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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思溢---醉里挑灯论剑4

    天阙城东长乐坊有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名为金琼观,正是当今神宗皇帝御妹金琼长公主修道悟真的居所。三月十五谷雨这天乃是金琼真人的生日,从辰时起天阙城王侯将相达官显贵纷至沓来,香车宝马将长乐坊堵了个水泄不通。

    未时三刻,送礼贺寿进程达到高潮,皇帝特派内侍监宋承恩前来颁旨赐福,赏金琼真人镶翠嵌玉抽丝掐金莲花道冠一顶、寿山芙蓉软玉如意一柄、鎏金螺钿双鸾花枝葵花镜一枚,三个御赐宝物富丽堂皇,供奉在金琼观正殿供桌之上,奕奕生辉泽泽耀目。大殿内七十二个道士行金箓斋醮,笙、锣、管、笛、箫、磬、铃、铛、镲、二胡、木鱼、吊钟、大鼓等乐器齐鸣,众人依步虚韵高声唱诵:“道生乃太乙,守静即玄根。中和炼九气,甲子谢三元。居心受善水,教学重香园。凫留报关吏,鹤去画城门。更以忻无迹,还来寄绝言。北阙临玄水,南宫生绛云。龙泥印玉策,大火炼真文。上元风雨散,中天歌吹分。灵驾千寻上,空香万里闻。”仙乐阵阵,袅袅娜娜幽幽扬扬,回响大殿飘荡天际。

    日暮时分,金琼观后园栖凤苑朝元阁中灯火通明,粗如婴臂的红烛燃了四十根,整个殿堂亮如白昼。金琼真人头戴上清白玉芙蓉冠,身罩五色织锦云霞帔,手执落霞翡翠玉如意,居中而坐喜笑颜开。

    堂上左右两厢坐着赵王李桦、吴王李桓、南阳王李梯、安阳公主李玉萼、驸马张九长、郑国夫人杜瑶珮、内侍监宋承恩、户部尚书徐俊、礼部侍郎颜佑淳、京兆尹吕三立、河北道定远将军索司徒等一干皇亲勋贵文臣武将,另还有翰林待诏罗清溪、齐皓月等一众文人雅士席间就陪,赋诗助兴。此外,宫廷首席乐匠费大音、费大象带领一班乐工操持各种乐器在堂侧奏乐演艺。

    金琼公主满斟一杯露华浓起立笑道:“今日承蒙各位大驾光临为本真人贺寿,不胜欢喜!此乃皇兄御赐圣酒,众嘉宾且满饮此杯,叩谢天恩!”堂上众人连忙起身双手恭敬捧杯弯腰向北遥拜,随后仰脖一饮而尽。

    此刻,殿中音乐响起,演奏的乃是《倾杯乐•仙吕宫》曲调,二十一名舞伎列队起舞,水袖流雲珊珮叮咚,当先一名领舞者二八年岁,素口蛮腰身形婀娜,随乐舞蹈,但见云英裳荡留仙裙漾。横笛排箫鸣奏声中,那女子开口唱道:“月朗星稀,春风日永,香熏殿暖。美韶景、长乐坊里,谷雨三五,玉兔银蟾。霭流霞蕴金琼观。凌霄入雲,瑞气射映万千。良辰仙境,此处琼阁阆苑。

    栖凤烛、光华璀璨。舞影翩跹轻摇羽扇。遥望远上清神仙,宫商徵羽弦管。皓月圆、暮雲飘散。双陆井、抛球欢抃。盼明岁,苑阁里、再拜凤颜。”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那女子率领舞伎齐身下腰向堂中央的金琼长公主匍匐拜倒。众嘉宾无不被这动听的乐曲华丽的词藻深深陶醉,纷纷击掌喝彩。

    赵王李桦目光灼灼,紧随那领舞者的身影不放。他见舞伎们起身退下,端起酒杯道:“姑母在上,今日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万物发於玉露,爽朗贯通长天。月上季春,昼在三五,恒星微莹之夜,祥光照室之期,适逢真人寿诞,不胜欢喜,侄儿李桦为姑母贺岁!”金琼喜上眉梢,举杯与赵王同饮。接着李桦又道:“适才一曲倾杯乐,舞美辞佳,才艺应景,敢问姑母这舞伎与词者是谁啊?”金琼飞了他一眼,笑靥如花道:“这舞蹈乃是九郎精心准备的贺仪,词者却是我机缘巧合结识的一位忘年之交。”“哦!还请姑母引荐,一睹芳容!”说话间,李桦瞥了一眼旁坐的吴王李桓。

    李桓端起一杯蒲萄美酒“眼儿媚”,起身笑道:“姑母寿诞,咱思来想去,这金琼观里啥也不缺,就少点盛世乐舞,遂让教坊司调教舞伎编排了这一场舞蹈贺寿祝兴,让三哥见笑了!”话语间他呷了一口美酒,续道:“一会儿席间游戏还要让她们伺候娱乐呢。”末了对金琼拱手道:“真人不要藏着掖着啦,快把你那忘年交请出来吧!”众人亦是好奇,纷纷嚷嚷要见词者。

    金琼今日心情极佳,原就想让“他”一词露脸名扬天阙,此时此刻水到渠成,遂向两旁侍者略微点头,那侍者高声唱喏,“请独孤公子登堂!”此刻演奏的乃是《永寿乐•踏春风》曲目,音乐声中,但见一位十六七岁的翩翩公子昂首挺胸步入殿堂,正是西平郡王四公子独孤清澜。

    他自去年十月初十与金琼公主在永寿山云寂寺中相遇,并肩作战浴血抗寇,结下了生死之谊。云寂后山坳一战,独孤清澜受伤不轻,幸亏紫照禅师灵丹妙药及时调理方从鬼门关抢得一条命回。其后武卫精骑遍寻独孤石坚不得,清澜万般无奈之下扈从金琼公主返回天阙城。

    隐居金琼观,清澜身体在日益康复,心情却日渐消沉,只因传来的消息着实令人愤懑心痛。朝廷颁旨嘉奖功臣,西平郡王独孤一灭开疆固土经邦定誉辟地有德赐谥号文襄,但也仅此而已!世子独孤策死后无嫡无子,由次子独孤封简袭爵凉国公,但不享食封,敕令其在沙州敦煌郡以录事参军在军前效力,沙州刺史司马德恭擢升陇右节度使留后;三子独孤石坚、庶子独孤清澜皆不予封赏。

    今岁立春过后,朝廷又宣布赵王李桦任河东节度使、楚王李柏任河西节度使、韩王李栉任陇右节度使、吴王李桓任朔方节度使,四王均在天阙遥领四道州郡边镇。除司马德恭外,另任命原凉州刺史王忠舜为朔方节度使留后,益州刺史裴观璧为河西节度使留后,卫国公杜希望为河东节度使留后。

    这一番重大人事任命可谓是让神宗李洐左右权衡费尽心机,此番云朔侯杨烁谋反深深刺痛了皇帝的神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自去岁九月十五在太子册封大典之上得知杨千里兴兵造反的消息之后就始终萦绕在神宗心头,即使仅仅用了一个月的功夫就平息了叛乱,但对臣子的怀疑猜忌却是与日俱增。所以,西平郡王独孤一灭和云朔侯杨烁身死族息之后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由谁来填补成了困绕神宗皇帝的首要难题。是以,他带着宠爱的杜丽妃离开了天阙城,以汤浴温泉的名义深藏在骊山脚下华清宫中,用冷眼细细旁观京城之中各色人等的表演。

    太子奉命监国处理政务,但他对右相杨辅中派系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引起了皇帝深深的警惧,李栩对权力的渴望和迫不及待的运用以及重阳节云锦毬场上他身后势力庞大的太子党都是对自己皇权的挑战和威胁。绝对不能姑息任由其作大!神宗皇帝迅速对太子李栩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严厉驳斥了他的所有申奏动议,并将敕旨传阅朝廷百官,以儆效尤。

    在太子一党噤若寒蝉偃旗息鼓之后,神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是在立春新年过后出手了。首先是改元武隆十一年为咸宁元年,大赦天下;其次,令四位成年亲王遥领四道,其中周皇后所生一母同胞的赵王和楚王分管河东河西两道,陈贤妃亲诞血脉相亲的韩王和吴王统领陇右朔方两道,这种断绝东西阻隔南北的安排正是避免四王首尾相连互为呼应。

    再次,任命长期驻守西北熟悉边镇军情的司马德恭和王忠舜担任陇右和朔方两道实际军政长官,主持大局确保西北边疆安全。调任益州刺史裴观璧主政河西道,辅佐楚王抵御近年来咄咄逼人的吐蕃入侵,他在剑南道历练经年,常年与吐蕃人打交道,经验丰富以守见长,可保边境无虞。卫国公杜希望乃是丽妃杜瑶裳的长兄,现任户部侍郎,他认准河东节度使留后乃是升官进爵敛财揽权的肥缺,鼓动唇舌让妹妹在龙榻上细语温存软磨硬泡讨来了这一任命,欢天喜地赴晋阳上任;他窃以为赵王李桦乃是正职,出了事故有他背锅;边境真有军事也有东平郡王哥舒雄武在辖区上面顶着,自己只管捞钱等机会入阁为相就好。

    最后,神宗皇帝颁旨将平阳公主李玉薇下嫁给东平郡王世子哥舒燕南,加封驸马都尉、实封鸿胪少卿,在天阙城东北永兴坊赐府邸一座,令公主驸马在其中居住。

    这几步棋走完,朝堂上下天阙南北百官子民无不山呼万岁!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唯有独孤清澜等少数失意者郁郁寡欢凄凉落寞。金琼公主知他心意难平,特地入宫觐见皇兄,备数独孤家族功绩,细述独孤兄弟现状,恳请皇帝天恩浩荡封官赐爵。孰料一向对妹妹宠爱疼惜有求必应的神宗皇帝听闻后却是鼻子冷哼两声,不置可否拂袖而去。金琼尴尬之余回观细思,便想借这次自己四十岁生日之际,大摆宴席广邀宾客,为独孤清澜干谒扬名,以期令皇兄回心转意,厚待独孤兄弟。

    独孤清澜长身玉立朝元阁殿堂当中,先是叉手面对金琼真人一拜,随即向四周嘉宾团团一揖,朗声说道:“陇右独孤清澜在此有礼了!”众人眼见这词者竟是如此一位清秀脱俗的俊雅少年,无不在心底暗喝声彩。

    赵王李桦素爱诗词歌赋,府中亦养了不少文人骚客,但此时一见这翩翩美少年,顿觉那些宾客面目可憎。他情不自禁端起一杯蒲葡酒说道:“少年郎,那一阙倾杯乐果是你所作?”清澜微微一笑,“潦草拙作让各位见笑。”李桦笑道:“长公主寿诞有此佳篇相贺,令殿堂生辉真人增寿,我且与你浮一大白!”金琼用手中玉如意一指介绍道:“这位是赵王殿下。”清澜接过侍女呈上的琥珀琉璃盏,走至席前与李桦手中的紫珀玻璃杯轻轻一碰,“叮咚”声中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咂咂羡慕声中,吴王李桓端起一盏晶莹剔透的牛首玛瑙杯嘻嘻笑道:“独孤公子喝了一杯眼儿媚,再与我碰一盏西风烈吧!”独孤清澜一见他手中的酒杯不禁是面色倏变,再一听到“西风烈”三字,瞬间是血往上涌。金琼真人绝顶聪明之人,见他面容色变,连忙说话:“清澜,这位是吴王殿下,还不快饮了此杯!”独孤清澜眼望李桓手中熟悉的酒具,父亲慈祥的面容霎时浮现眼前,情难自禁,眼泪夺眶而出。他一言不发,接过侍女递上的金碗,双手捧碗与吴王一碰,满满一碗烈酒仰脖喝下。李桓品了一口西风烈,摇头笑道:“此乃西平郡王生前最爱之物,清冽兼香但还是略微辛辣了些。”点评完突然话风一转道:“年轻人可是顶不住酒劲,怎么就流泪了?”独孤清澜率性之人,再也忍耐不住,抗声问道:“吴王殿下,我父亲的牛首玛瑙杯怎么在你手中?”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桓变色道:“你莫不成竟是西平郡王兵乱失踪的公子?”独孤清澜哽咽道:“我、我正是西平郡王四子独孤清澜。”一时间殿堂之上议论之声嗡嗡四起。

    吴王李桓执杯面向金琼真人高声说道:“长公主在上,难怪清澜公子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原来竟是忠良之后。小侄手中这牛首玛瑙杯原是太子殿下剿灭杨烁逆贼后在敌军大营中缴获的物件,审问了俘虏后方知是西平郡王日常爱不释手之物,被杨逆窃为己有。我去年在太子府中见到,甚是喜欢,便向殿下讨要了来随身携带,但凡宴饮,斟酒必用此杯,闭目品酿之际尚隐约能感受到西平郡王豪迈之气!”话至此处,他转身来至清澜身旁,拉住他手动情说道:“郡王已逝公子节哀,既是汝家之物,我当完璧归赵!”说完昂首一饮而尽,将缠丝牛首玛瑙杯塞入独孤清澜手中,霎那间殿堂上一片啧啧称赞之声。

    此刻,左边第三桌上驸马都尉张九长以袖掩面两肩耸动轻咳不已,安阳公主李玉萼伸手在他大腿内侧狠狠一掐,悄声道:“你个狭促货,如此感人场面,你不停咳嗽什么?大刹风景!”张九长在案几下捏住她手呲牙笑道:“你下手忒重了些,估计腿根都紫了。我是实在忍俊不禁怕笑出声来,方才咳嗽掩饰。”安阳公主柳眉一竖,轻声喝问:“送还个酒杯子有什么好笑的,值得你笑成这样子?”张九长回道:“我是笑九郎太会演戏了!他早就知道这少年的身份了,是演给长公主和众人看哪!”这回轮到李玉萼目瞪口呆了,诧异道:“你、你是说九郎这番言语行为都是装出来的吗?”“当然啦,那玛瑙杯是他昨天才从太子府讨要来的,就为今天堂上表演。”“噢~难怪我问他给长公主送的什么贺礼,他两手一摊,鬼脸一翻,嘻皮笑脸说包准让姑母喜欢,原来搞得是这一出啊!”

    这一对儿公主驸马私下嘀咕的时候,独孤清澜已是从吴王手中接过牛首玛瑙杯,长揖拜谢后入右首末席安坐。与此同时,殿中鼓乐复鸣,侍女仆从穿花流水一般奉上佳肴美馔。今夜寿席名为“牡丹宴”,冷拼、热煎、肉炙、蒸菜、汤羹、面点、果品均雕刻拼摆成牡丹花朵模样,其中八仙盘、赤明香、玉露团、水炼犊、清凉碎、雪婴儿、仙人脔、凤凰胎、消灵炙、升平炙、鹅鸭炙、金粟平、五生盏、甘露羮、驼蹄羹、玉卯羹、鹿尾酱、逡巡酱、同心脯、络绣丸、红罗丁、贵妃红等等珍馔琳琅满目活色生香,正可谓是“肴蒸多品,八珍代变。羽爵无算,究乐极宴。”

    尤其令人啧啧称赞的是水晶盘盛满了紫红绛珠一般的樱桃和青绿相间的荔枝,闻之芳香扑鼻,观之垂涎欲滴,品之甜腻沁脾。杯筹交错欢声笑语之际,内侍监宋承恩笑道:“今日真是不虚此行,牡丹宴上美酒佳肴奇珍异果,让我等大饱口福啊!”郑国夫人杜瑶珮咯咯笑道:“岭南天阙三千里,剥壳犹有离枝香。牡丹花开珑珑宴,真人一品福寿长。赏心悦目饱了口福,咱们也热闹热闹,玩玩游戏,让才子翰林们献诗几首为真人祝寿方是圆满!”她这一提议,又是搏得了一个满堂彩!

    南阳王李梯起身离席,双手相击,但见那前番领舞的霓裳女子从堂后飘出,手捧一朵绫罗绸缎扎成的大红绣球俏立中堂,李梯笑道:“姑母在上,既要游戏,殿上众人皆须参与,否则无趣很多。侄儿斗胆申请作这击鼓传花的令官,鼓响花动,鼓静花停,花落谁手,赋诗罚酒,如此可好?”金琼真人捂嘴笑答:“你这小鬼头,绣球都准备好了,还来问我,令官自然是你来做。”

    两个仆从抬上一张牙床,又有二人扛上一面羯鼓,置于其上。这鼓状如漆桶,公羊皮紧绷在山桑木上,精钢卷箍,鼓身刷红漆,以金粉描绘四神兽,寓意吉祥。南阳王手持两根黄檀木鼓杖,啪啪凭空连击两响,众人敛气注目中随即开始击鼓传花,他的敲击先松后紧时缓时急,那大红绣球宛若一只灵活的赤兔在嘉宾手中蹦来跳去。

    南阳王鼻长臂长,眼睛被那霓裳舞伎用红色蜀绸轻轻蒙住,但双臂挥舞灵动,鼓杖击打羊皮鼓面,铿锵有力碎透夜空。忽然之间,鼓声停歇,那绣球却是不偏不倚落在金琼真人手中,众宾客皆是齐声喝彩!

    李梯扯下覆眼红绸,哈哈笑道:“好巧不巧,红花有主!姑母寿诞,大吉大利!且请饮了门前酒,赋诗开局吧!”金琼盈盈笑道:“你这羯鼓敲击的是炉火纯青啊!”端起面前盛满蒲萄酒的琥珀琉璃杯一饮而尽,续道:“作诗非我强项,今日既是我的生日,那我借地主之便请人代我赋诗一首吧!”说完也不征求令官意见,望着右首宾客席说道:“罗翰林,代我为众嘉宾献诗一首如何?”

    众人瞩目之中,一位黑幞蓝衫豹眼钢髯的俊逸青年离席而出,面对金琼真人深深一拜再向四周团团一揖,“不才翰林待诏罗青溪献丑了,皓月当空照金琼,红烛辉映笑仙容。朝元阁中传绣球,谷雨新岁晓春风。”一首七言应景贺寿诗吟罢,满堂掌声雷动。罗青溪眼见金琼真人满面春风颔首微笑,举杯一饮归座。

    鼓声再起,绣球传不多时却是落在礼部侍郎颜佑淳手中,他科举出身,一步一个脚印因功迁至现任,饮罢露华浓,中规中矩献诗一首,“殿阁香风暖,纱窗颜色新。绣花争跳时,金琼早生春。青枝闻歌鸟,凤苑见舞人。辉煌谷雨夜,欢喜阖家亲。”

    嗣后绣球又分别是落至赵王、郑国夫人手中,李桦素喜诗赋,早早打好腹稿要在人前显露,巴不得绣球落入己手,一首《为长公主生日贺》引得众人赞叹不已。杜瑶珮则仿效长公主请出齐皓月代己赋诗一首,两人双双举杯团团致谢。

    月至中天,宴到高潮,绣球轮到了新任户部尚书徐俊手中,他双眼眯缝胖脸抖擞下巴颤动,两手捧杯满脸笑意道:“徐某三生有幸,六世生辉,乍入天阙,得蒙恩施,幸至金观,为真人寿!当连干三杯!不!连干六杯!方显我心中喜悦!!”金琼真人见他如此兴奋,亦有心调笑,随即命人用金盘盛酒六杯端至徐尚书面前,徐俊在广陵之时夜夜笙歌日日豪饮,这六杯美酒还真未放在眼中,毫不犹豫一一干掉!酒入胃腹话语便多,他高声叫道:“月中时分,红烛高挑。彩绣当空,参商难隔。纵酒高歌,人生几何?泼墨挥毫,抄录诗作。长剑破空,气遏云鹤。丝竹悠扬,且舞且乐!”

    这几句《短歌行》唱罢,立马搏了个满堂彩!驸马张九长对旁边邻桌的吴王李桓笑道:“九郎,你别说,这江南敛财的高手一入天阙便显露一手,大肚腩中还塞了些诗文。”李桓呷了一口“眼儿媚”笑吟吟道:“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他在广陵浸淫多年,不会作诗也会吟,这老傢伙猴精猴精,兴许这些诗句都是提前备好记熟了,专为此时显摆用的!”

    他二人咬耳朵嘀咕的同时,京兆尹吕三立与河北道索司徒也正在窃窃私语,吕三立满脸堆笑问道:“索将军,东平郡王近来安好啊?”索司徒黄眉轩动,颌下小辫胡一抖一抖,笑呵呵道:“郡王康健安好。吕尹去岁此刻正在为杨右相贺寿,今时却已是长公主的座上宾,让咱打心底佩服!佩服啊!”吕三立见他出言讥讽,脸上却是丝毫不见颜色,笑意愈浓挤出数条肉线来,声音谄媚回道:“你个千年的黄狐狸,什么右相不右相,咱心中只有圣人!不知郡王何时入京迎娶平阳公主啊?”索司徒笑道:“佳期已定七月初七,郡王五月中旬就携世子入京,驸马府布置修葺还得忙活一阵子呢。”说至此处突然话风一转道:“长公主面子真是大破天!寿宴之上天阙各路神仙云集,风光无限啊!”吕三立自然知他所指,心想:“你这歌舒雄武的狗腿子,还来套我的话!这是和尚头上亮虱子,明摆的事!宋内监代表圣人临席,赵王一派,吴王、南阳王、安阳公主等太子党一伙,郑国夫人乃是后宫亲眷,自己与颜佑淳代表京官,徐俊乃是地方州郡的领袖,你索狐狸是军方的眼线,至于那帮子乳臭未干的酸翰林还不是长公主们的玩物!”他亦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快瞅瞅,好戏上演喽!”

    原来是绣球又传到了吴王手中,他却花样百出,饮了一大盅露华浓后,嘻笑说话:“诗词非我所长,节目却绝不能少!我有鼓舞为诸位助兴!”言罢,双手击掌冲着那手捧绣球的霓裳女子高喝道:“燕雨漫,《齐天乐》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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