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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枯树

    “你说的贯穿巨猿的竹箭,可是羭次彊火祭时递给我的那种?”玄兹皱着眉头似在沉思,突然开口问道。

    “正是那种。”燧人严笃定的回答道。

    “那种竹箭除了羭次彊,还有谁会用?”玄兹转向询问供土书。

    供土书的思维已跟不上面前两人,只能问啥答啥。他直接回应道:“玄兹大人,竹箭我们在羭次部落十分常见,也是我们自幼练习的武器之一。但若想将巨大的竹箭操纵得当,只有部族的送火人或正值壮年的族长才做得到。”

    玄兹仍是眉头紧锁,似在自言自语:“事情真实也来越奇怪了。若羭次彊真有那本事杀了巨猿,又为何不再巨猿袭击时,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这样,依他的性格,岂不是美事一桩。又或者……”忽然间,玄兹似乎猜到了什么,成竹于胸。

    少女接着问供土书道:“你之前所说的老嚣巢穴在哪?”

    供土书面露难色,他挠了挠头,回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老嚣与小嚣之前在族中被视为‘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我等普通人无权得知其所在。只有族长与部分老人知道老嚣的巢穴。这样吧,玄兹大人若要前往,待我明日问出,我再带您前往。”

    玄兹摇了摇头,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去。”

    胖子听罢,一路小跑。他跑向还在喊着口号砍伐树木干活的人群,连比划带说的询问老嚣巢穴去了。

    三人对话间不觉时间飞逝,等燧人严与玄兹回过神时,夕阳早已被地平线吞没。月光倒映在树枝枝头,宛若二人身边的漆水河从夜空倾泻,化作点点银辉,点缀在草木枝丫上,让人遐想万千。

    月空宁静,燧人严清空了心思,但他仍没猜不透少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此时,在少年心中,少女与老嚣之死似是渐渐撇清了关系。竹箭;新、老族长;争吵;小嚣,难道这一切都只是羭次部族内部的闹剧?

    不知为何,燧人严思前想后,心中反倒是松了口气。他望向玄兹,心底竟然还有一丝丝的庆幸,庆幸眼前这个与自己观念极为不和的少女,并不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但少年又转念一想,赶忙甩了甩脑袋,默道:可这少女是不是灾难的罪魁祸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燧人严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女婀娜的身段前移开,抬头仰望星空。不觉间,少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火祭时娉婷而舞的少女。她还好么?她叫什么名字?玄兹为何从不提起她?燧人严一系列的问题就要脱口而出时,供土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玄兹说道:“玄兹大人,我……我问到了,现在我就带您过去。”

    说罢,供土书一个猛子扎入漆水之中,向对岸游去。

    玄兹并未着急跟上,她看了看燧人严,俏眼微斜,似在示意燧人严跟上。

    不过,因为少年本身对事情的真相也很感兴趣,或者说,至少他要对死去的老嚣,还有他自己有个交代。燧人严这次没多顶嘴,也是一个猛子扎入河中。

    河水倒是有些温热,不似夜空中的寒风那般刺骨。

    燧人严正专心游着游着时,突然感觉后背被人用力一踩。顿时,他呛了好几口水,还被漆水冲走数米。

    少年费力在湍急的河水中,调整好自己的姿态。他一抬头才发现,原来那胖子也被人当垫脚石踩了一下,而踩他们的那人正是,在河对岸拍打微湿脚尖的玄兹。

    夜晚的寒风吹得湿透的燧人严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心中咒骂着玄兹。

    三人在林中弯弯绕绕,映入少年眼帘的景色让他感觉越来越熟悉。

    直到他们走到目的地后,看到眼前的景色,燧人严与玄兹不禁同时脱而出:“原来是真是这里!”

    三人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空地,空地中间立着一个造型诡异的巨大枯木,枯木主干粗壮结实,枝丫呈网状向四周伸展。最为显著的是枯木,通体漆黑似是被火焰燎灼过,不过奇怪的是枯木却给人一种生机内敛的感觉,屹立于空地中间而不倒。枯树对面不远处还有个山洞,似是有人住过。

    没错,这里正是老头、燧人严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少年与少女最初相遇的地方。

    玄兹向着枯树走去,她一边靠近一边说道:“我当初也怀疑过这里就是巨猿的家,但碍于天火涤荡,无法靠近查证,没成想竟然真的是这里。而且这棵奇怪的枯树火灼而不倒,难道传言都是真的?”

    玄兹时才走进枯树,便娇喝一声,用力挥掌,拦腰击向枯树。

    就在众人都以为朽木不堪少女这一击时,没想到,这棵树只是在少女强劲的掌力之下,只是微微颤了两下。枯树烧的焦黑部分就像纸片一样,在震颤下纷纷剥落。再之后,枯树一如原状,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枯树而已。

    “咦,这树好生奇怪。”供土书看着玄兹都未能撼动这枯树,不禁倍感疑惑。他也想全力一击,探探这“枯树”的深浅。

    “轰”,胖子一击也能撼动枯树,甚至那枯树连震颤都没有。

    玄兹围着树绕了一圈,似在仔细搜寻着什么证据。突然,她一弯腰捡起了一只断了半截的树枝,放在手中打量了起来。

    她看到树枝断裂的部分,用手搓了一搓,喃喃自语道:“果然,这棵树已经不能被称为‘树’了,它只是一块长得像树的石头而已。”

    燧人严听闻玄兹的自语,凑近看了看。他打眼一瞧,就发现树枝的断裂处,更像是一块断石,岩石那灰白色不规则的断裂面很好辨认,加之石屑散落在“断枝”的周围,这就让人回眼再看这棵硕大的“古树”时,就感觉它只是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像。

    “这就一块石雕而已,它是怎么烧起来的?”燧人严打量着这棵古树,不解地问玄兹。

    “它曾经也是一棵真正的古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只不过是被别人变成了这样而已。天火涤荡的是它曾经作为一棵树最后的证明,现在在我们面前展现的,是它早已石化的‘内心’。”玄兹也在看着古树,悠悠地回答着燧人严的问题。

    “之前我们到来时,恰好看到天火在洗涤它的树壳。后来火焰将原本的树壳燎尽,在烧不动石头后,自行熄灭,这才有了我们眼前造型古怪的古树。现在,在你和胖子又撞又打之后,树壳的灰烬掉落,石树的真身才显露出来。”燧人严恍然大悟,还顺便分析了一番,这样在他身旁一直挠头的供土书,也明白了过来。

    “你说这石树是被人变成这样的,那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燧人严整合了脑海中的信息,可是实在是没有头绪,这才禁不住脱口而问。

    玄兹并未直接回答,她眼神冰冷地盯住燧人严,严肃道:“你确定你想知道么?此事事关大荒世界辛密,我若说了,你听后也算是秘密的知晓者。你若不效忠华胥的话,为防止你将重要的信息乱说出去,我们只能将你拔舌后关入地洞,在永无天日的禁锢中了结此生。”说到这里,玄兹的语气又一转,变得阴狠冷峻,仿佛生死只是儿戏一般,她靠近了燧人严几步,轻声道:“别以为华胥不会残杀同袍兄弟姐妹,就好骗好欺负,我们让泄密的人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不想知道,他要想知道你跟他说吧。你们要走了再喊我就是。”供土书听闻玄兹恶狠狠、冷冰冰地语调,一时被吓得不轻。他也不等玄兹作回应,一路小跑地溜入深林中。

    “你怎么说,你还想知道么?”玄兹见供土书跑走,也没阻拦。她退了两步,看着燧人严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燧人严被玄兹说的心中也有些打鼓。他脑中浮想起老头那玩世不屑的神情,若是他在,想必就会说“跟着华胥走,有吃有喝,何不乐哉。”接着,他就会天不怕地不怕地一口答应下来。

    可现在老庖头不在身边,少年回想这一路,自己似乎是被老头一步又一步才推到这里,现在轮到他自己做决定时,竟一时没了主意。

    夜风微凉,燧人严眼前的碎发被吹了起来,他脑海中的与眼前的世界都清晰了起来。

    少年脑海中反复上演着数日前的那一幕。老嚣信任地向他伸出手,交换玉石,但最终却被利箭无情贯穿。老嚣带着遗憾、绝望、不甘死去,哪怕少年将他埋葬多时,老嚣那最后的眼神却在他心中久久无法抹灭。他想揭开老嚣之死的疑云,抚平老嚣的执念,还自己心中的宁静。

    少年眼前,月光洒向那造型诡异的石头古树,为它轻轻铺上一层银纱。可对于这棵古树而言,它再也没有叶子,能在夜空下发出簌簌底语。这里曾是老嚣与小嚣的家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自己此时不站出来一探究竟,日后又会出现多少“老嚣与小嚣”?

    随着燧人严对自己的提问,答案对他来说也越来越明确。玄兹威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要怎么做。

    想到这里,月光将燧人严坚定的目光衬得亮晶晶的,乱发下的面孔也显露了出来。他的脸型被大荒世界雕琢得棱角分明,眉毛又黑又密,鼻梁高挺,眼中星河漾动,虽皮肤黝黑粗糙,但整体给人一种生命力旺盛且热情的奇特的感觉,他的英气与俊朗仿佛与普通人族截然不同。

    燧人严傲然挺立,一字一顿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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