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双
之后的几分钟，凌骁的脑海里嗡嗡直响，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少女说道。
可是他惊恐地发现，就算自己知晓了医院在暗地里干的这些勾当，心中却始终没有离开这里的愿望。他居然还在告诉自己，留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尽管他知道这根本不可理喻，却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
他已经成为别人的木偶了。
“你没事吧？”214关心道。
凌骁摇摇头重新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看他已经了解到了一切，214终于开口道：“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我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凌骁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提出的第几个问题，他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团乱麻。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我在抽屉里找到的，或许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凌骁接过文件，打开翻了翻，这是一份以天数为单位的手写记录，封面没有标题，字迹密集但工整，看得出记录者态度严谨。扉页赫然印着刘科长的名字。
“是她写的？”凌骁看到这个名字难免有些惊讶。
他重新翻到第一页，开头写着：
“项目第一天。”
没有时间和日期，只有所谓的“第一天”，光从这段文字，压根看不出是哪一天。
记录者继续写道：
“所有人都很兴奋，包括我。因为这是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域，无论是历史上的前辈还是同时代的天才，都未曾对活诡本身的特性作出解答。他们或许曾浅略研究过其衍生物和污染物，却始终不触及这一切的本源——一切危机和灾难的源头，以及我们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根本原因。”
“这是因为恐惧，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也理解。毕竟所有人都见识过它的奇诡，它的神秘莫测，它的残酷无情。活诡的出现意味着威胁和死亡。但在我看来活诡不仅仅是这些，甚至应该用‘她’而不是‘它’来指代。”
“她是可以上升到美学高度的存在，代表着生命的终极奥秘和自然界的根本法则。在这样美丽的知识面前，谁能拒绝她，谁又能将这无尽的宝藏弃之不顾？一旦成功，将意味着人类史上的巨大飞跃，这种强大的力量将为我们所用，到那时，一定可以建设一个理想的世界。”
写到这里，记录者的字迹龙飞凤舞起来，大概是代入了感情。
不过他（抑或是她？）很快冷静下来，笔画重归平整，继续写道：
“前期的筹备工作已经完成，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总部的执行许可，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们配备了最好的设备条件和最优秀的人才，这或许会耗费我们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但这是值得的，至少我心底如此相信着。”
接下来的文字凌骁就很难看懂了，他大致扫了扫，很快把这部分翻了过去。
“第十四天。”
“第一批胚胎已经送进保温室，总共一千六百份，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大家士气高涨，我也很高兴。小家伙们都很健康，各项指标一切正常，送上来的数据太理想了，理想到我都不敢相信。”
“第四十五天。”
“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甚至比项目启动的那一天还要重要。我们将为胚胎注入样品。如果说之前的四十四个昼夜，所有步骤都在按严格计划执行，那么从今天起，往后的一切都将不可预测。鉴于活诡的不确定性和高度的可塑性，我们只能随机应变，即便是我们当中学识最渊博、经验最丰富的专家，也无法推断接下来的现象。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是前人从未涉足的领域，没有人可以为我们解答，没有任何资料供我们参考。”
“我一遍又一遍地通过光镜观察着胚胎，怎么看都不够。我没有孩子，而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第四十六天。”
“事实证明我们的研究的确有极大风险。超过半数的胚胎在注射后一分钟内当场死亡，甚至‘死亡’这个词已经无法形容光学镜下我所看到的惨状，细胞原有的正常结构被完全破坏，看不出一丁点残余的蛋白痕迹。那些剩下的当中也有六成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畸变。看着胚胎一个个化为齑粉，我的心都要碎了。但这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准备数量如此众多的样本，进行分批培养。”
“我只能祈祷他们能健康成长。”
“第四十七天……”
凌骁还想继续往下读，门口突然有动静传来。
“有人来了！”
214抢过他手中的记录本放回原位，四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们找到两个柜子当中一片狭小的空袭钻进去，几秒过后只听见一串脚步声，正门被打开，三四个人走了进来。
“温度调高，灯打开，我们再来一次。”为首的那个命令道。
这声音凌骁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刘科长。
实验室内的灯光一一亮起，把昏暗的空间一下照得通亮。设备开始运行，发电机发出呜呜的转动声。
凌骁躲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喘一声。身后的214也是相当紧张。好在这里足够隐蔽，运气好的话，对方多半不会发现藏匿的两人。
“三，二，一，开始。”
其中一人倒数后推动拉杆，机器的轰鸣声骤然增强，甚至还伴随着电火花的噼啪声。但凌骁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声音猜测外面的情况。
经历了难熬的几个小时，在运作了一段时间后，机器的噪音终于停歇下来，实验室内忙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平息。寂静良久，刘科长发话道：“这次的指标比上次接近了很多，大家再接再厉，我们很快就能成功的。好了，大家解散吧。”
凌骁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同记录本的作者联系在一起，两者的气质和风格根本就是两个人。
在确信实验室的人都走光后，凌骁和214终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摸了摸胸口，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汗流浃背，冷汗浸湿了上衣前后，手心也潮湿得握不住东西。
离开前，他忍不住再一次观察了容器，那泡在溶液中的人形确实和他别无二致，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在照镜子的错觉。这让他越看越觉得恐怖。
沿着原路返回到宿舍区，凌骁的精神愈发恍惚，这让本就疲惫的他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我得回去歇会儿。”凌骁说，“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事。”
女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进了房间，凌骁几乎是立刻就倒在了床上，他太累了，迫切地需要休息。
头一沾上枕头，黑暗就迅速地将他包裹，昏暗覆盖了他眼前的一切，凌骁沉沉睡去。他想就此昏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
这是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刚一醒来，耳边就有人焦急地催促。
“终于醒了！”叶清贤医生的声音从耳边爆炸开来，让他吓了一跳，“快起来，有很紧急的事务！”
“我xxx！！”萧凌在凌骁脑海里破口大骂，吼叫道，“你能有什么紧急事务？还不是急着压榨我！”
“没看见你爹我才睡醒吗？！”
他喊得声嘶力竭，然而除了凌骁，没人听得见他。
“我累了，不去。”凌骁的想法难得和萧凌一样，说罢倒头就要继续睡。
然而头部突然传来剧痛，持续的电流穿过他的大脑，凌骁痛得从床上弹起来，口吐白沫，抱着头满地打滚。
“唉……醒醒吧。”叶清贤叹了口气，怜悯道，“你早些配合我们，还能少受点罪。”
在他的脸上，原先的和蔼关切此刻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无情绪的冷漠。
凌骁向摄像头投出极度愤怒的目光，他知道对方正从那里看着自己，但这愤怒和憎恨很快被更为强烈的疼痛淹没。
“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少女说道。
可是他惊恐地发现，就算自己知晓了医院在暗地里干的这些勾当，心中却始终没有离开这里的愿望。他居然还在告诉自己，留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尽管他知道这根本不可理喻，却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
他已经成为别人的木偶了。
“你没事吧？”214关心道。
凌骁摇摇头重新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看他已经了解到了一切，214终于开口道：“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我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凌骁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提出的第几个问题，他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团乱麻。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我在抽屉里找到的，或许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凌骁接过文件，打开翻了翻，这是一份以天数为单位的手写记录，封面没有标题，字迹密集但工整，看得出记录者态度严谨。扉页赫然印着刘科长的名字。
“是她写的？”凌骁看到这个名字难免有些惊讶。
他重新翻到第一页，开头写着：
“项目第一天。”
没有时间和日期，只有所谓的“第一天”，光从这段文字，压根看不出是哪一天。
记录者继续写道：
“所有人都很兴奋，包括我。因为这是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域，无论是历史上的前辈还是同时代的天才，都未曾对活诡本身的特性作出解答。他们或许曾浅略研究过其衍生物和污染物，却始终不触及这一切的本源——一切危机和灾难的源头，以及我们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根本原因。”
“这是因为恐惧，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也理解。毕竟所有人都见识过它的奇诡，它的神秘莫测，它的残酷无情。活诡的出现意味着威胁和死亡。但在我看来活诡不仅仅是这些，甚至应该用‘她’而不是‘它’来指代。”
“她是可以上升到美学高度的存在，代表着生命的终极奥秘和自然界的根本法则。在这样美丽的知识面前，谁能拒绝她，谁又能将这无尽的宝藏弃之不顾？一旦成功，将意味着人类史上的巨大飞跃，这种强大的力量将为我们所用，到那时，一定可以建设一个理想的世界。”
写到这里，记录者的字迹龙飞凤舞起来，大概是代入了感情。
不过他（抑或是她？）很快冷静下来，笔画重归平整，继续写道：
“前期的筹备工作已经完成，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总部的执行许可，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们配备了最好的设备条件和最优秀的人才，这或许会耗费我们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但这是值得的，至少我心底如此相信着。”
接下来的文字凌骁就很难看懂了，他大致扫了扫，很快把这部分翻了过去。
“第十四天。”
“第一批胚胎已经送进保温室，总共一千六百份，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大家士气高涨，我也很高兴。小家伙们都很健康，各项指标一切正常，送上来的数据太理想了，理想到我都不敢相信。”
“第四十五天。”
“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甚至比项目启动的那一天还要重要。我们将为胚胎注入样品。如果说之前的四十四个昼夜，所有步骤都在按严格计划执行，那么从今天起，往后的一切都将不可预测。鉴于活诡的不确定性和高度的可塑性，我们只能随机应变，即便是我们当中学识最渊博、经验最丰富的专家，也无法推断接下来的现象。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是前人从未涉足的领域，没有人可以为我们解答，没有任何资料供我们参考。”
“我一遍又一遍地通过光镜观察着胚胎，怎么看都不够。我没有孩子，而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第四十六天。”
“事实证明我们的研究的确有极大风险。超过半数的胚胎在注射后一分钟内当场死亡，甚至‘死亡’这个词已经无法形容光学镜下我所看到的惨状，细胞原有的正常结构被完全破坏，看不出一丁点残余的蛋白痕迹。那些剩下的当中也有六成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畸变。看着胚胎一个个化为齑粉，我的心都要碎了。但这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准备数量如此众多的样本，进行分批培养。”
“我只能祈祷他们能健康成长。”
“第四十七天……”
凌骁还想继续往下读，门口突然有动静传来。
“有人来了！”
214抢过他手中的记录本放回原位，四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们找到两个柜子当中一片狭小的空袭钻进去，几秒过后只听见一串脚步声，正门被打开，三四个人走了进来。
“温度调高，灯打开，我们再来一次。”为首的那个命令道。
这声音凌骁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刘科长。
实验室内的灯光一一亮起，把昏暗的空间一下照得通亮。设备开始运行，发电机发出呜呜的转动声。
凌骁躲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喘一声。身后的214也是相当紧张。好在这里足够隐蔽，运气好的话，对方多半不会发现藏匿的两人。
“三，二，一，开始。”
其中一人倒数后推动拉杆，机器的轰鸣声骤然增强，甚至还伴随着电火花的噼啪声。但凌骁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声音猜测外面的情况。
经历了难熬的几个小时，在运作了一段时间后，机器的噪音终于停歇下来，实验室内忙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平息。寂静良久，刘科长发话道：“这次的指标比上次接近了很多，大家再接再厉，我们很快就能成功的。好了，大家解散吧。”
凌骁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同记录本的作者联系在一起，两者的气质和风格根本就是两个人。
在确信实验室的人都走光后，凌骁和214终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摸了摸胸口，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汗流浃背，冷汗浸湿了上衣前后，手心也潮湿得握不住东西。
离开前，他忍不住再一次观察了容器，那泡在溶液中的人形确实和他别无二致，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在照镜子的错觉。这让他越看越觉得恐怖。
沿着原路返回到宿舍区，凌骁的精神愈发恍惚，这让本就疲惫的他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我得回去歇会儿。”凌骁说，“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事。”
女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进了房间，凌骁几乎是立刻就倒在了床上，他太累了，迫切地需要休息。
头一沾上枕头，黑暗就迅速地将他包裹，昏暗覆盖了他眼前的一切，凌骁沉沉睡去。他想就此昏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
这是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刚一醒来，耳边就有人焦急地催促。
“终于醒了！”叶清贤医生的声音从耳边爆炸开来，让他吓了一跳，“快起来，有很紧急的事务！”
“我xxx！！”萧凌在凌骁脑海里破口大骂，吼叫道，“你能有什么紧急事务？还不是急着压榨我！”
“没看见你爹我才睡醒吗？！”
他喊得声嘶力竭，然而除了凌骁，没人听得见他。
“我累了，不去。”凌骁的想法难得和萧凌一样，说罢倒头就要继续睡。
然而头部突然传来剧痛，持续的电流穿过他的大脑，凌骁痛得从床上弹起来，口吐白沫，抱着头满地打滚。
“唉……醒醒吧。”叶清贤叹了口气，怜悯道，“你早些配合我们，还能少受点罪。”
在他的脸上，原先的和蔼关切此刻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无情绪的冷漠。
凌骁向摄像头投出极度愤怒的目光，他知道对方正从那里看着自己，但这愤怒和憎恨很快被更为强烈的疼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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