两名雇佣兵也随之掏出银色手枪连番射击。此时的林阳早已被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可就在他弯下腰时才发现,身旁的萨莉正蜷曲在角落、哆嗦着。林阳来不及思考,只得将自己盖在他的身子上。随之,吕鑫也趴在林阳背上。他们将生死只能寄托在车前两名保镖身上,像似两人带有光圈,被他们三人瞻仰着。但令林阳更吃惊的是,他发现此时萨莉的眼神居然如此坚定,他不能相信她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哪怕他只是个孩子。而后左侧的车窗因承受不住压力被打碎,子弹随之从林阳耳朵穿过,他坚信自己听到了疾风的声音,这触觉也将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只能默默等待救赎。枪声整整十分钟后,才逐渐消散。此时的林阳惊魂不定,毛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他在尽力在掌控自己身体,让这具躯壳不再颤抖。早已酸楚的肢体也只能敛声屏息的直视前方,哪怕是嘴里的口水也难以下咽。一旁的萨莉看到右侧的吕鑫因被玻璃划伤后挂了彩,于是翻越过林阳的身子坐到他身旁,一双纤细的玉手握着吕鑫黝黑英朗的手背。这像似一颗定心丸,让吕鑫彻底放下心防,瘫在车座上。可接下的一幕,才让他认定自己一生的归属。

    萨莉趴在吕鑫的胸膛上,向吕鑫问道:“疼吗?”

    吕鑫并未回答。萨莉却像小猫一样探着头,伸出她那柔软及灵活的舌尖,舔了舔他脸上的伤口。他们手牵的越来越紧,自此之后也再未放开过。

    酒店门口。林阳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才颤颤巍巍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台阶处坐下。他双眼通红,像是恐惧在眼眸中穿梭,颤抖的眼袋有了韧性,眼眶泪水也在徘徊。他害怕极了,将外套纽扣小心翼翼解开。他顿了顿,他在思考自己袖口的翡翠扣是否留下。最终,他将外套完好无损丢在地上,不带有一丝眷恋的进入了酒店。兜里那只血肉模糊的耳朵也顺势滑了出来,跌落在地面上。

    回到房间的林阳,抱着当时手机,像个孩子般缩在被子里放声大哭。手机另一端也是一言不发,她不知道林阳发生什么事会如此失态。只是静静聆听,直到他进入梦乡。

    第二天临走时。辛格从女儿哪里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后,为表示歉意以及感恩吕欣为保护自己的女儿受了伤,决意要将自己身旁的两位雇佣兵送给林阳。林阳本想谢绝辛格的好意,毕竟他知道,面前这两位的佣金一定是一比不菲的数字。但由于辛格的坚持,最终林阳还是无奈收下这沉重的礼物。一位是匈牙利男人,叫做‘界’。一位是日尼亚女人,叫做‘筝’。

    三个月后,林阳早已习惯没有照顾祁钰婧的环境,他又有了崭新的生活状态。但这天,他与艾韫瑶在超市的结账区见到了自己三年以来的期待。是安萋晞,她带着口罩,但这并不妨碍林阳一眼就认出来。

    艾韫瑶是林阳的邻居,年龄比林阳长上几岁。但她那只有一米五六的身高以及那张娃娃脸,若说是他的妹妹也毫无违和感。

    那是林阳来到赣州的第一个端午节,艾韫瑶抱着礼节性拜访,敲了对面住户的门,拿着自己包好的粽子走了进去。从此之后,林阳去外地出差也会帮她带些特产。再之后两人你来我往,便成了好朋友。两人会经常去超市进货,补充弹药。艾韫瑶每次交到新男朋友也会让林阳帮自己把关,尽管林阳对于她的那些男朋友们早已麻木,每次也是为了混顿饭来告诉他这是为他把关的借口。

    这次两人来到超市,让林阳没想到的是安萋晞也认出了自己,并且主动向自己打招呼。林阳曾经想过千百次两人遇到的场景,的确,超市也是他的预想之一。但他并没有以为自己应该激动或是兴奋。很平静,两人像是老友般问好。

    安萋晞打趣着说:“几年没见,好像老了”。

    林阳说:“这座城市比我想象的大。”

    这句话却安萋晞感到一丝尴尬,她感受到他也感受到了。她看着艾韫瑶向林阳说:“这位...女朋友?”

    两人听到后像是犯错后的孩子似的连忙一起摇头。艾韫瑶说:“我们只是是邻居。”

    安萋晞还是想以往一样,似懂非懂的呆呆的点点头。说:“看样子现在还不错”

    林阳打趣的说:“当时早知道后劲这么大,当初就不分了。”

    现场又到了冰点,于是三人连忙结完账后一起走出了超市。就在林阳提着两袋巨沉的战果时,对向却有一位男士走了过来。它很熟悉,是和他一起睡了两年的男人,陈书一。他像是宣誓主权一样,拉着安萋晞得手。林阳看着他,穿着条纹灰色西装和发着光的黑色皮鞋。再对比自己卡通短袖和一双蓝色人字拖。林阳自卑了好一阵,并不是因为外表,而是气质。他曾第一次见到陈书一时,就感受到他的气质非凡,今天再见,他好像在散发着完美的光。那时的林阳还想着会有什么女孩配的上他。如今看到面前的场景,林阳只得苦笑。

    陈书一向林阳问到:“你也在这里住着?”

    林阳说:“对,公司在附近。”

    两人简单含蓄了会,便各自离去。

    人生总是很奇怪,当再别重逢后,就会连续的重逢、重逢、重逢。在之后的日子里,林阳又回到当初聆听者的身份。像是偷情似的,看着她社交软件的动态,赞美她的高兴以及出谋划策她的不开心。哪怕他知道,他早已不是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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