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侍奉

    “掌如江河,不错!”道春真人高声赞了一句,肯定了张颂质修成绩。

    面对来招,姚昆秀腰上也有一层绿芒,但她所焕发的绿芒尤为精致,一片一片的绿叶贴在一起,倒像是一条精心编制的绿腰带。左手伸出两指,一束波光登时如蛇信一般吐出,把张颂看起来汹涌的“江河”触之即溃。

    “呵呵,”道春真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老二,留点力气吧,与你大师姐相较远着呢。”

    “师父,弟子不服,尚有精妙招式未曾使出呢。”

    “你的质力松松垮垮的,就好像穿了一条大号的裤子,随随便便一扯就要掉下来。但你大师姐,质力凝聚的如同一根绳,任是金铁夹击也不损丝毫,你说你能胜的了?”

    张颂嘴上不服,但心服,既听师父这么说便退下。

    道春真人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吩咐道:“今日便到此,你们一路跋涉,先去休息,明日咱们师徒再行论法。”

    道春真人出了门外,又回身问道:“今日你们谁家供奉烟火?”

    柴宗忙站起来答道:“师父,第一段由我家生火造饭。”

    “妙极,妙极!”

    日头已经偏西,翼华等人却忙的不可开交,因为要供应第一顿,而且柴宗谨严交代,此事要办的漂亮。故四人如临大敌,精心备制。

    由“大厨”翁见地亲自颠勺,三十道菜无一样重叠,废了好大功夫才弄成。翼华只瞧的眼花缭乱,没想到翁见地二十七八岁,烹饪之艺炉火纯青,往昔只是听说,今日可真开眼界了。

    “小妹子,别这样夸我,这些都是末技,不值一提,赶紧上菜去。”

    翼华赶紧把最后一道菜上齐,恰听道春真人道:“老六,论厨艺还是你家最妙,但今年这菜的刀工似乎不如往年。”

    柴宗长叹一声,说道:“师父有所不知,我那名刀工精湛的背剑人不幸遇难,以至于影响师父的食欲,罪过罪过。”

    “咳,什么罪过不罪过,跟师父喝一杯……”

    次日,翼华早早起来,盥洗完毕,穿了一身白袍新衣,便候在柴宗卧房之外,今日将要登上道春山之巅。春风微拂,还能感受到一些冰寒,但翼华心里很激动,因为这一刻终于来了。

    一主一仆却在宋灵纾门前等候,一支香的功夫才见佳人缓缓而来,柴宗登时欢喜微笑起来。

    今日的宋灵纾令人眼前一亮,翼华总觉得有些熟悉,半晌才发觉她所穿这件漂亮的金黄色背心不正是当日猎杀的金狐狸毛皮吗。剑主果然挂念着心上人,只是吴重海用命守护的东西忽然到了她身上,总觉得不是滋味。

    侍奉宋灵纾的背剑人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她俩跟在后头,互通了姓名,原来她叫宋芙妹。翼华认为自己与其乃是同道中人,刻意攀谈,岂知人家不太愿意理会,言语中对她颇多瞧不上。在这条“生物链”中还被歧视,翼华颇感无奈。

    等五名弟子登上山巅,道春真人已先一步登顶,闭眼盘坐在一张竹椅上。竹椅前摆了六个黑墨写就得“春”字蒲团,柴宗等五人依次坐下。而翼华等人端着一盏清茶,于三丈之外矗立着,纹丝不动。

    “你们怎么还好意思坐着,”道春真人并未睁眼,对弟子的情状却了然于胸,“想必平日里你们对为师的教诲并不放在心上,教你们的‘行卧法’忘了吗?”

    姚昆秀答道:“师父,弟子们不敢……”

    “忘”字还未出口,但见她右腿莫名被抬起,身子后仰,两掌忙划开,质力在双掌上凝聚,方才平稳了身子。但十分难受。

    道春真人说道:“什么时候撤去质力仍保持姿势不倒,你才能下来。”

    柴宗等人面面相觑,这不等于凌空而立吗,怎么可能?师父不知抽什么风,可得夹着尾巴,勿步大师姐后尘。

    “你们呢?”

    四人会意,每人亟乎乎在右侧搬来一短一长两根木棍,立稳之后,翻身落在两点之上。姿势倒是与姚昆秀一模一样,但难易却大不相同,有着两点支撑,虽也难受,但耗费的力气省却不少。

    然而,道春真人对四人也有要求,淡淡道:“你们四人什么时候能够撤去后脊木而不倒,方可下来。”

    “啊,”宋灵纾脸色哀苦,“师父,我们还未成质,比不得大师姐、二师兄,如何能够做到。”

    道春真人冷哼一声道:“做不到就别做我道春的弟子。”但闻语气肃然,四人知道师父认真了,也不敢多言。

    翼华万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修行,心里既震惊又感到质修原也有法可依,并非静坐冥想便有所得。只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五人似乎毫无进展,姚昆秀毫无撤去质力的征兆,另四人也无撤去长棍的尝试,质修之难,可见一斑。

    道春真人睁开眼,手握一柄羽扇,缓缓道:“道春山本不收徒,但既然收了,便要教好,不然传出去,世外各朝各宗都以为我道春徒具虚名。”

    翼华见道春真人似有极精妙之语,不由得细细聆听。只听他停顿了一会续道:“吾之道在于一个‘春’字,春生万物,大千嫣然。道之所依在自然,在气候,在天地,何以浑浊之身纳天地之精粹,大道至简然也。道生花,百转千转,转而述元,硕硕然也。风气干,干干若庆,至纯至圣,还真然也……”

    道春真人两片嘴唇或开或闭,仿佛正在传颂佛偈,几名弟子闭目静听,似也各有所得。姚昆秀身上的质力显然暗淡了许多,但身形却轻微晃动。张颂颈项微微抬起又放下,还在成与不成之间。难得的是宋灵纾一肢独木,飘飘然如遗世独立,似有仙人一般的情景。柴许二人“稍逊风骚”,但身上质力的气息更加浓密了。

    而翼华等五名背剑人,越听却越糊涂,而后只觉心慌意乱,似有万蚁啄心,恍惚之间,晕厥了过去。翼华知道,这是自己等人根基不牢,遽然听闻深奥道法反受其咎。

    但这是千载难逢的契机,翼华不想错过,如果就这么昏过去也许下辈子也才有机会了。她坚持着撑起身子,盘膝而坐,仍旧把每一个字都刻在心上……

    “贪多嚼不烂,何必过于执着,反而害了自己,睡去吧。”

    冥冥中,翼华觉得这是道春真人对自己说的,但她醒来后却对这些字感到似真似假。道春真人会对一个背剑人假以辞色,好言规劝吗?何可当真。

    翼华醒来时,日头西去,道春真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看五人,真达成了他事先所期望。姚昆秀凌立于空,体表不见丝毫质力,支撑柴宗四人的长棍尽皆倒下,独木亦能支撑。

    道春真人一挥手,五名弟子身子翻滚落地,尽皆喜形于色,不意一日之内质修大有进展,实在是始料未及。道春真人笑道:“各位难道非要师父逼迫才有心思修行?非也,懒于心,惰于行,焉能成大事。”

    他又喟然一叹,说道:“三年前,你们大师姐虽然得了质士名头,但名次着实太过靠后,有损‘道春’二字。再过两年你们几个也该参赛,不盼进入前十,前二十总得给为师弄一个回来。”

    “师父只管放心,只要几位师弟师妹支持我,别说前十,前五也给您摘回来。”

    “唉哟,我的二师兄,没听说烂泥扶不上墙吗,凭你也敢让我们扶保?”

    道春真人皱了皱眉,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俩能给我消停些吗,质士大赛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即是师兄弟,当和衷共济,勠力同心。”

    “师父教训的是,不像某些人,只会拆墙脚,王八堆里称霸王,算什么英雄。”

    “想要当‘头头’,那也要拿出本事来,无德无能也妄想教人心服,你的名号带‘幽’呢,还是带‘纣’。”

    宋灵纾噗嗤一笑,劝道:“你两都是海里的霸王,迟早要一决雌雄,索性明日演给我们瞧瞧,也让师父看看热闹。”

    道春真人亦觉得柴宗似乎长了本事,今日他也能通过着实出乎意料,连日来频繁挑衅张颂,不定开悟了一二,不妨让二人斗一斗。当即表示,明日让他们以武相会。

    张颂听了,顿时乐坏了,已经想好了如何虐打这个不知尊长的“师弟”。柴宗夙愿以偿,去年的仇今年报,也不失大丈夫行径。

    今日修行既毕,诸人躬身下山。然而,道春真人却唤住了宋灵纾,不知有甚话要说,竟要“独对”。

    待余人离去,道春真人才道:“五儿,今番前来,你们紫府最近在谈论什么呢?”

    “师父,那可多着呢,”宋灵纾收起笑容,正经地道,“最为盛行的一则是:东南方紫气昌盛,说什么朝石将要出世了。”

    “东南紫气。”道春真人念了念,双目悠悠地望向远方,不知洞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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