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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青山不谢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很浓,涂乘风面部还蒙着一块浸水的粗布,那条大蛇应该是被分尸了,两只癞蛤蟆的尸体飘不出这么重的血腥味,心里很想回去看个究竟,捡一点残羹剩饭,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保命要紧。

    出了蛇窟回到家里,进了旧茅房,找了很久也不见两只癞蛤蟆的踪影,旧茅房里的两只癞蛤蟆是蛇窟里那两只癞蛤蟆的后代,是靠吞食兄弟姐妹长大的。

    也是这两只后生代癞蛤蟆吞噬兄弟姐妹的情景,给了他惊鸿一现的灵感,让他断定蛇窟里必然也有一条这般成长起来的大货,在发财梦的驱使下,利用硫磺惊动了那条大蛇。

    现在回想,那两块厚重的硫磺也透着古怪,父母在世时,每逢端午节,父亲会兑点雄黄酒让一家人分饮,在宅子四周撒点硫磺粉辟邪驱虫,但家里的雄黄和硫磺储备从来都不多,也就是半个拳头大,不足一斤,磨了好几个年头,早就不足八两了。

    今天早上决定进蛇窟抓大货,在堆杂物的墙角翻翻找找就看到了两块又大又重的硫磺,只露出了边沿让人看得出是硫磺,其余地方盖满灰尘,他当时也没细想,种种迹象串联起来,都在说明一件事,他着了那两只癞蛤蟆的道了。

    那两个家伙应该是没有引蛇出洞的手段,可能就像他一样,若是大蛇不动,站在其身前也只当它是块遮水石,蛤蟆的视力本来就不好,十米开外就不能视物了。

    而且这些家伙只能看见移动的物体,很多本源上的东西不是成了精就能改变的,动物成精也不是为了化作人形,无非是与天争命,能活得更长久自如一些。

    俗话说,老而不死即为妖!

    涂乘风并不知道,那次对那个陷入泥潭的孩子见死不救,也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只是两只癞蛤蟆想让他多造孽,少积德,用他这个苦苦求存的孤儿做替死鬼,来挡住一些天道循环。

    就像是凡尘俗世里的有钱人犯了罪,会想着散点财物找几个爱钱的穷人替自己背黑锅,在穷人看来,那是一笔不菲的报酬,可对有钱人而言,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

    这才有了后面涂乘风想抓条大蛇一夜暴富的心理,如果那两只癞蛤蟆能顺利拿下大蛇,吸收了蛇胆的功力,大蛇内丹就会变成一颗纯净无暇的肉石,比俗人眼里的钻石还要澄澈,街边市井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足够涂乘风快活一段时间。

    要是涂乘风运气够好,经鉴宝机构鉴定后放入拍卖会,必定成为压轴拍品,卖出一个常人不敢想象的天价,足够他后半生挥霍,这是两只癞蛤蟆想好的补偿。

    ……

    弄了两口饭菜糊弄肚子,太阳落山,万籁俱寂,不再有蛤蟆的叫声,涂乘风睡得很安稳,从那两只癞蛤蟆入住自家茅房以来,他就没睡过安稳觉,常常在后半夜被密集的呱呱声吵醒。

    今晚一觉睡到大天亮,临近中午才悠悠醒转,又去新旧两个茅房里转了一圈,才把心放在肚子里,那两个瘟神是真地走了。

    劫后余生的涂乘风更加珍惜往后的日子,开始主动接触村里人,不再把自己隔离,哪家需要帮忙,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不计前嫌”的往上凑,别人不嫌弃,他就卖力干,别人要是嫌弃,他也不触人家的霉头。

    因为年纪相仿,他很快和村里的年轻人打成一片,这货掏鸟蛋摸鱼的技艺还没生疏,几天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唯独不敢碰青蛙、蛤蟆、蛇之类,在路上遇到这几样物种都是绕着走,为此不惜钻树林,爬田埂。

    涂乘风除了是个孤儿外,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差,恰好相反,因为手脚勤快,把地里的庄稼打理得苗高穗大,身板也越发结实,很多老人都觉得他是当家的一把好手,可惜就是无父无母,又常年不修边幅,家里的后生女子看不上,没有做一家人的缘分。

    今日的涂乘风难得的剪了一次头发,是请一个村里专门给人剪头发的老师傅剪的,他可不敢自己动手,弄出一个马啃头,不仅自己看着糟心,也让别人看了笑话。

    这几天无偿帮那个老人收摊,老人也没收他钱,甚至想收他做学徒,涂乘风有些意动,毕竟是门营生,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认下这个师傅,肯定是要经常跟着老人出来摆摊学艺,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能有所取舍。

    舍得舍得,先舍后得,虽然没读过书,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两利相权取其重。

    他还惦记着蛇窟里的大蛇和两只癞蛤蟆,等再过几日,那两只癞蛤蟆还是没有回到他家茅房,他决定故地重游,心中已经大致猜出那场打架的结果。

    那声炸雷闷响,估计是大蛇拼死反抗的不要命打法,那两只癞蛤蟆没有回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被大蛇的拼命打法杀了,两方同归于尽,要么就是得偿所愿离开了。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能捞着点东西,毕竟遭了这么多的罪,得回回本。

    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前两天刚洗过的衣服,把自己从头到尾收拾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相亲,上一次这么“隆重”的打扮自己,还是涂乘风满岁的生日,母亲穿针引线给他绣了一件新衣裳,从那之后到现在,涂乘风就没过过生日了。

    一个月前,教书先生雇来的两个助教突然离职不干了,这种穷山僻壤,没几个人愿意来,听说那两个助教是教书先生在外面城市里的学生,来这里给他当助教,并不是奔着入不敷出的薪水,也没有桃李满天下的情怀,而是还一份授业传道的恩情,刚好干了一整年。

    教书先生苦口婆心也没有留住,前几天去了一趟城里,回来还是只身一人,估计是去招人,但没招到,昨天在村子里发出告示,招两个助教,替他整理整理教材,管管纪律,协助他搞一些文化熏陶的班风建设,面对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一个人真忙不过来。

    要求不高,这是告示上的说法,涂乘风觉得很低,告示内容很短:招两名助教,男女不限,要求不高,满十八岁,听得懂人话,五官品行端正,吃苦耐劳。

    那个教书先生会说村子里的方言,不是进村以后才学会的,而是第一天入村办学就能说了,动员村里长辈送孩子入学的宣讲会上,没有说过一句普通话,把读书的道理和好处都讲透了。

    孩子入学也不需要交学费,只要每家每个月给学校送五斤粮食,这里离外面城市太远,不好采买,既要教书又要开荒种田,分身乏术。

    正好下地干活的时候找不到人带孩子,小鬼头去了地里也是捣蛋,家家户户乐意至极,很多人户当即拿出了一两年的口粮交给学校,把教书先生给套牢了。

    涂乘风也想过交粮读书,但相较于六七岁的孩子,自己年龄太大,抹不开这个脸面,而且自己又当家长又是学生,更害臊,如果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教书先生要和家长约谈,他这个脸可不太好放。

    昨天贴出来的告示,涂乘风觉得自己每一条都符合,所以今天才把自己收拾干净,准备去应聘学校的助教。

    来到学校门口,看着这所落地一年的小学,学生不到五十人,说是学校,其实还没有村里那几户靠煤矿发家的房子宽敞,与村头那座小洋楼相比,更是相形见绌,操场是一块被踩踏得快要秃顶的草坪,只有几撮野草还在顽强生长,不肯倒下,就像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推开校门,不怎么整齐的读书声灌入耳中,涂乘风很羡慕这些孩子,有人养,有人教,也有人管,就一间教室,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只耗子窜进来,老师和学生们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来得还算巧,刚好要到下课时间,教书先生没见过涂乘风,看样子也不像是来求学,多半是看到了自己昨天贴出去的告示,前来应聘助教一职。

    两人面对面谈上话后,教书先生猜得没错,还说涂乘风运气很好,他是第一个前来应聘的人,当即就给涂乘风办了入职手续,他很怕这个年轻人反悔,村里满了十八岁的年轻人都在往外面跑,没有人瞧得上他开出的这点死工资。

    而村里的老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可不敢把那些人招进来,村里上了四五岁的孩子,都挨过老人的巴掌和竹条,用村里的方言来讲,叫不听话就请你吃跳脚米线,这也是为什么农村人看着很瘦,却很有力气又很能挨打的原因。

    涂乘风见过那两个城里来的助教和村里同龄人掰腕子的场景,重量相差了二十斤,但却遭到了秒杀,三秒都撑不住,并非是他王婆卖瓜,而是事实如此。

    教书先生一次给涂乘风支付了五个月的薪水,一点也不怕涂乘风拿钱不干活,甚至当做路费跑去外面城市,涂乘风本想按月拿,无功不受禄,可教书先生有些不讲道理,把钱硬塞进他手中。

    涂乘风没有推脱,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教书先生能单独给他开小灶,教他读书写字,怎么速成怎么来,普通话也要学。

    教书先生看着涂乘风,直视他的双眼,涂乘风没有闪避,两人对视良久,这位教书先生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说了来到这个村子后的第一句普通话。

    “我叫谢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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