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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轻轻的我走了

    开篇

    白玉兰花开的季节。走在这城市的街头,满眼的白玉兰。

    从今年元旦前夕至今,我依然在得知往事的震惊里。我惊讶于当时自己的一无所知,也深深自责当时的茫然相对。

    于是,满树满树的白玉兰花下,你会看到,从不在路上看手机的我,总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停下,紧握着手机不停地敲字。汽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对着自己按呐叭。可这时我却不敢停下来,生怕记忆会忘却,因为,原本可以找到的记忆已经少的可怜。因为,当时我所知道的也少的可怜。这段时日以来,悲伤让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总是会蓦然涌上心头点点往事,所以我必须立刻记录下来,这样才可以回去更仔细的搜索记忆敲入电脑。

    这样痴痴呆呆一个月,把故事写下来了,或者应该说,把我能想起来的都记录下来了。每当回想到那么真切的过往,原谅我文字的简单,往事的隐约,因为,往事本已如风,而我从不曾写过一本书,从不知道该如何讲一个故事。只是,为了故事里的人,我必须写下来。

    很多年前,我们在大凉山深处遇到了杨普格。其实那是人群里的相遇,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很多年后,他来到了我们上学的大学。在我们这群人的生活里你可以看到大学生活的所有美好。我们是文科生,爱读书,爱高谈阔论,还自以为是地探讨了爱情。杨普格和夏初蓝是我们这群人里并不引人注意的两个人。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也无法相信会有人用情如此之深,如此之久。我们都是平常的人,初蓝是我的挚友,普格也已经很多年未见了,只记得当他笑的时候,他的笑容可以照亮整个世界。

    在写的过程里,我仿佛回到了从前的生活场景。这时才发现,记忆深处,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真愿时光停留在那里,我是快乐的,初蓝和普格是得以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

    为了纪念,我记录下了这个故事,也为了不在故事里却在生活里的每一个人。

    因为,多少爱情,就这样淹没在生活里了。可是,正如马尔克斯所说,无论何时何地,爱情始终都是爱情。

    2022年春

    十月的泸沽湖。

    初蓝和乐中站在镇外的小山坡上,看着远远的泸沽湖,静谧可爱。

    “跟西湖不一样。”

    “跟青海湖也不一样。”她俩同时笑了,手拉手一起下山来。

    走回到自己客栈门口,看着陌上花开的店招牌,又笑了。一路上时不时会看到滇藏川藏线上总是很多取名陌上花开,格桑花开的旅社民宿。乐中说,这是真正的眼花缭乱了。

    “住进任何一种花开的旅店,我们就成了标准的文艺青年了。”

    “哪有不文艺的青年?”

    “那以前曾老师他们来是住哪里?”

    “他们来的时候是八十年代呢,住在村民家里吧。”

    “所以就……”。乐中的声音显然是知道什么有趣的宫廷辛秘。

    “好像是一个篝火晚会……有个这里的姑娘真的看中了曾老师,他们那时候都还在读研究生吧,据说把他吓坏了,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就跑了。好像还是余老师替他拒绝的呢。”

    “所以后来他们一吵架,师母最后都会说,你去做唐僧好了。你当初怎么不留在女儿国呢?”

    “所以你们背地里叫人家唐僧?”

    “又不是我们叫的,是余老师说出来的,他们当年可是同学加室友。”

    对女生来说,大概没有比聊老师的趣事更有趣的了。

    秋阳正暖。两人坐在院子里闲聊着。

    客栈里下午清闲下来了。老板从堂屋里出来,招呼两个女孩进去喝茶。

    堂屋里既摆放着茶几桌椅,又有很多民族风的东西。两个女孩也认不得是什么民族的风。墙上挂了不少照片,都是在相框里。有几张里面显然是客栈老板。老板看两个女孩如此有兴趣,就在旁一边喝茶一边讲给他们听。还有穿着华盛的民族服装的,他说是自己的外祖母,这是摩梭族的服装。

    然后看到一张,好像是客栈老板的一大家人,只是里面夹着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这是谁啊?乐中回头问老板。

    “我妹妹的丈夫。他是比利时的。”乐中她们倒是早就听出来了老板的汉语其实不算纯熟,并不会妹夫这个词。两个女孩大吃一惊。没想到更吃惊的在后面。

    “他说法语还是德语?”

    “法语。”

    “你妹妹是去比利时还是法国上学的?”

    “没有啊。”

    “那她怎么会说法语?”

    “她不会说啊。”

    “你妹夫会说中国话吗?”

    “不会。他就是从丽江来我们这里玩。后来就和我妹妹结婚了,去了比利时。他们都有小孩了。”

    老板手指另一张照片。果然是夫妻俩,身后是欧洲建筑,身前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家三口咧着嘴笑,一派幸福模样。

    初蓝和乐中诧异极了,一路行来,她们发现这里好多人普通话都不算说得好。

    “那现在呢?”乐中是英文系大四女生,非得弄清楚不可。

    “现在什么?”

    “现在你妹妹会说法语了吗?”

    “她去七八年了,学会了一点法语,还学会了做一点他们的菜。”

    喝完茶,这位比利时帅哥的大舅子忙晚餐去了。初蓝和乐中回到院子里继续聊天。

    “我也懒得学法语了。”乐中摇摇头说。

    “不学就不学。反正只是二外。”

    “一外我都不想学了。怎么觉得人和人交流,语言不是必须品呢?”

    “不是交流不需要语言,是爱情不需要语言吧?两个同样说着法语的人不见得就会相爱啊。”

    “怎么大家对异族通婚是这么开化吗?怎么这么偏远的地方都理所当然呢?”

    “你问题太多啦,再说,你又不要嫁到国外去。”

    “就是!我是不喜欢金发碧眼的。还是亚洲人好看!”乐中非常肯定。

    晚上,两个女孩洗去一身的疲劳,这才闲下来,看到房间里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旁是两行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上午两个女孩放下行李就去逛泸沽湖了,没仔细看。

    灯关了。两个女孩进入大学女生宿舍夜谈模式。

    “不知道别的房间挂是什么诗了?唉,这家店真的太文艺青年了。”

    “文艺青年怎么了?”

    “平淡的日子才安心啊。”

    “这也不是诗啊。不是说是写的信吗?”

    “这么简单几个字,那么美。这怎么翻译成英文啊?”

    “不知道!我想都不愿意去想。”

    “你英文系的呢,都大四了。”

    “我是说,我都不忍心去翻译。变成英文,别人看了,好像意思是对的,可是意境都没有了。只有汉语里才有这样的意境。”

    “也是,只有中国人才体会到这种悠远深长吧。”

    “明天见到他们了。”

    “……”

    “你就睡着了吗?”

    “…….”

    “我还以为你会激动的睡不着呢。”

    “……“

    泸沽湖的清晨。照着比利时帅哥的大舅子的叮嘱,现在两人这样称呼民宿老板,只要站在客栈外面等就可以了,长途汽车果然如约而过门前。两个女孩坐上了去盐源的长途汽车。

    到了盐源,袁彬,朱明杰他们好几个果然在说好的途经的镇上等着她们。以前初蓝和乐中曾经很怀疑这种接头的地点和方式会不会很容易错过,后来发现这里人们大多如此,反而觉得颇有意思。分别一个夏天,大家在离学校万里之外见到,几乎抱成一团,还不忘大呼小叫。

    袁彬他们接过女孩的背包,说他们就住在镇子外面,走过去不远。初蓝问他们的课题调研做的怎么样了?暑期支教有意思吗?来做研究的男生们说,资料都可以了,来支教的说学生很有意思,现在他们住的就是一个学生的家。

    “你们怎么不住学校?”

    “学校没有那么多地方。住镇上也方便。曾老师以前的一个学生毕业了回凉山工作的,他和这里非常熟悉,让我们住在普格的爷爷奶奶家。他们家大,而且普格的爷爷以前是退伍军人,我们都喜欢和他聊天。”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和袁彬他们熟的不得了。“黎安,你等的大姐姐来了!”对初蓝和乐中说:“这个小姑娘叫黎安,是普格的妹妹,我们老早就跟她说了你们要从上海来。她这几天天天问。”

    毕竟袁彬他们都是男孩子,所以黎安一见初蓝和乐中,高兴极了,立刻紧紧跟在后面。她还不忘回头告诉袁彬他们,哥哥他们跟着爷爷去搬东西了,等你们去呢。立刻转头问两个大姐姐要不要去自己家屋后的小果园里摘苹果。初蓝和乐中大喜过望,行李往地上一放就跟着去了。一进果园,发现果树倒是挺多,可是苹果真的很小很丑。虽然两个女生有着不以貌取物的人文精神,还是觉得没有下手的地方。小姑娘已经从树上摘下几个了,递给她们俩一人一个。不忍心拒绝这可爱的笑脸,两人同时咬了一口,接着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真的甜极了。“初蓝,你记得去年我出国做交换生那个学期,天天早上吃苹果当早餐,我都吃遍了买得到的每一种苹果,好像都没有这个好吃哪!”小丫头很得意,说这是自己爷爷奶奶种的。

    三人又去镇上逛,因为初蓝偏爱这样的小镇子,来来去去里里外外地逛都觉得很有意思。到了喊吃晚饭,初蓝和乐中以为是一张桌子坐满人。结果一愣,大家围坐在堂屋中间的火塘边。好多好多小小的板凳。黎安的爷爷奶奶已经在忙里忙外了。那架势好像是要边做边吃。初蓝和乐中又是一番喜出望外。

    因为快到库施节了,汉族家庭虽然不会特意过,不过这时候食物丰盛极了。大概也是因为袁彬他们明天就要走了,相处多月,大家不好意思依依不舍,所以就转移到吃上了。奶奶不停的切切切,大家似乎也不仔细看什么是什么,什么搭什么,就丢进火塘上架的锅,稀里哗啦的乱炒一番,初蓝和乐中一致认为,这凉山深处的任何东西都分外美味,乱炒也不改其美味。于是,肉片开始卷起来了,菜香飘出来了,围着火塘的人们就开始大快朵颐了。酒足饭饱当然也聊得兴致勃勃。初蓝和乐中进来时已经看到多了六七个大男孩。朱明杰颇为得意的告诉两个女生,说,这些都是他们的学生。今年秋天上中学了。今天他们也是特意来和袁彬朱明杰他们告别,晚上所有的男生会一起睡,来个联床夜话。

    他忽然想起来,问道,你们在泸沽湖住的是格桑花开,还是陌上花开?初蓝笑说:“陌上花开。”

    乐中说:“我们一路问过来,都没弄清格桑花是什么花?”

    朱明杰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曾老师差点就留在女儿国了?那时候……”

    “唉,我们早就听说了。”乐中说,“这是不是你们社会学系的经典?谁都要传授一遍?”

    大家大笑,想着自己敬爱的老师们的青葱岁月。说话间,初蓝抬头看了看,屋顶是高高的,有着烟熏的温暖颜色。这里每天的生活中心就是这个火塘。大山里即便是夏季也是始终带着凉意。有的人家几乎一年到头火塘都是有火的。她看着火光里大家映红了的脸,自己也笑了。

    那几个大男孩坐在火塘旁,也跟着兴高采烈,其实他们并不太懂这一大群人说的什么,只是没来由的跟着高兴,为着他们的相逢而高兴,为着自己和他们坐在一起而高兴,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如这般高兴。上海,学校,毕业,工作,等等名称会在火塘边的声音里跳出来,因为这是他们这时候听得懂的词。

    入夜了,大家渐渐困了,整晚坐在乐中和初蓝中间的黎安硬要跟着她俩睡,于是高高兴兴的领着两个女孩去卧房。走出堂屋时,初蓝忽然想起,黎安有个哥哥叫普格,不知道是这几个大男孩里的哪一个?她回头看了一眼,可黎安已经走出堂屋了,她就没问了。

    这是2002年秋天,凉山州里一个火塘旁的夜晚。

    普格想不到,自己将来有一天会走进自己在火光里憧憬的生活中去。

    初蓝也不会想到,在那火光里,坐着一个与自己永不相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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