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阳（13）
几秒钟之后，苏瓦里安人烦躁地用代表权杖敲击地面的金属撞击声将神游天外的赵建辉拉回了现实。
真不是个好开始……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个人通讯器连接到会议室的中央显像井。
“咳，”赵建辉一下子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发言提纲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嗯，这个……”
“伙计，冷静点。”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鬓角斑白的太空军人友善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赵建辉抬起目光飞快地扫了对方一眼。
“谢谢。”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直接从重点说起，苏瓦里安人恐怕不会耐着性子听他把前因后果讲一遍，“我认为，不，弗勒西斯天文研究院认为，帝国在几天前的袭击中对我们这个星系的恒星，朱庇特星，动了手脚。”
会场安静下来，坐在联邦参谋团对面的自治联盟代表团的苏瓦里安代表转过脸，正对着赵建辉。他成功引起了自治联盟的注意，虽然被苏瓦里安人正面盯着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请大家见谅，图像有些模糊，数据可能也不够准确。在帝国的袭击中，弗勒西斯星天文观测设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以下资料都是用塞万提斯市天文博物馆里的一套古董观测所得。”赵建辉一边接着说下去，一边把监测数据投映到中央显像井，“截止至今天标准时间6:00，弗勒西斯星大气外层平均每平方米接收到的恒星辐射功率下降了0.0034千瓦/小时，并且……”
“到底对星球有什么影响？”苏瓦里安代表粗鲁地打断了他。联邦参谋团团长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捡重点说。
赵建辉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按照惯性思维，从天文研究院如何发现异常情况说起了。他赶紧切换了投映资料，“现阶段这个影响还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必须说明，这个数字在加速增大。”
他启用调色滤镜，指着中央显像井投映在半空中的恒星全息影像继续说道，“这种恒星辐射的衰退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帝国对弗勒西斯星大规模轨道轰炸导致的大气层颗粒悬浮物急剧增加，我们纳入分析范围的数据采自不受空气质量干扰的大气外层。
导致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正如各位所见，是朱庇特星的高空轨道上出现了一团气体云。而与历史资料对比，我们发现：1、这团气体云是在帝国袭击之后才出现的；2、这团气体云的浓度正在不断增加。据此，我们提出了两种假设：1、这团气体云是恒星的投射物，而且恒星还在不断地向外喷发这种物质；2、这团气体云是外来物，而构成气体云的物质以恒星辐射为能源在自我增殖。”
赵建辉顿了顿，但这次苏瓦里安人没再插话。
“如果假设1成立的话，无论其是否是帝国行为所引起的，这种变化均可能是朱庇特星不再稳定的先兆，这颗星球也许在不远的未来需要进行全面疏散。如果假设2成立，嗯……”赵建辉思索了一下，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正在自我建设的气态戴森球系统。但无论何种假设成立，如果构成气体云的物质增长模式保持不变，计算结果显示，大约241天后，弗勒西斯星将陷入冰河期——恒星辐射水平降至正常情况的三分之一，行星地表将被冰雪封冻，不再适合现有的大部分生物生存；大约304天后，永夜降临——恒星辐射水平降至正常情况的百分之五，大气层将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冷却凝固，行星地表生命绝迹。”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赵建辉暗自猜测，如果男性苏瓦里安人有眼睛的话，他们一定会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其次，这团气体云似乎具有某种程度上的智能反应。”赵建辉切换资料，调整滤镜，“这幅全息图像拍摄自昨天标准时间13:42:51。朱庇特表面爆发了一次小规模日珥喷发，灼热的恒星抛射物点燃了一小部分气体云，但燃烧区域周边的气体立即聚合，形成了一个圆环。”
赵建辉指着全息图像中一片模糊的扭曲光影说道，“我们推测，这应该是一个横截面为L形的环状反射镜面——底面的作用类似太阳帆，通过反射恒星辐射以获取升力、保持轨道；立面则作为阻燃带，防止燃烧扩散。尽管这个环状反射镜面还远远达不到全反射的程度，我们能看到日珥喷发结束后，镜面散发出了大量红外辐射，但我们的技术已经无法望其项背了。”
赵建辉再次切换资料，“这幅全息图像拍摄自今天标准时间01:31:26，恒星表面再次发生日珥喷发，但气体云提前形成了一个反射镜面，从而避免了自身受损。这可能意味着，它，这团包裹着朱庇特星的气体云，具有即时学习能力。”
天文研究院的研究员静默了几秒，等待其他人消化信息。
“最后，我们联系了其他几个星系的天文研究院，但尚未得到有效反馈，他们那边的天文观测设施和备用部件都遭到了严重破坏。”赵建辉向前倾着身子，斟酌了一番自己将要说的话可能会造成什么影响，而后说道，“各位军事领导，我个人推测，如果这种现象在遭受帝国袭击、但未被直接占领的星系普遍存在，这也许意味着，岩层帝国的第二波攻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早已开始了。”
苏瓦里安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和自治联盟的其他代表小声交谈了几句。赵建辉听不懂苏瓦里安语，但他从语气猜测，他们大概也感受到了危机。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自治联盟代表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们需要一艘带有气体采集设备的飞船，而且样本存储设备必须绝对密封、抗腐蚀性绝佳。如果其他星系也能采取行动就最好不过了。”赵建辉直白地说道，“我们的飞船已经被……”
联邦参谋团团长严厉地清了清嗓子。
“嗯，我们需要一艘飞船，前往采集样本，以供分析。”赵建辉看了团长一眼，把后半句话去掉后简要地重新说了一遍。
苏瓦里安人在自己的通讯器上查阅了些东西，而后再次与坐在他旁边的赫菲斯托斯人、土灵人代表交谈了几句。
“我们稍后作出决定。”
苏瓦里安人抛下这句话，便带领自治联盟代表团离开了会议室。联邦参谋团似乎已经对苏瓦里安人的趾高气昂习以为常了，在低声交谈中也三三两两地退出会议室。
“恭喜你，小伙子，自治联盟没直接拒绝。”坐在赵建辉旁边的太空军人起身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说明他们至少在认真考虑。”
“但愿他们真的会认真考虑。”赵建辉站起身，跟在太空军人后面离开会议室。和他说话的太空军人两鬓斑白，走路姿态有些僵硬，一具蜈蚣般模样丑陋的仪器包裹着他的后脑，顺着颈椎延伸到军装下面——那是神经传感增强器，用于中枢神经修复手术的术后恢复治疗，暂时替代使用者本身的脊髓神经系统。
这个人显然在不久之前遭受到了致命重创，导致神经系统严重毁损。新生成的神经纤维很脆弱，自然状态下至少要经过十五年的成长才能承受太空军脑机接口改造——以这个人的年龄而言，他指挥战舰冲锋陷阵的生涯已经结束了。
“对了，谢谢您刚刚的帮助，我还不知道您是谁呢。”赵建辉尊敬地说道。
“我是联邦第四舰队，”太空军人顿了顿，更正道，“啊，前联邦第四舰队指挥官，迪文·哈勃少将。”
赵建辉发觉自己正在和一位战争英雄说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他必须得承认，联邦太空军的征兵宣传片拍得实在是令人热血沸腾，而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第四舰队在地球战役中突破帝国防线的片段。
“别紧张，小伙子，”迪文再次拍了拍赵建辉的肩膀，苦笑着说道，“如你所说，我们的飞船已经全部报销了。我现在只是个被拉来充场面的老头子而已。”
“请别这么说，将军，您为联邦作出的贡献永远不会被遗忘。”赵建辉压低声音，崇拜地说道，“您在地球战役中的指挥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有个朋友，布鲁克林，就是冲着第四舰队加入了太空军。但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后来他被分派去了第六舰队。”
迪文笑了笑，但心情有些压抑。两年前，他指挥着第四舰队的精锐力量一头冲进了帝国留下的陷阱，结果差点全军覆灭，联邦显然没把这一段放进征兵宣传片。此外，在几天前那场噩梦般的突袭作战中，帝国用高能粒子束脉冲摧毁了在港的全部小型战舰，而后对中型及以上战舰进行登舰劫夺——如果那个名叫“布鲁克林”的人当时不巧在舰上，他几乎不可能幸存下来。
“他……”
迪文没说下去。他很想知道布鲁克林是否还活着，但这个问题让他感觉自己很残忍。
“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要回去战舰上做轮值了。前些天，他妈妈在一个下午之内收到了好几面国旗。”赵建辉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家和布鲁克林家关系很好，我和这家伙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一家子我都认识。一夜之间，大家都不在了……”
“帝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我向你保证。”少将硬着头皮说道，尽量掩饰自己犹豫的思绪。
说话的声音渐渐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沉默。
迪文觉得自己应该说些更加振奋士气的话，但一个令他愧疚难当的想法顽固地占据着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对于那些受到征兵宣传资料影响而加入太空军的人而言，迪文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帝国的帮凶——这些优秀的男男女女追随他穿上军装，然而面对帝国进攻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非命，自己却苟活下来。
他竭尽全力说服自己，他没有强迫任何人，参军入伍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他们早就应该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这种努力就像是在岩石上挖凿，希望以此去掉乌云投下的阴影。
少将从未想到过，他在地球战役中错误的战略还会带来这种次生伤害。他应该对死难者的亲人和朋友们再说些什么呢？他很抱歉吗？
凡人皆有一死，而等着我的只会是地狱。
在联合作战指挥中心外面分别后，迪文少将盯着赵建辉的背影默默想道。
真不是个好开始……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个人通讯器连接到会议室的中央显像井。
“咳，”赵建辉一下子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发言提纲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嗯，这个……”
“伙计，冷静点。”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鬓角斑白的太空军人友善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赵建辉抬起目光飞快地扫了对方一眼。
“谢谢。”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直接从重点说起，苏瓦里安人恐怕不会耐着性子听他把前因后果讲一遍，“我认为，不，弗勒西斯天文研究院认为，帝国在几天前的袭击中对我们这个星系的恒星，朱庇特星，动了手脚。”
会场安静下来，坐在联邦参谋团对面的自治联盟代表团的苏瓦里安代表转过脸，正对着赵建辉。他成功引起了自治联盟的注意，虽然被苏瓦里安人正面盯着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请大家见谅，图像有些模糊，数据可能也不够准确。在帝国的袭击中，弗勒西斯星天文观测设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以下资料都是用塞万提斯市天文博物馆里的一套古董观测所得。”赵建辉一边接着说下去，一边把监测数据投映到中央显像井，“截止至今天标准时间6:00，弗勒西斯星大气外层平均每平方米接收到的恒星辐射功率下降了0.0034千瓦/小时，并且……”
“到底对星球有什么影响？”苏瓦里安代表粗鲁地打断了他。联邦参谋团团长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捡重点说。
赵建辉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按照惯性思维，从天文研究院如何发现异常情况说起了。他赶紧切换了投映资料，“现阶段这个影响还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必须说明，这个数字在加速增大。”
他启用调色滤镜，指着中央显像井投映在半空中的恒星全息影像继续说道，“这种恒星辐射的衰退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帝国对弗勒西斯星大规模轨道轰炸导致的大气层颗粒悬浮物急剧增加，我们纳入分析范围的数据采自不受空气质量干扰的大气外层。
导致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正如各位所见，是朱庇特星的高空轨道上出现了一团气体云。而与历史资料对比，我们发现：1、这团气体云是在帝国袭击之后才出现的；2、这团气体云的浓度正在不断增加。据此，我们提出了两种假设：1、这团气体云是恒星的投射物，而且恒星还在不断地向外喷发这种物质；2、这团气体云是外来物，而构成气体云的物质以恒星辐射为能源在自我增殖。”
赵建辉顿了顿，但这次苏瓦里安人没再插话。
“如果假设1成立的话，无论其是否是帝国行为所引起的，这种变化均可能是朱庇特星不再稳定的先兆，这颗星球也许在不远的未来需要进行全面疏散。如果假设2成立，嗯……”赵建辉思索了一下，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正在自我建设的气态戴森球系统。但无论何种假设成立，如果构成气体云的物质增长模式保持不变，计算结果显示，大约241天后，弗勒西斯星将陷入冰河期——恒星辐射水平降至正常情况的三分之一，行星地表将被冰雪封冻，不再适合现有的大部分生物生存；大约304天后，永夜降临——恒星辐射水平降至正常情况的百分之五，大气层将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冷却凝固，行星地表生命绝迹。”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赵建辉暗自猜测，如果男性苏瓦里安人有眼睛的话，他们一定会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其次，这团气体云似乎具有某种程度上的智能反应。”赵建辉切换资料，调整滤镜，“这幅全息图像拍摄自昨天标准时间13:42:51。朱庇特表面爆发了一次小规模日珥喷发，灼热的恒星抛射物点燃了一小部分气体云，但燃烧区域周边的气体立即聚合，形成了一个圆环。”
赵建辉指着全息图像中一片模糊的扭曲光影说道，“我们推测，这应该是一个横截面为L形的环状反射镜面——底面的作用类似太阳帆，通过反射恒星辐射以获取升力、保持轨道；立面则作为阻燃带，防止燃烧扩散。尽管这个环状反射镜面还远远达不到全反射的程度，我们能看到日珥喷发结束后，镜面散发出了大量红外辐射，但我们的技术已经无法望其项背了。”
赵建辉再次切换资料，“这幅全息图像拍摄自今天标准时间01:31:26，恒星表面再次发生日珥喷发，但气体云提前形成了一个反射镜面，从而避免了自身受损。这可能意味着，它，这团包裹着朱庇特星的气体云，具有即时学习能力。”
天文研究院的研究员静默了几秒，等待其他人消化信息。
“最后，我们联系了其他几个星系的天文研究院，但尚未得到有效反馈，他们那边的天文观测设施和备用部件都遭到了严重破坏。”赵建辉向前倾着身子，斟酌了一番自己将要说的话可能会造成什么影响，而后说道，“各位军事领导，我个人推测，如果这种现象在遭受帝国袭击、但未被直接占领的星系普遍存在，这也许意味着，岩层帝国的第二波攻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早已开始了。”
苏瓦里安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和自治联盟的其他代表小声交谈了几句。赵建辉听不懂苏瓦里安语，但他从语气猜测，他们大概也感受到了危机。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自治联盟代表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们需要一艘带有气体采集设备的飞船，而且样本存储设备必须绝对密封、抗腐蚀性绝佳。如果其他星系也能采取行动就最好不过了。”赵建辉直白地说道，“我们的飞船已经被……”
联邦参谋团团长严厉地清了清嗓子。
“嗯，我们需要一艘飞船，前往采集样本，以供分析。”赵建辉看了团长一眼，把后半句话去掉后简要地重新说了一遍。
苏瓦里安人在自己的通讯器上查阅了些东西，而后再次与坐在他旁边的赫菲斯托斯人、土灵人代表交谈了几句。
“我们稍后作出决定。”
苏瓦里安人抛下这句话，便带领自治联盟代表团离开了会议室。联邦参谋团似乎已经对苏瓦里安人的趾高气昂习以为常了，在低声交谈中也三三两两地退出会议室。
“恭喜你，小伙子，自治联盟没直接拒绝。”坐在赵建辉旁边的太空军人起身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说明他们至少在认真考虑。”
“但愿他们真的会认真考虑。”赵建辉站起身，跟在太空军人后面离开会议室。和他说话的太空军人两鬓斑白，走路姿态有些僵硬，一具蜈蚣般模样丑陋的仪器包裹着他的后脑，顺着颈椎延伸到军装下面——那是神经传感增强器，用于中枢神经修复手术的术后恢复治疗，暂时替代使用者本身的脊髓神经系统。
这个人显然在不久之前遭受到了致命重创，导致神经系统严重毁损。新生成的神经纤维很脆弱，自然状态下至少要经过十五年的成长才能承受太空军脑机接口改造——以这个人的年龄而言，他指挥战舰冲锋陷阵的生涯已经结束了。
“对了，谢谢您刚刚的帮助，我还不知道您是谁呢。”赵建辉尊敬地说道。
“我是联邦第四舰队，”太空军人顿了顿，更正道，“啊，前联邦第四舰队指挥官，迪文·哈勃少将。”
赵建辉发觉自己正在和一位战争英雄说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他必须得承认，联邦太空军的征兵宣传片拍得实在是令人热血沸腾，而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第四舰队在地球战役中突破帝国防线的片段。
“别紧张，小伙子，”迪文再次拍了拍赵建辉的肩膀，苦笑着说道，“如你所说，我们的飞船已经全部报销了。我现在只是个被拉来充场面的老头子而已。”
“请别这么说，将军，您为联邦作出的贡献永远不会被遗忘。”赵建辉压低声音，崇拜地说道，“您在地球战役中的指挥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有个朋友，布鲁克林，就是冲着第四舰队加入了太空军。但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后来他被分派去了第六舰队。”
迪文笑了笑，但心情有些压抑。两年前，他指挥着第四舰队的精锐力量一头冲进了帝国留下的陷阱，结果差点全军覆灭，联邦显然没把这一段放进征兵宣传片。此外，在几天前那场噩梦般的突袭作战中，帝国用高能粒子束脉冲摧毁了在港的全部小型战舰，而后对中型及以上战舰进行登舰劫夺——如果那个名叫“布鲁克林”的人当时不巧在舰上，他几乎不可能幸存下来。
“他……”
迪文没说下去。他很想知道布鲁克林是否还活着，但这个问题让他感觉自己很残忍。
“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要回去战舰上做轮值了。前些天，他妈妈在一个下午之内收到了好几面国旗。”赵建辉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家和布鲁克林家关系很好，我和这家伙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一家子我都认识。一夜之间，大家都不在了……”
“帝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我向你保证。”少将硬着头皮说道，尽量掩饰自己犹豫的思绪。
说话的声音渐渐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沉默。
迪文觉得自己应该说些更加振奋士气的话，但一个令他愧疚难当的想法顽固地占据着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对于那些受到征兵宣传资料影响而加入太空军的人而言，迪文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帝国的帮凶——这些优秀的男男女女追随他穿上军装，然而面对帝国进攻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非命，自己却苟活下来。
他竭尽全力说服自己，他没有强迫任何人，参军入伍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他们早就应该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这种努力就像是在岩石上挖凿，希望以此去掉乌云投下的阴影。
少将从未想到过，他在地球战役中错误的战略还会带来这种次生伤害。他应该对死难者的亲人和朋友们再说些什么呢？他很抱歉吗？
凡人皆有一死，而等着我的只会是地狱。
在联合作战指挥中心外面分别后，迪文少将盯着赵建辉的背影默默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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