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羊人的蹄声
“在帝国南部边疆的绵延深林里，据说发生过多起‘山羊人’目击事件。但有学者认为那只不过是无知的醉酒农民将野兽人与其混淆了，毕竟野兽人的犄角和山羊有九分相似度。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恐怕压根儿就不存在山羊人这一神奇物种，说到底只是民间怪谈罢了，缺乏实际证据的支撑。”
——节选自《国家林业勘察·第二期》，帝国福尔大学出版社出版。
※※※
时间来到了正午，出乎意料地，亚尔斯今天捡柴禾的任务完成得十分轻松。
他下意识地转过脑袋，向背后系着的细木条篓内回头一看：那层叠的枯木段几乎已经将木篓填满了，若是再多捡几根枯条丢进去就彻底装不下喽。
“一、二...、三、四、五，这些应该差不多够了。”
嘴里数着简单的数儿，瘸腿的少年应声将那手指间从树底下挑拨出来的木段扔进篓子里。
工作轻松，也让亚尔斯的心情好了些，勉强从低沉的绝望深渊里拉回来几分，连带着对昨晚亲妹妹的背叛污蔑之行为的恨意也淡了一丁点——
毕竟接下来的时光就该是他自由活动的时间了，可以独自欣赏这片郊野林地之风景，谁让今天的活儿完成得这么顺利呢？
可就在他把木篓靠着一节盘踞老树根贴边放置的时候，在这狭小的缝隙时间里，某种异样的感觉疾速爬上了亚尔斯的心头，那是一种近乎灵异第六感的灵敏直觉，一种人类心中原始的、对于危机的本能预判。
“嘶——，怎么觉得有个东西在盯着我...”
那名为恐惧的情感瞬间冒溢出现，如同挣扎囚笼而出的恶兽，令几滴冷汗从亚尔斯的额头上滑落下来，直顺着脸颊上的几颗青春痘流淌而过，然后坠在堆满枯叶的林间地面上没了踪影。
“难道是哥布林？还是山猫...不，这片林子我经常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魔物存在的、不存在的..”
除了惊惧以外，亚尔斯还开始有些烦躁不安的紧张心绪，毕竟他也突然觉悟道：自己的小聪明恐怕是不能一直管用的，尽管周围一带不常有怪物脚印的留痕，自己也刚才确认过这一事实，却也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的境地。
行走于郊野之林中本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这一说法，这是众人皆知的道理，农户之子亚尔斯对此本该心知肚明。
但或许是今天过于顺利的“柴禾收集”麻痹了他的大脑，使得他没能注意到某些异样的转变。
又或者是这片山林长期以来的静谧安详在不知不觉中使他放松了警惕。
总之，现在有麻烦上门了。
哦，在山林间出现的恼人麻烦，可能就不能仅仅称之为“麻烦”了，毕竟这麻烦足以夺走人的性命，这样的话，从其能够带走人类生命的这一可怖层次上来讲，说其是一场较小的灾祸也不为过。
在好奇与惊恐的双重心态驱使之下，亚尔斯猛然一个回头，他那发育不良的、无法适应剧烈运动的脖颈间肌肉一时间竟酸痛起来——视线所及之内的地方依旧还是那午间时分应有的平和山林的模样。
阳光穿透过高大乔木群的那众多树冠组成的阴影面积而下，从那枝叶之间的缝隙处继续渗透进来，洒下些许斑驳的暖意。地面上层积覆盖的枯叶之霉味与那温暖阳光互相作用、互相搅合起来，慢慢地透出一股略显怪异却总体温和的淡淡芳香气息。
即便心中对自身屈辱命运的扭曲恨意仍在，但瘸腿的农户之子在方才的心悸惊惧之后，能够望见眼前这一幕平静如画卷般寻常的景色，被那种犹如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怂恿着，亦然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比平和的治愈心境。
于是，心中的恐惧与惊慌渐渐有所消退。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正当亚尔斯准备收起疑虑的这一时刻上，某个异样的声音突兀响起了，最终打破了那份难得而缓和的静谧。
“踢踏、踢踏。”
急匆匆的落蹄声回荡在树林间，一闪而过，与眼前的宁静景色是那么的违和。
“！！”
亚尔斯心中再次一惊。
可这一次，那种宁静景色所起到的治愈效果再也无法起作用了，恐惧的心魔彻底摄取了他的神智。
慌乱，无比的慌乱，甚至连呼吸的方法也忘却了。
忘却，最深层的忘却，连蹒跚行走的脚步也停滞起来。
十五岁病弱男孩儿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刚才的那份恬静适意，唯独剩下前所未有的惊惧。
“会是、是什么东西...？”
在这即将被慌张吞噬的恐怖时刻里，亚尔斯奋力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急促地反应起来，连忙想要后退逃离，却一不留神，那条瘸了的右腿被一丛灌木的枝叶所绊倒，他屁股朝地得后仰摔在了林地上。
摔跤磕碰而出的疼痛感传来，却还是无法令亚尔斯停止那向后爬行逃窜的行为，他拼了命地想要离开这片郊林，甚而都忘了带上那个放满了枯木段的细木条篓子。
也对，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醉鬼父亲打了，而且完不成杂活儿被打一顿也绝对不会丢失小命的。
但刚才的落蹄声却不一样。
——那声音绝对是发自于某种野兽的足蹄，只听得匆匆一耳，就让人明白蹄子主人所持有的那种深刻邪恶意图。
那绝不是什么麋鹿野牛之流，而是森林中的怪影。
所谓森林中的怪影，也就是山野农村里常见童谣中的扭曲怪物，那长辈们用来给小儿止啼的恐怖故事里之反派主角：吃孩童的恶劣山羊人。
据说它们最喜欢小孩的柔嫩手掌，山羊人觉得未成年人类的这部位吃起来是无比的鲜嫩美味，乃不可多得的无上佳肴。
亚尔斯已经有一只腿残疾了，他不想自己再失去双手——那样惨状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是真的不用再活了，太悲惨太无能了。
说到底，即便是人生毫无盼头的亚尔斯，他对死亡还是那么的恐惧。
他还不想死啊，还想再多看看妹妹和母亲几眼...抛开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不谈，她们是那么美丽的女性啊，还是自己的血亲。
在这真正面临可知死亡危险的时分，于亚尔斯脑海中，甚至，甚至就连那醉汉父亲的脸庞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值得憎恶了。
而且...如果被山羊人抓住的话，恐怕不仅仅是会被吃掉手掌那么简单。
“说不、说不定，把我整个人吃掉都有可能！...”
——节选自《国家林业勘察·第二期》，帝国福尔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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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正午，出乎意料地，亚尔斯今天捡柴禾的任务完成得十分轻松。
他下意识地转过脑袋，向背后系着的细木条篓内回头一看：那层叠的枯木段几乎已经将木篓填满了，若是再多捡几根枯条丢进去就彻底装不下喽。
“一、二...、三、四、五，这些应该差不多够了。”
嘴里数着简单的数儿，瘸腿的少年应声将那手指间从树底下挑拨出来的木段扔进篓子里。
工作轻松，也让亚尔斯的心情好了些，勉强从低沉的绝望深渊里拉回来几分，连带着对昨晚亲妹妹的背叛污蔑之行为的恨意也淡了一丁点——
毕竟接下来的时光就该是他自由活动的时间了，可以独自欣赏这片郊野林地之风景，谁让今天的活儿完成得这么顺利呢？
可就在他把木篓靠着一节盘踞老树根贴边放置的时候，在这狭小的缝隙时间里，某种异样的感觉疾速爬上了亚尔斯的心头，那是一种近乎灵异第六感的灵敏直觉，一种人类心中原始的、对于危机的本能预判。
“嘶——，怎么觉得有个东西在盯着我...”
那名为恐惧的情感瞬间冒溢出现，如同挣扎囚笼而出的恶兽，令几滴冷汗从亚尔斯的额头上滑落下来，直顺着脸颊上的几颗青春痘流淌而过，然后坠在堆满枯叶的林间地面上没了踪影。
“难道是哥布林？还是山猫...不，这片林子我经常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魔物存在的、不存在的..”
除了惊惧以外，亚尔斯还开始有些烦躁不安的紧张心绪，毕竟他也突然觉悟道：自己的小聪明恐怕是不能一直管用的，尽管周围一带不常有怪物脚印的留痕，自己也刚才确认过这一事实，却也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的境地。
行走于郊野之林中本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这一说法，这是众人皆知的道理，农户之子亚尔斯对此本该心知肚明。
但或许是今天过于顺利的“柴禾收集”麻痹了他的大脑，使得他没能注意到某些异样的转变。
又或者是这片山林长期以来的静谧安详在不知不觉中使他放松了警惕。
总之，现在有麻烦上门了。
哦，在山林间出现的恼人麻烦，可能就不能仅仅称之为“麻烦”了，毕竟这麻烦足以夺走人的性命，这样的话，从其能够带走人类生命的这一可怖层次上来讲，说其是一场较小的灾祸也不为过。
在好奇与惊恐的双重心态驱使之下，亚尔斯猛然一个回头，他那发育不良的、无法适应剧烈运动的脖颈间肌肉一时间竟酸痛起来——视线所及之内的地方依旧还是那午间时分应有的平和山林的模样。
阳光穿透过高大乔木群的那众多树冠组成的阴影面积而下，从那枝叶之间的缝隙处继续渗透进来，洒下些许斑驳的暖意。地面上层积覆盖的枯叶之霉味与那温暖阳光互相作用、互相搅合起来，慢慢地透出一股略显怪异却总体温和的淡淡芳香气息。
即便心中对自身屈辱命运的扭曲恨意仍在，但瘸腿的农户之子在方才的心悸惊惧之后，能够望见眼前这一幕平静如画卷般寻常的景色，被那种犹如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怂恿着，亦然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比平和的治愈心境。
于是，心中的恐惧与惊慌渐渐有所消退。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正当亚尔斯准备收起疑虑的这一时刻上，某个异样的声音突兀响起了，最终打破了那份难得而缓和的静谧。
“踢踏、踢踏。”
急匆匆的落蹄声回荡在树林间，一闪而过，与眼前的宁静景色是那么的违和。
“！！”
亚尔斯心中再次一惊。
可这一次，那种宁静景色所起到的治愈效果再也无法起作用了，恐惧的心魔彻底摄取了他的神智。
慌乱，无比的慌乱，甚至连呼吸的方法也忘却了。
忘却，最深层的忘却，连蹒跚行走的脚步也停滞起来。
十五岁病弱男孩儿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刚才的那份恬静适意，唯独剩下前所未有的惊惧。
“会是、是什么东西...？”
在这即将被慌张吞噬的恐怖时刻里，亚尔斯奋力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急促地反应起来，连忙想要后退逃离，却一不留神，那条瘸了的右腿被一丛灌木的枝叶所绊倒，他屁股朝地得后仰摔在了林地上。
摔跤磕碰而出的疼痛感传来，却还是无法令亚尔斯停止那向后爬行逃窜的行为，他拼了命地想要离开这片郊林，甚而都忘了带上那个放满了枯木段的细木条篓子。
也对，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醉鬼父亲打了，而且完不成杂活儿被打一顿也绝对不会丢失小命的。
但刚才的落蹄声却不一样。
——那声音绝对是发自于某种野兽的足蹄，只听得匆匆一耳，就让人明白蹄子主人所持有的那种深刻邪恶意图。
那绝不是什么麋鹿野牛之流，而是森林中的怪影。
所谓森林中的怪影，也就是山野农村里常见童谣中的扭曲怪物，那长辈们用来给小儿止啼的恐怖故事里之反派主角：吃孩童的恶劣山羊人。
据说它们最喜欢小孩的柔嫩手掌，山羊人觉得未成年人类的这部位吃起来是无比的鲜嫩美味，乃不可多得的无上佳肴。
亚尔斯已经有一只腿残疾了，他不想自己再失去双手——那样惨状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是真的不用再活了，太悲惨太无能了。
说到底，即便是人生毫无盼头的亚尔斯，他对死亡还是那么的恐惧。
他还不想死啊，还想再多看看妹妹和母亲几眼...抛开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不谈，她们是那么美丽的女性啊，还是自己的血亲。
在这真正面临可知死亡危险的时分，于亚尔斯脑海中，甚至，甚至就连那醉汉父亲的脸庞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值得憎恶了。
而且...如果被山羊人抓住的话，恐怕不仅仅是会被吃掉手掌那么简单。
“说不、说不定，把我整个人吃掉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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