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去“晶玉奇缘”其二

    余冰9岁的时候，他父亲结束了长达8年的卧床不起，去世了。父亲去世之后，留下了一个债台高筑破旧不堪的家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姐姐16岁，余冰9岁，弟弟3岁。母亲在结束了长达8年的与疾病对抗的时期之后送走父亲，就把三个孩子叫到跟前，告诉孩子自己准备改嫁的决定。离开的那天，弟弟抱着妈妈的腿哭了半里地，70多岁的爷爷把弟弟生拖回来，姐姐和余冰站在家门口等着爷爷把弟弟拖回来就关门回家了，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话。她们姐俩并没有跟到村口，那时候，稍微大一些的她们已经懂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也拦不住的。

    余冰说：我不怪我妈。这么多年她伺候我爸，我已经很感激她了。

    妈妈离开的那一年，冬天特别的冷，冷的刺骨，姐弟三人住在旧房子里，南方的天气是每逢雨天就入冬，湿冷入骨。第一场雨下来，三个人就熬不动了，70多岁的爷爷从外面借了一车煤炭，三个孩子就靠着那车炭火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姐姐后来开始到家乡的工厂打工，第一份工作是做包蜡烛的纸盒子，一个纸盒子三毛钱。姐姐从小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见。工厂里的工作制度是两班倒。要求既能上白班也要能上夜班。工厂的老板照顾她们姐妹三个无父无母，挺可怜的。答应让姐姐只上白班，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相安无事，但是时间久了，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夜里寒冷，那些多出来的夜班就没人愿意上了。姐姐和工厂一再商量，最后决定让余冰小妹去顶夜班，就这样，余冰就成了工厂里最小的员工了。

    冬天的夜晚，凄冷漫长，余冰的瘦小身影每天你都会出现在乡间的小道上。李洁问余冰：觉得苦么，不公平么？余冰说：与寒冷饥饿比起来，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差事，应该是一种幸运，如果不是那家工厂，我们姐弟三个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李洁问：那你走夜路害怕么？余冰：刚开始是害怕的，但是后来，我觉得我爸爸会保佑我的，能有这份糊口的工作，就是爸爸在保佑我们。

    李洁没有在十岁的时候走过那样的漫长夜路。她开始觉得，有父母真好，当父母在的时候，他们为孩子承受的一切，他们就像挡在风雪中的屏障一样。但是当这道屏障撤除之后，外面寒风刺骨的景象立刻会席卷整个屋子。

    有一年的中秋节，余冰上完夜班回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天气非常晴朗，明亮皎洁的月光把周围照的一片亮堂。一路上异常安静，只能听见草丛里悉悉索索发出的蛐蛐叫声。因为第二天就过节了，头一天老板还发了100元的过节费，余冰心里非常的开心，走在路上的脚步轻快了很多。也不免看看周围的夜景，这在往常，她大多数时间是大步流星加小跑回家的。当她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团白白的明亮的东西在晃动，她以为是风吹动的白色被单。但是随着越走越近，她看见是白白的一大团在慢慢的蠕动。余冰大着胆子再往前走几步，心里有点害怕，莫非是遇见鬼了，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她？余冰再探头去看的时候，那白白的一团忽然间做出了一个抬头的姿势，趁着月光，余冰看到了一双明亮的闪闪的眼睛。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心想：这是谁家的大狼狗跑出来了？但是仔细一寻思，也不像啊，在农村哪里有那么白净发亮的大狼狗呢？她又向前挪了一小步，看那动物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就大着胆子走到了跟前，这一次她看清了，看那通透的白色毛发就像一根根可以竖起来一样。两只耳朵毛茸茸的耷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余冰，发出柔和的蓝光，余冰看着这动物眼熟，他忽然间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白狐，简直是和那只白狐一模一样，这大晚上的，哪里跑出来一只这么漂亮的白狐呢？余冰心想，不会是个妖怪吧，万一把自己吃了怎么办。她冲那动物点点头，就打算转头离开。仔细想想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既然见到了真的白狐，不如索性把它看清楚，想到这里，余冰再回头去看那动物，发现已经不见了，中间的时间不过是三五秒的时间，她想着可能钻到了草堆里了吧，但是附近十米之内是没有什么可遮蔽的地方，那只白狐就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不见了，余冰再周围随便寻了寻，也没见找见，就回家了。

    第二天，余冰给身边的小伙伴描述自己半夜看见白狐的情景，大家都笑她上班上糊涂了，或者是电视看多了吧。那时候没有相机或者手机可以拍照的，余冰坚信自己是看到的，就那么真切地就趴在眼前，怎么能是做梦呢。

    后来，爷爷给了个解释，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神，也许那白狐并不是人间的凡物，恰好在那个时间路过和余冰相遇了，白狐的故事在农村也有流传过的，既然见了，就是一面的缘分吧。但是那只白狐却一直活在的余冰的记忆力，后来还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在梦里那只白狐一直距离她一米多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走远，就那么看着她。余冰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在她们家，她父母都是普通人，姐姐和弟弟都长相一般，唯独她，从小长的白净漂亮，皮肤一直都水润光滑，头发也是漆黑油亮的，在那个年月里，温饱都是问题，她却一直长的水灵通透。余冰也调侃自己：也许自己是全屏一口仙气吊着吧，老天对她是偏爱的，给了她最好的质地。上小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太漂亮，小伙伴也有叫她狐狸精的，余冰还和小伙伴儿吵架，认为那是骂人的，但是，那次他见到白狐之后，自己都有点信了，也许她上辈子就是个狐狸精呢。这辈子来渡劫了，因此，从小日子才过的那么苦。这么一推演，岂不是姐姐和弟弟相比起来更可怜无辜呢。

    白狐的事情是一场迷信么？又或许白狐的事情是一场梦境么？李洁也只当一个传说听听罢了，李洁小时候，有一次去寺庙，到了那里也有过对一个陌生地方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来过，也像是梦境，她甚至猜到了庙宇的大门左转有个买东西的小卖部，走过去，果真和想象中的不差一二。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李洁这种正经的大学毕业生，往常只是当八卦给朋友们讲的，但是在很多农村孩子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和疑惑，只是她们自己解释不清楚又觉得没有必要面对罢了。或许，农村广阔，天大地大，孩子们的想象力更大，又加上一些文化基础的熏陶，才有了这么些个玄妙的故事出来吧

    自古红颜多薄命，余冰在18岁的时候去了另外的一家工厂，遇见了老鲁。从哪里后，余冰就跟定了老鲁了。

    余冰为老鲁流过三次产，余冰不想要小孩，更不想结婚，她对老鲁的感情非常复杂，亦夫亦兄，还有些恋父情节，父亲在余冰的人生中是缺席的，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的很多年的男人，余冰只记得满屋的药味，她一次又一次的递给父亲，期间有很多次，父亲都要寻死，余冰姐弟三个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余冰不明白，父亲这个角色在家庭中是个什么样的作用？这种感觉，鲁老板给了他，在大雨里有人送，在饥寒时有温饱，在委屈时有心疼，原来这就是在余冰生命中缺失掉的东西。既然余冰觉得有了老鲁自己的生命已经完整了，为什么还需要多余的丈夫呢？丈夫将来也会作为父亲，余冰看够了母亲的难处，父亲的难处，倘若给孩子一个这样的家庭，那么这个孩子就不应该出生。余冰和老鲁都不想生孩子了，老鲁的眼里除了照顾余冰，剩下的时间都是打游戏，简简单单过日子。

    两个人的年龄差距毕竟太大了，老鲁太懒了，自从老家的工厂关闭之后，老鲁赋闲了很长时间，他的父亲是总公司的董事长，每天忙的颠三倒四到各个城市出差，然而老鲁却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他父亲无奈，只得在BJ给他开个公司，让他除了打游戏之外，也要有点正事干。因此余冰才跟着老鲁来到了BJ，来BJ的时候带了60万的零用钱，这几年也花的七七八八了。

    余冰带着老鲁回老家，姐姐已经嫁人了，姐夫虽然也是一个厂里的普通工人，但是对姐姐很照顾，余冰让老鲁出30万把姐姐家的宅基地盖起来，老鲁同意了，当即拿出了30万。余冰带老鲁见了自己的妈妈，这是她当下长辈中唯一在世的了。妈妈已经嫁人很多年了，她们姐弟的事情妈妈也只是偶尔操心，她身体也不好，常年吃药，也没有了赚钱的能力。余冰有时候会想，母亲当年离开，也许并不是抛弃她们，而是有自己的苦衷，试想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狠心的妈妈要抛弃自己的三个孩子呢。余冰多次这样想，她始终不想承认自己是被抛弃的。她希望对母亲的解读更善意一些。

    在余冰母亲看来，老鲁的年纪当然有点大了，但是，老鲁和余冰已经把未来规划好了，甚至是把老屋的宅基地都拆了，准备翻盖，余冰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母亲希望她们能生个孩子过正常的日子，上一代人的遭遇不会在这一代重现了。

    一套房子算是给了一个交代，一个能照顾她的男人是又一个交代。这是余冰给母亲的两个交代

    用余冰自己的话说：小时候过的太苦了，也该过两天好日子了，就这么过着吧，不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