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阳（14）
帝历85年7月10日标准时间14:37晨曦星沙瓦迪亚市地下城市设施基础模块支撑层
在支撑柱构成的金属森林中，穿着破损的作战装甲的两个人类精疲力竭地互相靠在一起休息。一个苏瓦里安女孩蜷缩在他们对面，无言地独自摆弄着从一顶苏瓦里安作战装甲头盔上拆下来的全息记录仪——她一直抓着这个东西，但周宇豪之前没注意到。
雪莉用磁轨步枪的独立备用电池点亮探照灯，在全然黑暗的地下世界中勉强撑起一小片光明的绿洲。环绕着他们的支撑柱在探照灯刺眼的光线中拖着长影，仿佛是一群身着黑衣、沉默无语的送葬人。
他们对使用照明设备的风险心知肚明，几公里之外的人也能仅凭肉眼看到这个突兀的光点。但经过了最初几个小时在黑暗中的摸索之后，他们宁愿承担这样的代价。他们不想与那些可怜的外星种族一样，在黑暗中被看不见的死神猎杀。
况且，无论是他们身上的作战装甲，还是苏瓦里安女孩身上的衣物和裸露在外的生物表皮，都与支撑层建筑材料在辐射反射率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他们到目前为止没被找到的唯一原因，只能是星际雇佣军忙着在晨曦星与帝国正式签署《共同体条约》前将外星种族赶尽杀绝，暂时还没腾出手来追捕他们。
为了尽量拖延时间，周宇豪和雪莉还是在逃亡的一开始就抛弃了装载着定位模块的作战装甲动力背包，这个在极限环境中生存的必需品。
由于作战装甲没有电源，头盔反而成了累赘，维生系统也无法启用，接近冰点的空气在过去的四十几个小时中已经浸透了仿生肌肉纤维衬层。周宇豪和雪莉呼吸着在寒冷的空气，与衣着单薄的苏瓦里安女孩一样被冻得瑟瑟发抖。
经过了数小时的连续奔跑之后，他们已经累得迈不开步子了。周宇豪无数次幻想过和雪莉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实会是这么狼狈。
“吃点东西吧，宇豪。”
雪莉从位于腿甲侧面的储藏暗格里掏出一根能量棒，递给半边脸被反应装甲爆破碎片刮地血肉模糊的周宇豪。后者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能量棒，惨笑了一下，但受伤的半边脸立即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就说嘛，你肯定是早有准备的。”周宇豪含糊不清地嘟哝着，“我还想着战斗结束后回去吃大餐呢。”
他剥开能量棒的包装壳，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而后把能量棒还给了雪莉。她捏了捏周宇豪的手，看向他的目光里满含歉意。
“嘿，雪莉，别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周宇豪拉住她，别扭地用半张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技术外勤干员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周宇豪没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而且他也不想做一个雪莉口中的“好人”——一般而言，如果女性对男性说“你是个好人”，后面还会跟着类似于“但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如果雪莉心里另有所爱，周宇豪遭的罪就算是白搭了。
雪莉挣扎着爬起来，她背上也受了不轻的伤。波派向她扫射的子弹刚好达到了反应装甲的防护阈值，没有子弹直接命中，但巨大的冲击力打折了她至少一根肋骨。
“嗨，你也吃一点东西吧，”雪莉忍着疼痛，在苏瓦里安女孩面前蹲下来，把能量棒递到她面前，“人类和苏瓦里安人的食物是可以混吃的。”
“Azkken-valnchenquecihznitvehazivlian.（我不需要人类的怜悯。）”
女孩咧开三瓣颚，用低沉的喉音吼道。雪莉和周宇豪都不懂苏瓦里安语，两个人困惑地对视了一眼。
“你看，这是食物，”雪莉说着掰下一小块能量棒，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而后再次把能量棒递到她面前，“很好吃的哦！”
女孩盯着雪莉的嘴巴，忍不住咂了咂三瓣颚。苏瓦里安人碍于独特的发声器官无法说通用语，但通用语的应用与理解是他们的必修课程。女孩迟疑了一会儿。
“Sabfiquehazivlian!（卑鄙的人类！）”
她发现这两个人似乎听不懂苏瓦里安语，便放心大胆地一边低声表明自己对人类的痛恨，一边伸出指爪接过雪莉手里的能量棒。
雪莉在女孩身边坐下来，左手撑着地面，把受伤的后背尽量挺直，苍白的额角渗出几滴冷汗。
“你在忙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雪莉指了指女孩一直抓在指爪里的全息记录仪。
女孩立即警觉起来，向后挪了一下身子。
“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雪莉连忙摆了摆手，“我供职于技术支援队，可是高级骇客和维修专家哦。除了星舰聚变反应堆和铁板一块的护甲之外，其他的找我准没错。”
待在后面的周宇豪听到她的话，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打趣道，“万能的雪莉·坎贝尔啊，请把我的烂脸修好吧，还有这条快要断了的手臂。哦，还有你自己的后背。”
雪莉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瞪了他一眼。周宇豪却似乎很享受那个责怪中带着些许暧昧的眼神。
“Yri`bechir!（傻瓜/蠢货！）”女孩瞥了雪莉一眼，傲慢地说道，“Vasksailosgken-beschrosen-xen.（它根本没被损坏。）”
见雪莉一脸茫然，女孩有些激动。尽管她学着父母的样子，尽力保持着苏瓦里安人面对人类时惯常的高傲态度，但她其实很希望能够得到雪莉的帮助。
“Azkvalchenfurghennitgecharlaprogen`oukvas!（我需要读取设备和显像井！）”女孩手舞足蹈地嚷道，“Yri`bechhazivlian!（愚蠢的人类！）”
雪莉仔细端详着女孩的动作，恍然大悟。
“你是说，你需要将里面储存的内容播放出来？”
“Arknen!（是！）”
女孩充满轻蔑地扬起下巴，但见到雪莉似乎又有些不解，只好态度明确地用力点了点头。
“那，把它给我吧，我帮你搞定。”雪莉微笑着伸出手，等待女孩的回应。后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认清了在这片黑暗的金属森林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助她的现实。
“Angch.（好吧。）”女孩摆出不情愿的姿态，把全息记录仪交到雪莉手里，“Azkmohirken-aflun`genciavequkengenclonit.（我不会感激你的帮助。）La，fasenmohirken-ciadovaazkentochibeninequktesto，morchveHazivla，.（并且，这也不会改变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人类，的看法。）”
雪莉不明白女孩在说什么，一边接过全息记录仪，一边微笑着回答道，“不麻烦的，小事一桩。”
女孩绝望地长叹一声，放弃了继续向人类表明立场的努力。
雪莉拿着女孩的全息记录仪端详了一会儿，而后从腿甲的储物暗格里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量子纠缠通讯系统造价高昂，普通私人通讯器采用的仍然是电磁波广播，因此，雪莉在一开始就关掉了自己的通讯器，以免被监听或定位。
她熟练地将通讯器拆解成零件，把电池组与随身携带的电子入侵工具组装在一起，而后用后者在记录仪和通讯器的微型显像井之间搭起临时数据传输通道。作为技术支援队的二级外勤干员，雪莉破解苏瓦里安作战装甲的数据加密系统如同探囊取物——唯一的难题在于，再小巧的系统也需要能源供给，而任何一丝辐射波动都会让他们暴露行踪，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点燃一支火把般醒目。
雪莉看向周宇豪，征询他的意见。后者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
“我们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被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周宇豪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别扭地用一半嘴嘀咕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雪莉歪着头笑道，“我突然发现，原来你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呢。”
“哈，”周宇豪得意地摆了摆手，“小姑娘，等你了解我多一点，你就会发现我这身帅气的皮囊下面，有趣的不止是灵魂。”
雪莉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涨红了脸。“对面这位只有半张脸的大叔，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说罢，雪莉转回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不再理睬周宇豪。后者也知趣地鸣金收兵，目前这样微妙而又有些飘忽不定的气氛刚刚好。
几分钟后，雪莉完成了她的作品——被军用电子入侵工具连接在一起的微型显像井和全息记录仪，下面还串着从周宇豪的枪上卸下来的备用电池组。虽然样子很别扭，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蚂蚁，而且胸腔和肚子还分了家，但实用功能一样不缺。
“来，这就完成啦。”雪莉轻声细语地对苏瓦里安女孩说道，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女孩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接过装置，小声嘟囔着，“Baushaquk，hazivlian.（谢谢你，人类）”
雪莉虽然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但与几分钟之前相比，她的眼神和语气无疑缓和了很多。她轻轻碰了碰女孩垂在腿上的指爪，便起身回到周宇豪旁边。女孩需要有些私人空间。
“我们的傲娇小公主似乎终于学会感激了。”周宇豪低声说道，略微带着些抱怨的语气。
“嘘！”雪莉用胳膊顶了周宇豪一下，“她听得懂的！”
技术外勤干员望着女孩的背影沉默了几秒，又说道：“我明白，人类与外星种族之间的矛盾很难消弭，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出一点点改变，这件事并非不可能。就像我们和这个苏瓦里安女孩，人类和外星种族，霸主秩序高等种族和低等种族，大家都可以和平、平等地一起生存下去。”
周宇豪仰着脸，目光投向头顶深不见底的黑暗。雪莉说得有道理，但却几乎不可能实现。他们和小女孩之所以能够相处融洽，是因为双方处于更加急迫的共同危机之下，并且拿着枪的这一方愿意这样做，而任人宰割的一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人类与外星种族为什么要相信对方会真心实意地作出改变，为什么要相信自己作出妥协时对方不会趁机偷袭？说到底，就算是在人类内部，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战争也从未停止，只是因“个体”的定义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形式——唯有死者才享有真正的和平。周宇豪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想这个问题。
“在想什么呢？”雪莉见周宇豪陷入沉思，便轻声问道。
“没什么，”男人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想象了一下，美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那你心目中的美好世界是什么样子呢？”雪莉一边说，一边把上身挺直。后背上的伤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嗯……”
周宇豪想了一会儿，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想要活着退役，然后拿着这些年卖命挣来的佣金和雪莉一起找个远离战火的星球过日子。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梦想恐怕永远也无法实现了。周宇豪转念想到，他们能活到现在全都仰仗着晨曦星上的外星种族负隅顽抗，但穷途末路的外星种族还能再撑多久？
他决定赌一把，况且聪明如雪莉，她不可能不知道周宇豪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和她一起叛逃。
“大概就是，”周宇豪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和你在一起的世界吧。”
雪莉没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目光。
在支撑柱构成的金属森林中，穿着破损的作战装甲的两个人类精疲力竭地互相靠在一起休息。一个苏瓦里安女孩蜷缩在他们对面，无言地独自摆弄着从一顶苏瓦里安作战装甲头盔上拆下来的全息记录仪——她一直抓着这个东西，但周宇豪之前没注意到。
雪莉用磁轨步枪的独立备用电池点亮探照灯，在全然黑暗的地下世界中勉强撑起一小片光明的绿洲。环绕着他们的支撑柱在探照灯刺眼的光线中拖着长影，仿佛是一群身着黑衣、沉默无语的送葬人。
他们对使用照明设备的风险心知肚明，几公里之外的人也能仅凭肉眼看到这个突兀的光点。但经过了最初几个小时在黑暗中的摸索之后，他们宁愿承担这样的代价。他们不想与那些可怜的外星种族一样，在黑暗中被看不见的死神猎杀。
况且，无论是他们身上的作战装甲，还是苏瓦里安女孩身上的衣物和裸露在外的生物表皮，都与支撑层建筑材料在辐射反射率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他们到目前为止没被找到的唯一原因，只能是星际雇佣军忙着在晨曦星与帝国正式签署《共同体条约》前将外星种族赶尽杀绝，暂时还没腾出手来追捕他们。
为了尽量拖延时间，周宇豪和雪莉还是在逃亡的一开始就抛弃了装载着定位模块的作战装甲动力背包，这个在极限环境中生存的必需品。
由于作战装甲没有电源，头盔反而成了累赘，维生系统也无法启用，接近冰点的空气在过去的四十几个小时中已经浸透了仿生肌肉纤维衬层。周宇豪和雪莉呼吸着在寒冷的空气，与衣着单薄的苏瓦里安女孩一样被冻得瑟瑟发抖。
经过了数小时的连续奔跑之后，他们已经累得迈不开步子了。周宇豪无数次幻想过和雪莉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实会是这么狼狈。
“吃点东西吧，宇豪。”
雪莉从位于腿甲侧面的储藏暗格里掏出一根能量棒，递给半边脸被反应装甲爆破碎片刮地血肉模糊的周宇豪。后者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能量棒，惨笑了一下，但受伤的半边脸立即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就说嘛，你肯定是早有准备的。”周宇豪含糊不清地嘟哝着，“我还想着战斗结束后回去吃大餐呢。”
他剥开能量棒的包装壳，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而后把能量棒还给了雪莉。她捏了捏周宇豪的手，看向他的目光里满含歉意。
“嘿，雪莉，别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周宇豪拉住她，别扭地用半张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技术外勤干员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周宇豪没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而且他也不想做一个雪莉口中的“好人”——一般而言，如果女性对男性说“你是个好人”，后面还会跟着类似于“但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如果雪莉心里另有所爱，周宇豪遭的罪就算是白搭了。
雪莉挣扎着爬起来，她背上也受了不轻的伤。波派向她扫射的子弹刚好达到了反应装甲的防护阈值，没有子弹直接命中，但巨大的冲击力打折了她至少一根肋骨。
“嗨，你也吃一点东西吧，”雪莉忍着疼痛，在苏瓦里安女孩面前蹲下来，把能量棒递到她面前，“人类和苏瓦里安人的食物是可以混吃的。”
“Azkken-valnchenquecihznitvehazivlian.（我不需要人类的怜悯。）”
女孩咧开三瓣颚，用低沉的喉音吼道。雪莉和周宇豪都不懂苏瓦里安语，两个人困惑地对视了一眼。
“你看，这是食物，”雪莉说着掰下一小块能量棒，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而后再次把能量棒递到她面前，“很好吃的哦！”
女孩盯着雪莉的嘴巴，忍不住咂了咂三瓣颚。苏瓦里安人碍于独特的发声器官无法说通用语，但通用语的应用与理解是他们的必修课程。女孩迟疑了一会儿。
“Sabfiquehazivlian!（卑鄙的人类！）”
她发现这两个人似乎听不懂苏瓦里安语，便放心大胆地一边低声表明自己对人类的痛恨，一边伸出指爪接过雪莉手里的能量棒。
雪莉在女孩身边坐下来，左手撑着地面，把受伤的后背尽量挺直，苍白的额角渗出几滴冷汗。
“你在忙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雪莉指了指女孩一直抓在指爪里的全息记录仪。
女孩立即警觉起来，向后挪了一下身子。
“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雪莉连忙摆了摆手，“我供职于技术支援队，可是高级骇客和维修专家哦。除了星舰聚变反应堆和铁板一块的护甲之外，其他的找我准没错。”
待在后面的周宇豪听到她的话，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打趣道，“万能的雪莉·坎贝尔啊，请把我的烂脸修好吧，还有这条快要断了的手臂。哦，还有你自己的后背。”
雪莉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瞪了他一眼。周宇豪却似乎很享受那个责怪中带着些许暧昧的眼神。
“Yri`bechir!（傻瓜/蠢货！）”女孩瞥了雪莉一眼，傲慢地说道，“Vasksailosgken-beschrosen-xen.（它根本没被损坏。）”
见雪莉一脸茫然，女孩有些激动。尽管她学着父母的样子，尽力保持着苏瓦里安人面对人类时惯常的高傲态度，但她其实很希望能够得到雪莉的帮助。
“Azkvalchenfurghennitgecharlaprogen`oukvas!（我需要读取设备和显像井！）”女孩手舞足蹈地嚷道，“Yri`bechhazivlian!（愚蠢的人类！）”
雪莉仔细端详着女孩的动作，恍然大悟。
“你是说，你需要将里面储存的内容播放出来？”
“Arknen!（是！）”
女孩充满轻蔑地扬起下巴，但见到雪莉似乎又有些不解，只好态度明确地用力点了点头。
“那，把它给我吧，我帮你搞定。”雪莉微笑着伸出手，等待女孩的回应。后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认清了在这片黑暗的金属森林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助她的现实。
“Angch.（好吧。）”女孩摆出不情愿的姿态，把全息记录仪交到雪莉手里，“Azkmohirken-aflun`genciavequkengenclonit.（我不会感激你的帮助。）La，fasenmohirken-ciadovaazkentochibeninequktesto，morchveHazivla，.（并且，这也不会改变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人类，的看法。）”
雪莉不明白女孩在说什么，一边接过全息记录仪，一边微笑着回答道，“不麻烦的，小事一桩。”
女孩绝望地长叹一声，放弃了继续向人类表明立场的努力。
雪莉拿着女孩的全息记录仪端详了一会儿，而后从腿甲的储物暗格里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量子纠缠通讯系统造价高昂，普通私人通讯器采用的仍然是电磁波广播，因此，雪莉在一开始就关掉了自己的通讯器，以免被监听或定位。
她熟练地将通讯器拆解成零件，把电池组与随身携带的电子入侵工具组装在一起，而后用后者在记录仪和通讯器的微型显像井之间搭起临时数据传输通道。作为技术支援队的二级外勤干员，雪莉破解苏瓦里安作战装甲的数据加密系统如同探囊取物——唯一的难题在于，再小巧的系统也需要能源供给，而任何一丝辐射波动都会让他们暴露行踪，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点燃一支火把般醒目。
雪莉看向周宇豪，征询他的意见。后者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
“我们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被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周宇豪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别扭地用一半嘴嘀咕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雪莉歪着头笑道，“我突然发现，原来你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呢。”
“哈，”周宇豪得意地摆了摆手，“小姑娘，等你了解我多一点，你就会发现我这身帅气的皮囊下面，有趣的不止是灵魂。”
雪莉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涨红了脸。“对面这位只有半张脸的大叔，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说罢，雪莉转回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不再理睬周宇豪。后者也知趣地鸣金收兵，目前这样微妙而又有些飘忽不定的气氛刚刚好。
几分钟后，雪莉完成了她的作品——被军用电子入侵工具连接在一起的微型显像井和全息记录仪，下面还串着从周宇豪的枪上卸下来的备用电池组。虽然样子很别扭，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蚂蚁，而且胸腔和肚子还分了家，但实用功能一样不缺。
“来，这就完成啦。”雪莉轻声细语地对苏瓦里安女孩说道，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女孩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接过装置，小声嘟囔着，“Baushaquk，hazivlian.（谢谢你，人类）”
雪莉虽然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但与几分钟之前相比，她的眼神和语气无疑缓和了很多。她轻轻碰了碰女孩垂在腿上的指爪，便起身回到周宇豪旁边。女孩需要有些私人空间。
“我们的傲娇小公主似乎终于学会感激了。”周宇豪低声说道，略微带着些抱怨的语气。
“嘘！”雪莉用胳膊顶了周宇豪一下，“她听得懂的！”
技术外勤干员望着女孩的背影沉默了几秒，又说道：“我明白，人类与外星种族之间的矛盾很难消弭，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出一点点改变，这件事并非不可能。就像我们和这个苏瓦里安女孩，人类和外星种族，霸主秩序高等种族和低等种族，大家都可以和平、平等地一起生存下去。”
周宇豪仰着脸，目光投向头顶深不见底的黑暗。雪莉说得有道理，但却几乎不可能实现。他们和小女孩之所以能够相处融洽，是因为双方处于更加急迫的共同危机之下，并且拿着枪的这一方愿意这样做，而任人宰割的一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人类与外星种族为什么要相信对方会真心实意地作出改变，为什么要相信自己作出妥协时对方不会趁机偷袭？说到底，就算是在人类内部，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战争也从未停止，只是因“个体”的定义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形式——唯有死者才享有真正的和平。周宇豪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想这个问题。
“在想什么呢？”雪莉见周宇豪陷入沉思，便轻声问道。
“没什么，”男人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想象了一下，美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那你心目中的美好世界是什么样子呢？”雪莉一边说，一边把上身挺直。后背上的伤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嗯……”
周宇豪想了一会儿，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想要活着退役，然后拿着这些年卖命挣来的佣金和雪莉一起找个远离战火的星球过日子。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梦想恐怕永远也无法实现了。周宇豪转念想到，他们能活到现在全都仰仗着晨曦星上的外星种族负隅顽抗，但穷途末路的外星种族还能再撑多久？
他决定赌一把，况且聪明如雪莉，她不可能不知道周宇豪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和她一起叛逃。
“大概就是，”周宇豪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和你在一起的世界吧。”
雪莉没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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