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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被逼急了的撒泼少年

    特么谁打了110?罗逸看了下庞晓霞,她摇了摇头。又望了下刘正东,对方躲开他的眼神,口中说着:“看吧,警察都来了,到底有评理的地方了。”

    刘正东这一步棋走错了,他只知报警为方舜等人撑场,却忘了李延水是残障人士,而赵梅梅则是一芥女流。

    他眼见着,赵梅梅伏地爬到一位警察叔叔脚下,抓了他的裤角,指着吴正德喊:

    “他非礼我呀!警察叔叔给做主啊!”

    吴正德大喊着:“冤啊,我哪有啊!千万别信他诬陷!”

    警察叔叔见吴正德向赵梅梅身前凑,怕他再度施暴,抬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喝道:

    “老实点,一看你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而另一个警官模样的凑到李延水和方舜那边时,李延水则捂着嘴拖着残腿哭诉:

    “他打我这半身不遂的人!一脚就把我的嘴给踹出血了!”

    方舜一瘸一拐地过来,“警官,别听他扯,是他咬我的脚啊!”

    “胡说!”

    警官看着李延水肿得像个大馒头一样的脸颊,“你还算个人嘛,把人残疾人打成这样!”

    说着,上去一个擒拿把方舜摁倒在地,一双铐子咔嚓一声上了案犯的手腕。

    恃残而骄的李延水,舌头顶着右腮内侧形成了人造鼓包,他口中发出暴怒的怪叫声,上来就在方舜的屁股上来了两脚。

    警官并未阻拦,待第三脚来时,才挡住他:

    “小兄弟,消消气。你放心,像这种下作东西,一会儿到里面好好收拾一下。”

    在同学们的簇拥之中,方舜和吴正德被押上警车。李延水、赵梅梅两位受害人也被请去录口供,还有两位同学也跟了去,做目击证人。

    ……

    正胡了一把杠上看花,乐得从椅子上腾起身来大呼小叫的王向炳,听到自己的大哥大铃声响起。

    他从麻将桌上拾起大哥大,喵了下显屏上的号码,见是城区分局的号码,顿时心里一惊,出于本能,他踹倒椅子打了个趔趄后,就往门口冲去!

    麻友们也慌成了一团,抓起桌上的钞票往兜里胡乱塞了一通后,也跟着要夺门而逃。

    他们以为王向炳得了内幕消息,是抓赌的来袭。

    但很快,他们发现王向炳又折了回来,虽见他松了口气,但脸上却是黄莲般的表情。

    “怎么了,王哥……王总。”一个麻友情急间忘了应王向炳的趣味改称呼了,马上更正过来。

    “妈的,工地上打架,分局唤我过去。”

    “那王哥……王总快去吧,还愣着干嘛?”

    “干嘛?我那一把花钱呢!”王向炳上前,张开手掌要钱。

    众麻友一起往外推他:“王总,你出不出来还另说呢,还贪恋这点小钱?去吧、去吧,到时候我们到号里看你,用这花钱给你买几只烧鸡吃。”

    “去你妈的,乌鸦嘴!”

    ……

    傍晚时分,分局里才有了消息。

    由于打架的起因属经济纠纷范畴,局里只能就当时发生的斗殴事件给予处罚,至于是不是要拘留两个肇事当事人,要看双方的协调结果。

    由于工地没有座机,庞晓霞的大哥大就成了分局和“当事人单位”唯一的联系方式了。

    所以,她的大哥大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分局号码,这是第二个来电了。

    她蹙了下眉头,翻白了罗逸一眼,才接起了电话。

    “李叔,”

    她对分局副局长说,“现场的情况我不便多说,不是有目击证人吗?反正事情是明摆着的。一个女学生,一个残疾人,两个凶神恶煞的大监理……”

    “噢,我明白了。”李局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那俩学生都是你同学?”

    “是的,李叔。都是贫困生,很可怜的。”庞

    晓霞说着,特别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我同学并不重要,我相信李叔,您定能维护法律的尊严……”

    “放心。李叔会一碗水端平的。还有,做为受害人单位,有什么要求嘛?注意,首先要确定是公了还是私了。”

    “这……我做不了主,让施工队长和您汇报吧。”

    说着,庞晓霞把大哥大递给了罗逸。

    罗逸接过电话后,开门见山地说:“该拘就拘,另外营养费、误工费、精神补偿费加起来,对吴、王二人每人罚款一千做补偿。”

    李局听后,未置可否,只说:“先别挂电话,你和王向炳沟通一下。”

    “好。”罗逸静心悉听。

    一上来,王向炳就发出了一阵谄媚的笑声,一口一个“好兄弟”地叫了几声,才开始说句完整的话。

    “兄弟,我叫你一声哥好不好。谁是谁非你自己心里明白,到这会儿,我认裁了行不……”

    “去你妈的!”

    罗逸厉声喝断他,“你手下的走狗打了人,还特么跟我这儿讨论谁是谁非?算了,我一分钱也不要,把两条狗放了,然后,咱们对薄公堂怎么样?劳动仲裁、人民法院你随便挑!”

    王向炳忙说:“诶诶诶别介,我错了行不,我错了。”

    沉吟了一下,罗逸才接着说:

    “别光耍嘴皮子,知错改正也要有所表现。我现在要你办三件事。

    一是中欺款不要迟于明早9点30分;二是爱害者的补偿现在就要到位,《工程延期单》也要签掉;三是把肇事人拘留,让我工地上也清静清静。”

    特么你清静了,工地上任你撒欢,称王称霸,那还得了!

    王向炳暗诽着,但还是堆了个笑脸说:“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一千太多了,二百吧。拘留就算了,换成道歉吧……你看,行不?”

    “行!但你要兑现诺言,明早9点30分之前,我要见到中期款入账!总共12000元,一分也不能少!”

    “当然了,放心吧!”

    罗逸也不腻歪。他明白,拘不拘留也不是真的就自己说了算。

    王向炳从中期款上让步,也不是真的就怕了什么,只是还未到把慢火熬煮的蛤蟆剥皮抽筋骨的时候而已。

    本来,第三期工程款乃总工程标的三万元的30%,也就是9千元。

    但是,由于新的业务拓展使工程总额增至58000元,那么,三期工程款就37000元了。

    在万元户的概念还没有完全消除的90年代,这相当于一个天文数字!

    而庞、马两人新拓展业务的收入,只能做为工程加项,和三期工程款一并结算。

    所以,第三期工程款才是王向炳抽刀之时。

    但罗逸盼着王向炳早点抽刀,好让他显露原形。这都需要接下来的运作和激发。

    这么一折腾,一下午也没干什么活,同学们借此机会好好歇息了一下,草草地吃了顿工作餐,便早早地散了工,回住处了。

    罗逸没有参加集体餐,提早回到县社家属院的家里。

    家,就像一个黑白定格画面,如果剧院里没有戏班子来,罗汉国不加班不应酬的话,永远是老两口隔着个小茶几并列坐在沙发上,稍侧着身看搁在门口的彩色电视。

    随着电视画面的闪烁,二老脸上的皱纹里也有些许的色彩光影的变化。

    电视里正播放着古龙原著的《铁血大旗》武打连续剧。

    三口人聊了些生活琐事后,便悄然地没了话题,只听到电视里打打杀杀的声音,还有衣袂的窸窣,以及罗汉国弹烟灰时不小心碰到烟灰缸发出的轻响。

    罗逸意识到,这是一种情绪酝酿中的前奏。

    果然,罗汉国冷笑了下,隔了个堡垒似的长条枫木茶几,望着斜倚在对面四人长条沙发上的儿子,说:

    “我听说,你那工地上也长演了《铁血大旗》了。有人搞武斗,称王称霸、暴打监理。”

    罗逸歪了下脸,牙缝里挤出声“嗤”。

    不屑地说:“又是你那浪子回头的小王告状了是吧?”

    “别怪这个。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吧!”

    “他说原因了吗?”罗逸试探着,看王向炳会不会把他们之间的暗中转包口头协议透出去。

    “是为了《工程延期单》签证吧?”罗汉国问。

    “是。”罗逸如实说了,“王向炳躲着不让签字,到时候误了工期,被克扣工资,我找谁说理去?”

    通过前一次扎胎事件,罗汉国也改变了对儿子的斗争方法,不再粗暴易怒,而是诱敌深入,一举击破。

    他笑笑说:“就因为人家有事出差,就把监理给打了,而且还弄进了局子里头?”

    “爸!”

    罗逸加重语气唤了一声,深深地“唉——”了一声后,才说:“您是猎人,但已老矣。”

    “怎么讲?”罗汉国脸皮抖了下,又强忍着止住,让它松弛下来。

    “老同志!您被狐狸蒙了双眼。王向炳分明躲在麻将桌上遥控使坏,他出个鬼差呀。还有,一个残疾人,一个小干巴丫头打监理?爸啊,我求你了,你啥时候转行说相声了?”

    “你才说相声!”

    此话一出,罗汉国随即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不慎中,降格成和儿子斗嘴的层次了。

    于是他调整了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先不说小王到底有没有出差。单说李振海的儿子,和他父亲的忠厚耿直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

    罗逸笑了:“爸,您说过,背后莫论人长短。水子挺好的呀,咋了,他送你有色眼镜了?”

    罗汉国喘了口粗气,没有接这个茬,毕竟,自己是长辈,对小辈不好说三道四。

    但黄金兰不在乎这个,暂时把目光脱离了荧屏,斜了罗逸一眼。

    “好什么!上次来咱家里时,鸡窝里的两个鸡蛋没了,临走时,还一口一个黄姨叫着。一想到当时他兜里揣我的俩鸡蛋,我就气得不行!”

    前生后世中,罗逸倒没记着这事,听老妈如是说,哈哈哈地笑得不行。

    罗汉国的话把罗逸的笑声截断:“明白了吧,你妈看得明白,还用我说。”

    “爸,你可别妄下论断啊,让某些居心叵测的小王啦小张啦给带偏喽。”

    “哼,你少给我耍花枪!”

    罗汉国骤然锁紧的眉头又松了下来,显示出无奈的神情,“俗话说知子莫如父。比李振海的儿子,你这个家伙更不行。”

    这话把罗逸说得心里不是滋味,瞬间,脸色就沉了下去。

    但黄金兰不让了,“老罗你闭嘴!”

    “咱儿子哪儿不行了?他不光带着穷孩子们致富,还给你买龙井、中华烟,且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哪里就这样编排自己儿子的!”

    意犹未尽,余气未消,喝口茶喘一口,黄金兰当当地戳着桌子接着说:“李延水那偷鸡蛋的货,能给咱小逸相提并论吗?长这么大,他拿过人家一针一线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罗汉国挥挥手,心里暗道,黄金兰,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家伙一针一线看不上眼,专门搞大的呀。

    有件事这么多年我都没给你说,他九岁的时候,以完成学校安排的植树造林任务为名,和白国兴一起来供销社大院锄杂草种小树苗。

    俩人忙活了几天,完成任务走后,墙角堆放的废铁就见眼的少了。而且,那段时间,他经常满嘴油花,老远就闻到一股猪头肉的味道!

    罗逸虽不知老爸内心戏的细节,但看他有些失望、无奈的神色,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惜和愧疚。

    “爸。”

    罗逸恳切地说,“我知道,这几年形势变化太快,打破了您一是一二是二的观念。但没有办法,咱就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再纠结也得跟上不是吗?”

    罗汉国听了,有点讶异地瞭了一眼这个他越来越看不懂的儿子,良久中,陷入了深思之中。

    叹了口气,他又猛地抬起了头,目光中似多了份明朗,对儿子郑重地说:

    “小逸,我知道你葫芦里装的还有些东西。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到真抖擞出来以后,让我看见扎眼的东西,别怪我……”

    黄金兰瞪起了眼,就要发作。罗逸忙接住话说:“放心吧爸。里面装的都是正道来的金子,不会扎,只会闪。”

    说话间,里屋的电话铃响了起来。罗逸忙进去接。

    来电显示中,是少年宫烧烤摊附近的一个公话,接了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我找一下罗逸。”

    “我就是。”

    “来少年宫吧,有人要请请你。”

    罗逸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就说:“好的,我十分钟内到。”

    从内屋出来后,罗逸向爸妈打了个招呼:“不在家吃了,有饭局。”

    “是谁?”罗汉国的语气不含糊,是认真问的。

    罗逸笑了,“爸,看你紧张的。就一帮同学。”

    “少喝,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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