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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金谷觞豪友

    金谷园地处京郊,便于游览,富贵人家的别墅甚多。

    住在左近的豪门贵戚,公子王孙,每当春秋佳日,都喜带着宾客,携了俊童美姬,前往游玩,舆马丽都,仆从如云,后拥前呼,招摇来去。

    这类锦衣玉食的富贵中人,十九不耐登陟之劳,也离不开舆马从人,大都入山不深,仅就几处容易登临号称名胜的所在,择那平坦的冈坡,或是疏林之下,铺上一些锦茵文席,与众宾客杂坐纵饮,再命随行俊童歌姬,歌舞上—阵,稍微觉着有些疲倦,便即索然归去。

    来时的华服高冠和去时的衣香鬓影,配上当地的出容树色,虽然盛极一时,景堪入画,真正瑰奇灵秀之区,却非此辈中人所能涉足,至于山中的烟云变灭,岚光红紫,泉流石上,月照松间的无穷清趣,当然更领略不到了。

    入山路径甚多,斜对金谷园这面,路最平坦。由山口起,夹道古柳高槐,杂以桃李,道旁左右都是村舍田亩,当此春暖花开的时节,大片肥沃的黄土原野,都成了一片绿色。

    斜日未坠,白月始升,炊烟欲浮,黄昏已近,就要到来的晚景,在半天红霞映照之下,分外显得晴朗雄丽,夕阳反射中,所有田野麦苗和夹道花树,都被映成了金色。

    这时,田野里的农夫正在三五为群,缓步归去;由山里出来的游人,有的结伴同行于大道绿树荫中。

    有的坐在舆马之上,多半衣冠不整,吃得大醉,更有高骑骏马的豪奴在前开道,所过之处,一般寻常游人和农夫牧童们,全都望而远避。

    这般豪门贵戚,随从既多,声势浩大,身后阳光照处,许多散乱的人影全被投向地上,又长又大,一起接一起,纷纷朝前蠕动,看去和恶鬼有些相似。

    客人笑道:“国家治乱安危,千万人的生命所关,我等只愿战祸早平,少伤民间元气,于愿已足。商贾贱业,人更愚鲁,万不敢有玷皇封,致乖朝命;赐还更不敢受了。”

    水面上的浓雾也和开了锅的热水气一样,成团成片,随着晓风扬去,一时云烟浩渺,起伏滚转于万顷洪流之上,置身其间,真有海阔天空之感。

    不消半盏茶时,雾散云消,阳光转为银色,晴辉毕照,天水相衔,那大片黄流又闪动起亿万金鳞;未散尽的游云,倒影入水,水往东流,云却西去,云水交驰,顿成异景。

    正在暗中赞妙,以为从来未见之奇;猛想起天早大亮,应该唤起石崇,商量出困主意才是。心念才动,韩寿已被那耀眼的阳光惊醒,跳了起来。

    韩寿笑问:“石兄睡够了么?”

    石崇忙说:“太阳都这样高了。韩兄怎不喊我?”

    北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一座座山峰耸立在呼啸的风雪之中,悬崖峭壁被冰封雪掩,壁立万仞的崖壁犹如光亮的明镜般耀目,四周的苍松翠柏上积雪堆叠,绿白相间,好似银菊绽放,令人目眩。

    北风呼呼作响,越刮越大,苍穹愈发昏暗,天空中飘荡起横飞的雪花和冰屑,刺骨的寒意令人行色匆匆,路旁的老树疯狂地摇曳,呼啸声不绝于耳。

    季节交替,寒来暑往,萧瑟的冷风犹如一把雕刻岁月的刀锋,横扫四野,席卷苍茫大地。举目四望,但见朽木枯枝坠地,败叶随风翻卷,冷雨雪花潇潇而下,寒霜凝结,衰草连天,山寒水瘦,一片肃杀之色。

    灯火通明的议事殿,身穿柳色长衣的少年俊美柔和,丝般顺滑的黑发用绸带束起来,衬得肌肤凝白如玉,黑白分明的双眼如同两颗宝石一样清亮,粉色唇瓣如桃花一样柔美。

    他静静地站在暖色的灯火中,身上似乎若有若无散发出一种清冷高傲的气息。但是一转眼,那种清冷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玉般柔和内敛的气质。石崇心底深处似乎泛起一阵浅浅的涟漪,俊美少年灵动清亮的双眸,稚嫩青涩的气息,让他失去了平日古井般的平静冰冷。

    “公子!韩寿求见。”韩寿身体单薄,随狂风摇曳后,变得装束凌乱。在风雪摧折后,脸色绯红。

    少年风度翩翩,别有风致,让人看后心湖被石子投入,激起一圈圈涟漪,久久难以恢复平静。

    “石郎!别来无恙!”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治书侍御史陈承祚上书弹劾你!说你无征战沙场之功,又素无政纪。”石崇睥视,炯炯有神的眼睛略显傲慢。

    “陈寿不愿依附权贵,攀云附翼。虽然遭到贬谪,但中书令张华以其为栋梁之用,十分器重。”

    梅残香冷惊墨画,不曾侵染雪衣郎。

    石崇身穿锦袍大氅,在红炉小灶上温温吞吞。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

    随即挖苦道:“德真,你太仁慈了。”

    韩寿苦笑,暗自菲薄道:“承祚可是日后著书立说,彪功青史的人,才华灼灼。”

    “外面雪大,且饮酒暖暖身子。”

    “凭君满酌酒,听我醉中吟。客路如天远,侯门似海深。”

    “自依附贾公以来,诚惶诚恐。人生就像浮萍,譬如朝露。”韩寿感慨万千,偌大的恩赐让他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韩寿饮酒至情至性,既有侠骨柔情,又有快意恩仇,汪洋恣肆,酣畅淋漓。

    “德真哪里的话,贾公伟岸英姿,天下之人莫不仰望。如今还望在贾公之前美言几句,多多提携才对。”石崇狡黠多变,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

    “坚石,拿上好珊瑚来。”石崇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极其豪奢。在修武县聚敛钱财,鱼肉百姓。

    “这!如何受的如此重礼。”韩寿膛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指着一株珊瑚。而其光泽鲜丽、晶莹剔透。长约三四尺,瑰丽无比。

    厅门推开,进来了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突然身后有人轻轻一笑。

    “德真莫要惊愕!此是吾送于贾公贺寿之礼。”四尺的红珊瑚极其珍贵,凤毛麟角。五湖四海之中也难觅几株。

    “这只是见面礼而已。”石崇微微一笑,表情灿然生辉,微眯着眼。

    那名叫坚石的步履轻健,精神饱满,英气勃勃。

    “韩郎且随我来。”接着推开珊瑚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这是使君长年累月浇灌而成。”坚石能说会道,是个健谈的人。

    “东海鲛人!”只见一物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发色深蓝,深碧色的眼睛。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待我刨下鲛珠,献于贾公。”随即从胯下拿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握在手中,猛刺鲛人胸部。

    匕首是削铁如泥的宝刀,锋镝在寒光凛冽,血红的液体便在血管中急行,暴沸不已。

    此时鲛人被锁链捆住,面色狰狞害怕,四肢冰冷,双眼紧闭。

    “谁!”只见蜡烛吹灭,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现在已经午夜时分,突然一个黑影掠过窗头。

    满屋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随着一阵风袭来,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快点硝石!”石崇当即大喝道,声音明亮如山泉。

    “竖子草菅人命,吾今天为民除害。”那人是个锄强扶弱的汉子,身手十分敏捷,动作十分迅速。

    “其有党恶朋奸,甘为逆羽,杀无赦。”

    “那我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石崇刹那回神,莲步生风,似浮光掠影一般。石崇是好勇斗狠之徒,崇尚气力,身怀绝技。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势必是一场鏖战!

    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杀身之噩。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向其右侧轻闪,以剑挡斧,将对方之力弹空,夺其声势。

    觑见来势,身子灵巧侧避,推肘偏击。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银发黑衫,薄唇微抿。压的一双长眸深不见底,偶然抬目时却见瞳中似冰刃般的凌厉寒意,不动声色地透露出令人胆颤的霸气。

    “他的剑,好快!”刷的一声,剑尖已及其喉,一声惊呼,长剑出鞘,直指那人的咽喉。

    晾晾跄跄,筚衫褴缕的他狼狈不堪,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他的伤口血喷不止,染红了衣襟。

    痛得他心腔收缩,双腿发软,一头栽倒雪地之上!

    “石兄好武艺,怕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吧!”韩寿主动上前,掌声如雷鸣一般。

    读书与磨剑,旦夕但忘疲。

    “昔吾少年时任侠,素来以常山赵子龙为榜样。梦想有朝一日驰骋疆场、纵横天下。”

    二十多岁的他正是意气奋发少年得志的时候,纵马京城,轻狂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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