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天阙朝 > 逍遥游---轻舟怒波峰渡

逍遥游---轻舟怒波峰渡

    雨越下越大,滂沱如注,恰似瓢泼盆倾,顺着破庙顶上的窟窿瀑布一般流下,地上的青砖已没有几块完整,地面凹凸不平,雨水汇聚形成了大小不一十几个水坑。庙内佛龛上的弥勒佛祖已经倒塌,青石基座上生着一堆篝火,火旁坐了两个年轻人,此时已是子夜,风雨交加,庙外山风呼啸,隐隐夹杂着一两声呜啁狼叫;庙内两人并不说话,只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和柴禾燃烧时偶尔迸响的“噼啪”声。

    “公子!倷想什么呢?”一个二十岁出头身着蓝衣的小伙子开口问他的同伴。

    “吾能想什么?想这半个月来的坎坷征途,想咱们遇到的这些怪事,想追杀咱们的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头?”

    “那个倷讲咱们还上京城吗?”

    “去!一定要去!大丈夫岂能遇到一点点困厄就逡巡不前,只要吾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站在天阙城的土地上!”

    一语言罢,二人俱不复言,重归静寂。青衣少年垂头抱膝打起盹来,年轻公子心中却翻江蹈海,回想起一个月前的情景。

    *************************************

    群山叠嶂,大江碧透,峡谷连环,鸟翔猿啼。富春江上桐庐七里泷口,上午巳时,江面平静,两岸山幽林茂,奇树倒悬竹林婆娑,微风轻拂,江面漾起阵阵涟漪。此处水路宽阔风平浪静,几十艘帆船在江上穿梭游行,远远望去点点白杋根根长桅直荡天际掩映碧空。在其中一艘逆流向上的单桅舡船头,立着三名年轻人,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公子爷,倷看那边岩璧之上,黑白相间纹理隔断,好似一匹奔马!”“快瞧这边,怪藤悬垂,凌霄花开,后面洞穴幽深难测,会不会有什么宝物藏匿其中?”“宝倷方小武啷咣个头,倷这傢伙一天到晚异想天开,做梦都想着探宝!”“切!倷谢小年还不是一样,走路看天,盼着掉糖沙包,让倷一口刁住吞下肚去。”他们两个俱是二十岁年纪上下,一人穿青一人着蓝,穿青的谢小年身材圆胖敦敦实实;着蓝的方小武身板匀称精精瘦瘦。二人满口江南俚语,饶舌斗口,互不相让,想来平素熟捻至极以此为乐事。

    青年公子此刻却无心理会他们言语,下颌上挑双眼微眯,环视两岸风光。“人说,富春山水天下秀,一江碧透万古流。总觉得有些夸张之辞,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哪,山势连绵巍峨葱茂,水如玉带缠绕其间,正可谓山中有水,水绕山行,山随水生,真真好景致!”正思索间,耳畔闻听得谢小年一声大喊,“噢呦呦,公子快瞅,倷盯那块石头像不像一只大乌龟呐!”“还有那一块,东面与它相对的,像煞了一只扬子鳄!”“胡扯倷个咙咚,小武倷见过大鰐鱼?”“切~没得见过不能听过呀!前年姚二叔在扬子江上亲眼看见那大傢伙,皮似铠甲锯齿獠牙,吾想来与这个巨石一般模样滴!”青年公子正熏熏然陶醉间神游九天,被这俩个宝货一声呦喝拽回人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埋汰他们俩句,忽听得船后舱掌舵的船老大开口言道:“侬两位小哥,这两块石头可有来历呦儿~”三人一听这话都来了兴趣,“船老大,倷讲是啥子典故?”谢小年嘴快,抢着发问。“我们这里管这景致叫做子陵钓台,相传东汉初年名士严光严子陵不受光武帝的官禄,隐居在我们桐庐,闲暇之时在这两块巨石上垂钓,土人代代相传便称它们为“子陵钓台”,东边的乃是“东台”,与之相对的叫作“西台”。”“噢呦呦,还是吾说滴对吧,严大夫肯定是坐在乌龟背上钓鱼滴~怎么可能骑只鳄鱼呦!”“胡扯倷个十道,严先生骑着这大鳄鱼,威风凛凛,江上一游,鱼儿自动上钩子,连倷那只大蠢龟也一口吞下肚皮去喽~”公子和船老大听他们俩个宝货夹缠不清的斗口胡掰,不禁相视莞尔。

    “水阔生碧屏,江绕翠山行。遥望子陵台,一竿钓风景。”青年公子见景生情,追古忆今,兴之所至,赋诗一首。“公子爷,好诗文!再行几里水路,就要进我们的“桐庐天险”啦!”“哦,是怎样的天险啊?”“我们当地人称“一关三峡”。“船家,倷细细道来!”“它们是乌石关、乌龙峡、子胥峡、葫芦峡,这一关三峡乃是我们桐庐独有天险,那景致真个是顶呱呱!”这船老大四十五六岁年纪,精瘦干练,经多见广,甚是健谈,乃是他们从桐庐镇上码头雇的船家,人呼于四叔,负责掌舵,儿子于天亮撑篙划桨,这一路行船游江,亏了他父子二人熟悉水路,舤船走的是平稳妥当。说话之间,两岸风景又是一变,江面陡然收窄,两岸高山兀立,奇峰绝壁,怪石嶙峋,古树虬劲,苍藤扭曲;依稀可见成群猿猴攀援跳跃,啼鸣之声响遏云霄;不时有飞鸟从林间鼓噪而出,滑翔轻盈结双成对;遥望更高天际,蓝天之下白云之端,一只鹞鹰振翅高飞,愈冲愈高,在天幕之间只剩一个黑点……他们所乘舟辑因是逆水上行,此处水路变窄,江流湍急,船头遇水吃力,速度一下子变慢,于四叔收起刚刚轻松玩笑的神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对江流、规避险滩、闪躲礁石。

    船头上站立的三个年轻人此刻也俱闭紧嘴巴,不再轻谩玩笑,凝神细看江景水势。船行之际,右侧一面岩壁,自上而下通体乌黑,离江面十丈之处镌着三个赤红的楷体大字“乌石关”。此处绝壁宛如刀削,两岸夹一水,浪涌山立,形似关隘,直是一道天险。此时乃是盛夏八月,酷暑高温,但轻舟近水,浪花飞溅,风送凉意,舒爽至极。

    于四叔在船尾掌舵,天亮站立船头撑着竹篙逆流而上,遇见礁石一竿点上,船头偏开,向前推进,速度虽慢但行驶平稳。一刻钟之后,来到乌龙峡,此峡谷蜿蜒曲折形似游龙,两岸岩石黝黑嶙峋参差,树木茂密遮天蔽日,船行其间宛若在龙腹中蹑潜,丝毫不敢高声喧嚣,惟恐惊醒巨龙一飞冲天!

    好不容易游出乌龙峡,小船驶入子胥峡,此处水面转变开阔,波涛亦平静许多,舟船划行顿感轻松。江面上来往船只也多了起来,顺流而下的小舟大船升起片片白帆凭借风势迅疾游弋,阵阵号子声在江上唱起,悠扬回荡,煞是好听。

    “一脉青山两画屏,一叶轻舟听蝉鸣。一湾碧水扬白帆,一翼苍鹰逆风轻”。年轻公子望景情生,不禁口占一首绝句。船头撑篙的于天亮闻听诗句,声如洪钟,开口赞道:“公子爷,好诗文!把咱这桐庐江景描绘的真美!咱这本地土人听了心里真是乐滋滋!”“哈哈哈,天亮兄弟,咱们公子爷乃是江南闻名的大才子,信口吟诗家常腌菜一小碟儿!”谢小年在旁边得意洋洋夸奖自家主人!“船家,此处峡谷名曰子胥峡,想必是与春秋时期伍员伍大夫有些关联啦?”“公子爷,侬确实博学,看前方那个渡口,相传伍大夫在楚受难,父兄被楚平王所戮,他孤身逃至此处,身前茫茫大江横亘,背后追兵杀声隐隐,正无计可施之时,一位白发艄公摆一叶扁舟,从此渡口载他过江,得以脱险。他以随身宝剑酬谢,老人家不但不受馈赠,反而捧剑自刎以明心志。咱们吴人风骨可见一斑!”说话之间,舟船已划至渡口近处,只见近旁一处山崖之上镌着四个红色篆字“子胥野渡”,公子眼望山崖,神情肃穆,抬臂胸前叉手成拳向着摩崖石刻深深一躬!施礼已毕挺身起来,口中喝道:“酒来!”闻听主人吩咐,小宝从腰间摘下一只用墨绿丝绦系着的葫芦,小年从腰间褡裢里取出一盏白玉酒杯,一人捧杯一人斟酒,瞬间酒香飘逸,递交公子爷手中,他却非自饮,捧杯过头又是一躬,将佳酿洒至江中,依此祭奠共倾三杯!而后眼望碧波翠屿长长太息!两个伴当与他熟捻,见他感慨万千,谢小年抢先发话:“公子爷,倷素来敬佩英雄,这伍大夫吃倷三杯酒,泉下醉倒也一定会佑护咱们!”“公子爷,倷咋的恁偏心眼子,这伍大夫是大夫,前面滩涂严大夫也是大夫,倷怎的独独敬他酒喝?”方小武嘴快,叨唠了一大串。公子并不看他俩,目视前方,口中答道:“乃俩个小鬼头仿似吃了隔夜螺师,纠缠不清。我这三杯酒却不是敬这二位大夫的,我是专敬这自刎明志的老艄公,他一介渔人与伍员素不相识,渡他过江分文不取,为守他行踪甘愿自刎,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何等的铮铮硬骨!千年魂魄未远,吾辈倾心敬之!”小武与小年相视一笑,吐了下舌头,不复再言。

    舟船逆水前行,二刻钟后来至葫芦峡,这里景致又是一变。江面复又收拢,两岸青山夹峙,河道弯曲江水深急,水色由蓝绿转为碧绿,狭隘处时有暗礁凸显,江水流经此处卷成漩涡,愈发显得凶险。船上一老一少两位艄公打足精神撑船前行,一面要躲闪礁石,一面要把牢船身规避迎面漂下的舟楫,每逢两舟相遇,顺流而下船只上的艄公便会高声呼喝:“嗬儿嘿呦~下船儿喽~闪避呦噢~~”这边厢于四叔亦张开喉咙高声唱喝:“嗬儿嘿呦~上船闪避开喽~”呼号声音响彻山谷,此起彼伏,远远传散……三位年轻人自小在城廓大富人家生长,平素乘船驾舟亦是风平浪静惯了,几时见过这般浪遏飞舟波荡流急的场面,纵是胆大包天,此刻腿肚亦是发软,双手紧抓船桅绳缆,保持平衡。溯流上行之际,来到一处所在,耳中先是传来隆隆巨响,抬望眼,但见东边山崖上垂下一匹巨瀑,此瀑高约三四十丈,宽亦数丈,水势惊人,状若白练倾泄而下。令人惊叹之处在于,峭壁之上,鬼斧神工一般居然冲刷出上下相连、上小下大两个大洞,极像一个巨大的葫芦。瀑布从陡壁泻下,先注入葫芦口,再从底部喷薄而出,化为雨雾,溅玉飞珠飘散天际。水流向下冲击山石,直注深潭,其间又分化为大小不等的几十处小瀑,远远望去,水雾蒸腾,璀璨濯目,恰有阳光斜照,幻化出一道彩虹,七彩斑斓,恰似琼瑶玉宇。

    船上几人眼望如此美景,一时都有些醉了。突然间,天亮颤着嗓子高喊了一声:“不好呦,撞船喽!”几人定睛一瞧,均是大惊失色。但见上游一艘小船宛如脱缰的奔马利箭一般向着他们所乘之舟撞将过来,相距已不过十丈,于四叔在船尾掌舵,不及上前,大喝一声:“天亮,用篙子顶住来船!”于天亮闻言暴吼一声:“顶!”将手中竹篙向着来船船头顶去。三位年轻人从未经历过如此险况,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帆船撞来。说时迟那时快,耳畔但听得“咔嚓~”一声爆响,天亮手中碗口粗的竹篙被来船直接崩裂炸开,小伙子双手虎口震开,整个人被巨大的撞击弹入了江中。纵是天亮用尽浑身气力,但是来船顺流而下,兼之此处滩险流急,水深礁多,产生的巨大冲力岂是人力所能抵挡,虽被天亮蛮力顶得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在将其弹飞之后,随着惯性狠狠撞击在了于家舟船的船头左侧,只听见“咣当~!”一声,这船竟硬生生被撞的侧翻在富春江葫芦峡里,船上四人是齐刷刷跌落水中。

    几人之中,于四叔水性自是不必提了;方小武精瘦干练自幼在池塘河道里捕鱼抓虾水性纯熟入水并不惊慌;谢小年身躯肥胖自幼动口不挪身喜静不喜动十足一个旱鸭子;公子爷略通水性但不会闭气在这大江之中只有胡乱扑腾了……一时之间江面大乱。

    于四叔身在水中,瞅见对方船头上站立着几个人手拿竹篙似是前来搭救落水之人上船,不远处方小武已经抓住公子爷,于是双脚踩水,伸出右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谢小年向着来船游去。三个艄公站在船头,见他们二人划水过来,并不惊慌喊叫,挺起竹篙向他们伸来。于四叔眼看对方施救,心想公子爷有小武防护暂时无碍,搭救这胖子小年上船乃是首要,于是伸左手向竹篙头抓去。

    蓦然间,奇变陡生,三支竹篙头突然寒光闪现,弹出三截利刃匕首,两支刺入于四叔胸膛,一支刺中谢小年左上臂膀,瞬间血浪翻涌污染碧波。那几人出手迅疾,拔出竹篙只向二人身上乱戳,同时呼喝船尾摇橹之人向着公子爷和小武二人划去,痛下杀手。落水五人至此方才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撞船在先,杀戮紧随,立意要取几人性命。于四叔受伤最重,他胸口身体连中数击,濒死之时,奋力用身体掩住小年替他遮挡,同时咬牙用尽最后气力一把推开谢小年,瞅着他顺水漂去,两眼怒睁沉下江中。事发之时,于天亮身在江中十数丈外,亲眼目睹父亲惨死,牙齿迸碎眼眶裂开,怒吼一声“阿爸!”拼命向着小船划来。此刻,方小武和公子也慌了手脚,原本向来船挣扎划去,眼瞅他们下毒手害人,连忙扑嗵着水花转向逃命。船上四人,两人拿着系刃竹篙向着天亮乱刺,一人掌舵摇橹追击划水逃亡的公子爷,还有一人扔掉竹篙从船舱里拿出一张弩弓,张弦上箭,瞄准公子爷“嗖嗖!”射击,富春江上葫芦峡口狭隘之处江面上一时间险象环生。

    天亮自幼在大江之中长大,成人后跟着父亲在水上讨生活,家境虽不富裕但也过得滋润安足,今日莫名遭此大难,父亲惨死却连敌人是何来头都不知晓,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多虑,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江中,潜至船底用膀子顶住船头聚气凝劲借助水势奋力一掀!整个舟船巨幅摇晃,竟然倾覆。舟上四人压根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神力,加之攻击之时侧重右边,船体着力不均衡,被他掀翻船只,纷纷落入水中,但他们显然精通水性,入水后丝毫没有慌乱,从腰间拔出水刺、匕首向着天亮围攻。

    好一个于天亮,生死关头奋起神威,上浮下潜宛如蛟龙,赤手空拳与这四名好手在江中缠斗起来。他们俱是寻常渔人打扮,粗布短衫,赤膊光脚,均在三十岁上下,互相招呼之际却并非当地桐庐口音,其中摇橹之人显然是头目,他一边踩水一边发号施令,“三郎、二郎快去追杀前方正主儿,这混小子交给我和老四拾掇!”口中说话,手中却不停顿,分水精钢刺向着于天亮胸膛扎来!两条大汉闻声双脚蹬水便要摆脱战团向前追击公子和小武。此刻,天亮心中已然清楚,敌方四人有备而来专为刺杀公子爷,在此地设伏,显然对此处天险了若指掌。他心想,自己和阿爸受雇于人,没来由得父亲丧命于此,对方显然并非善类,意欲赶尽杀绝!此时如转身逃避游走,依着自己水性和对地势熟悉必能逃得生路,然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怎能不顾他人生死苟且逃命,阿爸黄泉之下亦不会答应!短短霎那,天亮心中已是拿定主意,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公子平安!

    他怒吼一声,深吸口气,右手划水,侧身躲避老大刺来的钢刃,右脚顺势踹在老四的左臂膀上,然后借助一蹬之力向着老二、老三追去,他身长臂粗兼之拼命,三两下便冲到他俩身后,闭住口气潜至水中伸手捶向老二小腹。这傢伙真不含糊,一个怪鳌翻身,避开天亮拳头,手持匕首向他刺来。天亮自幼胆大,此时拼命已顾不得生死,他伸出右手一把刁住对方手腕使劲一掰,竟然硬生生将其右腕掰断,然后左手“扑楞”抓住他脖子五指用力“咔嚓”一声把其咽喉捏碎,江水从二怪口中灌入,血浆从他口鼻中冒出,眨眼间功夫,于天亮手刃仇敌,替冤死的父亲报仇血恨。

    那三条大汉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被这愣头青一招毙命,真是谁也没有想到,心中又疼又急,都差点没闭过气去!尤其是老四,身在九尺之外,也忘了自己还在江中,扯着嗓子就哭嚎了起来:“啊~我的二哥呀咕咚咚咚~”原来是他一张嘴岔了口气江水灌入,差点没被呛死!这几人此刻全部红了眼,也不追赶小武他们了,分三面围住于天亮要替自己兄弟报仇!

    带头大哥手持一把精钢分水刺一把扎向天亮胸口,老三手持匕首刺向他的肋下,老四拿着短刀当头向他砍下,一时间,天亮三面受敌险象环生。他自幼在这江中长大,水性娴熟,膀大腰圆体格健壮,此刻危急之时,临危应变意随心生,鼻腔吸气舌尖一顶上颚,一股气息导入丹田,全身骤然发力,一个“千斤坠”,倏然下沉,整个人从三面围攻中“掉”入江底,变成了他在水下,那三人浮在他上面。他脚板向下一蹬江底岩石,借力上浮,一伸手“扑楞!”紧紧抓住老四的脚脖子向下使劲一拽,这傢伙没提防他这么一手,被从江面上拉入水中,不过他也真是好水性,此刻性命相搏也是豁出去了,顺势下潜,手中钢刃借力自上而下对准他脑袋就是一刀。天亮两眼瞪圆仿似铜铃,瞅准他刀势,一个神龙摆尾转到了他身后,伸出双臂将他整个人紧紧箍住,双手擒住老四双腕两膀发力要夺他短刀,这傢伙也真不含糊,绷紧身体发力相持。两人正在僵持,天亮忽然觉得肩膀、后背倏忽一凉,紧接着疼痛蔓延血水泛起,原来老大、老三已然潜入水中,从后面偷袭得手。

    这四人一母同胞,自幼习武练水,功夫了得水性纯熟。今日做这营生原本精心筹划要一击必中,谁承想半路杀出个这臭小子搅了局不说还要了老二的命,一时之间令剩下三人方寸大乱,但他们毕竟征杀多年,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此刻抓住时机联手攻敌,连环进击着着致命。瞬息之间,天亮已是两处受伤,他在此生死攸关之时反而潜力迸发,借助疼痛双臂气力骤增,“咔嚓!”一声硬是将怀中老四的手腕折断,反手捏住刀柄刺入他心口,同时身体前扑摆脱纠缠,双脚踩水蹿上水面换气呼吸。

    水中双怪抱着自己兄弟血淋淋的尸体,简直是欲哭无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如此结局,然而仇人就在面前,却也无暇难受,只有咬牙毙敌报仇了!

    于天亮此刻可以说是忧喜参半,忧的是肩背身负两处重伤血流不止疼痛钻心,喜的是毙敌两人手中多了一把兵刃。他们三人俱是水中豪杰,随波逐流边斗边游,此刻已是漂出葫芦峡来到子胥峡,此处江面宽阔水面平静,天亮大口喘息,放声喝斥:“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害我们?”“少废话,臭小子,拿命来吧!”老大、老三并不多言,红着眼挺兵刃直奔要害砍劈,天亮亦嘶吼着持刀乱劈。此番剧斗又不同前者,葫芦峡里水道狭隘,水深流急,暗礁从生,天亮对敌基本是一对一拼命,兼之攻敌不备,占了便宜,侥幸杀了两人,但已是深负重伤。此处水面开阔平缓,江中二怪练武多年配合默契,要是在陆地之上早已将天亮格毙,只因在水中阻力甚大,回环不便,兼之起了轻敌之心被他钻了空子杀了己方两人,心痛之余集中精神缠斗,天亮便落了下风。

    不到一刻钟功夫,天亮已是身中数十刀,伤痕累累,所幸他年轻壮实皮糙肉厚得以苦苦挣扎。对方二人却也没有讨好,老大被短刀在胸口划了道口子,皮肉翻开;老三胳膊上,大腿上被劈中数刀,好在伤口都不致命,但泡在水中却是血流不止。三人正在玩命恶斗之时,却见远处逆流而上驶来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两人,一人撑篙一人摇橹,远远地便高声喊喝:“什么人在那里打斗?”“噢呦呦,可是天亮侄儿?”天亮抽空打眼一瞅,扯着嗓子就喊开了:“李二叔,是我吔,快来救我!”

    那水中二人听见他们对话,老大心头暗暗叫苦:“不妙,这是他们地头,臭小子同伙赶来相助!一时半会儿也砍他不死,绿水长流,改日再来寻他报仇!”随即不再犹豫,向老三一甩头,喊到:“水急,闪遁!”这二人斜刺里向着岸边游去。天亮此刻浑身力气即将耗尽,眼见他们转身逃走却是再无一丝力气追赶,心劲一松双眼一闭,霎时昏死过去。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