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随庄春晓来到树州，恰好这里的大型招聘会连番登场，众多私企、三资企业和高校提供大量的招聘单位，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学子纷至沓来，让树州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树州之所以吸引众多学子慕名而来，不仅在于其经济成就、区位优势，更在于其环境之美。澄澈的湖泊、碧绿的青山、宜人的气候、悠久的历史、多元的文化，使这座城市魅力四射。庄春山在树州人才市场转了一圈，如同在江河、山阳、泉河等地的情况大同小异，人山人海、难望项背。庄春山仔细地观察，招工科的岗位多，招文科的岗位少。他有些泄气，漫无目的地在人流中穿行。他来到一家招聘企业文化培训师的摊位，递上简历，负责招聘的中年女士随手翻看了一眼，莞尔一笑：“你期望的工资收入多少？”

    庄春山：“五千元。”

    女士：“简历，我收了，等我们的通知！”庄春山等不及他们的通知，就随庄春晓来到了她家——康健推拿院。

    康健推拿院里，“白大褂”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他们运用自己在盲校所学的技能，为顾客做中医学意义上的经络按摩，客观上起到了活血化瘀、解乏去疲、松筋健骨的辅助治疗作用。

    陈来顺坐在原木老板桌前翻看《黄帝内经》，时而勾画，时而思索，时而会心地一笑，正因为文化程度不高，他才对学习如此重视，如此如饥似渴，庄春山这样想。

    庄春山的到来让陈来顺料想不到：“你咋来了？”

    庄春晓：“弟弟是来应聘的。”

    陈来顺：“事前也不说一下，俺好准备。”

    庄春晓：“准备啥呢？都是自家兄弟，不见怪。”

    陈来顺接过庄春山的旅行箱，放到里间，转身为他倒了一杯“树州青”绿茶，坐下来询问庄春山找工作的情况。

    听了庄春山的介绍，陈来顺非常理解庄春山，说：“不急，工作不好找，很正常，放下架子，慢慢来。”

    “万一找不好工作，我回家乡搞种植！”庄春山坚定地说。

    陈来顺：“说笑了，喝了这么多年墨水，回去当农民，早干啥去了，不念书也能打牛腿啊！”

    庄春山：“不一样，如果我回去种地，肯定是当现代农民！”

    陈来顺：“现代农民，跟传统农民有区别吗，不都要种地吗？你吃得了这个苦吗？”

    庄春山：“我能！”

    陈来顺：“嘻，痴人说梦。俺瞎借给你这么多钱读研！书生一个。再说现代农业需要现代农学知识，你学的那些专业能用来科学种田呀！”陈来顺一句话把庄春山噎住了，自己所学的那些国学知识的确与农业风牛马不相及。

    他哑口无言，可是嘴上却一点也不软：“不会，可以学嘛！”

    陈来顺没有再理他，恼怒地跨上一只篮子出去了：“俺去买菜，不跟你啰嗦了！”

    两人不欢而散。庄春晓白了一眼丈夫，递给庄春山一个削好的苹果：“弟，你姐夫文化不高，是粗人，说话不中听，莫怪，他的心眼儿是好的！”顿了顿又说：“你姐夫的经历也苦，十几岁就到城市打工，睡过马路，受过骗，捡过垃圾，被地痞打过，当过饭店跑堂儿、卖过菜，开过饭店，现在做了保健按摩师，还被人误解，被说成是做不光彩的职业。话又说回来，俺和他都觉得过得好。”

    庄春山说：“经历丰富。”

    庄春晓：“是啊，没有办法。记得俺们最困难的时候，手里只有伍块钱，租住在一个城中村里，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俺们就跑到火车站垃圾筒里捡瓶瓶罐罐，卖了二十块五毛八分钱，每人吃了一个白馍……然后他到工地搬砖，我就又到一个饭馆洗碗。唉，不说了，往事不堪回首。”

    庄春山认真地听着，一眼不眨，也没有接话。

    庄春晓擦了擦眼睛说：“后来你姐夫去找他开饭店的亲哥哥借钱，他明明看到哥哥从餐馆里出来，他哥也看到他了，可是他哥却装作没看到他一样，扭头走了。这件事对你姐夫的打击太大了，从此你姐夫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钱连亲哥都怕你，世上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帮助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自己。你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庄春山：“姐，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是说万一找的工作不理想，就回老家创业！”

    庄春晓：“姐不管你做啥，都要踏实，花拳秀腿可不行！”

    庄春山：“我踏实着呢，可路在哪里？”

    庄春晓说：“大道理俺说不上来，俺觉得年轻的时候受点苦是好事，天道酬勤。”

    庄春山：“姐，你说的话对着呢，但空口说白话，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庄春晓：“你让俺咋说呢，总不能说你研究生白上了，有文化还是比没文化强，别看在脚尖上。”

    庄春山：“现实是我快毕业了，工作还没谱儿，这是最大的现实。”

    庄春晓：“不是你找不到工作，是你眼光太高了。再说非要找工作吗？开网店、搞创业、送外卖不也是一样地高尚吗？”

    庄春山愣住了：“姐，你也为样认为！”

    庄春晓：“我的意思是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庄春山和姐姐的谈话后，他有些心神不安，扫视了一下按摩师的工作，只见一名按摩师正在给一名顾客拨火罐。那顾客趴在洁白的床单上，光赤的上身仿佛一截黑锅碳，按摩师拿起玻璃杯往酒精灯火焰上一烤，迅速地按在顾客背上，一连盖上了八个玻璃杯。十五分钟后取下来，顾客背上出现了一个个乌紫的实心圆。

    庄春山正看得专注，陈来顺回来了，两手不闲地提着活鸡活鱼，他把菜放下，围上围裙，杀鸡剖鱼。

    陈来顺：“春山，俺要对你说，树州作为南方开放城市，工业基础雄厚，又是全国闻名的小商品集散地，这里聚集着成千上万的外国商人，有乌克兰人、白俄罗斯人、欧洲人、东南亚人、非洲人，这些外商需要翻译，你英语好，当翻译也是不错的选择！”

    陈来顺的话对庄春山触动很大，他的思绪开始驰骋起来，他仿佛看到自己在商贾云集的小商品批发大市场，用流利的英语为买卖双方搭建了沟通的桥梁，一桩桩买卖促成了，他也拿到了不菲的收入。

    “老板我的肩周炎又患了！”一个顾客走进来。

    陈来顺热情地示意按摩师上手，可顾客点名让陈来顺按摩。

    “好呐”，陈来顺答应一声，扭头对庄春山说：“你出去转转，摸摸这里的情况。”庄春山点点头。从陈来顺的推拿院出来，他沿着千叶镇的街道信步。宽阔的街道、接连不断的车辆，绛紫的、白色的座座高楼与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遥相辉映。一家家商铺里的商品林林总总，美不胜收。络绎不绝的行人，身着各式的服饰让人目不暇接。商业的能量真强大啊，不同的商品无论相距多远都能走到一起，这就是商业的力量，庄春山无限感慨，不知不觉走进了工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