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跑船人
行不多时，山间小路渐渐开阔，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河道闯入视线，两岸有开凿加固过的痕迹，此时水面上零零散散停靠着些许船只，一眼看去多是货船，岸边有来来往往的力夫水手在搬运货物。
何茂才引着左乾丞沿岸边行走，一边说道：
“这现在停着的都是镇上散户们的船，王李两家的船队头几天已经启程往西边去了，一般这段时间都是要去锦官城凑个热闹的，前几年我们也去过一回，那真是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人，走都走不动，自那之后就再没去过了，反正我们也是一家子俗人，不求什么仙缘，也没必要去，倒是小左你不去看看吗？”
“去过了，我就是刚从那边过来的。”左乾丞随口答道。
“怎么，去拜师没选上？”何茂才凑到跟前小声发问。
“差点，年龄过了，早两年还有机会。”
左乾丞没有多说，何茂才便以为他觉得丢脸，也不再提这茬，转移了话题。
“小左应该是第一次搭我们这种散户的船吧。”
“何叔如何能看出来？”
“嗨，要是老客人，见面之后肯定要先问一问船上有什么，然后再问一下自己需要的东西有没有，能带多少东西上船，能不能帮忙搬下东西之类的杂事。咱们从渝州到荆州少说也得个把月，小左你一看就是坐惯了商会那些大客船，那上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路上发现少点什么，船上一般也备着货。但是咱们这小船可不比人家，一般的日常用品都是要自备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也能给你备一床被子，但是别的东西还是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左乾丞点了点头，这倒是之前没想到的。前世他没坐过船，但是出门坐过火车飞机，基本上也都是当天到，基本不用考虑路途中的事。而李博恩的记忆里，大多数时候出门都是飞来飞去，就更不会注意这些了。
“这倒是个问题，我游历时日尚短，还得何叔多多提点。”
左乾丞略微弯了弯腰，何茂才则哈哈笑了几声。
“小左你这人倒是有趣，但看你这样貌就不是寻常人，随手送人的东西都是仙家之物，但是又不像别的公子哥那样眼高于顶，真是想认识一下令尊，向他讨要些教育孩子的心得。”
“听何叔的语气，家里子女可是性格不好？”
“也不算吧，我和妇人只有一个女儿，也算聪明伶俐，对我们也孝顺，就是今年二十二了，也不说找个男人，我跟她娘都愁的不行。”
“呵呵，原来是此事。”左乾丞不由得笑了下，看来不论是哪里，都免不了被催婚。“不过良缘本就难求，缘分未到时，也不好强求。”
何茂才侧眼看了下身边的俊秀公子哥，呵呵笑道：
“一会儿你要是见了面，可得帮我好好劝劝。”
“这种是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言吧。”
“谁晓得，说不准外人开口要比我们俩好使呢。”
一路闲话按下不表。
两人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艘装饰华美的商船，其上有两层小阁，有十几号力夫搬着货箱来来回回，岸上还叠放着不少货物。船上一位身着青衫，头戴纶巾的清瘦男人正指挥着摆放货箱，扭头看到他们两人，连忙下船走了过来，朝何茂才一揖：
“东家怎么得空过来了，咱们的货大头都到了，还剩一些也在路上，今天装完这一批，明天再有半天就差不多了。按之前的计划咱们后天出发，不会耽搁。”
“你看着，我放心，不用次次跟我说。”何茂才抬手扶起那人，笑呵呵的说到。
“您是东家，放心我是您有肚量，我是做事的，也不能负了您的信任是吧。”青衫男子也笑道。
“省省吧，咱俩认识都十来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何茂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介绍到：“这位是左公子，来搭咱们船往荆州去。”
又转身向左乾丞介绍：“这是我们船上的管事，叫吴吉。一般人来搭船都是直接找他的，所以你直接来找我，我就知道是大壮那小子让你来的了。”
吴吉向左乾丞行了一礼，又抬眼打量了一番，张口道：“好一位年轻俊彦，今日有缘见到左公子，确是吴某之幸。”
左乾丞连忙拱手回礼：“管事谬赞。”
何茂才见状又拍了下吴吉的肩膀，“行了行了，就你们读书人规矩多。赶紧带左公子去船上看看，应该还有空出来的屋子吧。”
吴吉朝左乾丞无奈的笑了下，回道：“这段时间往东走的人本来就不多，这趟算上左公子一共也只有五个客人，空房当然多的是。”
说罢便引着二人上船，吩咐其余人继续工作，之后带路前往一层楼内。
“船上二层是东家住的地方，外人一般不能上去。一层就是客房，左右各四间，里面还有个主屋，地方要大一些，在船尾也比较稳当，我看左公子也不缺路费，这间屋会好一些。”
吴吉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何茂才忽然开口问到：“老吴，英子不在船上吗？我记得她早上跟我说要来这边，怎么没看见？”
吴吉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回答到：“小姐晌午在船上吃过饭之后应该是下水去了，说要去捞点鱼蟹晚上回家吃。”
“这丫头真是，什么年纪了还这么贪玩，想吃鱼让人去买点不就得了。”何茂才听完登时就来气了，“老吴你先带小左去看房，跟他大概说下路上的注意点，我去找那丫头去。”
说罢转身就走，吴吉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左乾丞摊了摊手：“东家就是这性子，还请左公子莫怪，咱们还是接着去办正事吧。”
左乾丞也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跟在吴吉身后往前走去。
“这主屋正常是能住一家人的，这边有大床，能睡两个人，旁边还有个侧室，里面有个小木板床，如果带了孩子可以睡到那去，平常木床收起来，摆上桌椅就是会客室，侧室有开窗，还有后门能直通后甲板，来回走动也方便。”
到了主屋，左乾丞听着吴吉的介绍，把房间里来回看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间吧，别的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吴吉脸上露出笑容：“房内桌椅床凳都是齐的，若是左公子不嫌弃，我们也可以提供床褥，或者自己带也可以，日常用具，水杯水盆，洗漱用品的话，您可以自己带，不想带的话船上也常备着些，您可以在我们这买。”
“要吃饭的话一楼有船员们的食堂，花点钱就能去吃，也可以送到房间，价格相比平常会稍贵一些。或者也可以自备干粮，热水和清水船上免费提供。其他的就是看客人的需求了，您如果城里有行李要取，我也可以帮您联系车辆。”
“那麻烦吴管事帮我准备下床褥吧，另外一些日常用具也弄一套吧，算进房费里，到时一起结了。”
吴吉应了一声，二人便准备离开。左乾丞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吴管事，听何叔说你们认识有十来年了？”
吴吉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后回答：“有十四年了吧。”
“我是跟着何叔从他家里过来的，原本看他家里好像很破旧的样子，何叔也说跑船不是很挣钱，但是我看这艘商船又不像缺钱的样子，是为什么呢？”
“呵呵，左公子不是跑船人，会有疑惑也很正常。”吴吉听完轻笑了一下，随后解释到，“像东家这样的一家人跑船的，常年都是在水上飘着，这艘船才是他们的家，岸上那座宅子只算是临时歇脚的地方，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所以就没想着修整。”
“这倒是稀奇，”左乾丞才反应过来，“那看上去跑船还是挺挣钱的。”
“其实跑船这行，大商队挣钱，散户做着也能糊口，最惨的就是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小号商队，下面好几十号人要养，跑一趟装的货又有限，得好好考虑运点啥，稍微走错一步就是倾家荡产，就像王李两家去年那样，也就是他两家底子厚，但也是伤筋动骨。东家这样的算是比较好的，手底下人少，花销也小，随便跑一趟也能回本，赶上时候了就能赚一笔，这么些年下来家底也不少了。”
“没想到何叔这么厉害啊。”左乾丞不由得感叹一声。
“东家虽然老实肯干，却不是搞商业的料。”吴吉却笑着摇了摇头，“真要说这商船能一路发展到现在这样，大部分还都是王夫人的功劳。”
“夫人吗。”左乾丞仔细回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王夫人本是王家的二小姐，自幼便学习经商算账，头脑又聪明。当年东家还是个船夫，因缘巧合下被夫人看上了，王家当家的又宠着二小姐，最后是在拗不过，只能遂了他们的意。这艘船原本还是王家给的嫁妆，过门之后东家勤勤恳恳，夫人负责出谋划策，也就慢慢做起来了，我这算账管事的本领都还是跟着夫人学的。”
吴吉笑了下，又接着说
“东家和夫人一来早年经常跑船，在船上住习惯了，二来两个人又都喜欢旅游，运货到一个地方后就喜欢在当地游玩一段时间。一来二去，这岸上的宅子也就住不了几天，俩人一合计，索性就不再管了，每次回来就稍微整理一下，反正就歇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船上住。”
何茂才引着左乾丞沿岸边行走，一边说道：
“这现在停着的都是镇上散户们的船，王李两家的船队头几天已经启程往西边去了，一般这段时间都是要去锦官城凑个热闹的，前几年我们也去过一回，那真是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人，走都走不动，自那之后就再没去过了，反正我们也是一家子俗人，不求什么仙缘，也没必要去，倒是小左你不去看看吗？”
“去过了，我就是刚从那边过来的。”左乾丞随口答道。
“怎么，去拜师没选上？”何茂才凑到跟前小声发问。
“差点，年龄过了，早两年还有机会。”
左乾丞没有多说，何茂才便以为他觉得丢脸，也不再提这茬，转移了话题。
“小左应该是第一次搭我们这种散户的船吧。”
“何叔如何能看出来？”
“嗨，要是老客人，见面之后肯定要先问一问船上有什么，然后再问一下自己需要的东西有没有，能带多少东西上船，能不能帮忙搬下东西之类的杂事。咱们从渝州到荆州少说也得个把月，小左你一看就是坐惯了商会那些大客船，那上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路上发现少点什么，船上一般也备着货。但是咱们这小船可不比人家，一般的日常用品都是要自备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也能给你备一床被子，但是别的东西还是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左乾丞点了点头，这倒是之前没想到的。前世他没坐过船，但是出门坐过火车飞机，基本上也都是当天到，基本不用考虑路途中的事。而李博恩的记忆里，大多数时候出门都是飞来飞去，就更不会注意这些了。
“这倒是个问题，我游历时日尚短，还得何叔多多提点。”
左乾丞略微弯了弯腰，何茂才则哈哈笑了几声。
“小左你这人倒是有趣，但看你这样貌就不是寻常人，随手送人的东西都是仙家之物，但是又不像别的公子哥那样眼高于顶，真是想认识一下令尊，向他讨要些教育孩子的心得。”
“听何叔的语气，家里子女可是性格不好？”
“也不算吧，我和妇人只有一个女儿，也算聪明伶俐，对我们也孝顺，就是今年二十二了，也不说找个男人，我跟她娘都愁的不行。”
“呵呵，原来是此事。”左乾丞不由得笑了下，看来不论是哪里，都免不了被催婚。“不过良缘本就难求，缘分未到时，也不好强求。”
何茂才侧眼看了下身边的俊秀公子哥，呵呵笑道：
“一会儿你要是见了面，可得帮我好好劝劝。”
“这种是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言吧。”
“谁晓得，说不准外人开口要比我们俩好使呢。”
一路闲话按下不表。
两人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艘装饰华美的商船，其上有两层小阁，有十几号力夫搬着货箱来来回回，岸上还叠放着不少货物。船上一位身着青衫，头戴纶巾的清瘦男人正指挥着摆放货箱，扭头看到他们两人，连忙下船走了过来，朝何茂才一揖：
“东家怎么得空过来了，咱们的货大头都到了，还剩一些也在路上，今天装完这一批，明天再有半天就差不多了。按之前的计划咱们后天出发，不会耽搁。”
“你看着，我放心，不用次次跟我说。”何茂才抬手扶起那人，笑呵呵的说到。
“您是东家，放心我是您有肚量，我是做事的，也不能负了您的信任是吧。”青衫男子也笑道。
“省省吧，咱俩认识都十来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何茂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介绍到：“这位是左公子，来搭咱们船往荆州去。”
又转身向左乾丞介绍：“这是我们船上的管事，叫吴吉。一般人来搭船都是直接找他的，所以你直接来找我，我就知道是大壮那小子让你来的了。”
吴吉向左乾丞行了一礼，又抬眼打量了一番，张口道：“好一位年轻俊彦，今日有缘见到左公子，确是吴某之幸。”
左乾丞连忙拱手回礼：“管事谬赞。”
何茂才见状又拍了下吴吉的肩膀，“行了行了，就你们读书人规矩多。赶紧带左公子去船上看看，应该还有空出来的屋子吧。”
吴吉朝左乾丞无奈的笑了下，回道：“这段时间往东走的人本来就不多，这趟算上左公子一共也只有五个客人，空房当然多的是。”
说罢便引着二人上船，吩咐其余人继续工作，之后带路前往一层楼内。
“船上二层是东家住的地方，外人一般不能上去。一层就是客房，左右各四间，里面还有个主屋，地方要大一些，在船尾也比较稳当，我看左公子也不缺路费，这间屋会好一些。”
吴吉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何茂才忽然开口问到：“老吴，英子不在船上吗？我记得她早上跟我说要来这边，怎么没看见？”
吴吉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回答到：“小姐晌午在船上吃过饭之后应该是下水去了，说要去捞点鱼蟹晚上回家吃。”
“这丫头真是，什么年纪了还这么贪玩，想吃鱼让人去买点不就得了。”何茂才听完登时就来气了，“老吴你先带小左去看房，跟他大概说下路上的注意点，我去找那丫头去。”
说罢转身就走，吴吉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左乾丞摊了摊手：“东家就是这性子，还请左公子莫怪，咱们还是接着去办正事吧。”
左乾丞也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跟在吴吉身后往前走去。
“这主屋正常是能住一家人的，这边有大床，能睡两个人，旁边还有个侧室，里面有个小木板床，如果带了孩子可以睡到那去，平常木床收起来，摆上桌椅就是会客室，侧室有开窗，还有后门能直通后甲板，来回走动也方便。”
到了主屋，左乾丞听着吴吉的介绍，把房间里来回看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间吧，别的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吴吉脸上露出笑容：“房内桌椅床凳都是齐的，若是左公子不嫌弃，我们也可以提供床褥，或者自己带也可以，日常用具，水杯水盆，洗漱用品的话，您可以自己带，不想带的话船上也常备着些，您可以在我们这买。”
“要吃饭的话一楼有船员们的食堂，花点钱就能去吃，也可以送到房间，价格相比平常会稍贵一些。或者也可以自备干粮，热水和清水船上免费提供。其他的就是看客人的需求了，您如果城里有行李要取，我也可以帮您联系车辆。”
“那麻烦吴管事帮我准备下床褥吧，另外一些日常用具也弄一套吧，算进房费里，到时一起结了。”
吴吉应了一声，二人便准备离开。左乾丞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吴管事，听何叔说你们认识有十来年了？”
吴吉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后回答：“有十四年了吧。”
“我是跟着何叔从他家里过来的，原本看他家里好像很破旧的样子，何叔也说跑船不是很挣钱，但是我看这艘商船又不像缺钱的样子，是为什么呢？”
“呵呵，左公子不是跑船人，会有疑惑也很正常。”吴吉听完轻笑了一下，随后解释到，“像东家这样的一家人跑船的，常年都是在水上飘着，这艘船才是他们的家，岸上那座宅子只算是临时歇脚的地方，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所以就没想着修整。”
“这倒是稀奇，”左乾丞才反应过来，“那看上去跑船还是挺挣钱的。”
“其实跑船这行，大商队挣钱，散户做着也能糊口，最惨的就是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小号商队，下面好几十号人要养，跑一趟装的货又有限，得好好考虑运点啥，稍微走错一步就是倾家荡产，就像王李两家去年那样，也就是他两家底子厚，但也是伤筋动骨。东家这样的算是比较好的，手底下人少，花销也小，随便跑一趟也能回本，赶上时候了就能赚一笔，这么些年下来家底也不少了。”
“没想到何叔这么厉害啊。”左乾丞不由得感叹一声。
“东家虽然老实肯干，却不是搞商业的料。”吴吉却笑着摇了摇头，“真要说这商船能一路发展到现在这样，大部分还都是王夫人的功劳。”
“夫人吗。”左乾丞仔细回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王夫人本是王家的二小姐，自幼便学习经商算账，头脑又聪明。当年东家还是个船夫，因缘巧合下被夫人看上了，王家当家的又宠着二小姐，最后是在拗不过，只能遂了他们的意。这艘船原本还是王家给的嫁妆，过门之后东家勤勤恳恳，夫人负责出谋划策，也就慢慢做起来了，我这算账管事的本领都还是跟着夫人学的。”
吴吉笑了下，又接着说
“东家和夫人一来早年经常跑船，在船上住习惯了，二来两个人又都喜欢旅游，运货到一个地方后就喜欢在当地游玩一段时间。一来二去，这岸上的宅子也就住不了几天，俩人一合计，索性就不再管了，每次回来就稍微整理一下，反正就歇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船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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