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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破洞装

    前世,在建立以商业地产为核心,多元化经营的建鸿集团之前,罗逸就做过很多行业。

    不说勤工俭学时在建材市场卖竹竿,短促时汗流浃背中做宣传人偶……毕业后创业时倒卖过棉饼,开过广告公司,做过装修工头。

    在二十八九岁时开始搞家居商场,并利用八年的时间把公司做成上市企业,建立了鸿星·美凯龙式的家居mall,创立建鸿地产公司,正式进军商业地产行业。

    与此同时,在多元化经营中,所涉行业更为广泛,什么制片商、天使投资、啤酒业、汽车玻璃……等近十个行业。

    这使他对各种业态中的各阶层有着全景式的见识,这也使他前脚可以和高官富贾在酒宴上谈笑风声,下一脚踏入工地时,可以抄起家伙,带一帮人和沙霸大打出手。

    就像材料进场验收的这天,他和脚夫及村痞的恶斗,对他而言,是创业早期的一种情境再现,在这个过程中,罗逸所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享受和追忆。

    就像这个时间线上,不久前的高考模拟基础训练题。

    不过,像今天在工地上的英勇而诡谲的表现,在众人的眼光中,罗逸由高考毕业后的“疯子”形象又进行了二次蜕变。这使得罗逸像一个万花筒一样,总是以出人意表的新形象出现。

    它成了同学们眼中真正的老大。

    班长刘正东的雄风早已成了枯枝碎片,就连有身份加成又极为服众的庞晓霞,也有被罗逸的光芒所遮盖的趋向。

    对监理及安全员来说,罗逸的凶霸在他们心头撒了一片阴影。

    王向炳的心思更为复杂,眼睁睁地一只高中小羊羔,突然变成了狼,这使他收起了匕首,琢磨着得换一把砍刀,甚至是AK47了。

    其实,他可以放过罗逸,毕竟在他身上得了那么大的好处。

    但他的位置极为尴尬,现在已不止三万的工程额所产生的巨大利润,就如同一块肥美的肉块,需要分食的就有三方。

    刘恒父子以及监理和安全员;他王向炳;罗逸及他的同学们。而王向炳就夹在刘恒父子与罗逸父子之间,利益纠葛中,只能是挺小人得罪君子。

    恪守原则的罗汉国当然是那个君子了,这样的人好对付。

    最迷惑、难堪的要数刘正东了。酒桌上,他望了下王向炳脸上的手印子,低声抱怨:

    “王哥,你说你衰不衰。敢情你这场苦肉计白瞎了,倒给罗逸做了嫁衣了。”

    王向炳没理他,喝了口闷酒后吐出了一口浊气。

    心道,刘大公子,你特么傻瓜吗?我做的哪门子苦肉计?

    你长脑子了吗?这毕竟也是我的工地,虽然现在已成名义上的,我会把村民给挑唆过来闹事,特别是我根本无法控制的一群人?

    刘正东不依不饶的,又跟了一句:“敢情咱哥几个就让他骑脖子上拉?”

    王向炳实在难忍了,就扭过脸去,直勾勾地盯着刘正东说:“正东,我想和你说句话……”

    “你放就行!”

    “要不是看你爹面上,一个嘴巴子就抽你脸上了!”

    “好你个王八蛋,敢……”刘正东骂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见到罗逸的目光正飘了过来。

    在这场酒宴中,罗逸对大家的让酒来者不拒,纵情豪饮,不时爆发出恣意昂扬的笑声。

    王向炳暗中给他数了一下,洛南春特贡酒52度,这家伙竟然干进去了两三瓶。

    罗逸之所以灌进去这么多,和刘正东的频频劝酒不无关系。而刘正东,充其量也就喝了半斤多一点。

    而刘正东恨恨地看到,在罗逸再次箱子里掏出白酒时,庞晓霞一把抢了过来,塞回箱里。

    她怒斥着:“你想把自己喝死嘛!”

    刘正东看得眼里,也学着罗逸的样子从箱子里掏出瓶白酒,怕庞晓霞没有看到,还故意借着酒劲喊着“不就是喝酒嘛,老子拼了!”。

    他虽然成功地引起了庞晓霞的主意,但她所说的话却听着非常刺耳:“正东,要喝你自己喝,罗逸已经不行了!”

    刘正东的心拔凉拔凉的,握着酒瓶怔住了。

    王向炳过来拉起了他,把他手中的酒夺出来,摁到椅子上后,笑说:

    “行了正东,别丢人了。”

    这时,一直喝饮料的付玉馨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她回身把那杯被王向炳塞回的白酒又拿出来。

    笑对王向炳说:“王哥,人家正东的酒,你给塞回去干嘛?”

    接着,她探着身子给刘正东的杯里轻轻一点,折返回来时,却给自己满斟了一大杯。

    “来,正东,咱干一个。”

    付玉馨清脆的嗓音,在刘正东听来,如同天籁。心里被庞晓霞的双重标准给刺伤的地方,像是瞬间被撒了创药,好受了很多。

    他赶忙举杯和付玉馨碰了一下,一仰脖,咕咚一声喝了下去。

    他吐了口酒气,夹了块红烧排骨给付玉馨,其间遇到庞晓霞瞟过来的目光,他不由地得意了一下。

    庞晓霞看着刘正东笑了,“正东,你好意思让小付喝一大杯,自己却只喝个杯子底?”

    她只是玩笑话,但刘正东听得极不舒服。

    特别是她接着调笑说:“你那杯子底连一钱酒也没有,喝的时候却听得咕咚一声,光凭耳朵听,还以为是打雷了呢。”

    刘正东脸上笑着,但这种笑意就跟涂上去似的,显得极为勉强。

    但随即,刘正东伸臂从付玉馨那里抄过酒瓶,但被她半路抓住。“刘正东,你干嘛?”

    刘正东说:“你没听霞霞刚才说嘛?——我要倒满自罚一杯。”

    付玉馨使了把力气,把酒瓶夺回,咯咯咯地笑着说:“她要你跳井你也跳?”

    这给刘正东出了个难题,一时间不知如何做答。

    而庞晓霞远远地抛来句话:“你们喝你们的,别拿我说事。”

    付玉馨跟上说:“霞霞,是你先挑三拣四的?又是嫌人杯子浅,又是笑话人打雷。”

    “好啦小付,”庞晓霞见付玉馨一副想要争个上风的样子,就笑笑说,“再怎么着,我也没让人家跳井吧?”

    付玉馨又要说什么,被身旁的付子强扯了下衣襟,低声说:“姐,你少叮当两句吧。那毕竟是罗嫂。”

    本来席面上的人各自说笑,好像对这边的宫斗浑然不觉,但暗地里,大家的耳朵支愣着听呢,听并不知情的付子强说到“罗嫂”,屋里骤然一静。

    庞晓霞臊得差点钻桌子底下去,低垂下头,狠狠地跺罗逸的脚面。

    而一直跟个蜡人一样鲜有言语的马爱华,这是却对着付子强说:“你是不是见人就叫嫂子哦。我们都是同学,你别乱叫。”

    刚出来的付子强正处于新生活的融合期,显得有些木讷。他吐了下舌头,知道说错了话。

    付玉馨却借题发挥,扯着弟弟的胳膊嘎嘎笑着说:“子强你还不懂啊。你叫嫂子没错,错在只叫一个……”

    付子强顿时有点迷,他张了张口考虑是不是该听姐的,再补叫一个“嫂子”。

    罗逸怕他着了道,忙摆手阻止:“子强,千万积点口德,别上你姐的当!”

    马爱华后悔自己多嘴,反倒让付玉馨嘲笑了一通。她拉了下庞晓霞的手说:“姐,你看小付她……”

    庞晓霞拉着马爱华离了座,绕了一大圈向付玉馨冲来,还喊着:“小付,你今天皮痒了是吧?”

    付馨想跑却来不及了,只好举起双手连连救饶。那俩人哪能饶她,抓胳肢窝的,揪小辫子的,三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刘正东也跟着大家哈哈笑。这让王向炳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出了门。

    迎着一阵燥热的夏风,王向炳叹了口气后,抽出两根烟,自己叼一支,也递给刘正东一支。

    然后,他掏出打火机点了下,自己的点着了,但悬在刘正东唇边的火苗却总是被风吹灭。

    “操,你特么真霉透,连个火也不带见你。”王向炳嘟嚷着说。

    刘正东负气地说:“不用你,我自己有火。”

    点着后,刘正东狠吸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

    “正东,你的烟倒了。”王向炳提醒他。

    刘正东垂了下眼,赶忙把烟倒回来塞到嘴里,又被过滤嘴上的余烬染在唇上,“吐吐吐”几下才算把烟给吐掉。

    王向炳见他口中不断“嘶啦嘶啦”的狼狈相,拍拍他肩膀,说:“要不,咱就算了吧。再折腾下去,就怕讨不到好。”

    “什么?”刘正东抹了下火辣辣的嘴唇,“你要当叛徒?”

    “不是不是。”王向炳忙摆摆手,“我觉得吧,罗逸这小子太难搞,再说,有庞晓霞给他站台……”

    “别说了!”

    刘正东喝道。“今天晚上有个机会,我让庞晓霞以后见罗逸就恶心。到时候,他的靠山就没了!”

    “你?”王向炳苦笑着摇头,没说什么。

    他们在外面聊天时,屋里也没有闲着。

    付玉馨在和老大、二姐打闹的时候,又崩出让人咬牙切齿的话来:“哈哈你们不要罗逸,给我行不行?”

    “行啊!”庞晓霞指着屋角的一块红绸子,“华华,拿来给她当盖头。”

    一旁的付子强看不下去了。

    虽然只在里面待了两年,但出来后的世界却大不相同,特别是大哥大、bp机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就跟神话中的法宝一样。

    不只如此,他发现周围的女生,包括自己的姐姐,说话太过放肆了,周两年前的衡量标准,难听点说,就是有点不要脸……

    其实他哪知道,92年是中国社会变革的一个分水岭,就像一张黑白照片突然被着了色,整个社会生活突然活跃、生动起来。

    在这种变革和开放面前,年少的付子强成了一个小古董。

    所以他紧皱着眉头,提醒付玉馨:“姐姐,求你了,你就不能闭上嘴嘛?”

    付玉馨推了他一把,“小混蛋,你胳膊肘往外拐,还教训起你姐来了。”

    付子强心道外人咱也不好说哦。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抽完烟的王向炳和刘正东进来了。屋里的这场欢闹还停了下来。

    ……

    酒宴散场后,同学们中,一部分回家去养精蓄锐,为明天的正式开工做准备。

    罗逸和马爱华及庞晓霞一起,随着付玉馨到了赵氏成衣店,把店里加班加点制出的工装取了。

    庞晓霞和马爱华的新潮服装也已做好,两人在穿衣镜前试了试,美得不行。

    不过,罗逸的工装却出了一点问题。

    “兄弟,要不这样。”赵家庆带着歉意说,“重新在魔都给你发布料来,给你单独赶制一套。”

    付玉馨问:“那不行吧,前前后后十多天就没了。”

    赵家庆瘪了下嘴,表示无可奈何。

    罗逸则蛮不在乎地摆摆手,“那多麻烦,我凑合着穿吧。赵哥,你只管给我拿来就行。”

    赵家庆只得往屋外喊了声:“诶,把那个老鼠咬的拿过来吧。”

    罗逸听得心里有气,“赵哥,你家老鼠也挑人吗?”

    “这……”赵家庆搔搔脑瓜说,“可能老鼠也有灵性吧。”

    说完,他笑了几声。但旁边没人反应,只狐疑地望着他。

    这时,店里的一个小裁缝把圆领衫、牛仔马夹与马裤抱了来,大家注意到,她手上套着吃大骨头时才用的那种塑胶手套。

    把衣服扔在地上时,她还嫌弃地甩了下手,赶紧离开房间,随之,外面传来哗哗的洗手声。

    看此情形,庞晓霞等人也纷纷后退,生怕被染上鼠疫。

    罗逸苦笑着看着衣服上遍布的破洞,对赵家庆说:“赵哥,你这是对我有多大的仇啊……”

    “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老鼠又不是我!”

    “行了行了,别说了。”罗逸俯身捡起衣服,转身就往门外走。

    庞晓霞唤了两声,罗逸也没有回头。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而且是穿着那些洞洞装。

    马裤上膝盖裸露着,大腿处还有一条白肉,在蓝色的底层上,就像一道闪电。马夹上和圆领衫上,裸露的肌肤也令人目不暇接。

    “怎么样,不错吧。”罗逸说着,原地转了一圈。

    由于马爱华将来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她倒是咂摸出点嘻皮风,但也联想到了街上要饭的“傻五子”的形象。

    庞晓霞则蹙眉提醒道:“罗逸,你别转了,小心屁股上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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