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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官道,城门

    前往桃源县的官道上,行着一辆马车。

    马是枣红马。若是相马的人一看便知是好马。做军马绰绰有余,拉车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马脖子上挂着一铃铛,铃锤末端系着红绳。马一走,铃铛丁零当啷得响,红绳也跟着左摇右晃起来。

    坐在车辕上的六爷,手里拿着马鞭,一条腿搭在车辕上,一条腿耷拉下来,随着马车起伏一摇一摆的。他并没有赶马,只闭眼假寐。

    马车里,秀儿正捧着本书在读,封面上写的是黄帝内经。

    但她显然看不下去,视线时不时地越过书本,看着另外说话的两人。这两人一身占着马车一边,中间地面上放着一副地图。

    徐一真指着地图问:“这么说,我们中间不停,直去桃源县县城咯?”

    张长贵点头,胸有成竹:“不错。到了县城,得了县里的支援,之后再做一县制瘟之事就事半功倍了。”

    “要是能得到县里支持自然好,只是,”徐一真笑说:“事实未见得如此。”

    张长贵一愣:“怎地?”

    自古防治疫病无非是这样,一县就去县城,一府便去府城,先去衙门说通地方官。或是获得些支持,那再好不过。或是得不到支持但也确保不要掣肘。

    地方上虽说有惠民药局,瘟疫未到之时或许还能发挥作用,但若瘟疫到了,作用就有限了。

    惠民药局里的医生,最多是出出主意,开药,熬药,但真正去做还是要官府衙门。若无官府衙门的支持,举步维艰。

    若放在平时,放在别的朝代,或者别的君王在位,衙门不帮也就不帮了。

    但如今是洪武年间,圣上更是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主,又有圣旨明发要北方以救灾抗疫为先。

    这种情况下莫说不支持,就算是消极怠工也难说不问罪。而按照当今皇上的习惯,问罪就是个罪。哪还有官府敢懈怠?

    “哦?”徐一真不以为意,却并不多说什么,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官道上什么人也没有,偶尔路过一处草棚,里面也只有荒废多日的桌椅,上面可见的落着一层浮土。

    “这处官道,应该是南下的必经之路吧。”徐一真叹息:“竟也荒废至此了。”

    “是啊。”张长贵也跟着叹息:“此次北方处处受灾,民生凋敝,这样场景也不可避免。”

    “但,这里可是桃源县。”徐一真提醒:“是长江以北的最南端。黄河决堤,河水顺流而下,到了这里已经强弩之末,只在县城北方受灾了一点,论程度更是轻微。

    “瘟疫自北而南。北方有黄泛区,瘟疫沉重还能理解。桃源县未在腹地,若说瘟疫横行?”徐一真摇头:“我不信。”

    张长贵解释:“何为瘟疫?是人外感邪气疠气而成。而邪气疠气,生成须得黄泛区环境。但要散播,只须人与人接触就够了。”

    “张大人觉得是瘟疫本身?”徐一真笑说:“我却觉得,是官府的袖手旁观。若不是袖手旁观,只管一城之地,断然不会如此。”

    “这倒不能全怪官府。”张长贵叹息一声:“要知自古皇权不下乡。一者是不能下乡。要知一县之地巨大,其中村落更是众多,县衙中人就那么些,怎么能事事下乡?

    “二者,是不愿下乡。乡村中自有族老村规,其中多是自成体系,若是官府贸然下乡,未尝不会跟村中势力起冲突。

    “这非大明一朝弊政,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想必未来也是如此。”

    徐一真也是一阵无言。

    皇权不下乡,即便到民国末期也是如此,更何况明初呢?按照明初的生产力和政策,根本无解。

    而有此弊端,即便得到衙门支持,也远做不到深入乡下治疗瘟疫的地步。很多时候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一路来到城门口,马车被拦了下来。

    县城的城墙,远不如府城高大,跟金陵城更是大大不如。城门口的兵丁也是寒酸,把个矛当拐棍支着,歪歪扭扭的站着。

    身前放着一凳子,凳子上放着一簸箩。见有人要进城,伸手一拦,朝簸箩一努嘴。

    那进城的人也识相,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递给兵丁。

    兵丁嘴一撇:“不够。”

    进城的人极为吃惊:“不够?进城不都是十文钱么?怎么不够?”

    兵丁又一努嘴,示意看一边的告示板。那里贴着一张衙门告示。“今儿可不比以前了。咱县里出了瘟疫,要是随便什么人都放进城里,让城里爆发了瘟疫还行?自然要控制。

    “怎么控制?县老爷想出的法,就是加钱。”

    进城的人愕然,但觉得兵丁说得也有道理,便一边把手重新揣兜里拿钱,一边问:“加多少?”

    “一吊。”

    “啥玩意?!一吊!?怎么不去抢!”

    兵丁冷笑:“你再说?再说,治你个污蔑上官,妨碍执法的罪!”

    这人立刻不再高声,只是仍忍不住嘟囔:“这也太贵了。昨儿进城还只是十文呢。”

    兵丁晾他也不敢弄啥幺蛾子,重新跟个烂咸鱼似的歪七歪八的站着,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嫌贵?何必进城呢?不进城不就不嫌贵了。”

    这人陪着笑:“这话说的,我一卖菜的,靠的就是进城卖菜过活。这要不进城,我菜卖给谁啊?”

    兵丁打了个哈欠:“这我不管。要进城,就交钱。不交钱,就别进城。”

    这人手搓着裤腿,恨不得把裤腿搓烂,极为为难。他进又进不去,退又不甘心,僵在那半天没动作。

    兵丁不耐烦,挥手赶苍蝇似的:“一边呆着去,别耽误了别人进城。”

    “你,你。”这人指着兵丁“你”了半天,有心说些硬气话,却怕被打死,有心就这么离去,可就这么离去,家里非得挨饿不可。

    左右为难,一颗心被左右撕扯,终于支撑不住,一声惨叫,他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兵丁拿脚踢了踢,一脸不信:“讹人是不是?是不是讹人?”他不信这人会发病,哪就这么巧,哪就这么寸?

    “让一让,让一让。”徐一真分开人群,来到这人跟前。

    他不知前因,但看城门口有人倒地,总要上前看看。但手刚碰到病人皮肤,他不禁猛地一缩。

    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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