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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一壶浊酒尽余欢

    此时,蓬莱殿内,清婉闷闷不乐的翻看着案上的书,兴致低迷间,被阿昭一把拉起。

    “走,我带你去花园逛逛,我瞧你若是自己想,就是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明白敏之生你什么气。”

    阿昭看着清婉愁容满面的模样,无奈的耸了耸肩,起身拿了件春日的披风,与清婉相携走出蓬莱殿的大门。

    “今儿天气真好,这花园的风景,和二十年前别无二致。”阿昭站在廊下和清婉说起往事,晚风拂过,吹皱了一池春水,唯余太液池畔梨花遍地。“那是我刚封皇后的时候,去掖庭宫苑看一位故人。”

    公元655年,初春,积雪刚刚消融,正是寒冷刺骨的时节。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陛下的淑妃,让我倒恭桶,你们做梦去吧!”

    刚走到掖庭的一处窄巷前,阿昭便听见了萧如玉震耳欲聋般的嘶吼。

    如同穷途末路的雀鸟,只知道毫无意义的叫嚣。

    她眉眼间露出厌恶的神色,用帕巾捂住自己的鼻子,转头吩咐掖庭的管事,“先拿走吧。”

    管事携人离去后,阿昭轻推开年久失修的门扉,一阵朽木的味道呛得她不禁皱了皱眉。

    “是你?”萧如玉发丝散落,只留一枝木簪摇摇欲坠的插在发间,原本碧玉色的绫罗上沾染了泥土,但她还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在阿昭面前。

    面对仇人时,她自然不愿意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还想着你是淑妃呢?”阿昭挑眉,优雅的捋了捋手中的菩提珠串,“醒醒吧,别做梦了。”

    事实证明,阿昭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武昭仪,”萧如玉露出近乎癫狂的笑容,“你以为你此刻是皇后,你便就赢了?我告诉你,日后,只怕你的下场还不如我呢。”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争什么输赢,”阿昭淡淡的看着她,眸中清冷异常,“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论美貌,你从不逊色于我,这宫中从不缺美貌的女子,论容貌,王祐萱比你我更胜一筹。论身段,你自幼习舞,京都无人可出其右,我自幼不曾习舞,学不来你的风情万种。论才学,你是兰陵萧氏精心培养,送至陛下身边的大家闺秀。你今日落此下场,与旁人无关,怪只怪你自己蠢,明知陛下不容长孙无忌已久,却还和王祐萱暗中勾结想对付我,如今陛下将你视作长孙无忌一党,长孙无忌落败,陛下自然不会再留着你了。”

    “你胡说!”萧如玉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明明是你陷害我,是你引了道士进宫诱我上钩,再向陛下告状,如果不是你搞鬼,陛下也不会厌弃我,我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是,是我引了陛下来,但你如果不是一心想害我,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阿昭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萧如玉,冷如冰霜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眼底隐有悲戚。

    “我刚入宫时,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让新城公主对我不满,将我推入太液池。后来,宫中害鼠疫,是你往我寝宫里放老鼠,想借机害我。去岁年末,积雪尚未化尽,我怀着身孕陪陛下去昭陵,是你收买山匪害我早产,又想至我于死地。不过你没想到,徐婕妤会水,蓬莱殿里养了猫,去昭陵时是李勣护送我,我即便早产,却也为陛下平安诞下孩子。我自问入宫后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因为你回来,就夺走了陛下对我的宠爱!你就和我那堂姊一样,与我那姨母也一样,总是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事实上都是踩着我往上爬,我凭什么给你当垫脚石?我恨你们,我恨不得杀了你!”萧如玉眸中猩红,起身对上阿昭古井无波的面庞,似是在看一个自己厌恶至极的物件。

    “原来,你竟到死也不明白,陛下从来就没爱过你。”阿昭冷笑道,“这便是我与你的不同,我盼着陛下心中有我,而不是独有我,他是帝王,心里装的是江山繁盛,百业昌隆,我所能做的,便是辅佐好他能走完这波澜壮阔的一生,而非图他心中独一份的珍视和偏爱。”

    阿昭话音刚落,心中却如被狠狠刺痛一般,此时的她已然被怒意冲昏了头脑,如果她此时回头,便会看见李治满含失望的眼神,如漫天星辰倏忽陨落。

    她撒谎了,她怎么会不想要呢,只是有些东西太难得到,还是不要奢望的好。

    “你根本就不爱他。”萧如玉默默了良久,猛然拽住她的手腕,死死的盯着她,神色倒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你错了,我爱他,但我不会为了爱,失了理智和分寸,我不会时时事事都依赖他,更不会仗着他的喜欢就自乱阵脚,为所欲为。”

    阿昭说罢,不欲再与她纠缠,转身朝门外而去。

    “武昭仪,”萧如玉在身后叫住了她,如旧时一般,“终有一日,你会为了你今日这番话后悔的。”

    阿昭并未理会她,冷笑了一声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

    她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出门她就后悔了。

    “陛,陛下?”

    阿昭看见李治站在窗外,静静的赏着落花,并不确定李治是否听到了她和萧如玉的谈话,只试探般的唤了一句。

    “走吧。”

    李治为她系上披风的扣子,却没有如旧时一般展颜,只身往蓬莱宫而去,阿昭快步跟在他身后,心中惴惴不安。

    明明刚才说不在意的人是她,而如今,亦步亦趋的也是她。

    李治心中愈发烦躁,干脆不再往前走了,不过片刻,阿昭一恍神,额头撞上了他的脊背。

    李治回身时,阿昭看着他俨然失望的神情,捂着额头怯怯的问道。

    “刚才我和萧如玉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李治并不太想和她搭话,喉中略带沙哑,他吸了吸鼻子,复转过身去,在石桥中央驻足。

    “她是从这把你推下去的吗?”

    “再往前一点,对,就是这。”

    李治顺着阿昭的话往前挪了一步,自嘲般的笑了笑,“原来你记得这般清楚。”

    “我不会水,乍然被她推下去,当然记得清了。”阿昭捋着披风领口上的绒毛,眼眉低垂,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顷刻间,李治一把拽住阿昭的手腕,良久,抬着泛起水汽的眼眸,“可你就是不记得告诉我。”

    阿昭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扰了思绪,一时语塞。

    “你今日和萧如玉说的那些事,我竟一件也不知,我若不是怕萧如玉伤了你跟来掖庭宫,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一辈子?”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阿昭低头嘟囔了一句,却被李治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治松开她的手,冷冷扯了扯嘴角,但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笑意,如同猛虎露出阴险的爪牙,淡淡注视着她。

    阿昭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轻扯着他的衣袖,“风挺大的,我们先回去吧。”

    李治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没有搭理她,两人静默了良久,直到阿昭站得腿都有些酸,李治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阿昭,”不知过了多久,李治轻轻唤了她的名字,言语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若不是帝王,只是一寻常人家的郎君,你会图我,全心全意的喜欢你吗?”

    “我……”阿昭一时语塞,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我给你的,就是独一份的珍视和偏爱。”说罢,李治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栗着,“你怎么就不肯信……”

    阿昭也想相信,只是,她在极冷极寒之地呆了十余年,当李治踏雪而来拨云见日时,她又总觉得,这温暖本不该属于她。

    她原本不奢望摘下天边的太阳,觉得有个火炉能抵御严寒便就很好。

    但当这太阳主动靠近她时,她却觉得受之有愧,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她看见李治背对着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心中如被刀剑刺入痛楚万分,上前去想拥住他,却被李治挣脱了开,如同孩童闹脾气。

    “我回紫宸殿看折子去。”

    说罢,李治往紫宸殿的方向走了好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没人叫他。

    三十四步,三十五步。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见阿昭皱着眉站在桥上,泛着水光的眼眸中露出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真是一点都不开窍。”李治在心中默默的想着,“我可真是一片真心喂了……”

    “狗”字在脑海中打着转时,李治自顾晃了晃脑袋。

    他怎么能说阿昭是狗。

    不过,好像狗都知道受了伤,就该跑来委委屈屈的闹上一番,受了冷待,也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的手。

    “这么冷的天,你还不走啊!”

    李治站在梨树下,远远的冲她喊了一句。

    阿昭愣愣的应着,随即往他相反的方向而去,看样子是打算回蓬莱殿。

    李治:……

    罢了,给她些时日,让她自己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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