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德先生

    这是一个长宽各一丈的小房间，靠南墙放着小床，别看床小，屋子更小，这张床就占了房子一半的地方。南墙上有一个脑袋大小的窗户。小伙计坐在床上，清晨的阳光刚好能照在精瘦小黑脸上，闪动的眸子看着床边的柜子，柜子上面放了一件淡蓝色洗的发白的儒服，一顶方巾软帽，一柄折扇。干净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儒服，眼神坚定。

    小伙计提了提裤子，跑出了客栈。

    客栈外太阳高高挂起，照着门口房檐上的冰溜子褶褶生辉。小伙计暗自腹诽：方捕头说得对，这才刚立秋就已经结霜了，什么他娘的世道！

    门口的青砖街道上，已经有陆续有了行人，有走街串货的货郎，有拎着夜壶到湖边清洗的妇道人家，更有背着鸡鸭腌肉山货野菜的乡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准备走县城换钱换粮。

    更有结伴至此的年轻公子哥，这些公子哥们多数去铜山矿坑游玩一番，伤春悲秋一番，带上一壶酒，烤上点野味山珍，吟诗作对美哉快哉。客栈的大部分进项，都是这些人供给的。

    其实再好的游玩之地，玩的次数多了也就没甚乐趣了。随着这些年来游玩的人越来越少，客栈也就经营不下去了。后面又有了翻山越岭做买卖的行脚商人，这才勉强够生活。据三叔说是贩的茶叶，卖给北人。

    据说，十多年前，铜山被炸后，逃到山里的旷工不敢从小仓镇回来，在山里绕啊绕，绕出了这条山路。再后来，从北国逃回大楚，做起了这个买卖。据说二两银子的货，拉到北国换了皮子宝石，再回到大楚能卖上十两银子。

    这份消息是三叔用了一壶“高粱白”，从行脚商人嘴里套出来的。

    至于三叔为什么没有去北国贩茶叶。

    第一：山路难，背着百十斤的货物干粮，一般的夯汉都顶不住，三叔是瘸子就更不必多说。

    第二：深山中多猛兽大虫，毒烟瘴气，能不能活着走出水泽山脉就另说了。

    何况有着客栈的营生，勉勉强强也够饭折，就慢慢地不提这事情了。

    小伙计其实有这个打算：考不上功名，就先不考了，每年的给大德先生束脩就要三两银子两只肥鸡，再加上三节两寿的贽见少不得七八钱银子。索性去贩上两趟茶叶，得了银子在做打算。

    至于小伙计为什么坚持去考功名，有两个原因。

    第一，三叔腿瘸，自己有了功名就能免了他的徭役，再加上每年还能省下丁税、杂税。

    第二、因为大德先生说，考了功名，可以纳妾了。你别看咱镇上的卢老爷，养了三五个小妾，但卢老爷死了之后，这些小妾都被当成流民卖进市署，又称牙行，因为卢老爷没有功名，拿不到纳妾文书。

    至于屋顶比寻常人家高半尺，这些都是虚名，不必在意。

    想到这小伙计心里贼痒痒，卢老爷的小妾他可是见过一个的，年前春祭，在庙里添香油钱的时候，那小娘子的小腰不堪盈握，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扭的小伙计好几宿都辗转反侧，春梦无痕。自此梦中多了一个情人。

    大德先生又说，考过童试再研读几年，若上了举人，那就更了不得。跟县老爷对饮喝茶，谁还敢叫你小瘸子，连方捕头都不敢，叫了就是有辱斯文的大罪，掌嘴二十。乡亲们见你都喊：陈老爷。至于你那三叔，自然就是陈太公了。再娶上几房小妾，那小日子啧啧...

    当然，这些都是大德先生喝醉了之后才说的。

    小伙计边走边琢磨，一会皱眉，一会傻笑。不一会就来到了村口的山神庙。忙着收敛心神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