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7幕.现场）
离开法医中心，依旧是高明亮负责开车，天空还是死气沉沉的灰色，莫名压抑，倒像是下雪前的预兆，可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雪。他伸手看了看手表，刚好八点三十分，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二十分钟，但高明亮却感觉像历经了半个世纪般漫长。
“你怎么样？”
律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禁让高明亮打了个激灵，他勉强挤出笑容颤悠地点头回应。
“嗯，没关系。”
“真的没事？你看起来受到不小的惊吓。”
律师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切，但他的眼神却随意瞄向窗外看风景。
“我没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要说不怕肯定是说谎，我只是暂时有些无法平静。”
说完，高明亮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下嘴唇，也许短暂的痛楚能令他缓过神来。虽然身子还是微微颤抖，但看起来比刚刚平静得多，他拉下安全带，手握方向盘，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随后他抬眼看着后视镜中的律师开口询问：
“我们现在去哪？”
律师盯着高明亮的一举一动，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他似乎对这个人更感兴趣了。
他瞥向窗外，在狭小的空间里伸了伸懒腰慵懒，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合格了！”
高明亮有些不明就里，于是追问：
“合格...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想，直接带你来看尸体，你也许会打退堂鼓，可没想到你的表现虽说有些狼狈，但没被吓跑这一点，做我的助手，暂时还算合格！很多人可是连门都不敢进，你想跟着我调查是吧？”
“是！”
高明亮不假思索地回答。
“先别答应的这么快，我还记得昨天你问过我，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么，我现在倒想反问你，如果最终案件的结果非你所愿，你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吗？”
律师低声问着，边说边松了松领带，他眯眼观察高明亮的表情，见对方脸色稍有犹豫，他继而再次说道：
“也许这件案子的确能使你在业界名声大起，尤其在我的帮助下，你会比其他记者更优先得知消息，坦白说，你这家伙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的吧，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在做善事的同时没有私心。”
沉默数秒，高明亮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被您看穿了呢？”
他缓慢从口袋掏出香烟盒紧攥在手里，顿了顿又再次开口。
“不错，我虽然做着善事，可慢慢地，那单纯简单的心理却逐渐变得异常，明明做着救人的善事，但无法拯救自己的自私。我这次和众人夸下海口说要帮助季凡秋，说实在的，也无非是利用她的名气来获得其他人的关注而已，如果成功，那么我将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记者，也可以离开那家小报社，有更好的前途。就连网站上的众多支持者都会注意到我的名字，您现在一定觉得我很差劲吧！不过说出实话，说出来反而令我轻松不少。”
说完，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又随即将烟盒里带出的那颗连着盒子递给律师，律师伸手接过，随身掏出打火机点燃，浅吸一口后，律师长吐烟气悠闲地接过话：
“有些慈善家也曾说过要默默无闻地做善事，但后来都会千方百计地让其他人知道，可当所有人都知道了，又怎么算是默默无闻呢？这才是真实的人类，做好事当然想被他人知晓，你会那样想，我并不意外。”
律师说完，又瞥了眼高明亮，接着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总算表达了真实想法，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我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的人。”
高明亮不再接茬，只是瞄向远处那幢白色建筑出了神，嘴角的香烟静静燃着，烟雾缭绕在他周围，他恍然想起尸袋刚被打开的场景，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突然，背后传来声响，那是车窗被打开的声音，正是这声音将高明亮的思绪拽了回来。
律师把抽完的烟头顺着车窗弹了出去，转而对高明亮说道：
“开车吧！”
“去哪？”
“我给你指路，照我说的走。”
“嗯。”
高明亮将香烟掐灭扔到手边的烟灰缸中，随即开车离开原地。
——日记2
那个人会找上我还真是出乎意料，在那人的指路下，车先是在平地行驶，40分钟后，重峦叠嶂的山脉逐步映入眼帘，车子慢慢地经过两三处蜿蜒坡道，可我却发现，在转过最后的大弯道后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因为那里修着条显眼的黄色长围栏，而围栏下方，竟是一大片陡峭的悬崖。顺着这条路开上去左转就是目的地，那是一栋二层建筑，不过那里看起来倒像不像是女孩子会住的地方，更何况是那么年轻的女孩。
我注意到这里按车程来看，似乎距离季国安那里远了一些，需要一个多小时。不知为何，我竟鬼使神差地服从指挥将车开到这里。或许我期待能从这个人的嘴里得知我最想知道的真相，只是这人却并没有告知的打算，看起来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不过，我愿意等，只要我们暂时在一起，就会有希望，多日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这算是转机吗？我多渴望能和你们一起分享我此刻的心情，但暂时还不行，不过很快了，快了...
——GML
——
“那里就是季凡秋的家。”
律师目视前方眯着眼说着，话落，高明亮踩下刹车，把车停在铁门前。他松下安全带缓缓下车，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栋住宅。
与此同时，律师也从后排打开车门走出来，边走边继续说：
“也是案发现场。”
听到“案发现场”这四个字，高明亮的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随即便迈开腿朝门口走去，黄色警戒线松垮地飘在围栏四周，案件过去三天，刑警已对现场进行完细致的搜查，嫌疑人也遭逮捕。虽说如此，但结案前没经过允许，这里还是不准任何人自由出入，也就是说，甚至作为房主家人的季国安都不允许踏入一步。和留守在现场附近的办案人员打了招呼，律师向其出示了证明，高明亮也凭借助手的身份紧随其后。
庭院四周干枯的杂草密集，但庭院内却没有种植任何植物，异常干净，就连已经脱落的地砖缝隙里也找不到一丝杂草生长。
从铁门朝里望去，内部并没有很大的空间，与季国安的豪华住宅不同，这里不说有人居住的话，反而看起来像是林间的大型废弃仓库。
整个建筑呈棱角极其分明的长方形，只有上下两层，倒像两个集装箱叠放在一起的效果。单从外观看来，一楼与二楼的高度完全不同，一楼似乎要比二楼高出大半截，可整体占地面积却不小，目测也有两百平方米左右。
真正令高明亮感到违和的是，整栋建筑仅有二楼两侧安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而一楼，却没有安装任何玻璃，仅有一扇双开的正门在中间，看起来很像建在地面的地下室。
高明亮站在铁门前，迟迟没有动静。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钥匙，然后上前拍了拍高明亮的肩膀。
“你这是什么表情？连死尸都见过了，还怕进案发现场？”
“那个人...就死在这里？”
高明亮的问话虽听起来平静，但律师却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看到这样的他，律师边开锁边调侃道：
“小地方的记者想要出人头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像这里，恐怕其他经验老道的记者早就来过了，但他们可没有机会能进去，你很幸运。”
“幸运...吗？”
高明亮嘴里喃喃自语。
说完，大门被打开，律师先是环视下周围，随即径直地朝主建筑正门走去。高明亮见状也紧随其后，来到双扇门前，律师再次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只听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
律师拔出钥匙，伸手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黑压压的房间四周悬挂着长长的白色帷幔，在推开门的一霎随风飘起，显得诡异至极。仅凭门口的光亮根本无法看到全屋的景象，但隐约能看出，帷幔中间似乎是主要活动区域，透过薄薄的一层帷幔望向里面，那里似乎摆放着很多方形框架以及一些杂物。
从进门开始高明亮便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那股异常味道，或许是屋内没有窗，无法通风的缘故，这股味道斥满整个空间，已经强烈到令他无法自由呼吸。但此时他心里却异常清楚，味道，来自那个人身上，这是他，最后留下的死亡气息......
“你怎么样？”
律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禁让高明亮打了个激灵，他勉强挤出笑容颤悠地点头回应。
“嗯，没关系。”
“真的没事？你看起来受到不小的惊吓。”
律师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切，但他的眼神却随意瞄向窗外看风景。
“我没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要说不怕肯定是说谎，我只是暂时有些无法平静。”
说完，高明亮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下嘴唇，也许短暂的痛楚能令他缓过神来。虽然身子还是微微颤抖，但看起来比刚刚平静得多，他拉下安全带，手握方向盘，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随后他抬眼看着后视镜中的律师开口询问：
“我们现在去哪？”
律师盯着高明亮的一举一动，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他似乎对这个人更感兴趣了。
他瞥向窗外，在狭小的空间里伸了伸懒腰慵懒，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合格了！”
高明亮有些不明就里，于是追问：
“合格...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想，直接带你来看尸体，你也许会打退堂鼓，可没想到你的表现虽说有些狼狈，但没被吓跑这一点，做我的助手，暂时还算合格！很多人可是连门都不敢进，你想跟着我调查是吧？”
“是！”
高明亮不假思索地回答。
“先别答应的这么快，我还记得昨天你问过我，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么，我现在倒想反问你，如果最终案件的结果非你所愿，你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吗？”
律师低声问着，边说边松了松领带，他眯眼观察高明亮的表情，见对方脸色稍有犹豫，他继而再次说道：
“也许这件案子的确能使你在业界名声大起，尤其在我的帮助下，你会比其他记者更优先得知消息，坦白说，你这家伙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的吧，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在做善事的同时没有私心。”
沉默数秒，高明亮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被您看穿了呢？”
他缓慢从口袋掏出香烟盒紧攥在手里，顿了顿又再次开口。
“不错，我虽然做着善事，可慢慢地，那单纯简单的心理却逐渐变得异常，明明做着救人的善事，但无法拯救自己的自私。我这次和众人夸下海口说要帮助季凡秋，说实在的，也无非是利用她的名气来获得其他人的关注而已，如果成功，那么我将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记者，也可以离开那家小报社，有更好的前途。就连网站上的众多支持者都会注意到我的名字，您现在一定觉得我很差劲吧！不过说出实话，说出来反而令我轻松不少。”
说完，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又随即将烟盒里带出的那颗连着盒子递给律师，律师伸手接过，随身掏出打火机点燃，浅吸一口后，律师长吐烟气悠闲地接过话：
“有些慈善家也曾说过要默默无闻地做善事，但后来都会千方百计地让其他人知道，可当所有人都知道了，又怎么算是默默无闻呢？这才是真实的人类，做好事当然想被他人知晓，你会那样想，我并不意外。”
律师说完，又瞥了眼高明亮，接着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总算表达了真实想法，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我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的人。”
高明亮不再接茬，只是瞄向远处那幢白色建筑出了神，嘴角的香烟静静燃着，烟雾缭绕在他周围，他恍然想起尸袋刚被打开的场景，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突然，背后传来声响，那是车窗被打开的声音，正是这声音将高明亮的思绪拽了回来。
律师把抽完的烟头顺着车窗弹了出去，转而对高明亮说道：
“开车吧！”
“去哪？”
“我给你指路，照我说的走。”
“嗯。”
高明亮将香烟掐灭扔到手边的烟灰缸中，随即开车离开原地。
——日记2
那个人会找上我还真是出乎意料，在那人的指路下，车先是在平地行驶，40分钟后，重峦叠嶂的山脉逐步映入眼帘，车子慢慢地经过两三处蜿蜒坡道，可我却发现，在转过最后的大弯道后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因为那里修着条显眼的黄色长围栏，而围栏下方，竟是一大片陡峭的悬崖。顺着这条路开上去左转就是目的地，那是一栋二层建筑，不过那里看起来倒像不像是女孩子会住的地方，更何况是那么年轻的女孩。
我注意到这里按车程来看，似乎距离季国安那里远了一些，需要一个多小时。不知为何，我竟鬼使神差地服从指挥将车开到这里。或许我期待能从这个人的嘴里得知我最想知道的真相，只是这人却并没有告知的打算，看起来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不过，我愿意等，只要我们暂时在一起，就会有希望，多日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这算是转机吗？我多渴望能和你们一起分享我此刻的心情，但暂时还不行，不过很快了，快了...
——G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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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就是季凡秋的家。”
律师目视前方眯着眼说着，话落，高明亮踩下刹车，把车停在铁门前。他松下安全带缓缓下车，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栋住宅。
与此同时，律师也从后排打开车门走出来，边走边继续说：
“也是案发现场。”
听到“案发现场”这四个字，高明亮的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随即便迈开腿朝门口走去，黄色警戒线松垮地飘在围栏四周，案件过去三天，刑警已对现场进行完细致的搜查，嫌疑人也遭逮捕。虽说如此，但结案前没经过允许，这里还是不准任何人自由出入，也就是说，甚至作为房主家人的季国安都不允许踏入一步。和留守在现场附近的办案人员打了招呼，律师向其出示了证明，高明亮也凭借助手的身份紧随其后。
庭院四周干枯的杂草密集，但庭院内却没有种植任何植物，异常干净，就连已经脱落的地砖缝隙里也找不到一丝杂草生长。
从铁门朝里望去，内部并没有很大的空间，与季国安的豪华住宅不同，这里不说有人居住的话，反而看起来像是林间的大型废弃仓库。
整个建筑呈棱角极其分明的长方形，只有上下两层，倒像两个集装箱叠放在一起的效果。单从外观看来，一楼与二楼的高度完全不同，一楼似乎要比二楼高出大半截，可整体占地面积却不小，目测也有两百平方米左右。
真正令高明亮感到违和的是，整栋建筑仅有二楼两侧安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而一楼，却没有安装任何玻璃，仅有一扇双开的正门在中间，看起来很像建在地面的地下室。
高明亮站在铁门前，迟迟没有动静。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钥匙，然后上前拍了拍高明亮的肩膀。
“你这是什么表情？连死尸都见过了，还怕进案发现场？”
“那个人...就死在这里？”
高明亮的问话虽听起来平静，但律师却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看到这样的他，律师边开锁边调侃道：
“小地方的记者想要出人头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像这里，恐怕其他经验老道的记者早就来过了，但他们可没有机会能进去，你很幸运。”
“幸运...吗？”
高明亮嘴里喃喃自语。
说完，大门被打开，律师先是环视下周围，随即径直地朝主建筑正门走去。高明亮见状也紧随其后，来到双扇门前，律师再次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只听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
律师拔出钥匙，伸手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黑压压的房间四周悬挂着长长的白色帷幔，在推开门的一霎随风飘起，显得诡异至极。仅凭门口的光亮根本无法看到全屋的景象，但隐约能看出，帷幔中间似乎是主要活动区域，透过薄薄的一层帷幔望向里面，那里似乎摆放着很多方形框架以及一些杂物。
从进门开始高明亮便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那股异常味道，或许是屋内没有窗，无法通风的缘故，这股味道斥满整个空间，已经强烈到令他无法自由呼吸。但此时他心里却异常清楚，味道，来自那个人身上，这是他，最后留下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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