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8幕.凶器）
1.
律师从怀兜里掏出手帕捂住口鼻，朝左侧门后的黑暗处摸索着寻找灯的开关，随着开关发出“咔”的声响，霎时间，灯光瞬时从帷幔里投射出耀眼的光，那光亮足以照亮中间那一片区域，至于两短尽头的位置依然暗如幽谭，屋内或许还设有其他开关，又或是房主人只在这里安了灯也说不定，高明亮这样想着。
他缓缓上前拨开正中央的帷幔，那后方的光景终于一览无余。
呆望着眼前的一切，高明亮瞬间被震慑到，他不自觉地开始连连向后退，险些跌倒在地面。好在律师在其身后撑了一把，才不至于令他做出那么狼狈的姿态。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律师淡淡地说道，此时，高明亮惊魂未定地望向律师的脸，他注意到，律师将手帕攥在手里，表情看起来有些哀伤，与平时散发出的狂妄自信截然相反，他此刻的确表现出有些落寞的样子。
别开目光，高明亮开始大口呼气平复心神，胸膛也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他内心的确对眼前这个场面感到不寒而栗，毕竟不久前，这里可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再次挪步走入，高明亮忐忑地环视四周，那周遭的一切都深深刺入他的眼帘，在白炽灯光的照射下异常清晰，清晰到足以令人作呕的地步。
不到60平米的空间，无论是地面、椅子、画架、还是那一堆堆的白色画布和撒一地的画笔和颜料，全部，被红褐色的鲜血所覆盖，尤其中间地板上，成片的血迹更是骇人。但更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在那片血迹上方，悬着一根，由棚顶房梁处吊下的铁链，铁链直垂地面，而铁链上也同样沾染着大量血迹。
“这是？”
高明亮声音嘶哑地轻声问律师，律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铁链，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死者被发现时就吊在这上面。”
高明亮从下至上打量着铁链，随后他又蹲下身试着从地面捞起铁链，全然不顾血迹会沾到手上，他用手掂了掂。铁链虽看起来有些粗，可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量，虽说单手有些吃力，但双手绝对可以轻松拿起。
铁链的尾端似乎装有活节，也就是说，那活节的一头曾经还连接着另外一样东西。
高明亮蹲在地面像是眼珠转动，像是在回忆什么，突然间，他仰头看向律师。
“我看过脑后的伤口，法医也说过，有东西勾在他后脑...又经过长时间悬挂，这里，曾经放着凶器，对吧？”
高明亮手指着铁链活节处，锐利的目光逼向律师，律师先是愣了下，又即刻恢复神情，他抱着双臂，朝内四处张望了几下便悠闲地回答。
“你观察力很好，那里的确是凶器没错！只是凶器被警方作为证据回收，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这了。”
说完，律师定下脚步，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他翻了翻又将其中的一张抽出，举到高明亮面前。
“这就是凶器！”
高明亮的视线立即落在那张照片上，他缓慢起身接过仔细察看。
照片中，那枚如月牙般带血的铁钩赫然映在他的眼里，铁钩看似有些重量，但它的尖端却被打磨得极其锋利，即便透过照片，仿佛也能感受到它隐隐透出的寒光。
他先是端详照片，又转头循着铁链瞄向上端房梁处，这时高明亮才注意到，在那上方有一面小天窗，也算是这个房间仅有的一面玻璃。而铁链正搭在天窗前，那段横梁的位置。高明亮的目光沿着锁链追寻根源，最终在这根铁链距离不过三步的正后方墙壁上，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球形拉杆装置。
高明亮小心越过地面杂物，伸手握住拉杆的圆球处，缓缓朝上扳动，与此同时，身后立即传来咔咔的声响，那铁链竟如巨蟒般动了起来，最终仅剩一小截停留在房梁最上方摇摇欲坠。
律师瞬间被这刺耳的金属声响吸引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恼火地吼道：
“喂！你在做什么？不要给我惹麻烦啊！”
说完，便推开高明亮将拉杆拉回原位，铁链在高明亮的眼前落下，他有些木讷地看着铁链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被吊上去的啊。”
律师继续搜寻着周围，从铁门到二楼及后院，甚至连房屋背后不远处的树林，都通通没有遗漏。搜索期间，他还会时不时地询问高明亮的意见，用于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有纰漏。虽然他说想在这附近找到是否有外人侵入的痕迹，但都一无所获。
最终，他还是走回案发现场，再次研究起那条铁链。
“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高明亮突然问道。
“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大家真正感兴趣的，是季国安的妹妹为什么杀人，至于她杀的是谁，那不重要。更何况，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律师淡漠的回应，但视线却始终落在拉杆装置上，他走上前来回踱步，似乎像在比量着什么，而他的样子相比往常看起来要更加严峻认真。
“您难道不好奇他是谁？”
“好奇？啊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我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那是警方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找到证明我当事人没有犯案的证据，怎么？难道你认为查出他的身份很重要吗？”
律师的嘴巴蠕动着，语速很快，眼神一直瞟向别处。面对律师漫不经心的态度，高明亮的喉结动了动，继续说：
“是，如果不查明对方身份，根本无法弄清楚一些事，比方他的仇家，有可能是他自己在生前惹了什么人，然后一路尾随到季凡秋的住宅将他杀害，这样的假设还是成立的不是吗？只有他的身份被查明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知晓一切。”
看高明亮一脸严谨地提出假设，律师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反而转过身，伸手指向大门处的铁栅栏。
“那里，是电子围栏，上面有脉冲电压，能起到防盗作用，除非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进入，否则根本无法进到这个院子，也就是说，除了有宅院钥匙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而其他人就算带着梯子，也不可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翻墙进到这里，你的假设不无道理，但以这种状况来看却行不通，除非...”
“除非是那个人有这里的钥匙，对吗？”
高明亮抢先接过话头，语气低沉地说。
“你怀疑季国安？”
律师皱着眉头反问，他显然因为高明亮怀疑自己委托人的事而感到不满。
“我是怀疑他，可他那晚却有不在场证明，我在电视上看到，那天上午他接受过媒体专访，专访结束后就一直留在家里，他的司机也为他做了证。”
“那你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律师立刻追问，短短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紧紧盯着高明亮的身影，一刻都没有放松。
“有可能是司机作了伪证也说不定，毕竟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是基于司机的片面之词，如果司机没有作证，那么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况且，他平时都是独居，那个司机只是在最近参加活动时才临时雇佣的。”
律师再度沉默，二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期间溜走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好几分钟......
2.
天色依然阴沉，没有太阳的指引，高明亮甚至不知道现在处于什么时间。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没想到竟然在这斥满血腥的案发现场待了三个多小时。
走遍现场，那两侧漆黑的位置除了画作也并无其他，只有最右侧的角落处有一面通往二楼的扶梯。高明亮心里对季凡秋更加好奇了起来，她每天处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打开门，便是她的全部活动范围，整体看上去更像是大型仓库，全然不像一个柔弱女孩会住的地方。
可顺着黑暗楼梯来到二楼，房间却完全不同。
楼上两侧都安有落地窗，白色蕾丝窗帘悬挂在窗前。房间是更偏于少女的淡粉色与白色基调，与楼下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进门左手边的梳妆台上整齐排列各种高级化妆品，旁边的白色衣柜与桌面一尘不染。
右方柔软地毯上的双人沙发上摆放着一只枕头般大小的褐色毛绒玩具熊，沙发前方则是张简单雅致的双人床与床头柜，床头柜两边上还放着两盏欧式水晶台灯，看似奢华却不显突兀。
距离床不远的地方留有一扇玻璃门，那后面刚好是一处天台，天台上除了晾衣竿与户外桌椅，更多的那种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鲜花，从外观看起来倒与百合花有些相似，高明亮问过律师，律师称那个花的名字叫娜丽花。
“娜丽花？”
律师点了点头，继续说。
“它俗称钻石百合，但却有一个非常美丽的花语。”
“是吗？”
高明亮似懂非懂地回应，并没有多大兴趣，他继续抬腿向里走去，里面也同样摆满了娜丽花，如同置身花海般，只是，鲜花多日无人照料，有些早已枯萎。
他走到末端，拨开晾衣竿上悬挂的几件衣物，这时他才看到，原来这里也是季凡秋作画的地方，画架与作画工具静静摆放在这里，可看起来，像是不常用的样子，画笔上仅沾染着少数颜料，有些颜料甚至还没有拆封。
即便处于现在的天气，远处美景映入眼帘也依然令人心旷神怡。
高明亮别开目光眺望远处，将四周的风景尽收眼底。同时他也注意到，在这里能清楚看见悬崖处的栏杆位置。房子被树林围绕其中，除了那条山路，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高明亮见此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禁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照这样的形式来看，季凡秋似乎的确有着杀人嫌疑，可她为什么会面对镜头说自己没有杀人呢？高明亮依旧感到不解。为了这句话就相信她没有杀人，还特意跑来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其证明清白，如果最终判决证明对方的确杀了人，那么自己做这种无用功就毫无意义。想到这，高明亮顿感无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难道自己真的相信了杀人犯说的话，毕竟住在这种地方，心里多少是有些阴暗面。
这时，律师从身后走来，或许早已无法忍受现场浓重的血腥味，来到天台后，他便猛烈吸收来自外界的新鲜空气，高明亮发现，从在后山搜查开始，律师的呼吸声就极度频繁。
仔细想来，这一刻倒像身处云端的天堂，而脚下，却如同地府的炼狱，虽一层之隔，但高明亮却感到有些恶心，娜丽花随微风左右晃动，同时也带给空气一丝清香。
“您刚才说，这花的花语是什么？”
高明亮缓缓开口问道。
“期待再次相见。”
律师将心事重重的目光锁定在远处，他眉头紧皱，言语中隐约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可随即他又变回往常的模样，令高明亮不得不认为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我们该走了。”
“嗯。”
高明亮再次环视了周围准备下楼，正准备离开之际他发现在一楼楼梯旁还有一个房门。只是这里没有照明，之前看的不是很清楚，若不是手指不小心碰到金属把手，还险些遗漏。
“请等一下！这里，还有个房间。”
高明亮叫住欲要离开的律师，律师一脸不耐烦地走上前。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无视律师的声音，高明亮自顾自地打开那扇门。
“什么啊，卫生间就别看了！”
律师边说边要上前关门，谁料高明亮却突然抓住律师的手阻止，径直迈步朝里走去。
十几平米的空间一目了然，与客厅相同，这里也没有窗户，仅有一台换气扇用来除潮，由于棚顶举架高，面积小，外加深蓝色墙砖，站在里面更像是身处井底。
进门便是洗手台，镜子刚好在正前方对着门口的方向，左边摆放着三角形黑色浴缸，座便则在进门最右侧，整个空间呈长方形。高明亮开灯仔细打量起浴室的每一处角落，律师不耐烦地抱着双臂催促提醒。
“这里鉴证人员早已对搜查过了，即便再找也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着眼前简单到一目了然的陈设，高明亮打算放弃离开，而正当他打算关灯离开时，手机的照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开启，那光亮朝里扫射之时，偶然被他发现浴缸龙头的开关处，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那物体并不像是不锈钢制品会发出的光亮，而是出自更好的材质。
高明亮再次踏进浴室，直直地奔着那道闪光而去，他走近水龙头，将那个闪光物体从细长的开关处摘下，借着手机灯光仔细看，原来，这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男士指环，看起来是白金材质，它的颜色与水龙头的银色相融，要是不注意看的话会自然认为它是水龙头的一部分。
高明亮似乎对这枚戒指感到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拧紧眉头，闭上双眼仔细回想，顿时，他猛然睁开双眼，继而迅速转头向律师询问道：
“陈律师，这里自从出了命案，再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是吧？”
高明亮语速极快，坚定且犀利的目光直直投向律师的脸。
“又怎么了？”
律师再次发出不耐烦的语气。
“请您回答。”
“啊...没错，除了鉴证人员，没人进得来，呵！外人嘛，也就只有你了。”
“那么，有房子钥匙的人会不会偷着进来呢？”
听到高明亮的话，律师立即打起精神反驳。
“不可能！门外有警方24小时坚守，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更别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来一个大活人。”
律师话落，高明亮将戒指收回口袋没再继续追问，转而朝外走去。离开前，他再次回眸望向那座宅邸，面无表情，只是静静注视着那道被锁紧的门。
可他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不远处，一道凌厉目光已经刺向他多时。
律师从怀兜里掏出手帕捂住口鼻，朝左侧门后的黑暗处摸索着寻找灯的开关，随着开关发出“咔”的声响，霎时间，灯光瞬时从帷幔里投射出耀眼的光，那光亮足以照亮中间那一片区域，至于两短尽头的位置依然暗如幽谭，屋内或许还设有其他开关，又或是房主人只在这里安了灯也说不定，高明亮这样想着。
他缓缓上前拨开正中央的帷幔，那后方的光景终于一览无余。
呆望着眼前的一切，高明亮瞬间被震慑到，他不自觉地开始连连向后退，险些跌倒在地面。好在律师在其身后撑了一把，才不至于令他做出那么狼狈的姿态。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律师淡淡地说道，此时，高明亮惊魂未定地望向律师的脸，他注意到，律师将手帕攥在手里，表情看起来有些哀伤，与平时散发出的狂妄自信截然相反，他此刻的确表现出有些落寞的样子。
别开目光，高明亮开始大口呼气平复心神，胸膛也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他内心的确对眼前这个场面感到不寒而栗，毕竟不久前，这里可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再次挪步走入，高明亮忐忑地环视四周，那周遭的一切都深深刺入他的眼帘，在白炽灯光的照射下异常清晰，清晰到足以令人作呕的地步。
不到60平米的空间，无论是地面、椅子、画架、还是那一堆堆的白色画布和撒一地的画笔和颜料，全部，被红褐色的鲜血所覆盖，尤其中间地板上，成片的血迹更是骇人。但更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在那片血迹上方，悬着一根，由棚顶房梁处吊下的铁链，铁链直垂地面，而铁链上也同样沾染着大量血迹。
“这是？”
高明亮声音嘶哑地轻声问律师，律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铁链，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死者被发现时就吊在这上面。”
高明亮从下至上打量着铁链，随后他又蹲下身试着从地面捞起铁链，全然不顾血迹会沾到手上，他用手掂了掂。铁链虽看起来有些粗，可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量，虽说单手有些吃力，但双手绝对可以轻松拿起。
铁链的尾端似乎装有活节，也就是说，那活节的一头曾经还连接着另外一样东西。
高明亮蹲在地面像是眼珠转动，像是在回忆什么，突然间，他仰头看向律师。
“我看过脑后的伤口，法医也说过，有东西勾在他后脑...又经过长时间悬挂，这里，曾经放着凶器，对吧？”
高明亮手指着铁链活节处，锐利的目光逼向律师，律师先是愣了下，又即刻恢复神情，他抱着双臂，朝内四处张望了几下便悠闲地回答。
“你观察力很好，那里的确是凶器没错！只是凶器被警方作为证据回收，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这了。”
说完，律师定下脚步，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他翻了翻又将其中的一张抽出，举到高明亮面前。
“这就是凶器！”
高明亮的视线立即落在那张照片上，他缓慢起身接过仔细察看。
照片中，那枚如月牙般带血的铁钩赫然映在他的眼里，铁钩看似有些重量，但它的尖端却被打磨得极其锋利，即便透过照片，仿佛也能感受到它隐隐透出的寒光。
他先是端详照片，又转头循着铁链瞄向上端房梁处，这时高明亮才注意到，在那上方有一面小天窗，也算是这个房间仅有的一面玻璃。而铁链正搭在天窗前，那段横梁的位置。高明亮的目光沿着锁链追寻根源，最终在这根铁链距离不过三步的正后方墙壁上，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球形拉杆装置。
高明亮小心越过地面杂物，伸手握住拉杆的圆球处，缓缓朝上扳动，与此同时，身后立即传来咔咔的声响，那铁链竟如巨蟒般动了起来，最终仅剩一小截停留在房梁最上方摇摇欲坠。
律师瞬间被这刺耳的金属声响吸引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恼火地吼道：
“喂！你在做什么？不要给我惹麻烦啊！”
说完，便推开高明亮将拉杆拉回原位，铁链在高明亮的眼前落下，他有些木讷地看着铁链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被吊上去的啊。”
律师继续搜寻着周围，从铁门到二楼及后院，甚至连房屋背后不远处的树林，都通通没有遗漏。搜索期间，他还会时不时地询问高明亮的意见，用于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有纰漏。虽然他说想在这附近找到是否有外人侵入的痕迹，但都一无所获。
最终，他还是走回案发现场，再次研究起那条铁链。
“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高明亮突然问道。
“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大家真正感兴趣的，是季国安的妹妹为什么杀人，至于她杀的是谁，那不重要。更何况，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律师淡漠的回应，但视线却始终落在拉杆装置上，他走上前来回踱步，似乎像在比量着什么，而他的样子相比往常看起来要更加严峻认真。
“您难道不好奇他是谁？”
“好奇？啊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我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那是警方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找到证明我当事人没有犯案的证据，怎么？难道你认为查出他的身份很重要吗？”
律师的嘴巴蠕动着，语速很快，眼神一直瞟向别处。面对律师漫不经心的态度，高明亮的喉结动了动，继续说：
“是，如果不查明对方身份，根本无法弄清楚一些事，比方他的仇家，有可能是他自己在生前惹了什么人，然后一路尾随到季凡秋的住宅将他杀害，这样的假设还是成立的不是吗？只有他的身份被查明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知晓一切。”
看高明亮一脸严谨地提出假设，律师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反而转过身，伸手指向大门处的铁栅栏。
“那里，是电子围栏，上面有脉冲电压，能起到防盗作用，除非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进入，否则根本无法进到这个院子，也就是说，除了有宅院钥匙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而其他人就算带着梯子，也不可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翻墙进到这里，你的假设不无道理，但以这种状况来看却行不通，除非...”
“除非是那个人有这里的钥匙，对吗？”
高明亮抢先接过话头，语气低沉地说。
“你怀疑季国安？”
律师皱着眉头反问，他显然因为高明亮怀疑自己委托人的事而感到不满。
“我是怀疑他，可他那晚却有不在场证明，我在电视上看到，那天上午他接受过媒体专访，专访结束后就一直留在家里，他的司机也为他做了证。”
“那你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律师立刻追问，短短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紧紧盯着高明亮的身影，一刻都没有放松。
“有可能是司机作了伪证也说不定，毕竟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是基于司机的片面之词，如果司机没有作证，那么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况且，他平时都是独居，那个司机只是在最近参加活动时才临时雇佣的。”
律师再度沉默，二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期间溜走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好几分钟......
2.
天色依然阴沉，没有太阳的指引，高明亮甚至不知道现在处于什么时间。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没想到竟然在这斥满血腥的案发现场待了三个多小时。
走遍现场，那两侧漆黑的位置除了画作也并无其他，只有最右侧的角落处有一面通往二楼的扶梯。高明亮心里对季凡秋更加好奇了起来，她每天处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打开门，便是她的全部活动范围，整体看上去更像是大型仓库，全然不像一个柔弱女孩会住的地方。
可顺着黑暗楼梯来到二楼，房间却完全不同。
楼上两侧都安有落地窗，白色蕾丝窗帘悬挂在窗前。房间是更偏于少女的淡粉色与白色基调，与楼下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进门左手边的梳妆台上整齐排列各种高级化妆品，旁边的白色衣柜与桌面一尘不染。
右方柔软地毯上的双人沙发上摆放着一只枕头般大小的褐色毛绒玩具熊，沙发前方则是张简单雅致的双人床与床头柜，床头柜两边上还放着两盏欧式水晶台灯，看似奢华却不显突兀。
距离床不远的地方留有一扇玻璃门，那后面刚好是一处天台，天台上除了晾衣竿与户外桌椅，更多的那种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鲜花，从外观看起来倒与百合花有些相似，高明亮问过律师，律师称那个花的名字叫娜丽花。
“娜丽花？”
律师点了点头，继续说。
“它俗称钻石百合，但却有一个非常美丽的花语。”
“是吗？”
高明亮似懂非懂地回应，并没有多大兴趣，他继续抬腿向里走去，里面也同样摆满了娜丽花，如同置身花海般，只是，鲜花多日无人照料，有些早已枯萎。
他走到末端，拨开晾衣竿上悬挂的几件衣物，这时他才看到，原来这里也是季凡秋作画的地方，画架与作画工具静静摆放在这里，可看起来，像是不常用的样子，画笔上仅沾染着少数颜料，有些颜料甚至还没有拆封。
即便处于现在的天气，远处美景映入眼帘也依然令人心旷神怡。
高明亮别开目光眺望远处，将四周的风景尽收眼底。同时他也注意到，在这里能清楚看见悬崖处的栏杆位置。房子被树林围绕其中，除了那条山路，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高明亮见此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禁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照这样的形式来看，季凡秋似乎的确有着杀人嫌疑，可她为什么会面对镜头说自己没有杀人呢？高明亮依旧感到不解。为了这句话就相信她没有杀人，还特意跑来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其证明清白，如果最终判决证明对方的确杀了人，那么自己做这种无用功就毫无意义。想到这，高明亮顿感无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难道自己真的相信了杀人犯说的话，毕竟住在这种地方，心里多少是有些阴暗面。
这时，律师从身后走来，或许早已无法忍受现场浓重的血腥味，来到天台后，他便猛烈吸收来自外界的新鲜空气，高明亮发现，从在后山搜查开始，律师的呼吸声就极度频繁。
仔细想来，这一刻倒像身处云端的天堂，而脚下，却如同地府的炼狱，虽一层之隔，但高明亮却感到有些恶心，娜丽花随微风左右晃动，同时也带给空气一丝清香。
“您刚才说，这花的花语是什么？”
高明亮缓缓开口问道。
“期待再次相见。”
律师将心事重重的目光锁定在远处，他眉头紧皱，言语中隐约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可随即他又变回往常的模样，令高明亮不得不认为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我们该走了。”
“嗯。”
高明亮再次环视了周围准备下楼，正准备离开之际他发现在一楼楼梯旁还有一个房门。只是这里没有照明，之前看的不是很清楚，若不是手指不小心碰到金属把手，还险些遗漏。
“请等一下！这里，还有个房间。”
高明亮叫住欲要离开的律师，律师一脸不耐烦地走上前。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无视律师的声音，高明亮自顾自地打开那扇门。
“什么啊，卫生间就别看了！”
律师边说边要上前关门，谁料高明亮却突然抓住律师的手阻止，径直迈步朝里走去。
十几平米的空间一目了然，与客厅相同，这里也没有窗户，仅有一台换气扇用来除潮，由于棚顶举架高，面积小，外加深蓝色墙砖，站在里面更像是身处井底。
进门便是洗手台，镜子刚好在正前方对着门口的方向，左边摆放着三角形黑色浴缸，座便则在进门最右侧，整个空间呈长方形。高明亮开灯仔细打量起浴室的每一处角落，律师不耐烦地抱着双臂催促提醒。
“这里鉴证人员早已对搜查过了，即便再找也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着眼前简单到一目了然的陈设，高明亮打算放弃离开，而正当他打算关灯离开时，手机的照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开启，那光亮朝里扫射之时，偶然被他发现浴缸龙头的开关处，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那物体并不像是不锈钢制品会发出的光亮，而是出自更好的材质。
高明亮再次踏进浴室，直直地奔着那道闪光而去，他走近水龙头，将那个闪光物体从细长的开关处摘下，借着手机灯光仔细看，原来，这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男士指环，看起来是白金材质，它的颜色与水龙头的银色相融，要是不注意看的话会自然认为它是水龙头的一部分。
高明亮似乎对这枚戒指感到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拧紧眉头，闭上双眼仔细回想，顿时，他猛然睁开双眼，继而迅速转头向律师询问道：
“陈律师，这里自从出了命案，再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是吧？”
高明亮语速极快，坚定且犀利的目光直直投向律师的脸。
“又怎么了？”
律师再次发出不耐烦的语气。
“请您回答。”
“啊...没错，除了鉴证人员，没人进得来，呵！外人嘛，也就只有你了。”
“那么，有房子钥匙的人会不会偷着进来呢？”
听到高明亮的话，律师立即打起精神反驳。
“不可能！门外有警方24小时坚守，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更别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来一个大活人。”
律师话落，高明亮将戒指收回口袋没再继续追问，转而朝外走去。离开前，他再次回眸望向那座宅邸，面无表情，只是静静注视着那道被锁紧的门。
可他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不远处，一道凌厉目光已经刺向他多时。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