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徐先在第二天傍晚,碰到魏超。

    魏超看了一眼李道宗。

    魏超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李道宗点了点头。

    魏超说,“地上的标记似乎更复杂。你原先设想的没错,是一个休息的地点,但我们后来发现,还包括一些水源和地理方面的信息。”

    徐先说,“有影响吗?”

    魏超说,“还是有一些的。”

    徐先说,“我去看一下,如果没问题,明天上午的休息点,就是我们的伏击点。魏超你提前把斥候弄掉。”

    魏超点了点头。

    徐先对李道宗说,“你带着人,连夜继续往前走,估计再往前走四五十里,所以不用急,注意节约体力。明天拂晓时分,我会根据地形,告诉你怎么布伏击阵。”

    李道宗点了点头。

    李道宗说,“我带来的这些人,有三分之一,箭术还可以,剩下三分之二,擅长白刃肉搏。”

    徐先点了点头,说,“我会根据这些情况安排的,我们到时候再说。你让他们现在吃点热的,明天一早,再吃个冷的。”

    徐先对魏超说,“我们现在吃点东西,就立刻出发。”

    半夜的时候,徐先和魏超找到沈腾。

    沈腾一直在盯着斥候。

    斥候们休息的地方,在十里外。

    天亮后,那里也将是骨咄禄大队日间的休息地。

    所以,现在还不能动手杀那三个斥候,让这个地方保持原状,是必要的。

    徐先和魏超开始睡觉。

    一个时辰后,沈腾叫醒魏超。

    魏超拿着一块特制的麻布,偷偷地跟着三个斥候离开了,沈腾开始睡觉。

    两个时辰后,徐先和沈腾醒过来。

    徐先和沈腾先跑过去,看着斥候留在地上的石头。

    六个石头直线排列,又一个石头摆在第四个的东边,另一个摆在第六个的西边。

    沈腾嘀咕着说,“他妈的,这么复杂。”

    徐先往东走,沈腾往西走。

    绕了一圈,大约一刻钟,两个人再次回到这里碰头。

    徐先说,“东边四里的地方,有一小池子,我尝了一下,水质还行,但水不多,估计不够几百匹马喝,但他们还是会把一部分的马牵过去。”

    沈腾说,“西边六里的地方,一小块草甸子,不过没有水,草甸的草,都已经枯黄,不过长得比较高,给马吃一些,应该可以。”

    徐先低头沉思。

    沈腾说,“这里这么平坦,不好搞啊。”

    过了一会儿,徐先抬头说,“水比较重要,这时候吃草没什么用,不如嚼两把马料。这个小水池,将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徐先接着说,“他们会派出几个人,把一部分马,赶到东边的水池喝水,我们挑十几个马术好的,身手好的,埋伏水池旁边,干掉那几个赶马的,难度不大。”

    徐先接着说,“等马水喝得得差不多了,我们把马赶回去,快到营地的时候,突然加速驱赶,就可以把他们的营地冲乱。”

    沈腾点了点头,说,“好主意。”

    徐先说,“马蹄声突然加急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到东边,我们这边的其他人,突然从西面发动攻击,估计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沈腾说,“那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徐先说,“在马群中间夹着十几个人,应该也发现不了,到时从中间动手,可以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沈腾的,“我来吗?”

    徐先说,“你的目标,还是骨咄禄,他的画像,你也看过了。但画的肯定是不准,距离又远,所以你只能根据现场的情况来判断。”

    徐先说,“骨咄禄的命,比所有人的都重要,所以莫利肯定跟在他身边,你应该认那把刀。”

    沈腾点了点头,说,“莫利要是不离开骨咄禄呢,难道让骨咄禄不停地射箭吗。”

    徐先说,“我多杀几个人,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这时候没有其他埋伏的人,骨咄禄是没有危险的,莫利就会出手,他们也不想在我手里死太多人。而且,莫利只杀高手,突然有个高手可以杀,他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沈腾说,“那你要注意骨咄禄的箭。”

    徐先说,“这没问题,形势混乱之下,而且我加倍留意,飘忽走动,骨咄禄应该没机会向我开弓的。我一旦杀了莫利,骨咄禄感觉到了危险,估计就会原路逃跑,你要躲在北边,乘他仓惶北逃之机,突然暴起,就有机会杀他。”

    沈腾点了点头。

    徐先说,“你杀了骨咄禄,他的这些随帐的卫士,按律全都要死,他们会盯着你不放,所以你要马上逃。逃向南面,穿过混战的人群,你头也不要回,什么也不要管,直接跑到后面,牵走两匹马,全速离开。”

    徐先说,“记住了,千万不能向北逃,即使你抢到马,你也跑不远的,突厥人都带着弓,他们会死死咬住你的。”

    沈腾点了点头。

    徐先说,“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我死在莫利刀下,这时候你不管有没有出手,杀没杀骨咄禄,一旦被发现,就只能往北逃,再折向东或者向西。没有马,你是跑不掉的,所以你还要在北边,藏上两匹马。不管有没有用,还是要有两匹马。”

    沈腾说,“全速奔跑,我可以跑得比马快,虽然只能跑几里地,但绝对没问题。这种情况下,有两匹备马,我有七成把握可以跑掉。”

    徐先说,“好,我把这个标记,往前移动一点,这个距离,抢马也不会被发觉,冲回来的时候,距离也够,马速也可以跑起来。你听到马群往回加速的时候,就到北边的路边上躲起来。”

    沈腾说,“这样到是可行,就是不知道,老李派来的人怎么样。”

    徐先说,“马马虎虎吧。”

    沈腾说,“我还是觉得你这边,悬得很。”

    徐先说,“我做事,从来都没有把握的,不是我吹牛,真的是这样。这次算是把握最足的了,如果魏超来得及赶回来,就更加没问题了。”

    沈腾说,“行,就这么办,你去移动标记,我去牵马,绕一圈到北边。”

    然后,沈腾也拿一块特制的麻布走了。

    徐先捡起七块石头,向前走到二里地,朝四周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上,有一些高低起伏。

    按照原有的样子,把石头摆好,在第六块石头上,标记出水池,但这次没有标识出那块小草甸。

    徐先在周边又走了一圈,然后退出十里之外,等李道宗的人马。

    徐先把弓取下,看了看丝绑得好不好,试了一下弦的松紧,拉了拉弓,又背了回去。

    徐先把六支箭,逐一看了一下直不直,其中三支箭顺了顺箭翎,另外的三支箭,把箭翎都拆掉,又一起放了背上的回袋子里。

    徐先把刀拔出来,用袖子擦了擦,然后试着刮一下脸,又用袖子擦了一下。

    徐先对刀说,“老赵啊,我把她们都安顿好了,至少一辈子的吃穿是不愁的。虽然我嘴巴里整天说你不如我,但是我知道,你比我的情况难多了。你整天提心吊胆着,要提防的杨广,我就没这个问题了。”

    徐先说,“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报你这个仇,我知道你也不希望,我去报这个仇。但是你这把破刀啊,又回到了我手里。每次我磨刀擦刀的时候,看着刀背,总是会想起,我曾经被这把破刀的刀背,敲打了好多次,每次我的都很痛的好不好。”

    徐先说,“每次想起这痛,这把刀都好像告诉我,它要去砍一个人,它一定要去砍一个人。”

    徐先说,“既然这样,那就去砍这个人,今天就砍了他。你不是经常说,他妈的,就是砍。”

    徐先说,“他妈的,就是砍。”

    过了一会儿,徐先说,“这几年,听你的话,我砍人不少人。嘿嘿,不过我还顺便找了几个老婆。老赵啊,不是我说你,云姨对你的情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我猜你是不是练刀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切了。以前我不懂,现在你如果还活着,我一定会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去和云姨成亲。算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过了一会儿,徐先说,“也不知道现在小白肚子里有没有动静,看她瘦瘦小小文文静静的,可真能折腾,那几天,我就没下过床。我那么卖力,应该是有动静的,嘿嘿,嘿嘿嘿。”

    徐先擦了擦嘴角,把刀收起来。

    徐先说,“嘿嘿,还有两个姐姐,等着我回去折腾,嘿嘿。”

    徐先又擦了擦嘴角,说,“另外两个小妹妹,得等长大一点,再说,嘿嘿。”

    徐先又说,“那天在太白山上,我真的是无心地随手一摘,就是五朵,真好,嘿嘿。”

    徐先又擦了擦嘴角。

    头发倒是不用剃,小白前些天打理过了,但这几天乱跑,而且粘满了沙土,加上长了一点,现在又显得乱了一些,头绳需要重新绑一下。

    徐先把头绳解了下来,头发散开披在肩上。

    徐先扭头甩了几下,拍一拍残留的土渣,用手指简单梳拢了一下,又把头绳扎好系上。

    徐先把头发,梳拢得更低一点。

    三年前,小白给了徐先一条头绳,那次徐先杀了张应。

    就在前几天,小白又给了徐先一条头绳,这次徐先准备杀莫利。

    很快,徐先看见了李道宗。

    李道宗和另一个人,骑着马走在前面,其余五十人,跟在四里外。

    徐先坐在一块石头后面,左手小指轻轻敲着石头,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李道宗距离二十步的时候,同行的那人觉察到什么,停了下来。

    徐先想,不论是老李还是老二,袖袋里也没几个铜板啊。

    徐先站了起来,说,“前面十里,就是伏击点,让他们都下马。马再后退五里,退到那个小山头后面。”

    李道宗点了点头,下了马。

    那个人牵着马,往回走。

    徐先把刚才的方案,向李道宗说了一下。

    李道宗点了点头,说,“我安排十个马术最好的,跟你去水池抢马。”

    徐先点了点头,说,“骨咄禄休息的地方,一片平整,西面稍稍能阻挡的视线,是四里外的一小块坡地,我们的人,可以先暂时躲在那边。我们最重要的是,不让突厥人上马,更不能让他们骑马列阵,要让他们站在地上,和我们对砍,如果能砍乱了阵形,那是最好了。”

    徐先说,“因此,必须偷偷摸过去,摸得越近越好。骨咄禄估计会安排几个人放哨,东边我能解决一两个,而且夺马反冲,东边的哨可能没什么用。而你西面这边,解决放哨的,就要看运气了。”

    李道宗说,“刚才我的那个人,应该可以解决掉一个。”

    徐先说,“他也许没来过关外,不是很适合这种情况,但如果需要,也只好这样了。莫利这个人,警觉性应该是很高的,解决掉放哨的人,他也许就能发觉。”

    徐先接着说,“虽然这次伏击的关键,是从水池回冲的马群,但效果还难以预料。你这边的时机很重要,如果东西两边能同时杀到,那是最好的。所以一旦听到我那边的马蹄声,你就开始行动。”

    李道宗点了点头。

    徐先说,“如果突厥人放哨的,突然发出了警戒,你这边的人要立刻全速推进,距离四十步的时候,弓箭手停下开始射箭,专门射对方持弓的。”

    徐先接着说,“你再安排一个人,到时候如果能标识出骨咄禄,就专门射他,即使射不死,也要干扰他。不过,他们估计也会优先和弓箭手对射,这样的话,我们这边弓箭手,反而会是最先战死的。”

    李道宗点了点头。

    徐先说,“我并不知道这一次,骨咄禄具体带了多少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和最新的情报,三百个人是有的,我们的这五十个人,估计都要留在这里了,我知道,现在劝你回去,那是看不起你,我只是想问你,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李道宗笑了一下,说,“我跟老二的关系很好,但我不想劝你做什么,他们兄弟之争,我们这些旁枝的,是不能参与的。反正以我在家里面的亲疏地位,和父辈的余荫,加上这些年的一点功劳,不论谁坐上了那把椅子,对我来说都一样,郡王是跑不掉,亲王是当不了。你问我有什么话,我听说你是个有钱人,回长安后,你有时间请我喝酒就好了。”

    徐先说,“那没问题,你们家里这几个皇亲国戚,就你看着最顺眼。”

    李道宗笑了一下。

    徐先说,“你的身手怎么样?我看你走路呼吸,上马下马,似乎很一般。”

    李道宗说,“那是相当一般。”

    徐先说,“那你等一会儿离我远点。”

    李道宗点了点头。

    这是句实话。

    徐先说,“你也不要离我太远。”

    这是也是句实话。

    也是一句聪明话。

    但不是废话。

    跟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的话,没有废话。

    所以,李道宗又笑了一下。

    因为李道宗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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