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杀亲之案
刘程远的脚步明显快了许多，连牧歌都差点跟不上了。
杀亲案让他连续十天一直往返折腾，再加上别的公务，最近弄得他疲惫不堪。可是，他一刻都不想闲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摆在心底那个人，总会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与她第二次见面又匆匆别过，刘程远知她已嫁作人妇，与她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何况第一次认识时产生了嫌隙，第二次再见时看她已无心与他交好，刘程远只能屈服于这样的命运，连只是纯粹交个朋友，亦不想勉强她。
本以为这样一见钟情，可以随着时间消散而去，不留痕迹，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地恋恋不忘。
今天，他从疲惫的公务中，听牧歌来前来说，关又见在听雨阁等他。兴奋与疑问交集涌上心头，忙问牧歌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牧歌他自作主张邀请关又见来聊聊天，他骂牧歌如此邀请一位闺阁夫人，未免太过唐突，很容易让别人认为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
他虽生气，但他更气他自己。
因为他很想见她，心里的波澜再次荡漾开去，绵绵不断。
迅速梳洗了一遍，一改了之前的疲态，整理了衣冠和衣领，在镜前细致观察着自己的肤色，忐忑而兴奋着。刘程远到来时，她就在听雨轩二楼的包厢间。刘程远把脚步放轻了，怕自己忐忑的脚步吓着了她。
透过屏风缝隙已经见到她了，她今天一身素衣，头发随意用红布条绑了起来。手撑着脸，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今日阳光正好，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迷人的侧脸。明眸盈盈，笑意若有若无。
加之，茶已沏好，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
这一切光景，刘程远感觉精神一振，疲惫感烟消云散。
刘程远步履轻盈，行云流水：“关姑娘，久等了。”
“谢谢刘公子请我吃茶。”于观观笑如春风，引得刘程远有些怔了。
直到于观观歪着头道：“怎么了，坐呀刘公子。牧歌先生也请坐吧。”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坐下，脚踢到桌子，让他顿觉生疼。
牧歌掩面，实在是没眼再看自家乱了阵脚的公子。
于观观有礼地笑道：“我也刚从乐州回来，路过听见别人说有案件发生，就忍不住好奇去看了一下，没想到看到了牧歌先生，还让你们破费了。”
“也就请吃一次茶，没什么破不破费的。关姑娘太客气。”刘程远忍疼，保持着微笑：“姑娘您的夫君呢？”
“孩子吵着要夫君带他们去钓鱼，夫君就带他们去山上玩了。我因为早上约了朋友才没跟着去。”于观观潇洒自若为刘程远和牧歌倒茶，笑道：“等下次吧，我把我夫君介绍给你们认识。”
看关又见坦荡直率，真的待他如朋友一般。刘程远心里不知道是该甜还是该苦。
“姑娘，您住哪里呀？”牧歌倒是没什么可瞻前顾后，直指要点。
刘程远狠狠瞪了牧歌一眼，牧歌装作看不见。
“我住在十六巷。因为夫君生意的缘故，我们一家很多时候都要四处走动，谷州城也只是暂居之地而已。”
刘程远有些惊讶：“竟如此奔波？”
“夫妻俩野习惯了，家里的孩子都学我们，不消停。”
“敢问您家做什么生意？”
“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在几个城镇有自己的药材园，城镇里也有些路子。以后你们若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来找我们。”
“那先谢谢了。”刘程远稍稍颔首。工作和生活共同进退，看来他们夫妻俩很是和睦。一旁的牧歌也确信了，关又见毫无保留跟他们说了他想知道的信息。看来不过是爱四处游历的一双人，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对了，听说刘公子十天内把杀亲案破了，很是佩服。可以说些破案的过程给我听吗？”于观观稍稍向前倾，一脸好奇，像一个催促父母讲故事给她听的孩子。
刘程远看着这个天真好奇的姑娘，失笑道：“关姑娘敢去案发现场吗？”
“有什么不敢的。”于观观突然兴奋起来，摇了摇刘程远的手肘，“可以带我去吗？”
刘程远看了看被她抓住的手，心里忍不住地荡漾起来，柔声道：“可以带你去。”
于观观献媚：“刘公子人最好了。”
——————————————————————————————
三人来到一座被查封了的屋子，牧歌撕开了封门贴，两人先后进去。
于观观好奇地四处看看，刘程远笑道：“关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
于观观指出了重点：“尸体都在你们衙门里，一间空屋子有什么好怕的？”
“杀亲案是近几年挺大的一个案子。而且最主要的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死了近十五天。”刘程远缓缓道：“孩子在谷州城内的一家染织坊工作，平时就住在坊中，很少回去看这俩夫妇。父亲性情孤僻，很少出门也就罢了，母亲要照顾父亲起居饮食的，不可能近一个月都不出门。邻居觉得奇怪，去探访了一下，才发现尸体。”
“嗯嗯。”于观观听得入神，刘程远继续道：“大家都想不到是至亲之人做的，以为是有贼人闯门，绑架，折磨并且杀害了他们，并拿走了所有的钱财。但听到了这里，就会发现……”
于观观边思考边道：“凶手其实不为钱，拿走钱财只是伪装，像这样的年老之家不会有什么财物可盗的。两人被绑架了近半个月才死去，更像是报复，而且凶手对他们埋下了很深的冤仇。”
刘程远赞赏地点点头：“你应该知道两个夫妇死去的情形吧。”
“他们区别对待，一个折磨，一个喂毒。”于观观想了想，道，“更加仇恨的应该是父亲，而对母亲留了情。”
“但你可以想想，若真留了情，为什么要杀了她？”
于观观推测：“也许杀了母亲才能逃脱罪名。”
“既然能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如设计支开母亲，把父亲绑走。”
“所以你想说，孩子根本没有留情？”
“虽是喂毒，但是慢性毒。这两夫妇是同时被绑，而且同时死去的。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尸体难看，一个尸体好看。”刘程远解释道，“实施长时间绑架与折磨，证明他不在场并没有意义了，关键是作案时间、作案的路线很容易固定，因为这个时间段对于绑架者看望被害者来说，是足够熟悉安全，保证不被人发现。”
“对于一个住在坊中的工人来说，只能是深夜了。”于观观四处看了看，发现地板的缝隙上，蹲下细看，原来是有些许大红的碎屑，“是已经干了的染料。这个孩子已经近三个月没回家了，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染料痕迹？”
“凶手很聪明，把所有作案工具留在家里。但反复作案，又怎么不会留下证据呢？长期在染织坊工作，指甲和鞋底不多不少都会蹭到染料。施虐时不小心溅到父母的血，给自己擦血的布里，留下了些染料颜色，洗清血污时，指甲遇水融了些许染料进去，水桶留下痕迹；院子里几处地方也有染料留了下来的痕迹。在几个可能的路线上稍作调查，染料坊爬墙留下的痕迹、还意外查到了几个人证。最后证据都出来了，他无从抵赖。”
“刘公子如此观察细致，也有对事物深刻的洞察力。难怪十天内就能破案了。佩服佩服。”于观观又疑惑了，“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孩子对待两人的尸体会有如此区别？”
“这倒是涉及了孩子的犯罪动机了。”刘程远负手缓缓道：“凶手很快就认罪了，也没有对杀亲表现出多大的悔意，也能从路线上看出他是蓄谋已久。其实刚才关姑娘所说的也没有完全错，他是对母亲留了情。审讯时询问过他，父亲曾对他施虐，而母亲则两面逢源，一面对孩子十分关切，但也被他看到了母亲面对父亲时讨好献媚，甚至有一次出卖他来躲避父亲对她的施虐。施虐者是父亲，自然以同样方式对待；而母亲虽也是受害者，但也是背叛者。孩子便觉得背叛者也应当与父亲一同死去。”
“背叛……”于观观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刘程远道，“尸体下葬了吗？我可以看一下尸体吗？”
“关姑娘，你确定要去看？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能接受的。”刘程远惊讶，这个女孩的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怕什么，之前我还倒过斗……”于观观发现自己频频爆出黑历史，懊恼的表情，没有再说下去。
于观观赔笑地摆了摆手：“现在不干了，早金盆洗手了，知府大人不要抓我啊！”
刘程远挑眉，含笑地指着于观观道：“就念在你已经为人母了，不然得请您去我们衙门好好吃杯茶。”
于观观嘻嘻一笑：“不不，也得请呀，吃完茶就顺便看个尸体呗。”
刘程远忍不住笑意，轻轻拍了拍于观观的肩膀，道：“走吧，姑娘，请你吃茶。”刘程远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懊恼却十分开心。
于观观眨了眨眼，便跟了上去。
杀亲案让他连续十天一直往返折腾，再加上别的公务，最近弄得他疲惫不堪。可是，他一刻都不想闲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摆在心底那个人，总会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与她第二次见面又匆匆别过，刘程远知她已嫁作人妇，与她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何况第一次认识时产生了嫌隙，第二次再见时看她已无心与他交好，刘程远只能屈服于这样的命运，连只是纯粹交个朋友，亦不想勉强她。
本以为这样一见钟情，可以随着时间消散而去，不留痕迹，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地恋恋不忘。
今天，他从疲惫的公务中，听牧歌来前来说，关又见在听雨阁等他。兴奋与疑问交集涌上心头，忙问牧歌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牧歌他自作主张邀请关又见来聊聊天，他骂牧歌如此邀请一位闺阁夫人，未免太过唐突，很容易让别人认为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
他虽生气，但他更气他自己。
因为他很想见她，心里的波澜再次荡漾开去，绵绵不断。
迅速梳洗了一遍，一改了之前的疲态，整理了衣冠和衣领，在镜前细致观察着自己的肤色，忐忑而兴奋着。刘程远到来时，她就在听雨轩二楼的包厢间。刘程远把脚步放轻了，怕自己忐忑的脚步吓着了她。
透过屏风缝隙已经见到她了，她今天一身素衣，头发随意用红布条绑了起来。手撑着脸，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今日阳光正好，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迷人的侧脸。明眸盈盈，笑意若有若无。
加之，茶已沏好，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
这一切光景，刘程远感觉精神一振，疲惫感烟消云散。
刘程远步履轻盈，行云流水：“关姑娘，久等了。”
“谢谢刘公子请我吃茶。”于观观笑如春风，引得刘程远有些怔了。
直到于观观歪着头道：“怎么了，坐呀刘公子。牧歌先生也请坐吧。”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坐下，脚踢到桌子，让他顿觉生疼。
牧歌掩面，实在是没眼再看自家乱了阵脚的公子。
于观观有礼地笑道：“我也刚从乐州回来，路过听见别人说有案件发生，就忍不住好奇去看了一下，没想到看到了牧歌先生，还让你们破费了。”
“也就请吃一次茶，没什么破不破费的。关姑娘太客气。”刘程远忍疼，保持着微笑：“姑娘您的夫君呢？”
“孩子吵着要夫君带他们去钓鱼，夫君就带他们去山上玩了。我因为早上约了朋友才没跟着去。”于观观潇洒自若为刘程远和牧歌倒茶，笑道：“等下次吧，我把我夫君介绍给你们认识。”
看关又见坦荡直率，真的待他如朋友一般。刘程远心里不知道是该甜还是该苦。
“姑娘，您住哪里呀？”牧歌倒是没什么可瞻前顾后，直指要点。
刘程远狠狠瞪了牧歌一眼，牧歌装作看不见。
“我住在十六巷。因为夫君生意的缘故，我们一家很多时候都要四处走动，谷州城也只是暂居之地而已。”
刘程远有些惊讶：“竟如此奔波？”
“夫妻俩野习惯了，家里的孩子都学我们，不消停。”
“敢问您家做什么生意？”
“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在几个城镇有自己的药材园，城镇里也有些路子。以后你们若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来找我们。”
“那先谢谢了。”刘程远稍稍颔首。工作和生活共同进退，看来他们夫妻俩很是和睦。一旁的牧歌也确信了，关又见毫无保留跟他们说了他想知道的信息。看来不过是爱四处游历的一双人，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对了，听说刘公子十天内把杀亲案破了，很是佩服。可以说些破案的过程给我听吗？”于观观稍稍向前倾，一脸好奇，像一个催促父母讲故事给她听的孩子。
刘程远看着这个天真好奇的姑娘，失笑道：“关姑娘敢去案发现场吗？”
“有什么不敢的。”于观观突然兴奋起来，摇了摇刘程远的手肘，“可以带我去吗？”
刘程远看了看被她抓住的手，心里忍不住地荡漾起来，柔声道：“可以带你去。”
于观观献媚：“刘公子人最好了。”
——————————————————————————————
三人来到一座被查封了的屋子，牧歌撕开了封门贴，两人先后进去。
于观观好奇地四处看看，刘程远笑道：“关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
于观观指出了重点：“尸体都在你们衙门里，一间空屋子有什么好怕的？”
“杀亲案是近几年挺大的一个案子。而且最主要的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死了近十五天。”刘程远缓缓道：“孩子在谷州城内的一家染织坊工作，平时就住在坊中，很少回去看这俩夫妇。父亲性情孤僻，很少出门也就罢了，母亲要照顾父亲起居饮食的，不可能近一个月都不出门。邻居觉得奇怪，去探访了一下，才发现尸体。”
“嗯嗯。”于观观听得入神，刘程远继续道：“大家都想不到是至亲之人做的，以为是有贼人闯门，绑架，折磨并且杀害了他们，并拿走了所有的钱财。但听到了这里，就会发现……”
于观观边思考边道：“凶手其实不为钱，拿走钱财只是伪装，像这样的年老之家不会有什么财物可盗的。两人被绑架了近半个月才死去，更像是报复，而且凶手对他们埋下了很深的冤仇。”
刘程远赞赏地点点头：“你应该知道两个夫妇死去的情形吧。”
“他们区别对待，一个折磨，一个喂毒。”于观观想了想，道，“更加仇恨的应该是父亲，而对母亲留了情。”
“但你可以想想，若真留了情，为什么要杀了她？”
于观观推测：“也许杀了母亲才能逃脱罪名。”
“既然能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如设计支开母亲，把父亲绑走。”
“所以你想说，孩子根本没有留情？”
“虽是喂毒，但是慢性毒。这两夫妇是同时被绑，而且同时死去的。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尸体难看，一个尸体好看。”刘程远解释道，“实施长时间绑架与折磨，证明他不在场并没有意义了，关键是作案时间、作案的路线很容易固定，因为这个时间段对于绑架者看望被害者来说，是足够熟悉安全，保证不被人发现。”
“对于一个住在坊中的工人来说，只能是深夜了。”于观观四处看了看，发现地板的缝隙上，蹲下细看，原来是有些许大红的碎屑，“是已经干了的染料。这个孩子已经近三个月没回家了，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染料痕迹？”
“凶手很聪明，把所有作案工具留在家里。但反复作案，又怎么不会留下证据呢？长期在染织坊工作，指甲和鞋底不多不少都会蹭到染料。施虐时不小心溅到父母的血，给自己擦血的布里，留下了些染料颜色，洗清血污时，指甲遇水融了些许染料进去，水桶留下痕迹；院子里几处地方也有染料留了下来的痕迹。在几个可能的路线上稍作调查，染料坊爬墙留下的痕迹、还意外查到了几个人证。最后证据都出来了，他无从抵赖。”
“刘公子如此观察细致，也有对事物深刻的洞察力。难怪十天内就能破案了。佩服佩服。”于观观又疑惑了，“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孩子对待两人的尸体会有如此区别？”
“这倒是涉及了孩子的犯罪动机了。”刘程远负手缓缓道：“凶手很快就认罪了，也没有对杀亲表现出多大的悔意，也能从路线上看出他是蓄谋已久。其实刚才关姑娘所说的也没有完全错，他是对母亲留了情。审讯时询问过他，父亲曾对他施虐，而母亲则两面逢源，一面对孩子十分关切，但也被他看到了母亲面对父亲时讨好献媚，甚至有一次出卖他来躲避父亲对她的施虐。施虐者是父亲，自然以同样方式对待；而母亲虽也是受害者，但也是背叛者。孩子便觉得背叛者也应当与父亲一同死去。”
“背叛……”于观观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刘程远道，“尸体下葬了吗？我可以看一下尸体吗？”
“关姑娘，你确定要去看？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能接受的。”刘程远惊讶，这个女孩的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怕什么，之前我还倒过斗……”于观观发现自己频频爆出黑历史，懊恼的表情，没有再说下去。
于观观赔笑地摆了摆手：“现在不干了，早金盆洗手了，知府大人不要抓我啊！”
刘程远挑眉，含笑地指着于观观道：“就念在你已经为人母了，不然得请您去我们衙门好好吃杯茶。”
于观观嘻嘻一笑：“不不，也得请呀，吃完茶就顺便看个尸体呗。”
刘程远忍不住笑意，轻轻拍了拍于观观的肩膀，道：“走吧，姑娘，请你吃茶。”刘程远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懊恼却十分开心。
于观观眨了眨眼，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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