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聂格提姆的现状
有了一位强力佣兵的保护，阿克托尔顿时感到踏实了不少。他悠哉悠哉地骑着马，嘚吧嘚吧地慢悠悠晃着。
说是快去快回，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急。主要是想让这个在后面火急火燎地跟着的酒鬼再急一点。
很明显，这招对酒鬼奥西罗斯的效果相当显著。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舔着嘴唇，魂却已经飞到聂格提姆去了。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向阿克托尔抱怨道：“大少爷呀，你走得再快一点行不行？故意在这里让我难受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急什么？现在越是忍耐，待会你喝到的酒就越美味，要懂得这个道理~”
“我已经忍了半年了……”
“怎么，你半年没喝？”
“那倒不至于……”
眼见阿克托尔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自己，他只得心里烦躁地压抑着自己的酒瘾，脑海里时刻想着些有的没的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一脸坏笑地问道：“问你个事呗，大少爷。你们不是贵族吗，应该平时没少跟魔法师接触吧？”
“怎么问起这事来了？不过，我们家确实请了几个魔法师。平日里父亲没少和他们交流，但到了我就基本没见过他们……”
“真厉害啊，魔法！都说它威力强大而代价又小，研究清楚了还能反应到生产上。最重要的是，还那么华丽！你不这么觉得吗？”
阿克托尔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他。
“我听说，你们贵族之中出现魔法师的概率比我们平民高多了。是……八万分之一？”
“八千分之一。”
“啧啧，真不错啊。”奥西罗斯咂了咂嘴，“我听说……”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走！”
阿克托尔心里顿时烦躁无比。这个家伙，每次都能准确地揭到他的伤疤！
“别急啊，嘿嘿。”奥西罗斯得意地坏笑两声，跟着阿克托尔飞奔的坐骑一同奔跑了起来。
奥西罗斯刚刚所说的，不是自己二次启发失败的事情，而是纳维嘉尔瓦斯宗族的一根心头刺：一整个宗族三代人当中，从来没出过魔法师！
魔法师的重要性是每一个当家的贵族都必须熟知的。他们不仅仅是“战略级武器”，可以在战时联手发起大型超距魔法，还是建设人才，能够给领地添设魔法阵，保护领地，并制造大量的魔法道具。同时，大量的魔道学道具与需要魔法作为能量的基础设施，离了魔法师都无法使用！
诚然，这个没什么资历的三代宗族还很年轻，有大把的未来光阴来发展他们的魔法事业。但怕就怕自己没有，而敌人却有！作为他们邻国兼三代世仇，同时也是葛林洛斯领主这次出征目标的雅图仕领，拥有着纳维嘉尔瓦斯所不能及的厚重底蕴，这当然也包括他们心心念念的魔法师人才。
一个宗族的人才能够累积，且越来越多，其根本原因还是找到了某种方法，来启发人的魔法才能，使其远远超过八千分之一的诞生概率——这个八千分之一的概率只是学习过魔道学基础知识，接受过魔道学院基础的魔法才能开发训练的概率，其最大的特点是安全、适用性强，任何人都能够学习并尝试进行魔法才能的开发。而身体里流淌着同一条血脉的宗族成员，他们则有着更适合自己血脉的特殊的、独有的启发方法。这个概率根据不同宗族身体结构细微的差异，其概率最高可以达到惊人的十分之一！
所以，阿克托尔心里当然感到隔应。想想看，就为了那几个魔法师，他父亲不惜重金从魔道学会里聘了三个回来，这才勉强拉回敌人的魔法力量优势。而具体付了什么代价？这件事他父亲从来都没有告诉他。
他心底，其实非常渴望一个魔法师诞生在他们家。像安克莱因爷爷这样的魔法师只能是万中无一的特例，纯属是自己爷爷辈的人脉带来的好处罢了。自己这一代么……原本自己有着最大的希望，可谁想上天要故意戏弄于他？可他又能如何呢？
阿克托尔对此只能报以苦笑罢了。
想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马鞍上的袋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他刚刚从兔米娅那里买来的三本书——现在只剩下一本了，就是那本《尹菲尼图斯之河》。剩下两本他给还了回去，钱倒是没要回来，也没这个脸去要。
那两本书他都看了一部分，《诘比塔法皇与十二骑士》是一部史诗，讲的是一位魔法师步步高升，最终篡位成为帝国皇帝的故事。而《艾达拉斯学会/格林姆·乔治学院》是一本科普类的读物，主要讲了魔道学会“艾达拉斯”与它下属学院的详细内容。至于他留下的《尹菲尼图斯之河》则比较深奥难懂，据小姑娘说书里都是由某种失传的文字书写的，她根本看不懂，阿克托尔便只拿了这一本了。
结果现在倒好，小姑娘也成了魔法师。这本书到时候人家可能还用得上……还得送回去。
直到走到目的地为止，阿克托尔都阴着一张脸，沉默得吓人。那表情把奥西罗斯吓了一跳，不过实际上他心里只是在想乱做一团的各种事情罢了。
“大少爷，我们到了……”奥西罗斯心虚地提示道。
阿克托尔的思绪这才从惆怅与烦躁中苏醒过来。他看着远处隐藏在暮色中的高大城门，不禁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对了……”他踢了一下马腹，又突然勒住马，“你进城以后，不要和我站在一起。你最好藏起来，或者干脆去酒窖里等我。”
“啊？这是为什么？”
“别问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阿克托尔总不能告诉他，他是嫌刚刚嘴碎过的奥西罗斯看着碍眼才撵他走的吧。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奥西罗斯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嘴里嘟哝着走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造型，阿克托尔脑海中仔细罗列了一遍来到这里要办的事。
为了日后能够轻松打开聂格提姆这个关隘，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探管理者，也就是市长的消息，包括其行踪、软肋与“光辉事迹”；然后看看民意，看能否在攻城时得到民众的支持；顺便去一趟魔道学会，自己不学魔法以后至少得和从前保持联系的魔法师们说一声。
不过，自家的外交大臣霍曼努斯现在应该正在城里努力呢。自己一个人没什么能量，实在办不到就交给他吧。阿克托尔内心轻松地想道。
“止步！访客，报上你的名号与目的！”
还没等阿克托尔走近，守卫的呵斥声就传到了耳朵里。
“是我，阿克托尔·德西亚·纳维嘉尔瓦斯！把门打开！”
“原来是阿克托尔大人！很抱歉，除非有开门的令牌或者合法的出入证明，否则就算是您也不能通过这里！这是葛林洛斯领主的命令！”
阿克托尔不禁苦笑了起来——他还真的没有带什么开门令牌。况且，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只身出行此城，对此城的规矩之严格也只是有所耳闻。他没想到的是，作为一座商业城市，聂格提姆居然对出入的限制都如此严格。
一般来讲，作为领地统治者的贵族拥有整个领地任何地方的通行权。然而今天阿克托尔并不是以公开身份到访这里的，没有正式的手续向这座城市发起通知，自然也就没办法大摇大摆地进入这座城市了，还是得守规矩。
“我的确没带开门的令牌，或者什么出入证明！”他脑袋里面搜索了一下上次巡视领地时途径此地的记忆，“但我有我自己的身份证明——就是这块家徽。”
他从脖颈上摘下一串项链——那是纳维嘉尔瓦斯宗族嫡系的身份象征，其上串有红宝石与璧白玉，中间则由一块闪烁着紫红两种色泽的特殊贵金属，“灿金”打造，上面篆刻着“纳维嘉尔瓦斯”的字样，环绕着中间一只白中见赤的巨鹰，也就是纳维嘉尔瓦斯宗族的家徽。整个由特殊工艺打造的软金充当绳子，处处彰显着这个宗族的荣耀与身份。
城墙根站着的两个守卫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守卫便小跑过来，也不去用手拿那串珍贵的项链，只是在近处端详。
“……的确是真的，抱歉，大人。欢迎您莅临聂格提姆。”
他深深地弯腰道歉，然后又小跑回城门，向上面把着门闸的守卫比了个手势。过了一会，那扇铁闸便轰隆隆地升了起来。
阿克托尔见守卫不再阻拦自己，便收起了项链，准备进城。然而走到城门的时候，另一位守卫又提醒他：“大人，城主有令，在太阳落山后所有外来人不得在城内逗留。请您办完事尽快离开。”
阿克托尔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阿瓦鲁丝什么时候颁布的这条命令？”
“就在今天，大人。”
这下就真的奇了怪了。商业城市实施宵禁？除非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就是嫌这块地方赚的钱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城里出了什么事？非要实施宵禁不可？”
“阿克托尔大人，这我等无权知晓……您要是想询问其中的缘由的话，就只能去找阿瓦鲁丝大人了。”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阿克托尔只好作罢。说起来，刚才守卫对自己的态度也相当奇怪，一开始仿佛铁了心似的不让自己进城，在出示了自己的项链以后便又转了个弯，轻易地放自己进去了，阿克托尔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还注意到，那两位守卫有过交谈。很明显是在做“让不让自己进城”这个决定时出了分歧。至于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分歧则不得而知，但很难不让人往那位市长的方面去想象。
阿克托尔不禁提起了警惕。然而，具体是什么异常，他还无从知晓。这仅仅是一种直觉上的警示。他摇了摇头，强行打断思路，牵着马走进了这扇厚重的大门。
聂格提姆的厚重城墙使门洞看起来无比地深邃，仿佛一条漆黑的隧道。阿克托尔在里面走着，足足过了一分钟才走到了底。出了门洞，外头并不显耀眼，一轮赤红的太阳就挂在西南边遥远的山上，散发着没有热气的光。城里的魔法灯已经点亮了，蓝色的、黄色的灯光开始逐渐给这座城市染上了夜晚的色彩。
出了门洞，正对着的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大量的摊贩在这里“安营结寨”，占据了整条道路的大部分空间。人流在中间吱吱呀呀地挤着，根本没有走马的空间。好不容易进城的运货马车，都只好绕过这条拥挤的道路，从平民区穿行。
而这种布局也是相当奇怪的。一般来讲，正对着门洞的这条道路都是城市的主干道，到底为何要把这里开设成商业街？没错，这条街道的确是人流量最大的，但它的交通价值却远比人流量带来的交易量重要，这岂不堵了那些大型商业交易中货运马车的路？
“鼠目寸光。”阿克托尔给予了无情的评价。
无奈，他只好先将马寄放在马厩。他沿着街道的外面找着，很快就在城门不远处发现了马厩的位置。他刚一走近，机灵的马厩伙计就凑了上来。
“这位大人，欢迎光临！您是要寄放马匹，还是送信？”
“放马。”
“没问题，大人！您要寄放多久？”
“一天。我马上就走。”
“好嘞，寄存一天是三枚铜币‘克罗托’。”
阿克托尔翻了翻口袋，准备付钱。突然他灵光一闪，将手里的三枚“克罗托”放了回去，拿了一枚更大的硬币，说道：“我这里没有克罗托。不过，我倒是有一枚银币‘拉克西斯’。”
他将一枚亮闪闪的银币取了出来，递给了马厩的伙计。那伙计看到银币，两眼仿佛放出了光。
“大人，这……我还得找您九十七枚克罗托，您是要？”
“你不必找零了。相对的，我希望你能回答几个问题……”
那伙计拍着胸脯保证：“好说，好说！”
阿克托尔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斟酌了一下字句，然后问道：“你知不知道，市长打算实行宵禁？”
他立刻便做出一副苦瓜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大人，这我们都知道，阿瓦鲁丝大人他今天一早就派人来吆喝了！要知道……”
“多余的话你不必告诉我。”阿克托尔制止了他的抱怨，“你们当中，有没有谁听说过什么？比如市长实行宵禁的传言之类的？”
“这还真没有，大人。以往的确会有些传言露出来，偏偏这次……”
“你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是这样……中午我也问过我常光顾的那几家老店，他们也是什么都不清楚。”
阿克托尔不禁沉思了起来。看来，这位市长的“封口令”下得相当严格。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样慌张？
结合这座城市最近的动态，阿克托尔其实猜到事情与那一批延迟的货物有关。毕竟聂格提姆这样一座城市实在是太过敏感，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附近势力的眼睛，包括几个附近领地的领主。
而封口令下得这般严格倒是有点欲盖弥彰了。但无奈，一般人既然接收不到信息，阿克托尔只好改变问题，看看在其他方面上能否有突破。也许一般民众当中会有知晓事情的人，但他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四处打听——那太暴露目标了。
“算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阿克托尔顿了顿，“你们在这里做生意，平时会有人过来找麻烦吗？”
“找麻烦？这倒没有，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倒是好一些，不会有其他同行过来捣乱……”店铺伙计挠了挠头，表示没有。继而他抱怨道：“不过，我们平日里报酬倒是不多，在这干活甚至得钱还没有北边来的快，我都快不想干了！”
阿克托尔点了点头，心底有了一些猜测。这说明在这里做生意，成本比其他地方要高，且高得不正常。否则这样一座商业城市不可能没有“北边”，也就是纳维嘉尔-纳维斯这样一座聚居地性质的城镇赚的多。
“你的回答我很满意。”阿克托尔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拿出了一枚亮闪闪的拉刻西斯。
“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你若是肯回答我就把这枚硬币交给你，前提是你必须说实话。怎么样？”
那伙计的眼睛随着银币左右晃动，然后摸了一把口水，点了点头。
“很好。”阿克托尔顿了顿，“实话实说，你觉得这位市长如何？”
“这……”那伙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结结巴巴地支吾了半天，然后左右看了看，凑近了说：“大人，这问题我们可以回答，可您不能向外宣扬啊。否则这银币，我们还真没命能拿！”
阿克托尔皱了一下眉头。这市长的言论管制这么严重吗？
他点了点头，随后就听到那伙计又将声音放低了两度说：“大人，这位市长可不好惹。我劝您最好不要再打听了！”
“这是为何？”
“您有所不知……”那伙计继而左右看了看，拉着阿克托尔进了马厩一侧的小屋，这才敢继续说话。
“您有所不知啊，前些天有一位‘男爵’大人来到这里，四处找人，问这问那的！说是要找一些‘材料’。我们哪里不知，这所谓的材料，不就是能把市长他拉下水的‘材料’吗？我们都没敢说，也没跟市长说。结果第二天他就死了，上了绞架，我们当时都看着呢……”
阿克托尔听完，眼角不禁抽了抽。
这位市长可真是好样的啊，私自量刑，还私自处死贵族，真当教廷是吃闲饭的吗？可惜证据应该早就被这位市长处理完了，否则就算是直接捅上教廷，来的圣殿骑士也够他喝一壶的。
说完以后，那位伙计便不敢再说了。看来民意是问不出来了。
阿克托尔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只好换了一家继续做民情调查。他倒是没有偷偷摸摸地藏着掖着，而是大摇大摆地伪装成一位“富人”来进行询问，问的东西也都跟商业有关，仿佛是一位前来投资的商人。这样一番询问下来，他倒是发现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苛捐杂税严重，这也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问完了一圈以后，他也从那拥挤的街道中挤了出来。接下来他就要去找他在这里的第二个目标了。目标是一位受葛林洛斯领主之命在这座城市做事的人，叫做“佛罗伦姆”，是一位得了上头许地，但还没有拿到的小男爵。前些年他许了纳维嘉尔瓦斯宗族一些好处，便暂时寄居在这里了，拿了一个“城市监督者”的名号。
想着这个人也许会知道些什么，阿克托尔来到了这座城市的贵族区。
“什么？男爵他不在这里？去其他城市了？”阿克托尔来到宅邸大门，却得到了令人意外的答复，“这是他的家！我父亲任命他作为监督者，他不在城市里，反而跑到外面去？这成何体统？”
然而这位管家只是含糊其辞。阿克托尔左右问不出去向，只好空着手离开了宅邸。
接下来该怎么办？阿克托尔一下子没了辙。他能想到的、不暴露自己身份就能做到的事已经做完了，收获倒也还可以。但阿克托尔总觉得还不太够，这样一点信息对攻下聂格提姆的帮助实际上微乎其微。
而实际上，作为教廷的忠实拥护者，纳维嘉尔瓦斯宗族（至少在明面上）对这座由皇帝直接掌控的城市没什么控制力，哪怕聂格提姆是由领主一力承建，他也只能通过安排一位“监督者”来间接地管理城市。而城市的管理实际上是由市长与监督者互相制衡的，阿克托尔并没有直接权利进行干涉，因此也不可能直接去市政厅调取数据进行审查。更何况那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与行踪，说不定今天上绞架的就是自己了！
难道去找阿瓦鲁丝市长？说真的，要他去见这位市长，约等于把“我注意着你呢，你小心一点”这句话送到他脸上。作为目前导致兔米娅父亲死亡的最大嫌疑人，阿克托尔不打算打草惊蛇。
无奈，他只好先回到自己宗族在聂格提姆的宅邸去。那个酒鬼现在一定在酒窖里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呢。
纳维嘉尔瓦斯宗族的宅邸和佛罗伦姆男爵家实际上离得并不远，都位于这座城市的贵族区。仅仅五分钟过后，阿克托尔便坐在了自己的家里。
刚一进门，他就受到了管家热烈的欢迎，被半推半就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了两口价值不菲的红酒。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精致的装饰，还有充斥着几何与自然图形的美丽墙纸。阿克托尔喝着酒，只感觉心里一万个不踏实。
事情还没办成呢，怎么能这样享受？阿克托尔只觉得嘴里的红酒仿佛兑了苦水一样苦涩难喝，最后他还是婉拒了这位管家的好意，拿了钥匙来到了位于宅邸下面的酒窖。
刚一开门，一股浓浓的酒气就扑面而来。当中一张桌子上仰躺着一个人，旁边散落着几只空空如也的酒桶。阿克托尔凑近了一瞧，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给我起来，奥西罗斯！你真是光挑贵的喝啊，不光是喝光了那桶，连这几桶也都霍霍了是吧？”阿克托尔怒骂道，“你知不知道，这几桶酒是我父亲招待外宾用的？！”
奥西罗斯懒洋洋地揉了揉被踹的肋骨，半睁着眼睛瞥了一眼，打着酒嗝：“大少爷来啦。”
“赶紧起来！”
“我哪知道哪桶……嗝，是拿来干什么的？我只知道哪桶好喝我喝哪桶。”
“起来！我有事情问你。”
“……”
“再不起来，我让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白兰谷地！”
这句话吓得奥西罗斯立刻弹腾下了桌子。
“好好好，我起来就是了。怎么，你想问啥？”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城里的宵禁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我一进城就来这儿了。”
“你真不知道？”
“真的。”
阿克托尔嗤笑一声：“那好，我刚好有个事委托你。你不是佣兵吗？我出十个拉克西斯，你帮我办个事。”
说着，阿克托尔便数了十个银币，然后喀啷啷地倒在桌子上。奥西罗斯看着亮闪闪的银币，手伸了伸，但还是没有拿。
“大少爷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去……”
“让你去帮我查一下。怎么，不愿意？”
奥西罗斯讪笑几声：“嘿嘿。这事……我还真办不了。”
“为什么办不了？”
“我们有协定，不能说。”
“协定？”
“哎呦，大少爷……”奥西罗斯苦着脸哀求道，“你就行行好吧，我真办不了这事。要不，这事我不掺和了，最多就这样了！”
“掺和？”阿克托尔脑子翁一下就懵了，“你掺和什么事了？”
“真不能说！”
阿克托尔感觉自己憋了一肚子气。突然，他泄了气似的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还是等明天我重新管事了再说吧。钱你拿着，就当是让你不管这事的好处费了——我就暂且相信，这是对我有好处的吧。”
“嘿嘿，那是当然。那好处可大了……”
“所以，你来这里不会是因为你接了这件差事吧？要针对我们家？”
“不是不是……哎呀，很快你就知道了。我最多就说这么多了，真的，你也别套我话了。”一边说着，奥西罗斯一边把银币收拾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便坐在椅子上，将帽子掩面一盖，打起了鼾。
阿克托尔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也不生气。把门一带，便离开了酒窖。
他把钥匙交到管家手里，问道：“我们用来接待外宾的那几桶酒是怎么到手的？”
“少爷，那是我们自己精酿的。我们最高级的酒都是自己产，从不在外面买。”
阿克托尔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刚刚看到酒窖里进了只老鼠，把酒桶咬开了几只，酒都流干净了。你让几个下人过去打扫干净吧，顺便重新把酒补上。”
说罢，阿克托尔扬长而去。
“喜欢喝酒是吧，我看你喝醉以后怎么处理这么大的麻烦！”他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报复完奥西罗斯以后，阿克托尔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喝酒的时候他也问过宅邸里的下人了，从来就没见过佛罗伦姆男爵的影子，而且对宵禁这事也根本不知道内情。彻底没辙了以后，他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反正已经想尽办法了，干脆就把事情推给明天的内阁会议吧。
“至少也不是全无收获。”阿克托尔心里想。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早，于是决定去魔道学会通知一下自己停止学习魔法的事情。
魔道学会离中心商业区有些距离，且相当难找。阿克托尔和这里也几乎只有书信往来，连这里的魔法师都很少见到。好在城市的地图商给了他一些帮助，没让他迷路太久。
站在魔道学会的大门口，阿克托尔只觉得荒唐。他左右看了看——完完全全就是后街小巷的模样！这么一条两个人并排都嫌挤的路上有魔道学会的大门？还没法直通干道，这隐蔽程度简直能和一些犯罪团伙的窝点相提并论了。
阿克托尔上前推了一下门——没有锁。他慢慢地走进这隐蔽的房间中，左右观察着。
入门处便是宽敞的大厅。还好，没有想象的那样充满神经质的气息。没有拥挤的空间、没有四处堆放的实验器具、草稿纸和书籍，也没有在一旁躺着的用来飞行的扫把。相反，整个大厅显得相当宽敞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大厅干净整洁，且相当明亮，与外面阳光被完全遮蔽的小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诶呀？这位不是我们未来的领主大人吗？怎么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啦？”
清澈的声音突然从阿克托尔的耳后传来。他侧目望去，看到一位靓丽的女性正倚靠着二楼的栏杆向他打着招呼。她穿着宽大的灰色法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女孩话语间显得与阿克托尔相当熟络，然而他相当确定的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
“你好，这位……咳，女士。你好像很熟悉我，请问我们认识吗？”阿克托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好，于是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
那女孩惊讶地看着阿克托尔，然后仿佛说漏嘴了似的捂住了嘴。
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咱们的确不认识，阿克托尔少爷。只是我常常从别的魔法师那里听到您的事迹罢了，僭越之处还请您见谅。”
说完，她走下楼梯，自我介绍道：“我是伊莉莎·娜恩，是聂格提姆魔道学会分部的接待员，负责这个分部的外客接待。”
阿克托尔则礼节性地报上自己的名字：“阿克托尔·德西亚·纳维嘉尔瓦斯。”
基础的见面礼过后，伊莉莎引着阿克托尔来到大厅的待客室。布置好茶水之后，伊莉莎便坐在了阿克托尔对面。
阿克托尔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感觉嘴里除了有些发苦以外没有别的感觉，便再也不想尝了。
他放下茶杯，左右看了看，笑道：“我听说学会可是相当富裕的啊，平日里我们也没少给你们支援，怎么现在添茶倒水还得要你自己来？”
“我们可不是贵族，阿克托尔少爷。”
“那至少打扫房屋这种事情得有人做吧？”
伊莉莎笑了笑：“这种事情向来是我们内部人员自己做的。”
阿克托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所以阿克托尔少爷，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阿克托尔咳嗽一声，面露尴尬地说道，“我二次启发失败了，打算放弃往后的魔法学习。”
“诶呀，这……”伊莉莎愣了一下，“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没事，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阿克托尔挥挥手，表示自己已不在意这件事。
他将怀中备着的一纸契约拿出来，递给伊莉莎。这张契约就是当初阿克托尔和魔道学会签订的魔法材料订购契约，只要在上面再签一个终止契约的签字，这笔交易就算是提前做完了。
伊莉莎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账本，在上面找到了魔道学会曾经与阿克托尔的交易记录，问道：“所以，您是要前来取消往后的魔道学基础材料的订购？”
“是的。”
伊莉莎仰起脸，盯着阿克托尔，看到他的脸上没有犹豫，不禁问道：
“您不再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阿克托尔不禁笑了，自己都没有魔法天赋了，继续学习还有什么意义？
阿克托尔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伊莉莎仿佛知道阿克托尔内心在问什么。她盯着阿克托尔，仍旧说道：“没有魔法天赋不意味着您的魔法道路结束了，您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什么？”阿克托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您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即使您没有魔法天赋也一样。”
阿克托尔面露震惊地看着伊莉莎。良久，他反应过来，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的震惊缓缓收敛。
“你说的，是‘魔道学者’吧？本身没有魔法天赋，因此全心全意钻研魔法原理，进而得到魔道学会的认可的那批人？”
伊莉莎点了点头：“您说的不全对。只要是对魔道学有一定贡献的成员都可被称为‘魔道学者’。这个称号与人的魔法天赋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魔法天才也可以钻研魔道学并被称作魔道学者。此外您要知道，魔道学者的地位是永远比纯粹的魔法师要高的，毕竟魔道学会所崇尚的，永远是真理而非力量。因此，我认为您依然可以选择这一条道路。”
“很抱歉，伊莉莎女士。”阿克托尔遗憾地摇了摇头，“比起花费时间钻研我用不着的魔法，不如将精力放在治理领地上，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了。”
“原来是这样……”伊莉莎颇有些遗憾。
说话间，伊莉莎已经将手续办好了。她将合同终止的信封用魔法纸拓印成三份，一份寄往魔道学会总部，一份留在分部，一份递给阿克托尔。接过信封，阿克托尔便离开了魔道学会。
伊莉莎看着这位年轻贵族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魔法天赋……从前那强大的灵感知力，简直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这一点倒和他的妹妹正好相反……”
她的话里透露出足以令阿克托尔震惊的信息。然而他此时早已走远，听不到伊莉莎的声音了。
说是快去快回，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急。主要是想让这个在后面火急火燎地跟着的酒鬼再急一点。
很明显，这招对酒鬼奥西罗斯的效果相当显著。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舔着嘴唇，魂却已经飞到聂格提姆去了。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向阿克托尔抱怨道：“大少爷呀，你走得再快一点行不行？故意在这里让我难受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急什么？现在越是忍耐，待会你喝到的酒就越美味，要懂得这个道理~”
“我已经忍了半年了……”
“怎么，你半年没喝？”
“那倒不至于……”
眼见阿克托尔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自己，他只得心里烦躁地压抑着自己的酒瘾，脑海里时刻想着些有的没的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一脸坏笑地问道：“问你个事呗，大少爷。你们不是贵族吗，应该平时没少跟魔法师接触吧？”
“怎么问起这事来了？不过，我们家确实请了几个魔法师。平日里父亲没少和他们交流，但到了我就基本没见过他们……”
“真厉害啊，魔法！都说它威力强大而代价又小，研究清楚了还能反应到生产上。最重要的是，还那么华丽！你不这么觉得吗？”
阿克托尔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他。
“我听说，你们贵族之中出现魔法师的概率比我们平民高多了。是……八万分之一？”
“八千分之一。”
“啧啧，真不错啊。”奥西罗斯咂了咂嘴，“我听说……”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走！”
阿克托尔心里顿时烦躁无比。这个家伙，每次都能准确地揭到他的伤疤！
“别急啊，嘿嘿。”奥西罗斯得意地坏笑两声，跟着阿克托尔飞奔的坐骑一同奔跑了起来。
奥西罗斯刚刚所说的，不是自己二次启发失败的事情，而是纳维嘉尔瓦斯宗族的一根心头刺：一整个宗族三代人当中，从来没出过魔法师！
魔法师的重要性是每一个当家的贵族都必须熟知的。他们不仅仅是“战略级武器”，可以在战时联手发起大型超距魔法，还是建设人才，能够给领地添设魔法阵，保护领地，并制造大量的魔法道具。同时，大量的魔道学道具与需要魔法作为能量的基础设施，离了魔法师都无法使用！
诚然，这个没什么资历的三代宗族还很年轻，有大把的未来光阴来发展他们的魔法事业。但怕就怕自己没有，而敌人却有！作为他们邻国兼三代世仇，同时也是葛林洛斯领主这次出征目标的雅图仕领，拥有着纳维嘉尔瓦斯所不能及的厚重底蕴，这当然也包括他们心心念念的魔法师人才。
一个宗族的人才能够累积，且越来越多，其根本原因还是找到了某种方法，来启发人的魔法才能，使其远远超过八千分之一的诞生概率——这个八千分之一的概率只是学习过魔道学基础知识，接受过魔道学院基础的魔法才能开发训练的概率，其最大的特点是安全、适用性强，任何人都能够学习并尝试进行魔法才能的开发。而身体里流淌着同一条血脉的宗族成员，他们则有着更适合自己血脉的特殊的、独有的启发方法。这个概率根据不同宗族身体结构细微的差异，其概率最高可以达到惊人的十分之一！
所以，阿克托尔心里当然感到隔应。想想看，就为了那几个魔法师，他父亲不惜重金从魔道学会里聘了三个回来，这才勉强拉回敌人的魔法力量优势。而具体付了什么代价？这件事他父亲从来都没有告诉他。
他心底，其实非常渴望一个魔法师诞生在他们家。像安克莱因爷爷这样的魔法师只能是万中无一的特例，纯属是自己爷爷辈的人脉带来的好处罢了。自己这一代么……原本自己有着最大的希望，可谁想上天要故意戏弄于他？可他又能如何呢？
阿克托尔对此只能报以苦笑罢了。
想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马鞍上的袋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他刚刚从兔米娅那里买来的三本书——现在只剩下一本了，就是那本《尹菲尼图斯之河》。剩下两本他给还了回去，钱倒是没要回来，也没这个脸去要。
那两本书他都看了一部分，《诘比塔法皇与十二骑士》是一部史诗，讲的是一位魔法师步步高升，最终篡位成为帝国皇帝的故事。而《艾达拉斯学会/格林姆·乔治学院》是一本科普类的读物，主要讲了魔道学会“艾达拉斯”与它下属学院的详细内容。至于他留下的《尹菲尼图斯之河》则比较深奥难懂，据小姑娘说书里都是由某种失传的文字书写的，她根本看不懂，阿克托尔便只拿了这一本了。
结果现在倒好，小姑娘也成了魔法师。这本书到时候人家可能还用得上……还得送回去。
直到走到目的地为止，阿克托尔都阴着一张脸，沉默得吓人。那表情把奥西罗斯吓了一跳，不过实际上他心里只是在想乱做一团的各种事情罢了。
“大少爷，我们到了……”奥西罗斯心虚地提示道。
阿克托尔的思绪这才从惆怅与烦躁中苏醒过来。他看着远处隐藏在暮色中的高大城门，不禁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对了……”他踢了一下马腹，又突然勒住马，“你进城以后，不要和我站在一起。你最好藏起来，或者干脆去酒窖里等我。”
“啊？这是为什么？”
“别问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阿克托尔总不能告诉他，他是嫌刚刚嘴碎过的奥西罗斯看着碍眼才撵他走的吧。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奥西罗斯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嘴里嘟哝着走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造型，阿克托尔脑海中仔细罗列了一遍来到这里要办的事。
为了日后能够轻松打开聂格提姆这个关隘，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探管理者，也就是市长的消息，包括其行踪、软肋与“光辉事迹”；然后看看民意，看能否在攻城时得到民众的支持；顺便去一趟魔道学会，自己不学魔法以后至少得和从前保持联系的魔法师们说一声。
不过，自家的外交大臣霍曼努斯现在应该正在城里努力呢。自己一个人没什么能量，实在办不到就交给他吧。阿克托尔内心轻松地想道。
“止步！访客，报上你的名号与目的！”
还没等阿克托尔走近，守卫的呵斥声就传到了耳朵里。
“是我，阿克托尔·德西亚·纳维嘉尔瓦斯！把门打开！”
“原来是阿克托尔大人！很抱歉，除非有开门的令牌或者合法的出入证明，否则就算是您也不能通过这里！这是葛林洛斯领主的命令！”
阿克托尔不禁苦笑了起来——他还真的没有带什么开门令牌。况且，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只身出行此城，对此城的规矩之严格也只是有所耳闻。他没想到的是，作为一座商业城市，聂格提姆居然对出入的限制都如此严格。
一般来讲，作为领地统治者的贵族拥有整个领地任何地方的通行权。然而今天阿克托尔并不是以公开身份到访这里的，没有正式的手续向这座城市发起通知，自然也就没办法大摇大摆地进入这座城市了，还是得守规矩。
“我的确没带开门的令牌，或者什么出入证明！”他脑袋里面搜索了一下上次巡视领地时途径此地的记忆，“但我有我自己的身份证明——就是这块家徽。”
他从脖颈上摘下一串项链——那是纳维嘉尔瓦斯宗族嫡系的身份象征，其上串有红宝石与璧白玉，中间则由一块闪烁着紫红两种色泽的特殊贵金属，“灿金”打造，上面篆刻着“纳维嘉尔瓦斯”的字样，环绕着中间一只白中见赤的巨鹰，也就是纳维嘉尔瓦斯宗族的家徽。整个由特殊工艺打造的软金充当绳子，处处彰显着这个宗族的荣耀与身份。
城墙根站着的两个守卫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守卫便小跑过来，也不去用手拿那串珍贵的项链，只是在近处端详。
“……的确是真的，抱歉，大人。欢迎您莅临聂格提姆。”
他深深地弯腰道歉，然后又小跑回城门，向上面把着门闸的守卫比了个手势。过了一会，那扇铁闸便轰隆隆地升了起来。
阿克托尔见守卫不再阻拦自己，便收起了项链，准备进城。然而走到城门的时候，另一位守卫又提醒他：“大人，城主有令，在太阳落山后所有外来人不得在城内逗留。请您办完事尽快离开。”
阿克托尔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阿瓦鲁丝什么时候颁布的这条命令？”
“就在今天，大人。”
这下就真的奇了怪了。商业城市实施宵禁？除非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就是嫌这块地方赚的钱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城里出了什么事？非要实施宵禁不可？”
“阿克托尔大人，这我等无权知晓……您要是想询问其中的缘由的话，就只能去找阿瓦鲁丝大人了。”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阿克托尔只好作罢。说起来，刚才守卫对自己的态度也相当奇怪，一开始仿佛铁了心似的不让自己进城，在出示了自己的项链以后便又转了个弯，轻易地放自己进去了，阿克托尔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还注意到，那两位守卫有过交谈。很明显是在做“让不让自己进城”这个决定时出了分歧。至于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分歧则不得而知，但很难不让人往那位市长的方面去想象。
阿克托尔不禁提起了警惕。然而，具体是什么异常，他还无从知晓。这仅仅是一种直觉上的警示。他摇了摇头，强行打断思路，牵着马走进了这扇厚重的大门。
聂格提姆的厚重城墙使门洞看起来无比地深邃，仿佛一条漆黑的隧道。阿克托尔在里面走着，足足过了一分钟才走到了底。出了门洞，外头并不显耀眼，一轮赤红的太阳就挂在西南边遥远的山上，散发着没有热气的光。城里的魔法灯已经点亮了，蓝色的、黄色的灯光开始逐渐给这座城市染上了夜晚的色彩。
出了门洞，正对着的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大量的摊贩在这里“安营结寨”，占据了整条道路的大部分空间。人流在中间吱吱呀呀地挤着，根本没有走马的空间。好不容易进城的运货马车，都只好绕过这条拥挤的道路，从平民区穿行。
而这种布局也是相当奇怪的。一般来讲，正对着门洞的这条道路都是城市的主干道，到底为何要把这里开设成商业街？没错，这条街道的确是人流量最大的，但它的交通价值却远比人流量带来的交易量重要，这岂不堵了那些大型商业交易中货运马车的路？
“鼠目寸光。”阿克托尔给予了无情的评价。
无奈，他只好先将马寄放在马厩。他沿着街道的外面找着，很快就在城门不远处发现了马厩的位置。他刚一走近，机灵的马厩伙计就凑了上来。
“这位大人，欢迎光临！您是要寄放马匹，还是送信？”
“放马。”
“没问题，大人！您要寄放多久？”
“一天。我马上就走。”
“好嘞，寄存一天是三枚铜币‘克罗托’。”
阿克托尔翻了翻口袋，准备付钱。突然他灵光一闪，将手里的三枚“克罗托”放了回去，拿了一枚更大的硬币，说道：“我这里没有克罗托。不过，我倒是有一枚银币‘拉克西斯’。”
他将一枚亮闪闪的银币取了出来，递给了马厩的伙计。那伙计看到银币，两眼仿佛放出了光。
“大人，这……我还得找您九十七枚克罗托，您是要？”
“你不必找零了。相对的，我希望你能回答几个问题……”
那伙计拍着胸脯保证：“好说，好说！”
阿克托尔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斟酌了一下字句，然后问道：“你知不知道，市长打算实行宵禁？”
他立刻便做出一副苦瓜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大人，这我们都知道，阿瓦鲁丝大人他今天一早就派人来吆喝了！要知道……”
“多余的话你不必告诉我。”阿克托尔制止了他的抱怨，“你们当中，有没有谁听说过什么？比如市长实行宵禁的传言之类的？”
“这还真没有，大人。以往的确会有些传言露出来，偏偏这次……”
“你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是这样……中午我也问过我常光顾的那几家老店，他们也是什么都不清楚。”
阿克托尔不禁沉思了起来。看来，这位市长的“封口令”下得相当严格。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样慌张？
结合这座城市最近的动态，阿克托尔其实猜到事情与那一批延迟的货物有关。毕竟聂格提姆这样一座城市实在是太过敏感，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附近势力的眼睛，包括几个附近领地的领主。
而封口令下得这般严格倒是有点欲盖弥彰了。但无奈，一般人既然接收不到信息，阿克托尔只好改变问题，看看在其他方面上能否有突破。也许一般民众当中会有知晓事情的人，但他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四处打听——那太暴露目标了。
“算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阿克托尔顿了顿，“你们在这里做生意，平时会有人过来找麻烦吗？”
“找麻烦？这倒没有，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倒是好一些，不会有其他同行过来捣乱……”店铺伙计挠了挠头，表示没有。继而他抱怨道：“不过，我们平日里报酬倒是不多，在这干活甚至得钱还没有北边来的快，我都快不想干了！”
阿克托尔点了点头，心底有了一些猜测。这说明在这里做生意，成本比其他地方要高，且高得不正常。否则这样一座商业城市不可能没有“北边”，也就是纳维嘉尔-纳维斯这样一座聚居地性质的城镇赚的多。
“你的回答我很满意。”阿克托尔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拿出了一枚亮闪闪的拉刻西斯。
“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你若是肯回答我就把这枚硬币交给你，前提是你必须说实话。怎么样？”
那伙计的眼睛随着银币左右晃动，然后摸了一把口水，点了点头。
“很好。”阿克托尔顿了顿，“实话实说，你觉得这位市长如何？”
“这……”那伙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结结巴巴地支吾了半天，然后左右看了看，凑近了说：“大人，这问题我们可以回答，可您不能向外宣扬啊。否则这银币，我们还真没命能拿！”
阿克托尔皱了一下眉头。这市长的言论管制这么严重吗？
他点了点头，随后就听到那伙计又将声音放低了两度说：“大人，这位市长可不好惹。我劝您最好不要再打听了！”
“这是为何？”
“您有所不知……”那伙计继而左右看了看，拉着阿克托尔进了马厩一侧的小屋，这才敢继续说话。
“您有所不知啊，前些天有一位‘男爵’大人来到这里，四处找人，问这问那的！说是要找一些‘材料’。我们哪里不知，这所谓的材料，不就是能把市长他拉下水的‘材料’吗？我们都没敢说，也没跟市长说。结果第二天他就死了，上了绞架，我们当时都看着呢……”
阿克托尔听完，眼角不禁抽了抽。
这位市长可真是好样的啊，私自量刑，还私自处死贵族，真当教廷是吃闲饭的吗？可惜证据应该早就被这位市长处理完了，否则就算是直接捅上教廷，来的圣殿骑士也够他喝一壶的。
说完以后，那位伙计便不敢再说了。看来民意是问不出来了。
阿克托尔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只好换了一家继续做民情调查。他倒是没有偷偷摸摸地藏着掖着，而是大摇大摆地伪装成一位“富人”来进行询问，问的东西也都跟商业有关，仿佛是一位前来投资的商人。这样一番询问下来，他倒是发现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苛捐杂税严重，这也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问完了一圈以后，他也从那拥挤的街道中挤了出来。接下来他就要去找他在这里的第二个目标了。目标是一位受葛林洛斯领主之命在这座城市做事的人，叫做“佛罗伦姆”，是一位得了上头许地，但还没有拿到的小男爵。前些年他许了纳维嘉尔瓦斯宗族一些好处，便暂时寄居在这里了，拿了一个“城市监督者”的名号。
想着这个人也许会知道些什么，阿克托尔来到了这座城市的贵族区。
“什么？男爵他不在这里？去其他城市了？”阿克托尔来到宅邸大门，却得到了令人意外的答复，“这是他的家！我父亲任命他作为监督者，他不在城市里，反而跑到外面去？这成何体统？”
然而这位管家只是含糊其辞。阿克托尔左右问不出去向，只好空着手离开了宅邸。
接下来该怎么办？阿克托尔一下子没了辙。他能想到的、不暴露自己身份就能做到的事已经做完了，收获倒也还可以。但阿克托尔总觉得还不太够，这样一点信息对攻下聂格提姆的帮助实际上微乎其微。
而实际上，作为教廷的忠实拥护者，纳维嘉尔瓦斯宗族（至少在明面上）对这座由皇帝直接掌控的城市没什么控制力，哪怕聂格提姆是由领主一力承建，他也只能通过安排一位“监督者”来间接地管理城市。而城市的管理实际上是由市长与监督者互相制衡的，阿克托尔并没有直接权利进行干涉，因此也不可能直接去市政厅调取数据进行审查。更何况那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与行踪，说不定今天上绞架的就是自己了！
难道去找阿瓦鲁丝市长？说真的，要他去见这位市长，约等于把“我注意着你呢，你小心一点”这句话送到他脸上。作为目前导致兔米娅父亲死亡的最大嫌疑人，阿克托尔不打算打草惊蛇。
无奈，他只好先回到自己宗族在聂格提姆的宅邸去。那个酒鬼现在一定在酒窖里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呢。
纳维嘉尔瓦斯宗族的宅邸和佛罗伦姆男爵家实际上离得并不远，都位于这座城市的贵族区。仅仅五分钟过后，阿克托尔便坐在了自己的家里。
刚一进门，他就受到了管家热烈的欢迎，被半推半就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了两口价值不菲的红酒。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精致的装饰，还有充斥着几何与自然图形的美丽墙纸。阿克托尔喝着酒，只感觉心里一万个不踏实。
事情还没办成呢，怎么能这样享受？阿克托尔只觉得嘴里的红酒仿佛兑了苦水一样苦涩难喝，最后他还是婉拒了这位管家的好意，拿了钥匙来到了位于宅邸下面的酒窖。
刚一开门，一股浓浓的酒气就扑面而来。当中一张桌子上仰躺着一个人，旁边散落着几只空空如也的酒桶。阿克托尔凑近了一瞧，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给我起来，奥西罗斯！你真是光挑贵的喝啊，不光是喝光了那桶，连这几桶也都霍霍了是吧？”阿克托尔怒骂道，“你知不知道，这几桶酒是我父亲招待外宾用的？！”
奥西罗斯懒洋洋地揉了揉被踹的肋骨，半睁着眼睛瞥了一眼，打着酒嗝：“大少爷来啦。”
“赶紧起来！”
“我哪知道哪桶……嗝，是拿来干什么的？我只知道哪桶好喝我喝哪桶。”
“起来！我有事情问你。”
“……”
“再不起来，我让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白兰谷地！”
这句话吓得奥西罗斯立刻弹腾下了桌子。
“好好好，我起来就是了。怎么，你想问啥？”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城里的宵禁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我一进城就来这儿了。”
“你真不知道？”
“真的。”
阿克托尔嗤笑一声：“那好，我刚好有个事委托你。你不是佣兵吗？我出十个拉克西斯，你帮我办个事。”
说着，阿克托尔便数了十个银币，然后喀啷啷地倒在桌子上。奥西罗斯看着亮闪闪的银币，手伸了伸，但还是没有拿。
“大少爷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去……”
“让你去帮我查一下。怎么，不愿意？”
奥西罗斯讪笑几声：“嘿嘿。这事……我还真办不了。”
“为什么办不了？”
“我们有协定，不能说。”
“协定？”
“哎呦，大少爷……”奥西罗斯苦着脸哀求道，“你就行行好吧，我真办不了这事。要不，这事我不掺和了，最多就这样了！”
“掺和？”阿克托尔脑子翁一下就懵了，“你掺和什么事了？”
“真不能说！”
阿克托尔感觉自己憋了一肚子气。突然，他泄了气似的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还是等明天我重新管事了再说吧。钱你拿着，就当是让你不管这事的好处费了——我就暂且相信，这是对我有好处的吧。”
“嘿嘿，那是当然。那好处可大了……”
“所以，你来这里不会是因为你接了这件差事吧？要针对我们家？”
“不是不是……哎呀，很快你就知道了。我最多就说这么多了，真的，你也别套我话了。”一边说着，奥西罗斯一边把银币收拾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便坐在椅子上，将帽子掩面一盖，打起了鼾。
阿克托尔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也不生气。把门一带，便离开了酒窖。
他把钥匙交到管家手里，问道：“我们用来接待外宾的那几桶酒是怎么到手的？”
“少爷，那是我们自己精酿的。我们最高级的酒都是自己产，从不在外面买。”
阿克托尔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刚刚看到酒窖里进了只老鼠，把酒桶咬开了几只，酒都流干净了。你让几个下人过去打扫干净吧，顺便重新把酒补上。”
说罢，阿克托尔扬长而去。
“喜欢喝酒是吧，我看你喝醉以后怎么处理这么大的麻烦！”他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报复完奥西罗斯以后，阿克托尔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喝酒的时候他也问过宅邸里的下人了，从来就没见过佛罗伦姆男爵的影子，而且对宵禁这事也根本不知道内情。彻底没辙了以后，他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反正已经想尽办法了，干脆就把事情推给明天的内阁会议吧。
“至少也不是全无收获。”阿克托尔心里想。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早，于是决定去魔道学会通知一下自己停止学习魔法的事情。
魔道学会离中心商业区有些距离，且相当难找。阿克托尔和这里也几乎只有书信往来，连这里的魔法师都很少见到。好在城市的地图商给了他一些帮助，没让他迷路太久。
站在魔道学会的大门口，阿克托尔只觉得荒唐。他左右看了看——完完全全就是后街小巷的模样！这么一条两个人并排都嫌挤的路上有魔道学会的大门？还没法直通干道，这隐蔽程度简直能和一些犯罪团伙的窝点相提并论了。
阿克托尔上前推了一下门——没有锁。他慢慢地走进这隐蔽的房间中，左右观察着。
入门处便是宽敞的大厅。还好，没有想象的那样充满神经质的气息。没有拥挤的空间、没有四处堆放的实验器具、草稿纸和书籍，也没有在一旁躺着的用来飞行的扫把。相反，整个大厅显得相当宽敞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大厅干净整洁，且相当明亮，与外面阳光被完全遮蔽的小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诶呀？这位不是我们未来的领主大人吗？怎么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啦？”
清澈的声音突然从阿克托尔的耳后传来。他侧目望去，看到一位靓丽的女性正倚靠着二楼的栏杆向他打着招呼。她穿着宽大的灰色法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女孩话语间显得与阿克托尔相当熟络，然而他相当确定的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
“你好，这位……咳，女士。你好像很熟悉我，请问我们认识吗？”阿克托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好，于是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
那女孩惊讶地看着阿克托尔，然后仿佛说漏嘴了似的捂住了嘴。
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咱们的确不认识，阿克托尔少爷。只是我常常从别的魔法师那里听到您的事迹罢了，僭越之处还请您见谅。”
说完，她走下楼梯，自我介绍道：“我是伊莉莎·娜恩，是聂格提姆魔道学会分部的接待员，负责这个分部的外客接待。”
阿克托尔则礼节性地报上自己的名字：“阿克托尔·德西亚·纳维嘉尔瓦斯。”
基础的见面礼过后，伊莉莎引着阿克托尔来到大厅的待客室。布置好茶水之后，伊莉莎便坐在了阿克托尔对面。
阿克托尔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感觉嘴里除了有些发苦以外没有别的感觉，便再也不想尝了。
他放下茶杯，左右看了看，笑道：“我听说学会可是相当富裕的啊，平日里我们也没少给你们支援，怎么现在添茶倒水还得要你自己来？”
“我们可不是贵族，阿克托尔少爷。”
“那至少打扫房屋这种事情得有人做吧？”
伊莉莎笑了笑：“这种事情向来是我们内部人员自己做的。”
阿克托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所以阿克托尔少爷，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阿克托尔咳嗽一声，面露尴尬地说道，“我二次启发失败了，打算放弃往后的魔法学习。”
“诶呀，这……”伊莉莎愣了一下，“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没事，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阿克托尔挥挥手，表示自己已不在意这件事。
他将怀中备着的一纸契约拿出来，递给伊莉莎。这张契约就是当初阿克托尔和魔道学会签订的魔法材料订购契约，只要在上面再签一个终止契约的签字，这笔交易就算是提前做完了。
伊莉莎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账本，在上面找到了魔道学会曾经与阿克托尔的交易记录，问道：“所以，您是要前来取消往后的魔道学基础材料的订购？”
“是的。”
伊莉莎仰起脸，盯着阿克托尔，看到他的脸上没有犹豫，不禁问道：
“您不再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阿克托尔不禁笑了，自己都没有魔法天赋了，继续学习还有什么意义？
阿克托尔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伊莉莎仿佛知道阿克托尔内心在问什么。她盯着阿克托尔，仍旧说道：“没有魔法天赋不意味着您的魔法道路结束了，您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什么？”阿克托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您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即使您没有魔法天赋也一样。”
阿克托尔面露震惊地看着伊莉莎。良久，他反应过来，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的震惊缓缓收敛。
“你说的，是‘魔道学者’吧？本身没有魔法天赋，因此全心全意钻研魔法原理，进而得到魔道学会的认可的那批人？”
伊莉莎点了点头：“您说的不全对。只要是对魔道学有一定贡献的成员都可被称为‘魔道学者’。这个称号与人的魔法天赋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魔法天才也可以钻研魔道学并被称作魔道学者。此外您要知道，魔道学者的地位是永远比纯粹的魔法师要高的，毕竟魔道学会所崇尚的，永远是真理而非力量。因此，我认为您依然可以选择这一条道路。”
“很抱歉，伊莉莎女士。”阿克托尔遗憾地摇了摇头，“比起花费时间钻研我用不着的魔法，不如将精力放在治理领地上，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了。”
“原来是这样……”伊莉莎颇有些遗憾。
说话间，伊莉莎已经将手续办好了。她将合同终止的信封用魔法纸拓印成三份，一份寄往魔道学会总部，一份留在分部，一份递给阿克托尔。接过信封，阿克托尔便离开了魔道学会。
伊莉莎看着这位年轻贵族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魔法天赋……从前那强大的灵感知力，简直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这一点倒和他的妹妹正好相反……”
她的话里透露出足以令阿克托尔震惊的信息。然而他此时早已走远，听不到伊莉莎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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