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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弃农经商

    早在1940年竹林在那土坯草房里生了个二胎,也是男孩,取名王俊。王俊出生时家庭条件好一点了,当时是正而八经请了接生婆,也像模像样办了满月酒。

    现在条件虽然更好了,但是,还是舍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当然,书一定要读,而吃穿还是十分节省。很少给孩子做件新衣服。叫“新老大旧老二”,弟弟总是穿哥哥的旧衣裳。熟人送些旧衣来,小孩也乐意穿;大人衣着更是朴素大方,补补缀缀很少做件新衣。布市上早有各种华达呢、毛毕几、卡其布等新款洋布。一般人都穿上了,而王光勤夫妻俩还没有穿上身,他们穿的都是高淳老布。

    高淳土布是高淳农村妇女家织的布。农妇把棉花纺成纱,再染色、织布、印花等一套土方法织成土布。这种布粗糙、松弛、不结实、不漂亮;花色也单调,男人穿的只有黑、白、灰、蓝和褐色;女人穿的也只有大小格子、粗细条纹、单色印花和不同颜色相间的条格布。

    高淳人把土布带到东夏街上来换米、换山芋丝或其他农产品,很便宜,二斤米能换件衣料。因此多年来黄竹林一直穿高淳老布;王光勤也穿成了高淳佬。当然,此布既暖和也便宜,穿破了也不心疼。

    那年春节,竹林劝丈夫说:“你剪块卡其布做一件衣服过年吧?不要穿得太寒酸了。”

    “把旧衣洗一洗过年是一样。唉,还怕谁认不得我老王?倒是你,一个大妇女,不老不少的天天身着老土布不像样,做一件花洋布罩褂吧,穿着站店也体面一点。”

    “唉,拖着几个娃的家庭妇女,还讲究什么体面?早已轮不到我了。”

    两人争来争去,互相推让着,结果谁也没有做成。后来下了狠心,剪了一块学生蓝布给两个孩子各做了一套,并破天荒似送缝衣店去做的。两小孩穿新衣过大年,高兴极了。

    竹林的床上呢?表面看起来是整齐,清洁的,其实当你掀开一看:被单、被面全是旧土布。破了补,补了又破,再补,补丁上加补丁,到头来认不出什么底料。怕破旧被单晾晒出去难看,洗了干脆晾在院子里阴干。

    当然她有一条好的被单,那是备用的,非得等到过年过节或来亲戚时,才用一回。用后立即好好洗干净放进箱子里,这条被单最少要用十多年。

    王光勤为了扩大业务又开起了杂货店。店里的糖食,糕点很多。但是从来不给孩子吃,说要卖钱。算来也只有小俊面子大,四五岁了,知道妈妈卖的百货不能吃,爸爸那边有吃的东西。隔三岔五的到爸爸那里去要,朝柜台旁倚靠,举起小嘴不说话。父亲心知肚明,抓一把金枣果给他,他高兴地走开了。

    “慢点儿!当心丢了。”

    王涛已九岁,要不到了,只能躲在门外等候着。哥哥想吃,弟弟不给,他只有唱支顺口溜来哄骗弟弟的:

    “弟弟好,俊俊巧,金枣果,给两颗。带你玩,好不好?”

    小俊给他两粒。若涛涛再想吃,那必须来一个更有趣的花招,像扭扭屁股呀,做个古怪的鬼脸呀,必须把小弟逗得大笑,高兴之下再给两粒。

    今天王涛的招数很特别,他对着一只大肚小口的酒坛唱起了“酒坛戏”:

    “七那八那九那”,我的好弟弟呀!

    给哥哥吃果果,好呀,弟弟呀!

    俊俊笑了,又给哥哥两粒金枣果。

    平日里,除了亲朋好友或赊账的客户送些什么蚕豆、花生、山芋、玉米之类的农产品给孩子们吃之外,竹林从来舍不得买零食给孩子吃,说吃了有害身体。久而久之孩子们也就没有吃含零食的习惯了。

    竹林的家庭生活一贯是粗茶淡饭,坚苦朴素。一年之内只有端午节、中秋节、春节三个佳节买三刀肉。平日里,猪肉不进门。用光勤的话说:“一年忙到头,有个‘年刀头’(过年有一刀猪肉),就算混好了。”

    竹林的餐桌上蔬菜为主。她有一碗出名的酱瓣,街坊邻里都知道。这酱瓣实际上是她的酱缸,冰箱。往往把那些吃剩的菜,如小虾子、豆腐干、黄豆子、菜瓜、豇豆......统统放进这碗酱瓣里,储藏起来。看起来不好看,吃起来可口下饭。邻里们效法她这样做,称它为“竹林酱。”

    黄竹林一家四人坐起来吃饭,往往只有一碗酱瓣。你捞他捞,吃到后来只剩点儿酱瓣水。涛涛和俊俊两个孩子分食,你舀一勺子,他舀一勺子,轮流舀着。大的趁小的不备偷偷地舀了一勺子,可小俊俊还是发现了,便“洼”的一声哭出来,挂着两行泪水向妈妈投诉:“哥哥多舀了一勺子!”

    竹林为了安慰小的,说:“好,好,俊俊也补一勺子。听话,快吃饭,酱瓣吃多了咸!”他用手挡着,舀了个空勺子。俊俊也就很快吃完了饭。

    黄竹林还有两碗名菜:豆渣干和米酒糟。豆渣干就是豆腐店里的豆渣,很便宜。豆渣虽便宜却吃不起,为什么?费油呗!竹林把豆渣做成粑粑,放在铺有稻草的竹笼里发霉。上好了霉在阳光下照一照,再切成小片片,再晒干备用。吃的时候,抓少数放锅里加入适量水煮沸,再加些佐料,装盘上桌。像猪肝一样可口、实惠,连汤也很鲜美。

    而米酒糟呢?是糯米饭加曲做成米酒,吃完米酒留下的酒渣,叫酒糟。将它加盐腌制,吃的时候放一些小虾米或瘦肉片在里面,放锅里蒸一下即可食用,这道菜可口开胃。当你吃别的菜吃腻了,再吃一口米酒糟食欲就来了。很多人欢喜吃。

    黄竹林的三碗特色菜,经济,实惠,可口,是农家家常菜,凡是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王光勤夫妻俩真是严父加慈母,对孩子要求十分严格。一天下午,花鼓戏在东夏演出。王涛上学路过,他实在想看戏。便把书包悄悄地藏在草垛洞里,偷偷去看戏。戏看完了再找书包,书包不见了,他急哭了,又不敢吭声。回到家,班主任孙老师在他家,知道事情败露了。

    他爸见他回来严厉地吼道:“跪下!把上衣脱下来!”王涛乖乖地脱下上衣跪着。他父亲操起棍棒就打,待到孙老师反映过来拖架,讲情,已条条伤痕,血迹淋淋了。

    “若不是孙老师讲情,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母亲说:“打得好,是要打!”竹林嘴里说着,眼泪却淌进了肚子里,比打自己身上还要痛,真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那天晚上草垛主人把书包送上门来,幸巧王光勤不在家。竹林悄悄把书包收下,谢过人家,没有给丈夫知道,否则王涛更倒霉了。

    从此,王涛再也不敢缺课了。

    1947年1月,他们“孵鸡婆”老字号货源充足,生意特别好。即将迎来全家团圆,要过上一个最愉快的春节了。

    腊月二十四晚上,店里鬼鬼祟祟来了个中年妇女,是夏文一的老婆,熟人。她向黄竹林使了个眼色,手指了一下内屋,意思借一步说话。竹林明白了,随她进了内屋。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只要我能做到的,啥事?嫂子你尽管说。”

    “我向你借三十块大洋。”

    “哎哟,真不巧,家里所有的钱已全部进了年货,货没有卖出去,没有现钱。你要赊点货倒可以。”

    “那么就借二十呢?”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家里确实没有现钱。”

    夏文一老婆急了,说:“我把我家的耕牛三十大洋卖给你。”

    “不不不,开玩笑,我不种田不种地要牛干啥?请你不要麻烦我了,你走吧!”

    谁知王光勤在堂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忙走过来说:“耕牛我要,我要。不过这三十大洋是你要的价,不要怪我宰价?”

    “不不不,是我要的价。但我要现钱?”

    王光勤不顾竹林的反对,用三十块大洋连夜把牛牵回来,拴在小院里。

    但他在牵牛时有些疑虑:这户人家有牛却没有牛栏,拴在院里过夜,这牛是不是他家的?

    这一夜夫妻俩狠狠的吵了一顿,竹林大为恼火:“你为啥这么固执,经商不种田了,要牛干啥?谁来放牛?”

    “这么便宜的牛不买,你傻了?早先买文福的牛,六十大洋还说便宜,现在只须三十大洋,多便宜呀?一张牛皮也不止买三十大洋。我这不是想多赚几块钱么。”

    “耕牛又不准杀,你怎么卖牛皮?卖耕牛必须有许可证,你哪里有?这堂堂店堂里拴一条牛,怎么解释?”

    “在湖北老家我对你的承诺要买牛,现在兑现了。”

    “承诺,承诺!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翻那些陈年旧账有个屁用!你简直是胡闹!这些破承诺我不要了,我只要平平淡淡过日子,那怕像白开水一样无波无纹的日子,我都心甘情愿。”

    “只怨时事不好,要是日本鬼子不烧我房子,否则房子、田、牛我样样办到了。我的承诺,不能给你开空头支票呀?”

    “你死脑子!顽固不化!那老一套过期了!不看看形势,总有一天要倒大霉。”

    王光勤被驳得一头雾水,心里忐忑不安:“我真的不识时务?”他有些害怕了。为了安分,当夜天蒙蒙亮就把牛牵到白鹤塘,请王光满帮忙悄悄地卖掉了,还亏了两块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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