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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兄弟相识

    故事讲到这里,大家难免要关心他老家湖北的事。

    王光勤和黄竹林当夜私奔无人知道。第二天清晨,孙师傅和往常一样,在老板家院墙外喊道:“王光勤呀!起来把牛牵到村西边地里去耕田。”

    院子里无人应答。若是往常王光勤比孙师傅起得还要早,这个时候应该院子打扫完,牵着牛在等老孙了。可今日情况异常,怎么不见人影?

    孙师傅再喊,黄竹林母亲听到了,便答道:“孙师傅,光勤可能睡着没有醒,我去喊。”

    咬脐妈妈迅速来到王光勤房里一望,门半开着,屋里无人。再看牛棚,牛在安静地躺着嚼草,割草的草篮还在,院子后门却半开着。

    “咦?人到哪里去了?”她对老孙说:“孙师傅,他不在宿舍,可能已去田里了吧?”

    “不会的,昨晚收工我没有告诉他今天干啥活,他不会去田里了?”

    咬脐吗再去咬脐房间一看,咬脐人也不在,她大吃一惊。给她喝的堕胎药已冰凉,还在那里,没有喝。“不好!”咬脐的母亲如梦初醒,明白了一半。但是,一时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此事不能慌张,更不能张扬出去。她强作镇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门让孙师傅进来了。

    她谨慎地说:“光勤会去哪里呢?”

    老孙摇了摇头,说:“真是莫明其妙!”

    咬脐妈妈说:“肯定去田里了。”

    “不会去田里的。他去哪里没有和你打招呼?”

    “没有。”咬脐妈回答着,又说:“孙师傅,麻烦你去田里找找看。”

    老孙转身去了田里。

    咬脐妈心想:咬脐也不在家的事,暂先不说,隐瞒一时是一时,说不定他们马上就回来,那就没事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老孙回来了,说:“田里没有人。”

    咬脐妈又说:“那王光勤可能回家了吧?麻烦你再去王家屯看看。”

    孙师傅转身去了王家屯。

    黎明时的美丽景色已经消失,橙黄色的阳光给山山水水抹了一层黄色。农民们陆陆续续向田野走去。孙师傅匆匆来到王家屯,找到了王光勤的家。

    那是三间小草棚,墙不高,盖着厚厚的草。上面结了一张草绳网,网住了屋顶。屋檐遮住了半截门,檐下挂了些辣椒串、大蒜头等。孙师傅见门还关着,便低下头到门前咚咚敲门问:“屋里有人吗?”

    屋里传出声音:“是谁呀?”要是老头子在世,这敲门便是财神爷送钱来了。可现在这个美差事就甭想了,她挤出两滴眼泪顺手把门打开。见是个陌生人,便问:“你是......”

    “我是和王光勤在同一家帮工的老孙呀。”

    “哦哦,对对对,你瞧我的眼力多差,曾见过的人都不认识了。孙师傅有事吗?”

    “你儿子昨晚回来吗?”

    “没有回来呀?”

    “早上起来我去喊他,他却不在黄家,找遍了田里地里也没有找到他。”

    王光勤妈一听如晴天霹雳,焦急地说:“哟!他会去哪里呢?我们家又没有什么亲戚家可去呀?”

    “他会去哪里呢?”再次扑空,老孙犯难了。

    “哎哟,可惜他父亲不在世了,否则算个卦问问菩萨呀。”她猛一想:“哦,有了,村上还有个人也能算卦,我们去找他。”

    光勤妈转身就走,老孙也跟后面去了。

    找到那个人,那人并不是瞎子。他不知从哪个左道旁门学了一点鸡毛蒜皮的法术,也同样给别人算卦、看门向、看坟地......算是风水先生,倒也十分吃香。还真有那些人信服他,同样称他为“半仙。”

    王光勤妈对他说:“先生,我儿子昨夜失踪了,请给算个卦找找,人在何方?有没有危险?”

    先生那通黄而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捧着水烟筒,叼在嘴里。鹰钩鼻尖靠近了瘪嘴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眯缝着双眼,慢慢悠悠地问:“他出生是什么时辰?昨夜什么时辰失踪的?”

    “他出生是早饭辰时,失踪么?”她看了一下老孙,老孙说:“大约半夜子时。”

    见先生双眼仍然眯缝着,举起右手,大母指在四指节骨上捏着,嘴唇微动着,念念有词:子,丑,寅,卯,辰.....金,木,水,火,土......

    他乱七八糟地念着念着,猛然停了下来。双眉紧锁,突然发话:“不好!坏了!坏了!你儿子三日之内有溺水之灾,水关当头,面临恶煞!赶紧向东南方向水域寻找。”

    “那怎么会呢,王光勤水性很好,如水猴一般,在水里泡一两个时辰准没事,怎么会溺水呢?”老孙提出了质疑。

    那先生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信不信由你了。”干瘪的眼珠瞪了老孙一下。

    孙师傅怕得罪于先生,只连连说:“是,是,先生说的是,我们照办好了。”

    “先生麻烦你了。”王光勤母亲付了二毛钱算卦费,和老孙回头就走,两人直接去了黄家。

    到了黄家,老孙明明知道“半仙先生”的话狗屁不通,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还是立即请了人去东南方向的水边去寻找。

    而王光勤母亲一进门便问:“老板娘,我儿尚未回来?”

    “没有回来呀?他没有回你家?”

    “没有呀!”王光勤妈妈,万分着急,就地一坐,号啕大哭起来:“儿呀,你去哪里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娘的后半身全靠你了,你若有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啊!”

    咬脐妈妈见事不妙,便弯下腰悄悄地对她低声说:“光勤妈,你先不用急,我那宝贝女儿也不在家呀?”

    王光勤妈听说老板的闺女也不在,放心多了。觉得事出有因,可能两人在一起,先不用瞎操心。

    “你女儿也不在家?”王光勤妈的担忧消了一大半。

    “是的,我也很急呀?”竹林妈直言不讳,看来纸包不住火,总要露馅的。

    “半仙先生”的话不可不信,孙师傅带着邻里们在河旁找了一圈,也大动干戈在水中打捞了一阵,可没有找到;问沿路人也没有蛛丝蚂脚。后来回到家得知黄竹林也不在家,觉得瞎忙一阵。便对聚集的人说:“都散了吧,没有事,没有事,两人一定出去玩耍了。”

    大家都疑惑不解,猜测着:“这两人会去哪里玩呢?哎!这兵荒马乱的,外面到处抓夫,多不安全呀?要是等到下午还不回来那必须派人出去找了。”

    老孙对老板娘说:“是不是把黄老板叫回家?”

    竹林妈说:“下午再说,看他们回不回来吧。”

    可等到晚上,还是杳无音信,只得发个急电给黄建财:“大女儿失踪,速回!”

    第二天上午,建财赶到家得知此事,大发雷霆,责怪妻子没有管教好女儿,硬是给她宠坏了。

    此时,咬脐妈呆呆地挨骂,不敢顶嘴。孙师傅劝说道:“别争了,事以至此,怪谁也无用了。现在只有想办法把他们找回来。”

    “前几天听人说山东在修铁路,到处招工。他们会不会去那里了?”

    “也有可能两人去BJ玩了”......

    人多嘴杂,主意很多,大家胡乱猜测。最后决定兵分两路出门去找:一路由孙师傅和二叔去山东济南招工的地方去打听;另一路则由黄建财和他大舅子李木水去BJ找。

    可惜阴错阳差,方向搞错了,都去北方找,没有谁想到他们会去南方。

    孙师傅和二叔走了两三天才到了济南,找到了招工处。在招工处查问却查不到王光勤此人;招工人见孙师傅年轻力壮,强迫他留下来修路。二叔年龄大了,被撵走了。

    老孙执意不从,那班人虎视眈眈地骂道:“国难当头,年轻人应当报效国家,留下来修路!”

    这就是国民党抓壮丁,孙师傅被抓去了。二叔央求无效,被踢出门外,嚷道:“你滚走!”

    二叔好说歹说,不行,没办法,只身回到家。把此事告诉了咬脐妈,她妈焦急地说:“事情为何这么糟?要找的人没有找回来,去找的人却又丢掉一个!”

    黄建财和李木水去了BJ,京城里的几个旅游点:天安门、八达岭、颐和园等都找遍了,没有找到。茫茫人海找一个人真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一连找了好几天,带去的钱花光了,只得扫兴而归。

    黄建财从BJ回家后,得知老孙被扣压的事,万分焦急,叹道:“这这,这不是雪上又加霜,如何是好呢?”

    王光勤、黄竹林失踪和孙师傅被抓壮丁的事很快传遍了黄家庄,一度弄得家喻户晓,沸沸扬扬。

    孙师傅妻子赵氏情急之中带着两个孩子到黄家来要人,她说:“全家四口全靠老孙养活,若他不回来,我们全家人只能住老板家过日子了。”

    黄建财无法解释。

    真叫祸不单行,黄建财的倒霉事一件件接踵而来,弄得他焦头烂额。恼火地骂妻子,说:“都是你惹的祸,硬是把女儿宠坏了。”

    咬脐妈嗫嚅地道:“也许丫头不懂事被光勤骗走了。”

    “你有什么根据?他俩到底怎么一会事?”黄建财听了妻子的话顿生疑心,便追问起来。

    咬脐妈觉得说漏了嘴,女儿的隐私半点也不能透露。便改口说道:“我是猜猜看呗,他俩平时在一起放牛、割草、学文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现在两人都不在家,有可能一道出去玩了。”

    “女儿大了,你做母亲的为何不制止他们?若是真的跟一个放牛郎跑了,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认为他们还小,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

    “还小,还小?你太麻痹大意,这下好了,出纰漏了吧?”

    两人没完没了的争吵着。

    黄建财心急如焚,没了主张。最后决定先救回老孙再说。他来到村保长黄立仁家,要求给老孙办张“良民证”。

    黄立仁是个大烟鬼,迷迷糊糊地躺着,屋里充满着一股浓浓的烟味。黄建财硬着头皮挨近了他,说:“立仁兄,我有一事相求。”

    黄立仁装模作样,若无其事地开了腔:“什么事呀?”

    建财央求他道:“仁兄,求你帮个忙。”

    只见立仁嘴唇一吹喷出来一串烟雾,一个个烟圈儿在空中旋转,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能帮什么忙呀?”他仍然是睡眼惺忪,说:“是不是孙金水被抓壮丁的事儿?”

    “是。”

    其实黄立仁料事如神,他知道老孙被扣押的事,断定黄建财要来求他。心想:这个月的烟费有指望了。

    烟鬼嘴里又喷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装腔作势地说:“这有什么办法呢?该你倒霉呗!”

    “仁兄,想请你为老孙办张良民证,我把老孙赎回来。没有良民证是不行的。”

    黄立仁故意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哟!说得倒容易,办良民证有哪么简单吗?”

    “没有办法,你必须帮我这个忙。”黄建财似乎明白了村保长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从袋里掏出五块大洋,叮当一声放在立仁的茶几上,说:“你办良民证上下要交涉,茶水钱不能要你来付呀?”

    出手宽绰,五块大洋顿时使村保长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他爽朗地说:“明天早晨来看看,能不能办到还不好说。”

    “谢谢,辛苦你了,告辞。”黄建财高兴地回来了。

    还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第二天黄建财拿到了老孙的良民证。他带着二叔、金海一同去了山东,几经周折找到了原来的招工处。但是,原来的“负责人”一个也不在了,新的领导人说不认识孙金水。

    二叔向前问道:“请问一下前几天的负责人呢?”

    “调走了。”

    在这无奈之时,黄建财把孙师傅的良民证递交过去,说:“我们要找此人。”

    负责人看了摇摇头,说:“不认识此人。你们把它放在这里,我们给你找找看。”

    也只有这样了,黄建财等三人商量决定留下来等待。便拿出三拾块大洋交于“负责人”说:“这是赎身钱,够了吧?请你尽快给我们找到此人,我们在附近住着等他一道回家。”

    “那好吧,你们每天来看看,找到此人一定交给你们。”

    花钱消灾,三人心宽了,便就在附近旅馆住下来等待。

    第二天他们再去招工处,却找不到昨天的“负责人”,又换了人;再问又是“不知道。”第三天再去找“负责人”,还是回答:“不知道”。

    怎么办呢?情急之中孙金海想出了个主意,他说:“等岗哨不注意,我们溜进去慢慢在工地上走,或许孙师傅看到我们就好办了。”

    “好好,这是个妙计,就这么定了。”

    隔天,他们去了。黄建财故意与站岗人聊天,二叔和金海偷偷溜了进去。两人沿着工地四处张望,想达到预定的目的。因为穿的服装没有编号,很快被监工发现了。有个人冲过来抓住了金海的衣襟,叫道:“什么人?敢闯入工地!”

    “对不起,我们找人。”

    “找什么人?快滚!”那人凶神恶煞,像要打人的样子。

    二叔忙说:“对不起,请原谅,我们就走,就走。”

    “滚!”

    二叔和金海急速离开了。到了出口处被门卫发现了,吼叫:“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抓起警棍给金海就是一棍。黄建财见了,慌忙去求情,说;“对不起,此人是傻子,不懂事,不懂事!”

    孙金海立即哑哑几声,装出一副呆相,这才了事。

    三人离开了工地,呆呆地站着,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使了。真是人财两空,只好回家。

    村里人知道了,都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的人,九死一生,能回来的很少。”

    孙妻知道了更是啼哭不休,到老板家来要人。黄建财说:“孙师娘,甭急,我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把老孙赎回来,你只管在家安心过日子好了。”

    黄建财整天坐立不安,茶饭不思,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转眼间孙师傅在工地上三个月了,他吃尽了苦头,多次想逃脱虎口,都没成功。黄建财也派人找过几次,都是空手回来,老孙一直杳无音信。

    铁路工地上监工经常打人,激起工人的愤怒。有一次监工无辜打人,很多人围起来打抱不平。争吵激烈时监工被围得水泄不通,老孙趁机溜了出来。他一猫腰,顺着水沟钻进了高粱地里。山东盛产高粱,大片的高粱地连接着,源源不断,人猫腰在高粱地里串来串去,不会被发现。

    不知串了几里,几十里路,太阳下山后老孙钻进一户茅草房。屋内住着两位老人,老头见陌生人闯进来,便操起棍棒就打。老孙慌忙给他跪下,用食指拦住嘴唇,“嘘”了一声,两手一拱,忙说:“大伯,请救救我吧。”

    老人严厉地问:“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

    “大伯,我是从修路工地逃出来的,想回家。请大伯帮忙救救我吧?”

    “你是个‘空子’,还是个‘溜子‘?骗人的吧?”

    “不不不,我真是逃亡工人。”

    提到修路工地,军阀无恶不作,残害百姓,人人都恨之入骨。老人听说是工地上逃亡的人,赶紧扶他起来,忙说:“请坐,没有吃饭吧?”

    “几餐没吃了。”

    老头贴近老奶奶耳边轻声说:“积点德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盛碗饭给他吃吧?”

    老奶奶立刻端来饭菜,孙师傅也不顾冷热,连谢带吃,一会儿便进了肚子。

    饭后孙金水对老人说了自己的遭遇,请老人给他破衣烂衫,让他乔装打扮成乞丐,讨饭回家。

    “原来如此,小伙子多可怜呀!你能逃脱虎口真是幸运。工地上追得紧,到处都有眼线,只有这样才能逃回家了。”

    老奶奶找来破棉袄,破棉裤,破帽儿,给老孙穿戴起来。还给了他破碗筷。孙金水原本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现在真像个老乞丐了。老人又给他几块锅巴,怕他路途受饿。老孙感动得咯噔一声跪了下来,说:“两位老人是我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当夜,老孙在主人家灶旮旯睡了一宵。天蒙蒙亮便告别二老,悄悄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无绝人之路,美丽的水泊芦荡,一望无际的高粱地,连绵不断的山丘,苍松翠柏的森林给老孙逃回家创造了天然的屏障。

    他一边走一边讨。马不停蹄,穿山越岭,长途跋涉。走了四天四夜,总算平安回到家中。

    回到家时正好是上半夜,夜深沉寂,月色朦胧。走到门前准备敲门,又怕家人睡熟了听不见,就到窗户口来喊。他伸手在窗棂上“叭,叭”,拍了几下,并喊:“开门吧?”

    “丈夫不在家,趁人之危!半夜敲窗,不是好东西。”屋内孙妻十分生气,便痛骂道:

    “滚!滚!”

    “咦,是我呀,玉美。”

    他的儿子听出了是爸爸的声音,惊奇地说:“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哟,哟,快开门!”两人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点上煤油灯,慌忙拉开门。一看,在朦胧的月色下见一个破衣烂衫、胡子拉碴、披头散发的怪物闯进来,母子们吓得又“乓”的一声把门重新关上了。

    孙妻不住抖颤,破口大骂:“什么妖怪?滚!滚!”

    “玉美,我是孩子他爸,是你老公回来了。”

    “你还冒充我爸!”十二岁的儿子恼火了,他从门角落里操起稻叉在地上一跺,手在胸脯上一拍,说:“妈,有我在,你甭怕!再开门,看看什么样的妖怪半夜三更敢私闯民宅!我跟他拼了!”

    他妈再打开门,让这个“长毛怪物”进来了。破帽儿摘下来,露出庐山真面目,孙妻和儿子才认了出来。一家人团聚,惊喜交架。孙妻激动地叹道:“哎哟,你终于回来了!天那,你怎么搞成这般模样啥?”

    “嗨,一言难尽!能留条性命回家算是烧高香喽。”他把在工地上做工受苦的事和一路逃脱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全家人十分震惊,沉浸在既伤心又高兴的情景之中。

    老孙连夜洗澡、更衣、剪发、刮胡才还了个原形。

    第二天老孙来到老板家,黄竹林妈见了非常高兴,心里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了。问:“孙师傅,你是怎样逃出虎口的?黄建财和他小舅子去找你尚未回来呢。”

    “他们去找我?嘿!哪里能找到我!”

    “那怎么办呢?没有地址怎么联系,叫他回来吧?再出纰漏就扛不起了。”

    几天后,黄建财他们回来了,这才了结了一桩心事。

    时间飞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王光勤和黄竹林仍然杳无音信。儿行千里母担优,一家盼儿归,一家望女还,含泪叹道:

    “儿呀,你在何方?”

    “女儿,你在哪里?”

    双方都惦记着自己的儿女,朝思暮想,望断秋水。想见一面真比登天还难。

    时间长了,纸包不火住。在黄建财的一再追问下,妻子终于把女儿与王光勤相恋相爱而私奔的事说了出来。他恍然大悟,断定王光勤骗走了女儿,一气之下写了状纸把王光勤和他的母亲告上了法庭。理由是:女儿才十六周岁,还不满十八岁,属儿童。而王光勤满十八周岁,属成人。成人拐骗儿童,罪名成立。

    法庭收到投诉状后,认定是拐骗案,受理了此案。

    王光勤母亲望子心切,丈夫去世后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娘的后半生就靠他了。他失踪原因出于黄家。她状告黄建财失职罪。理由是:儿子在老板家帮工,协议说明,帮工期间,老板负责王光勤的人生安全。

    法庭收到王光勤母亲的状纸,认为民间私立合同有法律效果。且罪名成立,同样受理了此案。

    法庭同时收到了两件诉状却是同一件案事,经调查取证,双方证据都确凿。一天,开庭审理此案。通知原告、被告和双方的律师到场。

    审判开庭,场面严肃。庭长一锤,宣布开庭,鸦雀无声。

    法官问:“谁是原告?”

    “我!”

    “我!”

    两家同时回答。“哗---”,旁听者几乎同时一声哗然。法官的锤连连敲响:

    “肃静!肃静!”

    法官又问:“谁是被告?”

    却无人吱声。本案有原告而无被告?“嘘---”旁听者又是一片嘘声,法官的锤又连连敲响:

    “肃静!肃静!”

    法官问黄建财:“你告王光勤母亲何事?”

    “她儿子拐骗了我家童年的女儿。”

    法官又转向王光勤母亲,问:“你告黄建财何事?”

    “他弄丢了我家在他帮工的儿子。”

    “好吧,请黄建财的律师发言。”

    “我当事人的女儿黄竹林,女,1918年8月生,今年十六周岁,属童年人;而王光勤1916年1月生,今年十九周岁,属成年男子。他用诱惑方法骗走了黄竹林,属拐骗儿童罪。”该律师振振有词的叙述着,人们都觉得有理。

    “好吧,请王光勤母亲的律师发言。”

    王光勤母亲的律师问:“请问黄建财的律师先生,你刚才说王光勤拐骗了黄竹林,即使是事实,黄建财为什么不去告发当事人王光勤,而告他母亲,所为何来?”

    “哗---”

    下面一阵哗然,法官的锤又响了,

    “肃静!肃静!”

    该律师继续说:“常言道:母亲生子女,能生其身不能生其心。即使是王光勤骗走老板家的女儿,与一个远在家里的老娘何干?儿大不由娘做主,她怎么知道儿子的所作所为?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母亲何罪之有?”

    “哗!”

    下面又响起一阵。该律师继续说:“现在男女双方都不在场,是谁骗走了谁还不能断定。也许是两人自由恋爱私奔逃婚。若是那样,谁对谁错?谁都无罪!现在我要告黄建财失职罪,帮工契约上明明写道:帮工期间老板负责帮工的人生安全,人不见了老板当然有责任!”

    “对对对!”下面一阵赞同声。

    到底是牛郎带走了织女,还是织女引领了牛郎?至今还是个谜,因为牵牛星和织女星当今都在天阙,无法考证。

    法官:“理由成立,当事人不在场,审判无效,退庭!”

    退庭了,好似被捣毁了蜂巢的蜜蜂嗡嗡叫,旁听人议论纷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数人认为王光勤母亲无罪,而指责黄建财应负失职罪。

    法院暂时认定:这是恋爱逃婚,但必须进一步调查核实。为了掌握确切材料,决定从黄建财的妻子口中找到答案。

    几天后,两位巡访人员趁黄建财不在家来到他家找他妻子问话。

    问:“王光勤在你家做工如何?”

    答:“他很好,勤快,也听话。”

    问:“平时他对你女儿怎么样?”

    答:“他对她很好,教她认字、画画。两人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亲如兄妹。”

    问:“你女儿对他是否有爱恋之心?”

    她迟疑了一下,嗫嚅地道:“她爱他,他也爱她。”

    问:“那他俩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喽?有没有发生出轨之事?你要说实话。”问话进一步紧逼。

    她有难言之隐,只低声说:“我女儿有两个月的身孕。我要她服堕胎药,她没有喝,第二天两人就跑了。”

    问:“你女儿的身孕是谁的?”

    答:“女儿亲自说是王光勤的。”

    问:“若你女儿要嫁王光勤,做父母的同意吗?”

    答:“我是同意,她那该死的父亲不同意,非得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作主将她另配别人了。可这犟驴的女儿她自己要做主。”

    “好吧,告辞。”

    这次谈话结果法院完全明白了,认定双方都无罪,没有必要再追查,结案:私奔,逃婚。

    双方家长盼儿望女,望断秋水。报案,一搁数月,没有结果。黄建财不服输,再去找院长讨个说法。

    法院院长,五十开外,个矮体胖,花白头发,一脸横肉。脸上疙疙瘩瘩,长满了结节,看上去凶神恶煞。民国时孙中山先生要求剪辫子,他顽固不化,阳奉阴违,剪去了辫子还留点桩儿,脑后齐耳短发,不男不女。上班时,警帽一戴,从前面看倒像位警察,而在后面细看,却露出了灰狐狸尾巴。但是他貌丑心正,断案倒是像包拯再世,秉公执法。

    黄建财找到了他,问道:“院长先生,我报的案怎么没有说法?”

    院长当头棒喝,道:“你知道吗?现在是民国了,提倡男女婚姻自由。你赤佬还封建思想,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包办婚姻!该犯罪的是你黄建财!你女儿他们追求自由恋爱是正确的。私奔、逃婚是进步青年争取婚姻自由的正当行为,我们拥护才对。而王光勤的母亲何罪之有?你告发她是你的错,必须向人家赔礼道歉!”

    黄建财哑口无言,他理屈词穷,不堪一击,只得罢休。“报官”这个美好的梦想成了肥皂泡,他便灰溜溜地离去了。看来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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