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林丹汗

    起因很简单。

    施鳯来签署完旨意后道:“直隶百姓是陛下子民,江南百姓也是陛下子民,何厚此而薄彼乎?”

    施凤来是江南人,两次上疏请求减免逋赋,朱由检都没有同意。

    虽然碍于大义没有阻挠圣旨的签发,却在事后发了些牢骚。

    此话随即传了出去,一票江南官员深有同感,朝廷内外议论纷纷。

    朝廷上随即掀起一股为江南请旨减免赋税的潮流。

    有人隐约间开始指责皇帝不公平,苛待江南士民。

    朱由检怒了,他现在不需要大臣多嘴,需要的是坚决执行。

    何况,他不是万历,遇事只会缩在宫中。

    这股歪风必须打下去。

    还是要魏忠贤去做。

    “王之心,召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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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纷纷攘攘,老魏你怎么看?”

    “陛下,这是小事,交给臣就是了。”

    朱由检没有说话。

    魏忠贤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什么都好,就是这优柔寡断是大毛病。

    魏忠贤没有急着说话,悄悄的仔细打量了皇帝几眼。

    这一段事情多,皇帝脸上的疲惫之色很明显。

    “陛下。”看着朱由检,他似乎看到了刚执政时的朱由校,魏忠贤有些担心:“陛下不必担忧,交给臣去办,臣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穿越成皇帝,既是一种福利,也是一个负担。

    说福利,是因为如果运作的好,皇帝可以在短时间内就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说负担,是因为你不能流贼一般肆无忌惮。

    你有责任也有道义而且也必须去运行好现有的这个体系。

    这既包括朝廷,又包括民间。

    在朝廷来说,你要小心翼翼的保持它的正常运转不能出什么大岔子。

    否则,崇祯末期就是个例子,赋税完成率只有30%,这点钱能干鸟?

    甚至,你还会得到一些附送的动乱。

    或者,就会像崇祯与宣统时期一样,文武官们都在演戏顺便看戏,坐等这个王朝完蛋。

    在民间来说,你必须保证不出乱子,有灾必须救,有乱民必须平息。

    否则一次规模不大的动荡就会消耗你大量的资源,再将一地打成废墟,留下个烂摊子还得你收拾。

    当然,如果你随身携带了上帝给的某套外挂,那这些就都是屁话。

    具体到施鳯来之事,如果简单粗暴的一抓了事,只怕是会引发江南籍官员的反弹。

    “王之心,给老魏念一念。”沉默一会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朱由检吩咐王之心,又问道:“老魏,还不识字?”

    魏忠贤老脸有些挂不住:“臣已经识得一些,只是看文章还是很吃力。

    臣毕竟是年纪大了,学起来很吃力。”

    这没辙。

    魏忠贤听完朱由检的资料之后,很是疑惑:“陛下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口舌,臣有些愚笨,想不明白。”

    “你照做就是。”

    “臣遵旨。”

    魏忠贤不再多说。

    文渊阁里,魏忠贤再次来此与阁老一起议事。

    “现在朝堂里充斥着这些话,陛下很不高兴。

    咱家既然是皇帝的家仆,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都是哪些人说的,该怎么查办,诸位都说说吧。”

    “呵呵。”魏忠贤又笑道:“说起来,诸位都是自己人,咱家也不想弄得生分了。

    大伙商议商议,该怎么向陛下请罪。”

    “厂公这是何意?”

    施凤来很愤怒,枉我为你鞍前马后效力数年,这一点小事就非得要我难堪吗?

    “毁谤陛下,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个交代的。”魏忠贤不阴不阳的道。

    “毁谤?还请厂公指教何处毁谤?”施凤来气笑了:“如果真的是毁谤,下官自然会向陛下请罪。”

    魏忠贤也笑了,慢条斯理的道:“咱家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诸位莫怪。

    咱家先给大伙念几个数字。”

    天启六年,苏州府逋赋53000余两。

    松江府逋赋20000余两。

    顺天府逋赋900余两。

    河间府逋赋500余两。

    保定府税赋全部完成。

    天启七年,苏州府逋赋148000余两。

    松江府逋赋50000余两。

    顺天府逋赋13000余两。

    河间府逋赋10000余两。

    保定府税赋全部完成。

    一口气背完,魏忠贤又道:“说陛下厚此薄彼,咱家就想问问,说这话的人是怎么昧着良心说的?”

    施凤来面红耳赤的辩解道:“江南赋税历来重于北方。”

    “江南赋役是重,可江南赋役为什么重?”魏忠贤不紧不慢的道:“就拿金花银来说,每石折银只有区区2钱5分,当初可是特意指定给官田租户的,就为了减轻官田租户的负担,可时至今日,金花银都分摊到哪了?

    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就不必说出来折大伙面子了。”

    施凤来沉默。

    李国榗又来和稀泥,不愧是老好人:“纠缠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厂公不如说说您打算怎么办?”

    “咱家的意思,该给陛下上疏请罪的就上疏,该抓几只鸡的就抓几只。”

    施凤来怒气上头,也是想借机隐退:“既然如此,下官请辞官归故里,以此向陛下请罪。”

    说完之后,摘下乌纱帽放在桌上,拿起墨块开始研磨,就欲上表请辞。

    三位阁老皆心有戚戚焉,这朝堂是越来越不好混了,不如归去了。

    魏忠贤怒不可遏!

    居然敢与咱家玩这个!

    你莫不是忘了咱家是谁!

    咱家才将你们的拜贴送回去几日?

    都忘了吗?

    也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施凤来是会试第一名出身,堪称才高八斗,片刻间就将辞职书一挥而就。

    放下笔,拿起奏章呵了几口气就这么举着,天冷,墨干得慢。

    “好字!不愧是文坛大家。”

    “行文流畅,一气呵成,好!”

    施凤来含笑与众人致意,文采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一点。

    “嘶!”一只手从旁伸过来,径直将奏章拿去,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呵呵!”魏忠贤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想走?

    问过咱家没有?”

    “厂公,这是何意?”

    “厂公,施阁老以此请罪,何故阻挠?”

    “何意?哈哈,哈哈!”魏忠贤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厂公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失心疯?

    魏忠贤直笑得不住的咳嗽,这才止住笑声,伸出袖子拭了拭眼角才道:“咱家笑你们,都忘了咱家是谁吗?”

    慢慢的直起身子,森然道:“咱家姓魏,先帝赐名忠贤,蒙陛下看重,执掌司礼监兼提督东厂太监。”

    “这些年蒙先帝看重,咱家也多少有些权力。又蒙陛下看重,咱家这些权力还在。

    黄阁老,施阁老,张阁老,李阁老。”他伸出手去一个个的点着名:“咱家既然能将你等扶上阁老高位,自然也能将诸位打落云端。”

    “咱家让你走,你不走也得走!

    咱家不让你走,你想走也走不了!

    非要走?”

    魏忠贤厉声道:“陛下的诏狱已经空了很久,哪位想走的先进去住几日再说,若是查不出什么事端,咱家亲自送你们归乡。”

    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魏忠贤身体又慢慢的恢复了佝偻的样子,温言道:“陛下不在这里,咱家也给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这人哪,要识时务。

    不能说捞银子少了,责任大了,就想着脚底抹油。

    陛下新皇有新气象,这往后做事要变一变了,各位好自为之。

    大伙都是明白人,冠冕堂皇的话都不必说了,还是议一议事情该如何请罪吧。”

    一番话说完,四人都是呆若木鸡。

    剥去大义凛然的外表,其实大家都是俗人,魏忠贤所说正是他们所虑。

    再记起魏忠贤的手段与狠辣,都是悚然而惊!

    这船上来很不容易。

    下去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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