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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你说真的

    记忆之中,到底是有过不同的。

    还记得我七岁那年,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很多,就连爹爹都忙得团团转。

    可是爹爹再忙,平素也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花锦城的,他就乐得守着我娘,恨不能一生一世都这样下去。

    奈何,水患四起,我忘了是哪个地方,水患跟严重,朝廷一连派了几个官员前去,都没等到到达目的地,不是被洪水打了去,还是被劫匪抢了去,反正没有一次是将赈灾银两送到那地儿的。

    皇上没了办法,只能让爹爹如,

    爹爹曾经是武状元,后来又当了文官,论起文武,满朝的官员没有哪个能够比得上他,让他去送赈灾的银两,是最保险的,也是最安全的。

    爹爹也没了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临行的那天早上,我站在门外,听着爹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要娘好好的待在府中,哪儿也不要去,说不管娘想要什么,都只管吩咐下人,不论是什么东西,总归会捧到娘的跟前,他要娘多想一想我,让娘多看一看我,要娘记着,我是娘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总是要留在他身边的。

    爹爹提到最多的是我,可我却是一句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是怕娘不管我不顾我,还是怕娘趁他不在将我卖了,我分不清。

    我也分不清,爹爹那重得掩盖不住的患得患失是因为什么。

    所有人都说爹爹是个命好的,从出生开始就顺风顺水,没有经受一点坎坷。

    就连娶得妻子,也是个貌美如花的,温柔贤淑的,生得儿子也是聪明伶俐。

    什么都好了,他害怕什么呢?那么一句又一句的叮嘱,那么放心不下的,到底是什么呢?

    后来,等到我长大了,略略知晓了儿女情长,我才恍然,爹爹一次又一次的提及我,是想要娘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好好的留在宅子里,是祈求娘亲不要走。

    爹爹说了很多,真的说了太多太多,多得说了一个时辰还没有说完,多得让同行的都只能大着胆子再一次催促。

    爹爹似是被催得有些慌了,他喊了一声“阿冉”,急急的,显得有些慌乱。

    可是娘没有吭声。

    从爹爹的那一声喊过后,屋子里彻底静了。

    我都怀疑娘亲是不是睡着了。

    要是没有睡着,爹爹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她为什么一句也不回答?

    连我都心疼爹爹没有人理,为什么她就不愿意吱一声?

    我有些生气,有些为爹爹打抱不平,可我不敢发泄,不敢发脾气。

    我爹那样大脾气的人都被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何况是我。

    我不敢怎么怎么样,就只能在屋外喊着娘亲,一声又一声,喊得格外卖力。

    我想着,要是娘亲不出来,我就一直喊,喊到她出来,喊到她吭声为止,哪怕将喉咙喊破,将嗓子喊哑,只要娘亲不出来,我就绝不停。

    可我刚喊到第三声,娘亲就出来了,她早换好了衣裳,那鹅黄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美得不像话,她不喜欢首饰,发上只别了一根木簪子,可即便是那样,即便只是那样,她也很美,美得像是画中的仙子。

    很美很美,美得又有些不真实。

    缠绕在她身上的那些情绪,像是生气又并没有生气,像是悲哀又不像悲哀,有纠结,有挣扎,有不甘,各种情绪混在一起,我不可能看明白。

    那么复杂,我猜爹爹也没有看明白。

    因为爹爹站在屋中,看着娘亲的背影时,一张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脸上也只剩下愤恨过后的平静。

    那个时候我就想,爹爹,也许是有些恨我娘亲的。

    是的,恨,他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恨,是那样的深,那样的沉。

    可他看向娘亲时,又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宠溺。

    那么那么的恨,又那么那么的爱,究竟是爱是恨,我无法弄个清楚明白。

    “怎么了?”

    娘亲走到我跟前,淡淡的问了我这么一句。

    我被他们两人之间深沉又复杂的气氛吓到了,呆呆的,什么话也不敢说。

    娘亲,我从小就是怕她的,她跟别人家的娘亲,从来不一样。

    她不会宠着我,不会护着我,我若是错了,她教训起来,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比谁都狠。

    爹爹么,对我倒好,除却娘亲教训我他一声不吭,默默听着之外,平时时候,只要我乖,只要我听话,无论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我若犯错,他也只是问我错在哪里,若我不知错,他便提醒我,让我知错,若我知错,他让我及时改正就好了。

    那一天早上,我自认我没错,又有些被吓到了,边伸出手,要爹爹抱抱我,可是爹爹没有动,一步都没有动。

    他盯着母亲清瘦的背影,连目光都没有给我一个。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冷漠的待我,那一刻,他眸子里的情绪更深,更重,不过片刻,又全部归于宁静,我看见,他眸子里的光淡了,散了,直至没有了。

    爹爹迈步出了屋子,大步朝着大门的方向去了,他走得很快,冰冷的衣角刮起一阵风,落在我脸上,刺骨的疼。

    他也是那样的清瘦,脊背还是那样的挺直,别人总说的上官家的修公子,别人口中的丰神俊朗,我仿佛看见了,可我就是觉得,他好可怜。

    我转过头,老脸娘亲也盯着爹爹的背影看。

    她眸中的情绪转了又转,转了又转,最终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终于,娘亲闭了闭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眼里的情绪都不见了,又恢复了宁静。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我的脸颊,问,“你说,究竟是我错了,是他错了,还是我们都错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的回答,“娘亲说,错了就要改,爹爹说,错了,改了就好了。”

    分明是同样的一句话,可是爹爹与娘亲说出来时,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娘亲是生硬的,冷漠的,决然的,要我必须改。

    爹爹是温柔的,懊恼的,无助的,跟我说改了就好了。

    就像面对着同一件事情,娘亲总不喜欢给爹爹留下余地,而爹爹又总是自觉的将自己放到尘埃里。

    谁对,谁错,就像娘亲对爹爹是否有感情一样,是个无解的迷。

    那天,爹爹走了,府中一切事宜都照常,娘亲该笑的时候在笑,该闹的时候在闹,府中所有的人,也像是刻意的陪着娘亲,刻意的笑,刻意的闹。

    夜晚时分,花锦城也下起了大雨,瓢泼似的只是往下落,伴着电闪雷鸣,吓得我不敢睡。

    我从未遇到过这样骇人的天气,要是爹爹在,他肯定会进屋来将我抱过去,连着我,同着不知真睡着了还是闭目假寐的娘亲一同搂进怀里护着。

    但是爹爹不在。

    爹爹不在。

    娘亲又是那样冰冷的性情,说了要我自立,便不会理睬我的。

    我内心有些崩溃,有些绝望。

    却不想,就是在我蜷缩在被褥里,没出息的想要掉金豆子的时候,娘亲进来了。

    她只着单衣,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合上房门后,大步走向了我。

    她刚在床边坐定,我便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娘亲,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她笑了笑,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哄我入睡。

    我躺在娘亲的怀里,抬眸看着娘亲,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像绸缎一样顺滑,那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的娘亲。

    我问她,“爹爹去的那儿是不是也这么大的雨?没有我在,没有娘亲在,爹爹会不会怕?”

    娘亲得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

    许久了,她才说了简短的两个字——“不会”。

    不知道是说不会下雨,还是说爹爹不会怕,又或者是其他的事情,又或者,是在回答谁提出的问题。

    我哈欠连天,早已经困了,昏昏欲睡,根本来不及想这许多。

    那些深沉,那些恩恩怨怨,那些早已经跌入万丈深渊却如何也过不去的惨淡收场的过往,也不是小小年纪的我能看得懂的。

    只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察觉到娘亲看我的目光,深不见底,隐隐发亮。

    她也许在看我,也许是透过我在看谁吧。

    他们都说,我由刚出生时的小猴子逐渐有了修公子幼时的风采了,说我同我爹爹越发像了。

    我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待我醒来,天已大亮,我好好躺在自己的床上,娘亲还在我床前,还在她进屋时坐到的那个位置上,安静坐着,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飞过的云雀儿……

    爹爹这一次出门,整整半个月,他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这么长时间,回来那天,我高兴极了,早早的就侯在大门口,一众人陪我等着,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等啊等啊,直等到天黑才终于看到一串的火把从远处逐渐近了。

    爹爹是骑马回来的,刚下马,就将我抱了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了我脸上。

    他额头抵着我的,离开哪天眼中失去的亮光似乎又回来了,他又亲了我一口,笑眯眯的问,“想我没有?”

    我狠命的点头,扬起嘴唇,也亲了爹爹一口,说想了,很想很想,想得都快哭了。

    众人都笑了,爹爹笑得更是大声,将我举起又抛下,终于抱着我进了府门,朝着后院去。

    看着这么急匆匆要去找我娘亲的我爹,我有些于心不忍。

    有的那天,娘亲不愿意同他说话,也不愿意去送送他,他回来了,娘亲也不愿意等他,早早睡下了。

    爹爹却像是早忘了他走那天早上同娘亲之间闹的不愉快,相反的,他的眸子里有异样的光彩。

    他兴冲冲的对我说,娘亲还在。

    我摇头晃脑的问,这是我们的家,娘亲为何不在。

    爹爹又笑了,笑意从胸腔处一路蔓延,都透过了我的身体。

    他推开房门,抱着我直接走到了床边,看见床上躺着的娘亲时,他笑得那样的畅快。

    “阿冉。”爹爹喊了一声。

    和离开那天早上一样,娘亲没应。

    爹爹也不恼,他伸出两只手,二话不说将被褥掀开,见娘亲还不醒来,犹豫了片刻,终于将手摸上了娘亲的脸。

    啪的一声,是娘亲的巴掌落在了爹爹的手背,听着很响亮,但看着爹爹面上不改的笑意,我猜,应该不疼。

    娘亲到底是坐了起来,看着床前呵呵傻笑着的一大一小,轻轻叹了一声,眸子里的无奈化成了温柔。

    我那只要夫人不要儿子的爹爹瞬间忘了我,凑上前去,将我娘抱了个满怀。

    他跟娘亲说,他这一路也是吃了些苦头,说那些路逼仄狭窄,有同行的人因为一个失足就再回不来,说即便没日没夜的下雨,他们也不敢耽搁行程,说那些不要命的劫匪居然想着从他手中夺了银两与粮食。

    他说着这一路的艰辛,说着他从前吃过的或者没有吃过的苦头,说着他从前见过的或者没有见过的人生,每一个字,都极尽认真,每一句话,都极尽感慨。

    而她,我的娘亲,我那不太爱笑,我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有些凉薄的娘亲,任由爹爹抱着她,那么用力的抱着她,听着爹爹顺着一些她平时里懒得听懒得想的琐碎的事情。

    头一次,眼睛里浮现出了心平气和。

    看着她唇角爬上的一抹柔软得笑意,我想,或许,那个时候,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她是真的放下了。

    我看得眼红,也要娘亲抱我,我娘点了头,却是我爹不肯放开手。

    我爹喊了一嗓子梅子美,霉叔叔很快出现在房中,将我抱了出去。

    我不答应,我说我也要抱,说我要和爹爹娘亲睡。

    霉叔叔说,爹爹容不得第三人进去他和娘亲之间,哪怕是我,他们的骨血,至于一起睡,从今以后都别想了。

    霉叔叔说,余一啊,有点儿眼力见儿,要学会避嫌。

    霉叔叔有眼力见儿的合上房门的时候,我看见我爹爹的手不安分的游走在我娘亲的身上,他笑着凑过去亲了亲我娘的唇角。

    房门合上,隔开了屋里屋外的一切。

    我好像听见了爹爹动情的喊了娘亲的名字,娘亲也轻轻的应了一声。

    或许,我是说或许,或许爹爹也会抵着娘亲的额头,问一句,“想我没。”

    娘亲呢,点点头,淡淡的回答,“想,当然想,想得快哭了。”

    然后,凑上前去,吧唧一口亲在爹爹的脸上……

    或者,是唇上。

    又或者,是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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