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收徒

    年初一。

    悠悠兮离别，无因兮叙怀。

    陈长风一宿没睡，想必此刻的三叔在店里贴着春联，画年画吧。

    耳廓微动，听见门外有嘈杂的之音。陈长风连忙穿衣，开门迎了出去。

    裴山夫妇，裴家女童，四名侍女托着木盘，木盘用红布盖着，联袂而至。

    “东芝兄，这是何故。”

    陈长风很不理解，纵使裴山有事，仆役通传就是了。

    “拜先生。”裴山也不搭话，对着小童说道。

    砰、砰、砰、那小童磕得山响。磕的裴夫人直直咧嘴。

    裴山拱手平拜，正色说：“愚兄有意让小女读上几本经典，虽不说要入阁拜相，戍城卫国，但做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总归没有害处，请贤弟点播一二，莫要推辞。”

    陈长风面露难色，辞也不是，迎也不是。

    裴夫人连忙说：“每年二十两的束脩，三节两寿也有小礼，早午两顿有酒肉。”说着掀开红布，四锭小银摆在正中。另一木盘拖着一件青缎夹纱儒袍，其余两个托盘为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之类。

    陈长风抬抬手，刚要回绝，看了看那几锭银子，叹道“罢了、罢了。”

    婢女恭敬地把银钱衣物递上，算是过了第一关。

    接下来是拜师礼，师徒问答。

    “多大了。”陈长风没当过先生，只记得大德先生是这么问的。

    “过了年八岁。”小童脆生生说。

    “姓名。”

    “裴芳芳。”小童说。

    “可识字。”陈长风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不开心的往事。

    “阿爹教过我。”小童又说。

    “为什么读书。”

    小童思索良久，昂首回答。“读书可以吃席。”

    陈长风又想起了卢汉，想起了大德先生常常挂在嘴边的‘孺子不可教也。’

    小童恭恭敬敬地奉上六礼，陈长风留下肉干，肉干表明弟子心意，一入师门，全由师父管教。

    陈长风回赠六礼边赠边念：

    接芹菜，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接莲子，莲子心苦，苦心教导。

    接红豆，红运高照。

    接红枣，早早高中。

    接桂圆，功德圆满。

    接……

    “糟糕！还差一样！按常例应该送一本书，意为：担下传道、授业、解惑的重大责任。”看着裴家夫妇，四个婢女，小童，目光炯炯地盯了过来，陈长风不慌张是假的，连忙摸向怀里，抽出一本旧书，第一页写着：昔年厉帝年间，清河县有一矮子，从小父母双亡，以卖炊饼为业，娶妻潘…连忙又放了回去。

    最后一咬牙，拿出一本蓝皮小册，看着小童，硬着头皮说：“今天就不赠汝书卷了，陈某偶然间得一文章，虽与学问无关，但每每诵读总觉得沉心静气，今日便念与汝听，希望汝自今日起，戒骄戒躁，勿嗔勿怨。”

    裴夫人暗暗叫好，只想：这陈长风确实用心了，小闺女虽是天真稚气，娇憨活泼。但似乎活泼过头了，一时照顾不到，就溜到外面打瓦踢球，淘气不了。如今要，戒骄戒躁，勿嗔勿怨。极好极好，就算养不成大家闺秀，总好过整日抛头露面。

    只听师徒二人齐齐念道：

    清阳化气出乎天，浊阴成味出乎地。

    此即天地之运，阳阴之化，而人形之所以成也。

    人之生也柔弱，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死也枯槁。

    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天地万物，祸福相依。

    天之德，以天地为宗，以大道为主，以无为为常。

    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

    圣人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有日月星阴阳，地有风火水五行，人有精气神三宝。

    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九部八纪、共工氏、禹，神州文明从未断绝，华夏之族脉脉相传。

    先贤者，观天地之奥妙，分阴阳，定五行，窥得天地一斑…

    ...

    礼成。

    几人走后，陈长风收好道玄经，摸着怀里的银子，久久不能释怀。

    开蒙开蒙，岂是读书认字这么简单。当今文人雅士谈论的典籍多以《三礼》《五经》《兵法六疏》《春秋解意》《策论》为主，又要懂《诗赋》《楚律》，洋洋洒洒百十册，涉及刀笔、骈文、经注、经算，即便有名家注解，亦非一朝一夕之功。而自己只通兵法，粗懂策论，其余皆是熟读，要开蒙这名小童，只能边治学边教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