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永丰寺”朱棣赐名 破龙脉石田屈身

    金州大捷数月之后，一日，姚钧晖正在衙门处理公事，底下人拿出一块白绫，报说是金州城守门军士带一不僧不俗大汉，指明求见姚钧晖，军士见此白绫有锦衣卫指挥使大印，不敢怠慢，如今就在门外等候。姚钧晖此时正在盯着手里两件红布包裹的铁器出神，这两件铁器是明军战后搜山而得，因铁器顶端錾着菊花，颇有日本国特点，故明军捡到之后，刘江命人交给姚钧晖，请他甄别。姚钧晖转目看了看手下人递过来的白绫，急忙命把此人带进来。工夫不大，此人被姚钧晖手下带进衙门，姚钧晖一见正是张六。

    张六见到姚钧晖急忙叩头道：“罪民张六见过姚国师。”姚钧晖一笑：“张六，哈哈，快快起来。你是有功之臣，何谈有罪？白莲教被击溃已逾三月有余，如何此时才来衙门找我？”张六道：“小人收到这块白绫之后，深感大人知遇之恩。但小人寸功未立，不好相见。随姬鲲来到辽东镇后，小人一直留意姬鲲等人所为，希望探听更多机密，立些功劳，方好投奔姚国师麾下效力。”

    姚钧晖闻听，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张六还有如此忠君报国之心，确是难得。今日前来，可有何重要消息？不妨说来听听。”张六说道：“小人如今探听到几件天大秘密，特来报知。”姚金辉闻听一愣，说道：“张六，且坐下慢慢道来。”张六谢坐之后，慢慢说起自己所见所闻。

    白莲教各自退散之后，姬鲲仗着手中有的是金银，扮成有钱客商，悄悄带人往复州卫之外包下一处客栈，供大家歇脚。

    姬鲲愿意留在辽东镇，最主要原因是当年刘基屠龙斩凤之后，各地龙脉损毁殆尽。龙气不兴之地，除了出一些道行浅薄的山精草怪，一时间难以孕育出适合姬辰宇“复活”的“灵物”。辽东镇幅员辽阔，刘基当年屠龙斩凤之时，并未斩杀辽东龙气，再加上辽东镇很多地方人烟稀少、山高水清，适合“灵物”孕育、修炼，若要搜索并擒获稀有“灵物”，大明境内也只有辽东镇得天独厚。其次，辽东百姓身形彪悍、心地良善、讲诚守信，姬鲲欲广纳门徒，增加人马，此地再合适不过。姬鲲确定留在此地之后，一面派人四处打听辽东镇有何“灵物”传说，一面派人查探复州卫附近古寺遗迹。

    经过多方比较，姬鲲选定以复州卫大佛寺为基，兴建寺庙。如何能够将此地为自己所用？心机颇重的姬鲲打听到复州指挥使唐琮，原是江西都指挥使，因渎职被贬此地做了复州指挥使，且与刘江不和。姬鲲闻此消息，感觉有机可乘，想好对策之后，遂与崔道成、陈通合等人商议。众人闻听，齐齐称妙。

    姬鲲又从手下中选出二位能说会道的净土宗法门僧人惠衍、惠行，将自己计划和盘托出后，令二僧前往唐琮之处，照计游说。

    惠衍、惠行二僧，来到复州指挥使衙门，只说是要向唐琮唐大人献宝。至于是什么宝贝，二僧只说要面见唐大人之后才能献上。衙门兵士知道唐大人贪财且好名声，二僧献宝不去禀报，定遭责罚。守门军士无法，只得进里面向唐琮禀告。唐琮闻听禀报，急忙让兵士请二位僧人进来。

    惠衍、惠行进门之后，唐琮问道：“二位高僧来此，带来什么宝物，可否让唐某开开眼界？”惠衍上前一礼说道：“阿弥陀佛，贫僧等要送唐大人一件天大的好处。”唐琮差异说道：“哦？天大的好处？请高僧说一说。”惠衍说道：“贫僧听闻近日金州卫大破倭寇、荡平白莲教，这件事难道不是天大的好处？”唐琮闻听此言，面沉似水：“高僧，金州卫有天大的好处，你来复州卫何干？莫非是特地到此奚落本将军？”原来，金州卫一战，赵江根本没有呈报唐琮任何功劳，故其未得到丝毫褒赏。

    惠衍一笑：“大人勿要见怪。那金州卫虽说得了些朝廷奖赏，但确是大明兵将用两千条人命换来的。复州卫眼下有一桩现成的天大好处，且勿需大人费一个铜钱，大人是否乐意啊？”唐琮立刻起身说道：“高僧，若你果有此本事，本将军定把你当体己之人。”

    惠衍合十道：“复州卫东南有一座唐代寺院，名大佛寺。大人可知？”唐琮点点头：“确有。”惠衍继续说道：“大佛寺内有座万佛塔，甚为殊胜。大人的这件天大好处，全凭这座万佛塔得来。”惠衍继续说道：“据贫僧所知，复州现有住民多是从永宁、丰水、扶罗迁来至此。大人何不就以此塔为题，将现有寺庙修缮，更名为永丰寺；这座万佛塔，更名为永丰塔，并在其西侧加盖一座‘观音堂’，正殿中央高塑佛祖如来圣像，且圣像需得春分、秋分之时，光照点在佛祖如来两眉间印堂之位。待功德圆满之时，如来圣像灵光闪烁，必定可保大人生生世世高官厚禄，福寿绵长。另外，塔、寺之名，既说明复州百姓之由来，又可尽取‘永乐丰年’之意。待寺庙修缮完毕之后。唐大人再奏请万岁爷恩准，御赐‘永丰’之庙号。贫僧想，万岁爷必定心生欢喜，欣然准奏。如此一来，岂不是天大的好处？”

    闻听惠衍一番言语，唐琮禁不住起身说道：“高僧一番开示，让唐某茅塞顿开。只是，这修缮、盖庙的银两，从哪里筹措呢？”惠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与师弟颇会讲道演法，故而常受十方施主布施，此次修缮、盖庙，万两银子足矣。既然贫僧兄弟与唐大人有缘，且尽数由贫僧供养如何？”唐琮听罢大喜过望，起身对惠衍、惠行合十行礼道：“既然二位高僧愿意倾力相助，待寺庙修缮完毕，唐某定给万岁爷上奏折，拜请二位做寺内住持。”惠衍见目的达到，起身告辞。

    第二日惠衍就请来大批工匠，大张旗鼓地修庙、塑像。因大佛寺、万佛塔本就现成，加之工匠众多，不过月余，“永丰寺”完工。惠衍陪唐琮视察，唐琮一路不住赞叹。回到府衙后急忙书写奏折，并在奏折中极尽颂德献媚之词。

    朱棣仍然陶醉在灭倭寇、平白莲的欣悦之中，接到奏折，见是辽东镇复州卫呈上，且词语中尽是歌功颂德之词，朱棣愈加高兴，亲笔写下“永丰”二字，又念及惠衍修寺有功，赐惠衍为永丰寺住持。唐琮虽未得到朱棣直接褒奖，但一座寺庙能够得到当今万岁御笔亲书，在当时却不多见，加之永丰寺香火鼎盛，唐琮更觉颜面上甚是荣光，遂与“御封”住持惠衍成莫逆之交。

    姬鲲怕被官府一网打尽，遂与崔道成、陈通合、金钊、薛梦龙、冷雄等人藏身复州卫外横梁山上，知道此地者仅廉冬一人。同时，姬鲲又授意惠衍以及其他手下，借四处游学之便，在辽东境内探听有否“灵物”出没传闻。

    石田荒原领北条真述、比嘉千黛、长宗我部元俊、柴久炎泰等五人，自望海埚之战逃得性命之后，五人遂执行第二套方案，那就是破坏大明龙脉！由于五人只剩下七颗‘龙钉’，面对大明如果广博土地，深有无从下手之感。

    石田荒原当机立断，吩咐四人乔装成大明客商，切勿远行，只可在金州卫、复州卫地面碰碰运气，看能否探寻到‘白莲教’下落。

    说来也巧，一日，石田荒原在复州卫城门口看到一人牵马欲要进城。石田荒原定睛一看，此人恰是姬鲲手下亲信廉冬，原来廉冬刚刚从姬鲲藏身之处横梁山归来。

    石田荒原急忙上前轻轻拽住廉冬说道：“廉冬老弟，老友石田荒原这厢有礼。”廉冬闻听急忙回头一看，真是石田荒原，着实骇了一跳。廉冬看看左右无人关注，将石田荒原拉到偏僻之处说道：“石田特使，您如何还留在大明境内？”石田荒原一笑说道：“望海埚一战，我日本国兵将、战船消失殆尽，老夫纵然想走，亦无有渡船啊。”

    廉冬道：“石田特使此时有何打算？”石田荒原说道：“不瞒老弟，我等五人此时亦无处安身，烦请老弟引荐老夫与姬鲲姬堂主一见，一点小意思，望老弟笑纳。”说完话，石田荒原递给廉冬一锭黄金。

    廉冬暗想：如今日本国战败再无力攻打大明，石田荒原道术高深、其他几人武艺高强，或可甘愿为姬副教主效力，自己引荐说不定又是一份功劳。想到此，廉冬指了指城外一个酒馆说道：“石田特使请在酒馆内稍坐，待在下回禀姬鲲副教主定夺。”石田荒原拱手说道：“烦劳老弟。”廉冬转身骑马往横梁山而去。

    廉冬二次返来，姬鲲等人颇为诧异。待廉冬说明在复州卫城门口巧遇石田荒原之后，姬鲲一笑：“廉冬，你做的甚是妥当。既然老友相遇，岂有不见之礼？你且将石田特使请到此间来。”廉冬领命而去。

    廉冬返回复州卫城门附近，石田荒原急忙走出酒馆迎接。廉冬下马对石田荒原拱手说道：“廉老弟辛苦。”廉冬亦拱手道：“请石田先生上马，我带您去见姬副教主。”石田荒原一笑：“廉老弟，老夫已然租下此店家主人毛驴，请稍等。”石田荒原从酒馆后面拉出一头毛驴，骈腿一纵，上驴后对廉冬拱拱手。

    廉冬点点头，翻身上马头前带路。二人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横梁山。廉冬让石田荒原将牲口刚刚拴在树上，就听树林深处一声高喊：“石田特使，别来无恙？老友姬鲲在此恭候多时了。”石田荒原听到姬鲲喊声，亦对着树林内喊道：“姬堂主，石田在此。”旁边廉冬一拉石田荒原说道：“姬堂主如今是‘白莲教’副教主。”石田荒原立刻对廉冬拱拱手、点点头。

    姬鲲哈哈大笑着从林内走出，身后跟着崔道成、陈通合、金钊等数人。石田荒原拱手说道：“真是老天保佑，姬副教主与各位英雄安然无恙。”姬鲲说道：“石田特使也是逃过一劫。”石田荒原叹了口气：“我日本国所有兵将，仅存在下等五人而已。”姬鲲劝解道：“不妨事，不妨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等有了机会，定要大明血债血还！不知石田特使有何打算？”

    石田荒原说道：“我等五人而今有国难回，情愿为姬副堂教主效力。”姬鲲说道：“石田特使五位道术精妙、武艺高强，想必亦要借老夫之手，报复大明吧。”石田荒原回道：“姬副教主说得果然不错，大明系你我两家共同仇人。贵国有句名言叫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等五人此行带来了七枚东密高僧祭炼过的‘龙钉’，足可镇压大明龙脉。若干年后，待大明龙脉被扼，气数将近之时，就是你我一雪前耻之日！只是大明甚是广大、龙脉众多，不知如何下手，还请姬副教主指点迷津。”

    姬鲲抚掌说道：“好计！石田特使不愧是日本国第一道术高手，居然想出如此计策！也是石田先生有福，大明洪武皇帝臣子刘基曾经奉命在大明境内‘屠龙斩凤’，共斩龙脉九十九条，仅余一条，就在长白山。石田特使若要雪耻，斩了这大明最后一条龙脉即可，老夫倒是可以相助。只是，”石田荒原见姬鲲迟疑，急忙问道:”有何难处或条件，还请姬副教主直说无妨。”姬鲲一笑：“石田特使果然上道，实不相瞒，老夫近日在为寻找‘灵物’之事大费周章。当然，老夫并非烦劳石田特使一并苦寻，只是希望在找到‘灵物’之后，石田特使五位高手，可以出手相助。待找到‘灵物’之后，老夫一定与石田特使一并除了这大明最后一条龙脉，待大明气数尽了，我们还要继续前诺，大明江山尽归我白莲教，将朝鲜疆土两家平分，不知妥否？”

    石田荒原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足利义持将军亲笔信尚在贵教，如何能废？”姬鲲闻听又是一笑：“好。此地荒郊野外，诸多不便，若留石田特使等在此安歇实非待客之道。廉冬，你带石田特使转复州卫城外，寻一家上好客栈，租下五间上好客房，供特使们歇息，并安排好每日酒席。但须石田特使等出手相助，本教主再命你送信。你回去之后，务必让惠衍住持抓紧寻找‘灵物’下落。”廉冬点头合十称是。

    姬鲲又对石田荒原说道：“石田特使等尽管养精蓄锐，但有烦劳，幸勿推却。”石田荒原道：“多谢姬副教主盛情，在下与姬副教主及各位亦算故交，若有吩咐，一定效劳。告辞。”送走石田荒原之后，姬鲲亦感觉荒原说得有理，心中盘算待找到‘灵物’，让姬辰宇‘复活’之后，一定设法破了长白山龙脉，让大明龙气彻底断绝，方解心头之恨！

    廉冬将石田荒原等人安顿下之后，才到惠衍处复命。惠衍得知姬鲲让尽快寻到“灵物”下落，遂吩咐手下得力之人，四下寻找。

    这次张六就是奉惠衍之命，借探听“灵物”传闻之机，悄悄来金州卫给姚钧晖送消息。可惜，张六对石田荒原等人与姬鲲接洽、密谋之事，毫不知情。

    听完张六所言，姚钧晖道：“张六，难得你深明大义，将姬鲲老贼行踪密报官府。只是，姬鲲老奸巨猾信不得旁人，要根除祸害，还需委屈你些时日，摸清他确切藏身之处才好擒拿。你且先随贫僧补录个军官身份，亦不枉你立下此等功劳。”姚钧晖命手下请玄瑛、玄光二位道长过来议事，自己带着张六去了金州卫指挥使左天龙处。

    左天龙听完姚钧晖一番言语，亦觉得张六对此次灭倭平叛至关重要，遂派手下录入提拔张六为金州卫军中百总，暂归姚国师调遣。

    张六没想到自己如今真成了拿饷带兵的军官，对姚钧晖愈加感激涕零。二人回到姚金辉处所，姚钧晖对府前守门军卒吩咐，以后但有张百总进门，不必通报，随他出入，守门军卒一起点头。此时王天仇、玄光亦刚到衙门。

    姚钧晖将张六介绍给王天仇、玄光。张六还记得王天仇那日在“莲泉寺”行为，急忙上前赔罪，王天仇等人哈哈大笑。张六又将姬鲲情况有叙说一遍，姚钧晖拿起桌上两个錾刻菊花样式的铁器对张六说道：“张六，你可见过此物？”张六看了看，摇头说道：“小人并未见过此物。”姚钧晖点点头，怕张六出门许久不归，引起猜疑反而不美，遂令张六加紧赶回。

    张六走后，王天仇说道：“而今，姬鲲手下被御封永丰寺住持，其又派人四处打听辽东境内‘灵物’见闻，看来此老贼非要祭炼出‘僵仙’不可。”玄光说道：“不如我等趁其羽毛未丰之际，抄了寺庙，尽数除了他一伙如何？”姚钧晖道：“玄光道长此言虽说不无道理，但姬鲲老谋深算，我等连其藏身之处都不能知晓，如何抓他？如今那个姬鲲手下惠衍亦是御封住持，若无真凭实据，怎好动他分毫？此事还要从长计较。”

    王天仇道：“姬鲲当务之急，是祭炼出‘僵仙’，好让其子姬辰宇‘复活’。在青田之时，他豢养过的那只蛤蟆精，若非被我‘天煞罗盘’打破金身，又何苦当下四处寻找‘灵物’？以小道之见，姚国师日理万机，小道与玄光且先寻找此间‘灵物’，然后用‘灵物’引蛇出洞，姬鲲岂不主动送上门来？”姚钧晖听完不住点头：“辛苦二位道长，至于令妹，二位放心，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王天仇急忙拱手，带玄光出了姚钧晖府衙。

    玄光问道：“大哥，偌大的辽东镇，哪里去找什么‘灵物’？姬鲲在此间已然派人打探数月都未曾听过一件，就凭我兄弟二人，如何能够找到？”王天仇一笑：“贤弟啊。记得幼年之时，母亲曾不止一次对愚兄提起过，天鸣同胞哥哥铁福安，乃是八字全阴、天生修道之人。此人当年被马宗叔叔带往建州卫避难。说不定我二人找到铁福安之后，或可打探到什么‘灵物’端倪，纵然没有，也替天鸣找到其同胞哥哥，了了一桩心事。”玄光说道：“好，我兄弟二人收拾行装即刻前往。”

    在白莲教退回关内之后，王天仇恐姚钧晖遂查出自己底细，只说自己二位妹妹不惯衙门内生活，因祸患平息、地方安定，请姚钧晖同意四人搬到客栈安歇。姚钧晖闻听，也觉在理，遂拨出银两，让底下人在金州卫内最好的“金州客栈”包下四间上好客房，供四人安歇。

    王天仇、玄光回到客栈，王天仇告知徐钰、天鸣二人，因此去前途未卜，故她姊妹只在金州卫耐心等待，自己与玄光寻到铁福安，定想法让他兄妹团聚。徐钰、天鸣对王天仇言听计从，连忙应允。

    临行前，天鸣将赤金长命锁交给王天仇，王天仇为便于与铁福安相认，遂将长命锁挂在自己胸前。辨明方向，兄弟二人各骑应天府得来的御赐宝马，向建州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