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道初心

    七天后，于观观带着穆升阳绕着庭院散步。只见桂花盛开，闻得飘香千里，阳光正好，暖意让人沉醉。

    “早前便说过你要注意休息，你倒也敬业，生生整理了七天，这才有时间休息。”于观观跟穆家人混熟了，早也少了礼节，通常都是对着穆升阳直接申诉不满，“而且过一会儿又要回御史台了，你这贵少爷也够忙的，你的眼睛还想不想好了？”

    “习惯了。”穆升阳云淡风轻道，“以前我妻子还在的时候，还能跟我分担一些，如今只能靠我一个人了。”

    于观观没想到穆升阳会主动提起她，不禁愣了愣，假装了悟道：“哦，就是那个跟我很像的夫人。”

    “不过，听说你跟我内人很像，有我内人的相貌，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内人的头脑？”穆升阳挑眉道，“我相信红槐未队的首领才干肯定不错，要不要给些宗卷你看一下？”

    于观观干笑道：“不……不了吧！我一看文字……就容易睡着，没有你的夫人能干。”

    穆升阳含笑，静默了一会儿道：“走吧，去散散步。”

    表面上看，穆升阳是在于观观搀扶下走的，而于观观感受的更多是穆升阳带着她走，脚步平稳沉着，并没有眼睛看不见的慌乱。他的力道也大，看来他虽然看不见，却很熟悉自家的庭院。

    于观观也不戳破为什么非得要让她扶着，只能归因于他是在怕庭院有什么他看不见的意外。毕竟面前的人是个病人，作为大夫就得好好照顾。

    半晌，穆升阳开口道：“据我所知，父亲本来没有出门计划，现在却匆匆告假跟大夫人安排回乡，你们是跟我父亲说了什么事吗？”

    于观观沉默了，穆荣和大夫人告假五天，离开都城回河中家乡，其目的就是为了那一条线索，回乡询问退隐的勋正公当年之事。

    “有些当年的事情需得问问告老的勋正公，也不一定有什么进展。等定国公回来之后，我再把这件事详细地告诉你。”

    穆升阳沉默，良久淡淡道：“那便这样吧。”

    于观观和穆升阳在庭院悠悠地逛着，遇到了一对仆人躲在墙角，一人道：“二少跟季王的亲信最近经常在一起，听说这个亲信长得极像二少爷过世的夫人。这两人会不会出问题啊！”

    “你也别说，还真是，二少对这个叫顾安的人什么都听。以前二少是个工作狂，就算一双眼睛不好，大晚上都会让人给他读宗卷，深夜其他人都睡了。他就打着灯，凭着一些灯光写东西。现在啊，到点了就吃饭睡着，绝不耽搁着，刚刚我还看到他跟顾安在散步呢！”

    “走吧，别说了，想不到二少这么一个俊丽的人，竟然会喜欢上男人了，可惜了郭大人那千金。”

    于观观看着两个仆人离开，早已气急：“这两人怎么这么爱嚼舌根，他们又是怎么扯到喜欢男人这个点子上的？”

    穆升阳毫不在意，懒懒道：“我认得那两个人的声音，回头教训一下他们。虽然我们将门之家门风开放，但大夫人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

    于观观睨了穆升阳一眼，道：“要不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你好歹也是大官，这流言可不能这么传。”

    穆升阳耸了耸肩道：“我无所谓，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于观观环顾四周，跑到河边的树上折了一枝断枝，将穆升阳的手放到断枝上让他握住，道：“我跟你也不怎么熟，挽着你走到底很奇怪，你便拉着这根断枝跟我走吧！”

    穆升阳歪头笑道：“倒是新鲜。”

    于观观领着穆升阳走着，一路上桂花飘香，阳光明媚温暖，让两人都放松了心情。穆升阳看向于观观的背影，竟是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穆升阳晃了晃眼睛，眼前的一切又变回了模糊。

    穆升阳叹了一口气，对于观观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会成为红槐未队认定的少主？红槐未队，到底对领导者有什么要求？”

    于观观轻笑，伸手挡了挡阳光：“其实并不复杂。”

    “哦？”

    “回归红槐帮的初心，就可以成为未队的领导者。”

    “初心？”

    于观观解释道：“说到这个，倒是要先追溯到绿萝公主那个时候。那时候，绿萝公主带着士兵，铲除流寇，护卫百姓。红槐帮的前身，本来就是百姓的护卫队，这便是红槐帮的初心。史书的统一说辞，是绿萝公主背叛大汉在先，可实际上，当年娑罗国一直受着各部族内战的牵连，百姓惶恐不安，生灵涂炭。她称帝，本是准备带着娑罗国子民，归顺大汉，让她的子民能安稳过日子。”

    穆升阳了悟，喃喃道：“也只有始终跟在她身边的人，才明白绿萝公主的志向。”

    于观观道：“然而，当年的皇帝陛下崇尚武力征服，又因为部落的政治手段，降书一直无法到达大汉手里。后来，定国公负责带兵打仗，就算有心也百口莫辩。当时，绿萝公主为了让大多数娑罗国人避开战事，带着少数人诡秘行兵，应付大汉兵将。其实她大多数的部下，则分流带队，让娑罗国人潜入大汉安居，如今娑罗国人定居在大汉之中，早已与大汉人无异。”

    “直到她被俘，再到她仙逝，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百姓。而当初，撑起红槐帮的，有爷……”于观观愣了一愣，穆升阳疑惑地“看”向她，目光仍旧没有焦点。于观观心里暗道糟糕，怎么就想称呼“爷爷”呢？

    “怎么了？”

    “没事……”于观观轻咳了一声，道：“是于晏、顾四方、安姐和公冶洺四个人撑起了红槐帮的。自绿萝公主仙逝后，为养活身后一群兄弟，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做着生意。安姐也不是做生意的料，有自己所坚持的理念，更不喜欢公冶洺横行霸道的行事作风。于晏他有治理才能，那时候公冶洺能力尚不足，于晏便自然而然登上帮主之位，只是后来公冶洺野心太大，于晏也不得不跟着扩展势力，从而稳固权力。渐渐地，安姐受不了这正在变质的红槐帮，才一夜之间带着未队离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江湖中。”

    “你们的安姐，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一名女子，倒是苦了我们帮主辛苦了十多年。”

    “安姐其实明白于晏的难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她那样两袖清风，义无反顾。只是，未队人是绿萝公主亲自训练出来的，无论是武力、行兵，还是队员之间的默契，都是绝佳上乘的，所行的理念也与绿萝公主一致。所以，她不希望有人用未队这股力量去谋取私利，削弱内部力量。她希望领导她的人，能坚持当初绿萝公主的初心，以保护百姓为己任，将这股特殊的力量用在正途之上。季王仁厚，无论是大汉子民，还是边陲人民，他都一视同仁，所以我们才决定帮助季王。”

    穆升阳看向于观观，视线又是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穆升阳闭起眼揉了揉眉心，感到恍惚：“所以，你也是认同他们的理念，未队才选择你当了少主？”

    “嗯，我觉得，这份初心，需要有人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