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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竹林出世

    自古道:兵匪一家,欺压百姓。二十世纪初湖北地方有直系军阀、北洋军阀、皖系军阀等互相混战、争霸;各地土匪猖獗。平时不是战争就是土匪抢掠,社会动荡,民不聊生。老百姓生活不得安宁,经常跑反、逃难。相隔几天就会出一次妖风:“土匪来了!”,“军阀打仗了!”。妖风一起,大村上的人便担惊受怕地都跑到小山沟里躲起来。等到土匪、军阀兵走远了才敢回家。

    这些地方的老百姓一提到军阀、土匪,便谈虎色变,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1918年深秋,在一个秋风萧瑟,红叶纷飞的日子里,黄家屯人刚刚吃过早餐和往日儿一样三五成群地走向田野,突然有人高喊:“军阀兵来了!要打仗了!”

    人们惊慌失措,奔走相告:“这次真的军阀打仗了,逃命重要,赶紧跑!跑!”

    村里人扶老带幼,背米袋提包袱,牵牛赶羊,哭着喊着向村后的树林中跑去。如鸟飞兽散,一会儿村上的人都跑光了。家家锁门闭户,很快村里如一潭死水。

    只有王建财夫妻两人尚未出走,因为妻子有孕临盆,只得居家不出。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团团转。若真的打起仗来,一家三口准遭殃!

    左思右想,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离家出走。他们慌忙找来些换洗衣服,带些零钱,锁好门窗。建财搀扶着妻子慢慢地离开了家,向村后的树林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妻子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只得在树林深处的一撮竹窝里,选择空地坐下歇息。

    忽然间他妻子说:“我肚子痛。”

    “这怎么办呢?肯定是要生产了。”黄建财无计可施。

    一会儿妻子的下身流出了一阵血,一直淌到鞋袜上。建财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这里无人,也没有接生婆,更没有热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这般事儿呢?

    在这十万火急之中,他抱来一些干茅草铺在地上叫妻子躺在上面。一会儿她生下一个女婴,小东西精光的身体呱呱坠地,掉在茅草上,血淋淋的沾了一身竹叶、草末、泥巴。两小脚直蹬,张着小嘴不住地哇哇啼哭。

    “唉!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来到世上,该你受苦了!”黄建财长叹一声,慌了手脚。

    没有盆,没有水,没有剪子,没有衣服。在这万般无奈之下做母亲的只有用自己的牙齿给婴儿咬断了脐带。

    秋风飕飕,小东西冻得发抖。也没有洗,抓一把乱茅草给她擦了擦,沾满的草末、泥巴也来不及清理。母亲脱下一件外衣血淋淋的将她包裹了起来,用茅草绳子捆扎了一下。

    这时树林外面又传来喊声:“军阀兵来了!打仗了!”枪炮声、喊杀声渐渐逼近。

    黄建财只得再次搀扶起妻子艰难地向前走。在深深的草丛中走了好一阵才找到一条羊肠小道,他们随着这小道向一个叫北山沟的小村走过去。

    妻子在山路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路上女婴不断地啼哭。远处的战斗号角声、枪炮声越来越近,喊杀声十分惊人。在这万分危急之时,黄建财害怕婴儿的哭声被当兵的听到了,会引来杀身之祸。情急之中果断地说:“快把小孩扔了,扔了!大人逃命要紧!”

    做母亲的那里舍得?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是头胎,再也不忍心造这个孽!她哭诉着,骂道:“你缺德!不是你生的?是吧!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呀?”

    可怜这做母亲的把婴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衣服捂着那小脸,不让她哭出声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挪动,一步一个血印,好容易又走了三里多路。这对于一个三寸金莲又刚生孩子的妇女来说,是何等的艰难啊?

    他们来到北山沟这个小村庄才歇脚。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野外渐渐灰暗,风更紧,天更冷。他们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慌忙打开衣包看看婴儿,坏了,婴儿闷得小脸蛋像熟葡萄一样乌紫,不哭也不动了。黄建财慌忙用手指试一下婴儿鼻孔,叹道:“哎呀,没有气了!”他摇了摇头说:“没有用了,没有用了,扔掉吧,扔掉吧!”

    他妻子“哇”的一声哭了,说:“哎呀!怎么搞的?刚才还在动弹么?这一会儿怎么是这样?”她边哭边抱着婴儿不断的摇晃,摇晃,再也舍不得扔掉。过了一会儿小嘴巴终于动了两下,似小猫叫一样“哇-”的一声哭了。

    建财说:“好了,好了,死不了。受苦人命大!”

    夫妻俩破涕为笑,才松了口气。

    血盆一样的太阳慢慢地沉入天际,夜幕渐渐来临。建财向前敲敲这户人家的院门,问道:“屋里有人吗?”

    喊了两声院内出来一位老者。建财两手一拱行了个礼,说:“老人家,我们是跑反逃难出来的,天色已晚,想在贵处借个宿,行吗?”

    那老头摇摇头,好像没有听懂建财的话,只发出:“哑,哑,哑......”的声音。

    大概是个哑巴?建财不方便进去,只得再次叫一声:“屋里有人吗?”

    “谁呀?”里屋有人答腔了。

    建财忙说:“老乡,是我们呀。”

    屋内出来一位中年妇女,穿一身蓝布衣服,头发向后卷成一个皱巴巴(发鬈)。一脸笑容,看起来很善良。她见外面两个陌生人,便和颜悦色地问:“你们是--”

    “嫂子,我们那边打仗了,被迫跑反出来。天色已晚,想在你家借个宿,行吗?”

    “行行行,哪个不出门呢?”

    说话间女婴“哇,哇”的哭了。那女人说:“哟!还有个奶毛?好玩吧。”

    这么一问,黄建财只得实事求是地说了:“不瞒你说,这女婴是刚才在竹林里生的。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投靠你们,请行个方便吧?”

    那女的很善良,忙说:“行,行。可怜呀,这个小宝贝在野外所生,天当被,地当床,将来必定是个有天寿、地福的福姑娘。真有意思,难得,难得!进来,进来,宿我家吧......这兵荒马乱的......到,到哪里去,去呀......”

    说到这里她却吞吞吐吐的停了下来,显示出很为难的样子。下面的话不言而喻,建财领悟了她的意思:在农村里有迷信思想,认为刚生孩子的妇女未满月不能进别人家的门,会给人家带来晦气。

    建财忙说:“哦,哦,我知道了。那末有没有闲置的小屋、偏房吗?给我们暂住也行。”

    “有,有,你们随我来看看行不行。”

    建财夫妻俩随着进了院子。院子西边有间小屋是牛棚,还放了些杂物。因为长时间不住人,有些霉气和牛粪味,布满了蜘蛛网。

    那妇女说:“只要把这些杂物搬出来就可以开铺了,委屈你们,将就将就吧?”

    建财说:“行,行,出外由外,还讲究什么条件?”

    那妇女、老头和建财三人把那些杂物全部搬了出来,清理打扫了一下。抱来干稻草铺了张地铺,主人拿来被单,棉絮往上面一铺;老头拿来煤油灯、便桶、水瓶、洗面盆等。

    “你们看,行不行?”

    “可以,可以,多谢大嫂了。”

    “不用谢,条件不好,请将就着吧。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吃喝我送来。苦一点不要怪,打完仗,当兵的走了再回去。”

    黄建财夫妻俩不住地道谢,为难之时能遇上这样的好人算是走运了。

    那妇女带着微笑转身去了。她手脚十分麻利、快捷,一会儿端来饭菜,说:“请两位先充充饥吧,没有好招待,出门不能饿着肚皮呀?”

    “谢谢,谢谢,给你添麻烦了。”谢过主人,夫妻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确实饿了,简单的饭菜吃得特别香。

    过了一会儿女主人给女婴洗过澡,换了衣裳,又端来黄连水和红糖汤,笑嘻嘻地说:“小女孩初食人间烟火,先吃一口黄连水,愿小女儿先苦后甜,一生平安。”

    “谢谢,谢谢。”黄建财夫妻俩不住道谢。

    女婴尝到黄连水,苦,小嘴巴张着便哭,惹得大家嘻嘻地笑。她又喂糖水,嘴里念念有词:“第一口喝了,愿女儿一生平平安安,茁壮成长;第二口喝了,愿她一辈子甜甜蜜蜜,永远幸福;第三口喝了,愿长大成人后找个如意郎君,白头皆老。”接连许了三个愿。

    “哎哟,托福,托福。谢谢大嫂的好意,谢谢。”听了一阵祝福词,黄建财夫妻俩非常高兴、感激,喜笑颜开。

    打那时起,一日三餐天天都由主人送过来,细心照顾,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主人虽好,但牛棚毕竟是牛棚,虽然已有些寒意,可晚上蚊子仍然嗡嗡叫,一把掠过去能抓住好几个。三人的身上尽是蚊虫块,特别婴儿,全身布满了红点点,小脸蛋红肿得像红萝卜;又因为潮湿肮脏,三人身上长满了虱子,被絮上、棉袄上许多虱子,吃得胖胖的一饱血;与牛同舍,身上一股牛粪味,直充鼻孔,真见不得人。

    欢乐的时光一向是过得特别快,而痛苦的日子是难熬的。在那牛棚里度日如年,整整挨了十多天。待到打仗结束,风平浪静才回家。

    临走时建财要付些饭菜钱,主人执意不收,她说:“什么饭菜钱,这又不是饭店。我没有好招待,提起来羞死人了。如果不嫌弃,我们结为亲戚走走倒是好事。”

    黄建财见她慈善、厚道,觉得此人交得。便说:“好,好,结门亲戚,结门亲戚。”

    还是他妻子反应快,忙说:“那么,小丫头拜你为干妈吧?”

    女主人高兴地说:“好,好,我就是缺少个女儿,有个干女儿走走再好不过了。”说罢她转身回屋去了,片刻拿来两块大洋,顺手在门对联上撕下一片红纸包着塞进婴儿身上,说:“我给小宝贝一点贺礼,祝她长命百岁!”

    “不能收,不能收,在这里吃住多日,你分文不要,怎么能又吃又带呢?”建财推辞不收。

    “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是我给小女孩的一点儿心意。收下吧,你把我这个干妈当铁公鸡,一毛不拔?”

    女主人执意要给,黄建财推辞不了,便说:“谢谢孩子的干妈。孩子长大了一定来感谢你这个好心的干妈。”

    “好,好,我们等待那一天的来到。”

    双方道别。

    温润的清晨,彩霞把每一座山头、每一片地面都抹上一层粉红的薄纱,温柔、美丽得令人瞠目。在此美好的时光,黄建财夫妇把这个宝贝女儿带回了朝思暮想的家。

    回家后黄建财给女儿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黄蕾”,即将绽放的花蕾,多美丽呀!而他妻子却执意不从,说:“不好!不好!什么‘黄蕾,黄连’的?‘黄连’多苦吗?一辈子吃不完的苦!我叫他‘竹林’,竹林是她的出生地,值得纪念。梅兰菊竹四君子之一,叫起来既好听又有意义。”

    黄建财没有听妻子的话,去祠堂里报户口时还是给女儿取名为黄蕾。而他妻子却一直唤他黄竹林。有时也调皮地叫她“咬脐丫”、“牛棚丫头”、“稻草虱子”等,这些都是她难忘的苦衷,深深地记在心坎里。

    后来“黄蕾”、“黄竹林”很少有人叫,而“咬脐丫”这个奶名很快在村上传开了。到了十六七岁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女,人们仍然喊她“咬脐丫”。

    她出生时的传奇故事也广为流传,成了一时的罕闻奇迹。

    咬脐妈妈含辛茹苦地抚养着咬脐,咬脐也天性健康,茁壮成长。十多岁便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很有光彩;一头乌黑而自然的卷发闪闪发亮;高高的鼻梁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黑葡萄样的眼珠,十分有神;红红的嘴唇能说会道;笑起来两只酒涡,惹人喜欢;身材高挑,曲线柔美;热情爽朗,天真无邪。人称小精灵,十分可爱。

    咬脐的爸爸一直在外面做小生意,经常不在家,小咬脐陪伴着妈妈,与妈妈相依为命。

    她聪明伶俐,小嘴巴能说会道,五岁就能和大人对答如流。她勤奋好学,遇事总要问个为什么?因此她很懂事。从小欢喜画画,母亲买支铅笔给她学画,只几天功夫,她画的花、草、狗、猫等就好点儿像。

    母亲非常喜欢这个闺女,又爱又怜,视她为掌上明珠。

    八岁那年,咬脐妈对她爸说:“竹林聪明,你把她送进学校读书吧?”

    她爸瞪着眼睛说:“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又是女孩子,读什么书呀?不读!”

    这也难怪,当时社会男尊女卑,很少有女孩读书。用农民旧思想的话说:“女生外向,总是要嫁人的。读书也是给别人家读的,花钱也枉然。”

    为了咬脐丫读书的事,夫妻俩曾狠狠地吵过一架。因经济大权在男方手里,女的败北。因此咬脐没能读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咬脐心灵手巧,十岁那年冬天,她妈妈在做鞋,她一旁看着学做针线,很快,什么纳针、缭缝针、锁边针等都学会了。接着又学会了纳鞋底、做鞋帮、上鞋底等,因此她十多岁就会做鞋了。后来慢慢地做得更漂亮,更结实,更合脚了。

    后来在妈妈的指导下又学会了做花,什么鞋头花、枕头花,越做越好。构图新颖,色彩鲜艳,很有神韵。超过了她妈妈,真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天母亲问女儿:“竹林,你做的花色彩搭配得这么好,是跟谁学来的呀?”

    咬脐笑着说:“我看院子里鲜花配的色。”

    “那你图案怎么学会的呢?”

    “我觉得做多了反而不好看,只须做几朵花配几片叶反而好看些。”

    看来绣花和画花一样也能写生、构图。咬脐聪明伶俐,自学成才,她妈妈心里乐滋滋的很是佩服。

    很快咬脐的做鞋、绣花在村上小有名气,很多姑娘都乐意和她交朋友,跟她学做鞋、做花。

    咬脐的父亲黄建财也聪明、能干,心眼儿活泛。年轻时一直在外做行商,做点儿鞋帽生意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平平。自从八国联军侵华后,各国的商界把中国看作肥羊肉,大市场,千方百计到中国来推销商品。国人把这些外国商品叫“洋货”,什么洋布、洋伞、洋肥皂、洋火、洋蜡烛等等,几乎日用品都姓“洋”了。

    中国人民抵抗外国侵略者,也抵制“洋货”。但在当时的社会状态下越是抵制越是销得快,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这是社会发展规律,先进的总是要代替落后的。

    比如火柴:几千年来,中国农村老百姓家里传统的取火方法是用火刀打火。用一块铁片叫“火刀”,一块黑色的石块叫“火石”,用表芯纸卷成的纸条叫“媒纸”。打火时把“火石”与“媒纸”紧紧掐在左手虎口里,右手握火刀去打火石。打几下,甚至十几下,打出的火星溅到“媒纸”上,“媒纸”传上火星,再吹几口气便引来了火。

    若遇上阴雨天就打不来了,很不方便。

    有了火柴,情况大不一样。取一根火柴一擦,火便来了,方便而快捷,何乐而不为呢?

    又如肥皂:当时落后的农村妇女们洗衣服是用热水去过滤新鲜的稻草灰,用过滤出来的水去洗衣服。大概稻草灰中含碱,滤出含碱的水能除去衣服上的油脂的道理。但用这方法洗的衣服呈灰色的,混浊的。洗衣也很麻烦。

    有了肥皂情况就不同了,只须在衣服脏处抹些肥皂搓一搓就干净了。

    尤其那外国的花洋布,质地薄而细腻,花色多,不退色。穿着透气、轻便、凉爽而漂亮;当时农村的家织土布粗糙、厚硬而且不牢;花色也只有条子、格子或单色印花;水洗会退色,穿着不舒服,远远比不上花洋布。

    因此花洋布的出现,妇女们争先恐后去抢购。

    多种原因当时的“洋货”受人青睐,成了时尚、热销商品,悄悄地在我国农村流行起来。这自然给那些不法商带来赚钱的好机会。

    黄建财抓住了这个有利商机,偷偷地做起了洋货生意。他从芜湖、无锡、南京等地进那些日用品“洋货”,到湖北农村偷偷推销,生意好极了。只几年功夫就发了点小“洋财”,买了田,雇了长工;做了一颗印的大住宅,并修了漂亮的后花园。园内栽有月季花、牡丹和芭蕉等。也修了小桥、水池、假山、石道等。小小暴发户的庭院不亚于大员外家的庭院。

    小咬脐非常喜欢她家的家业和庭院,整天洋洋得意地在院子里玩耍。她对这里的花草极端迷恋,成了一个爱花如命的园丁。很快学会了栽花、种草和施肥、浇水等技能。她栽的美人蕉、紫罗兰、凤仙花、月季等都长的很好。每到夏天她用凤仙花染指甲,也帮母亲、妹妹染,她的心思优雅细致。

    而她母亲却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因为她经常听到外面人风言风语,说:“黄建财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搞‘洋货’生意,为富不仁,违背良心发国难之财,总有一天要倒霉?”

    黄建财妻子担惊受怕,劝丈夫不要做这种生意,他当耳边风,继续去做。

    请来的长工孙师傅是本村人,为人本分,做事踏实。几十亩田地由他打理得有条有理,唯一能帮忙的也只有小咬脐了。农忙时送饭、送茶,下蚕豆、碗豆、麦子等,都是咬脐的事。到后来车水、栽秧她都学会了。做农活她不亚于男儿;家里挑水、推磨、砍柴、浇园都是咬脐做。她里里外外一把手。虽说是暴发户的大家闺秀,并没有小姐般的娇生惯养,而是田地里,磨坊里忙个不停,却像一个农民的女儿。

    母亲见她能干,既高兴又心疼。

    孙师傅觉得田多了人手不够,如果再雇长工不合算,想来想去买头牛比较好,有牛耕田人轻松多了。一天他对老板说:“老板,田多了一个人种不下来,买头牛吧?有牛既省劳力又能积肥料,一举两得。”

    黄建财觉得老孙言之有理,便答应说:“老孙,你说得对,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想买头牛。请大伙给打听打听哪里有牛买?”

    几天后黄建财真的牵回来头牛。他将牛拴在门前的大榆树下,一会儿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围着牛,七嘴八舌,对牛品头论足。

    那是头四颗牙的公牛,全身黑油油的毛,骨粗、膘肥、肩厚、四肢健壮,身强力壮。

    二叔说:“这牛年轻,才四颗牙,肯定有劲。只是还没有学会耕田。你看它肩上毛发无损,没有上过犁似的。”

    黄建财说:“听卖主说它已学会了耕田,而且步子走得很好。”

    孙师傅品议着说:“这牛已耕过田,看它的肩膀肌肉发达,是用过力的肩。可能不那么乖巧,有脾气,它的眼珠凸起的,常沉着头偷眼看人,一付凶相。”

    “对对,卖主说它爱唬人,要防着点。”

    二叔说:“这牛唬人,胆小的人不敢靠近它。建财呀,你必须请一个能干的放牛郎哟?”

    “我想暂时叫小丫头咬脐放着,待到农忙需要割草喂牛,再请放牛郎。”

    二叔说:“你拉倒吧!小丫头能放鹅,放鸭,最多也只能放羊。这样的烈性牛!她敢放?”

    老孙说“老板怕花钱请放牛郎,就叫咬脐来试试。”

    黄建财点点头,便朝屋里喊:“丫头,来,我给你买来个好玩的东西,你来看看。”

    咬脐和妈妈一同在屋里忙做针线活,听爸爸一喊便很快往外跑。她妈也好奇地跟女儿后面来了。

    小姑娘高兴得一蹦三跳地跑了出来。见门外这么多人不知何事,把舌头一伸肩一耸,想退回屋去。刚好与她妈相撞,便挽着妈的手臂一道出了门。

    黄建财说:“丫头,我给你买来一头好玩的牛,你高兴吗?”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咬脐认为牛和小兔、小羊一样温顺、好玩,她哪里知道牛这么凶狠!好奇地去抓牛绳,牛头一沉,瞪着双眼,向她唬来。咬脐吓得哇的一声尖叫,回头就跑。

    她妈慌忙搂住丫头,骂道:“没事找事!为什么买头牛来吓丫头?吓病了再找你!”

    这一幕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咬脐从妈的腋下露出半张脸,不住地摇手,再也不敢靠近牛了。

    二叔笑着说:“我说嘛,丫头毕竟是丫头,个个都胆小,怎么敢放烈性牛呢?必须找个能干的放牛郎。”

    黄建财说:“是是,不请放牛的不行。”

    孙师傅却丧气地说:“老板,本想给你省一点,谁知反给你找来麻烦了。”

    “没事,没事,迟早要请人。请大家帮忙打听打听,找个放牛郎吧。”

    大伙点点头,慢慢地散去了。

    十一岁的咬脐黄竹林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听爸爸说要请个放牛郎回家,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家里将要添个人口,真有意思!她高兴极了。

    咬脐五岁那年她妈生了个二胎,原本想给咬脐添个弟弟,结果违拗心愿,还是生了个丫头片子。今年七岁了,取名梅林。

    平日里爸爸不在家,妈妈带两个小丫头在家,这么大的宅子确实笼罩不住寂寞空虚,实在冷清。

    这天晚上咬脐好奇地问妈妈说:“妈妈,我们家将要请个放牛郎。放牛郎是什么样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请来了做些什事呀?”

    “放牛郎一般是男孩子,除掉放牛、割草、做农活外,家里事还要扫地、挑水、推磨、带小孩等家务。”

    咬脐把肩一耸,舌头一伸,惊奇地说:“一个小孩能做这么多事,我才不信呢?”

    “那当然呵,什么叫‘帮工’?帮工就是受苦情,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呗。这个世道,家里穷了就倒霉!”

    小咬脐听了这番话觉得老天爷不公,有钱孩子读书,无钱孩子帮工;富人享乐,穷人受苦。她牵着妈妈的手摇晃着,说:“妈妈,放牛的来了你可不能那样心狠,要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好不好?”

    妈妈用手指在咬脐额上点了一下,说:“你放心,妈妈不是恶人,为善待人的。”她感到女儿有一颗善良的心,甚是高兴。

    咬脐又问妈妈说:“妈,放牛郎识字吗?”

    “傻丫头,没有请回来哪里知道?一般帮工的孩子都是穷人家的,不读书,认字的少。”

    咬脐的嘴巴一翘多高,十分沮丧,说:“哎呀,要请来的放牛郎认得字就好了,可以教我认字呀。”

    女儿的心事当娘的自然知道:她渴望读书识字。当年没能上学读书,成了她终生的遗憾。女儿沮丧的神态勾起了娘的心疼。

    对待这未来的放牛郎各有各的要求。

    孙师傅想要一个年龄大的,劳力强的,除了放牛能帮他做农活。说起来一个长工种这么多田,名声好听呗。

    黄建财想找一个能制服烈性牛的孩子,天天把牛喂得饱饱的,膘情不减就行了。

    咬脐的妈妈想法又是一样。因为建财经常不在家,只有自己带两个小女孩在家里,既冷清又害怕。家里发了点“小洋财”,惹人眼红,若小偷进门偷盗,那就纰漏了。她希望放牛郎有点儿手脚功夫,既能放牛做家务,还是一个看家护院的保镖--“牛郎保镖”,多好呀?

    而咬脐丫黄竹林却日夜向往来一个识字人,最好琴、棋、书、画样样会,既是一位放牛郎,又是一位家教先生。跟着学习文化,提高自己的能力,有多好呀?她想入非非,沉醉在幸福之中。

    到底请来一个什么样的放牛郎?能达到谁的要求?大家都在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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