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怦然
男人站在窗户旁边，好奇地往外面张望，他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沙漠，但却看不到建筑物的其他部分。他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怎样才能把窗户打开。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一个小餐厅，仍然延续了其他房间的建筑风格，如果没有他身后圆形小木桌上香气四溢的食物的话，没人能猜出来这个房间的用途。
过了一会儿，敞开着的门外传来“嗒啦嗒啦”的声音，女人出现了。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睡眼惺忪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倦容，纤瘦的双腿拖着一双木底拖鞋。看见食物，她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
“嗨！”女人匆匆打了个招呼，拖着不太合脚的鞋子跑到桌前坐下，开始狼吞虎咽，大吃特吃。
“那个，你……”
男人刚要开口说话，女人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等一下。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又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饮料，似乎幸福地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天呐，超赞！”
看到男人一脸忍俊不禁，女人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她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一脸严肃地说：“长官，请求开饭！”
男人并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这样说，但他还是配合女人的姿态，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准许请求。”
“收到！”女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又埋头于食物中。
男人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徜徉在美味海洋中的女人，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可爱。十几分钟之后，女人终于把自己在过去的一年中没有正经儿吃过东西的胃填饱了，她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眯着眼睛望向坐在窗户下的男人，“长官，刚刚你要说什么？”
“我记得你，但是我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了。我不记得在那间白色房间里醒来之前的任何事情，或许你能给我一点提示。”
女人想了一会儿，然后隔着桌子伸出手去，“联邦陆战队第40装甲步兵师的下士狙击手，雪妮尔·沙耶波娃·李维奇。很高兴再次认识你，隶属于空间轨道特种部队的朗宇中尉。”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女人瘦削的手，“非常荣幸……雪妮尔。”
“收到，长官！”雪妮尔微微笑着，在男人的注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笼罩着淡淡的光辉。
“别叫我长官了，我……不是什么长官。”男人松开了雪妮尔的手，心情沉重起来。他的脑海中又涌现出一些片段，是关于死亡的画面。
“收到……朗宇。”女人好奇地观察着男人表情的变化，抬起手挡住直射的阳光。
“那我就暂且叫‘朗宇’吧，”朗宇想起基米伽关于他的过去漫长而充满谎言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还知道其他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
雪妮尔耸了耸肩：“我们是在地球战场上遇到的，你没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所以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和所属部队。”
“那……你知道‘霸主’是谁吗？”朗宇问道。
雪妮尔“噗嗤”一声笑了，“什么‘霸主’是谁呀，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清了清嗓子，然后从头开始，给朗宇讲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霸主将人类带进宇宙文明的入侵以及随后霸主的陨灭，第一联邦时期的黄金岁月以及分裂解体，第二联邦、岩层帝国和苏瓦里安自治联盟的三方混战，对此不屑一顾的圣廷和专心发财的共同防御联盟。
朗宇用心地听着，注视着在阳光下散发着光环的雪妮尔讲到兴起时的手舞足蹈。她有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微微上翘的眼角，灵动的眼眸在她抬起脸的时候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她的眉毛笔直，随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声音皱起又抚平。
“怎么了？”雪妮尔突然停下了“演讲”。
“啊，没什么，不好意思。”朗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直直地盯着雪妮尔。
“所以说，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当时是在地球上，发动对岩层帝国的总攻，但似乎是被他们耍了。最后联邦为了防止感染扩散，不得不对自己人开火。”雪妮尔狡黠地一笑，“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啦。之后嘛，好像是突然之间，我就跑到那个白色的房间里去了。”
“看来这一年，你那边伙食不太好啊。”朗宇指了指一桌的杯盘狼藉，开玩笑道。
雪妮尔耸耸肩，什么都没说。
“那接下来，我给你讲讲在你还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我这边搜集到的……嗯，未经确证，就先称之为故事吧。”朗宇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嗯，味道不错。”
接着，他把基米伽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雪妮尔，但是省略掉了关于自己的那部分。他并非不信任桌子对面的女人，他只是觉得这种一点都不靠谱的事情说出来简直尴尬。
雪妮尔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听着朗宇的转述，脸上的表情和朗宇听到这些天方夜谭的时候一样不敢置信。但是她也没找到这个故事有什么可反驳的，毕竟的确没人知道霸主的过去。
“呼，”雪妮尔长叹了一口气，“真是精彩的‘故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没有证据能反驳，同样也没有证据能支持。或许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吧。”朗宇说着，拿起一块已经冷了的面包送进嘴里，“唔，味道真好！”
雪妮尔笑了，“谁让你刚才不吃。”
酒足饭饱之后，朗宇带着雪妮尔去看了基米伽主教领他去过的大教堂，雪妮尔的木底拖鞋“嗒啦嗒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让这座冷冰冰的历史坟墓有了一丝人的气息。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两个人在一天中绝无仅有的宜人气候里去外面走了一会儿。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余晖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拖着渐变的幕帘缓缓消逝，东方平湖般清澈的夜空中群星闪耀。雪妮尔仰头注视着璀璨的星河，玫瑰红色的光芒勾勒出她的侧脸与沙漠的轮廓。
朗宇在旁边默默注视着陶醉的她，躁动的心脏在欢欣与不安的拉扯中备受折磨。这幅近乎凝固的画面有着诱人的暗香，他渴望抱住她单薄的身体，但她会作何回应？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受了饮料中酒精的影响，所以移开目光，望向另一边。
“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朗宇说道，干涩的嗓子有些走音。
雪妮尔不舍地再次望了一眼纯净的夜幕中钻石般闪耀的星辰，然后和朗宇一起走进余晖下大教堂浓重的影子。晚风渐凉，沁透着泥土与林木的气味；这一天最后的光阴轻柔地拂过这座在沙漠中孑然孤立的绿洲，而后沉入不可触及的彼岸。
两个人穿过高大的石质围墙间古朴的拱门，漫步走向已入梦乡的大教堂。
修剪整齐的灌木树篱在“蔚蓝之海”教会壮丽的后花园中排列成令人费解的几何图形，在幽暗的暮色中笼着神秘的面纱；喷水池潺潺的流水声与淡白色的薄雾一道拉起一支舒展的旋律，雪妮尔“嗒啦嗒啦”的脚步声隐现在空旷无人的林间小路，悄悄汇入这首寂静的安眠曲。
两人沿着大教堂背面长长的环绕楼梯拾阶而上，步伐间偶尔的碰触带来对方的温暖。
朗宇想说些什么，但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于是，他决定就让这一刻的宁静代替话语，把这段记忆沉淀在脑海最深处。
木质大门开合的轻吟，静谧的厅堂与吱吱呀呀的走廊，余晖尽散后的明亮月色透过窗子充盈着沉睡的世界。
两个人尽量放轻脚步，以免自己的晚归扰了别人的清梦，却有一种蹑手蹑脚的窃喜让他和她相视而笑。到了两个人要分开的路口，朗宇犹豫着要不要送她回去，又感觉这样做很唐突。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晚安，”雪妮尔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朗宇。”
说罢，她眨眨眼睛，轻轻吻了一下朗宇的脸颊，然后手里拎着木底拖鞋，像猫一样踮起脚尖转身离去。朗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踩着吱嘎作响的地板回去睡觉了。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一个小餐厅，仍然延续了其他房间的建筑风格，如果没有他身后圆形小木桌上香气四溢的食物的话，没人能猜出来这个房间的用途。
过了一会儿，敞开着的门外传来“嗒啦嗒啦”的声音，女人出现了。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睡眼惺忪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倦容，纤瘦的双腿拖着一双木底拖鞋。看见食物，她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
“嗨！”女人匆匆打了个招呼，拖着不太合脚的鞋子跑到桌前坐下，开始狼吞虎咽，大吃特吃。
“那个，你……”
男人刚要开口说话，女人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等一下。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又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饮料，似乎幸福地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天呐，超赞！”
看到男人一脸忍俊不禁，女人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她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一脸严肃地说：“长官，请求开饭！”
男人并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这样说，但他还是配合女人的姿态，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准许请求。”
“收到！”女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又埋头于食物中。
男人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徜徉在美味海洋中的女人，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可爱。十几分钟之后，女人终于把自己在过去的一年中没有正经儿吃过东西的胃填饱了，她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眯着眼睛望向坐在窗户下的男人，“长官，刚刚你要说什么？”
“我记得你，但是我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了。我不记得在那间白色房间里醒来之前的任何事情，或许你能给我一点提示。”
女人想了一会儿，然后隔着桌子伸出手去，“联邦陆战队第40装甲步兵师的下士狙击手，雪妮尔·沙耶波娃·李维奇。很高兴再次认识你，隶属于空间轨道特种部队的朗宇中尉。”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女人瘦削的手，“非常荣幸……雪妮尔。”
“收到，长官！”雪妮尔微微笑着，在男人的注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笼罩着淡淡的光辉。
“别叫我长官了，我……不是什么长官。”男人松开了雪妮尔的手，心情沉重起来。他的脑海中又涌现出一些片段，是关于死亡的画面。
“收到……朗宇。”女人好奇地观察着男人表情的变化，抬起手挡住直射的阳光。
“那我就暂且叫‘朗宇’吧，”朗宇想起基米伽关于他的过去漫长而充满谎言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还知道其他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
雪妮尔耸了耸肩：“我们是在地球战场上遇到的，你没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所以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和所属部队。”
“那……你知道‘霸主’是谁吗？”朗宇问道。
雪妮尔“噗嗤”一声笑了，“什么‘霸主’是谁呀，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清了清嗓子，然后从头开始，给朗宇讲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霸主将人类带进宇宙文明的入侵以及随后霸主的陨灭，第一联邦时期的黄金岁月以及分裂解体，第二联邦、岩层帝国和苏瓦里安自治联盟的三方混战，对此不屑一顾的圣廷和专心发财的共同防御联盟。
朗宇用心地听着，注视着在阳光下散发着光环的雪妮尔讲到兴起时的手舞足蹈。她有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微微上翘的眼角，灵动的眼眸在她抬起脸的时候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她的眉毛笔直，随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声音皱起又抚平。
“怎么了？”雪妮尔突然停下了“演讲”。
“啊，没什么，不好意思。”朗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直直地盯着雪妮尔。
“所以说，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当时是在地球上，发动对岩层帝国的总攻，但似乎是被他们耍了。最后联邦为了防止感染扩散，不得不对自己人开火。”雪妮尔狡黠地一笑，“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啦。之后嘛，好像是突然之间，我就跑到那个白色的房间里去了。”
“看来这一年，你那边伙食不太好啊。”朗宇指了指一桌的杯盘狼藉，开玩笑道。
雪妮尔耸耸肩，什么都没说。
“那接下来，我给你讲讲在你还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我这边搜集到的……嗯，未经确证，就先称之为故事吧。”朗宇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嗯，味道不错。”
接着，他把基米伽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雪妮尔，但是省略掉了关于自己的那部分。他并非不信任桌子对面的女人，他只是觉得这种一点都不靠谱的事情说出来简直尴尬。
雪妮尔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听着朗宇的转述，脸上的表情和朗宇听到这些天方夜谭的时候一样不敢置信。但是她也没找到这个故事有什么可反驳的，毕竟的确没人知道霸主的过去。
“呼，”雪妮尔长叹了一口气，“真是精彩的‘故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没有证据能反驳，同样也没有证据能支持。或许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吧。”朗宇说着，拿起一块已经冷了的面包送进嘴里，“唔，味道真好！”
雪妮尔笑了，“谁让你刚才不吃。”
酒足饭饱之后，朗宇带着雪妮尔去看了基米伽主教领他去过的大教堂，雪妮尔的木底拖鞋“嗒啦嗒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让这座冷冰冰的历史坟墓有了一丝人的气息。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两个人在一天中绝无仅有的宜人气候里去外面走了一会儿。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余晖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拖着渐变的幕帘缓缓消逝，东方平湖般清澈的夜空中群星闪耀。雪妮尔仰头注视着璀璨的星河，玫瑰红色的光芒勾勒出她的侧脸与沙漠的轮廓。
朗宇在旁边默默注视着陶醉的她，躁动的心脏在欢欣与不安的拉扯中备受折磨。这幅近乎凝固的画面有着诱人的暗香，他渴望抱住她单薄的身体，但她会作何回应？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受了饮料中酒精的影响，所以移开目光，望向另一边。
“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朗宇说道，干涩的嗓子有些走音。
雪妮尔不舍地再次望了一眼纯净的夜幕中钻石般闪耀的星辰，然后和朗宇一起走进余晖下大教堂浓重的影子。晚风渐凉，沁透着泥土与林木的气味；这一天最后的光阴轻柔地拂过这座在沙漠中孑然孤立的绿洲，而后沉入不可触及的彼岸。
两个人穿过高大的石质围墙间古朴的拱门，漫步走向已入梦乡的大教堂。
修剪整齐的灌木树篱在“蔚蓝之海”教会壮丽的后花园中排列成令人费解的几何图形，在幽暗的暮色中笼着神秘的面纱；喷水池潺潺的流水声与淡白色的薄雾一道拉起一支舒展的旋律，雪妮尔“嗒啦嗒啦”的脚步声隐现在空旷无人的林间小路，悄悄汇入这首寂静的安眠曲。
两人沿着大教堂背面长长的环绕楼梯拾阶而上，步伐间偶尔的碰触带来对方的温暖。
朗宇想说些什么，但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于是，他决定就让这一刻的宁静代替话语，把这段记忆沉淀在脑海最深处。
木质大门开合的轻吟，静谧的厅堂与吱吱呀呀的走廊，余晖尽散后的明亮月色透过窗子充盈着沉睡的世界。
两个人尽量放轻脚步，以免自己的晚归扰了别人的清梦，却有一种蹑手蹑脚的窃喜让他和她相视而笑。到了两个人要分开的路口，朗宇犹豫着要不要送她回去，又感觉这样做很唐突。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晚安，”雪妮尔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朗宇。”
说罢，她眨眨眼睛，轻轻吻了一下朗宇的脸颊，然后手里拎着木底拖鞋，像猫一样踮起脚尖转身离去。朗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踩着吱嘎作响的地板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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