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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心如磐石不可转

    就在一名司隶兵要去动用夏侯蔷的女用之物时,夏侯蔷站了出来:“慢着!”那司隶兵一愣,站在那里,眼睛望向尹模。

    夏侯蔷道:“这是我个人女用之物,恐亵渎官爷,我看就不搜了吧。”

    尹模听了夏侯蔷这样说,也颇觉尴尬。只是他现在仍然没有发现于臬有违禁之物。在江夏之时,他也听得文休说,于臬截获了一批财宝。虽然没有证据,但后来听说于臬训练了一批亲兵和敢死队,和朱然部曲正面作战特别勇猛。要是没钱,是养不起这样的敢死队的。这让他更加坚信于臬肯定还有这笔钱。要是搜到,中饱私囊,那是再好不过。见夏侯蔷阻止,恐怕这金银珠宝,多半在夏侯蔷的女用之物里面。

    尹模赔着笑对于臬道:“侯爷,还是不要让我为难吧。”

    于臬道:“那确是拙卿私用之物。尹校事就给个薄面,略搜一下吧。”

    尹模见于臬也在求情卖好,越发坚信那金银珠宝就在那女用之物之中,道:“那哪行呢?既然是仔细搜,那也顾不得了。”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尹模脸上,尹模在那里瞬间懵了。

    打人者正是夏侯蔷。于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要知道,殴打校事,后果是很严重的。

    夏侯蔷说话突然显得特别厉色:“你动手搜我女用之物,还说什么顾不得。是顾不得当众羞辱呢,还是另有所指?”

    尹模这时才缓过神来,对于臬道:“还请侯爷夫人息怒。下官并没有羞辱侯爷夫人之意。只是上峰所派,职责在身,这也是没办法的。”

    夏侯蔷厉声道:“你的上峰,是河南尹李公昭,还是司隶校尉毕昭先?我夫君与他们同朝为臣,尚且相互礼敬,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不留余地。不是当众羞辱,又是为何?”说完,竟然在那里哭了起来。

    于宏和于洛见了,也一齐走了过去,拉着夏侯蔷的手,一边哭喊道:“母亲别哭,别哭。”

    于臬见了,对尹模道:“还请校事勿怪。向者岳父大人新逝,仓促之间,拙荆失了手,某搬出之后,就与校事陪罪。既然校事要看拙荆之物,某即给你看罢了。”

    说完,走到夏侯蔷女用之物面前,要亲自动手打开给尹模看。

    夏侯蔷哭喊道:“于臬,你身为玉堂十士子,也西拒诸葛,南抵朱然,家父见你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才下嫁于你。没想到,竟然屈于校事,难道是欺我夏侯家无人了么?”

    尹模本来抱着占便宜的心态,不想夏侯蔷说出这番惊天动地的话来。要知道,夏侯家是曹魏皇亲,况征西将军夏侯玄又是夏侯蔷堂哥,尹模也有些惊恐起来。

    正不知如何回话时,于圭走了进来,看到如此场面,问道:“出了什么事?”

    夏侯蔷这时又哽咽了:“家翁,全凭你作主了。”说完,掩着面,牵着二子走进了内厅。

    尹模见于圭走了进来,正好下台阶,道:“今日奉命来让侯爷搬家,不想冲撞了令媳。现在检查完毕,下官这就撤了。”

    于圭见尹模脸上有五个指印,估摸着是夏侯蔷动的手,忙道:“啊,这?来人,拿药来,为尹校事治伤。”

    尹模道:“不必了。这过程,德揆也是全程目睹的。就盼德揆到征西将军、夏侯四杰面前说句公道话。我也好用不着这样担惊受怕。”说完,对那二百司隶兵喝道:“还愣在这干什么,在这里过年吗?”尹模带人走了个干干净净,把难题留给了于臬。

    于圭又数落起于臬来。于臬看着满院的家仆:“大家搬东西吧。放心,天塌不下来。”

    自曹操216年创立校事,至246年,已经有整整三十年。校事府校事、司隶从事尹模,去执行命令,却挨了打,此事说出来可以说是骇人听闻。这事闹大了,于臬全家性命难保,往小了说,首当其冲的夏侯蔷必定身首异处。如果进行牵连,当天在现场的傅嘏也会受到连累。这就要看尹模如何回去,向毕轨复命了。

    尹模久为校事,早已八面玲珑。夏侯蔷打自己,也是自己有意无意激出来的。打狗也得看主人。想得到的金银珠宝没有拿到,自己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如果不报这一掌之仇,自己的校事就不要干了。可夏侯蔷身后又牵连着夏侯家族,如果真的把这事往那里扯,以后夏侯玄、夏侯四杰追究起来,自己小则不得安宁,大则性命难保。反正夏侯儒已亡,只有让朝庭下令,强令夏侯蔷和于臬离婚,再治于臬的管教不严,纵妻行凶之罪,才是最佳选择。

    他这一掌倒也没有伤筋动骨,在回去的路上,红肿已经消了不少。他用膏药将自己伤处贴了起来,又露出红肿的脸颊,到司隶校尉毕轨处复命。

    毕轨正在查阅司州推行新政的相关奏报,听得堂下尹模回来复命:“属下已经将于臬一家责令搬出原府邸,特回来复命。”

    毕轨一边看奏报一边问道:“于臬有没有阻碍你?”

    尹模道:“没有,并且非常服从。”

    毕轨把奏报放在案上,往下看到尹模贴了膏药的脸,还有那露出的指印,也吓了一跳:“你说,你去执行我的命令,是挨了打了?”

    尹模一声不吭,只是不说话。他想以沉默,激起毕轨的怒火,到时再有说辞。

    毕轨见尹模一言不发,联系到于臬曾劫持过夏侯献,也得罪过曹爽,保不定是旧性复发,现在又打了尹模,内心也不由得生起一股火来:“你说,是不是于臬打了你,伤得这样重?”

    尹模道:“这倒不是,是属下不知好歹,要查看夏侯蔷的私用之物,没想到——”

    “于臬呢,他在现场难道就不管?”毕轨更加恼怒了。

    尹模道:“他,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嘴上说冒犯了下官,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动。”

    得到了这句话,毕轨出离愤怒了:“这就是了,于臬老毛病又犯了,向者劫持夏侯献的就是他,没想到,欺到司隶校尉府上来了。”

    尹模道:“这次,是夏侯蔷打的属下,属下担心,到时候夏侯家的来质问属下,属下不知如何处置。”

    毕轨的脸色由愤怒变成了冷酷:“这个好办,你从事了这么多年的校事,这个事情还要来问我?”

    尹模道:“第一步,责令夏侯蔷和于臬离婚,然后再治于臬之罪。可是,于臬是驸马都尉,是先帝赐给他的。剥夺了,不太容易。”

    毕轨冷笑道:“他都不是夏侯家的女婿了,这个驸马都尉,能当饭吃?你明白吗?”

    尹模这一声“是”应得很大声,仿佛脸上没有伤一般。

    夏侯蔷在洛阳城内打了校事,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朝中一应大臣基本上都知道了。曹爽一边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而一众老臣却为于臬捏了一把汗,甚至暗中联络如何营救。

    老臣怕校事,是有先例的。时曹操下达了禁酒令,不准喝酒,当时名士,现光禄大夫徐邈仍然私下饮宴,而且喝的酩酊大醉。于是校事赵达去询问公务,徐邈回了一句:“中圣人”。结果曹操十分生气,要杀了徐邈,要不是有人求情,徐邈小命不保。于是,“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的顺口溜在当时特别流行。

    司马懿也获知了此事。当他从司马师口中得知,一些深受校事之害的老臣,准备暗中联络,营救于臬时,叹道:“不可。若老臣如此,则于臬必死。”

    司马师道:“当如何营救?”司马懿道:“因夏侯蔷之故,曹爽必不敢动,必然责令夏侯蔷与于臬离婚。只要众臣以老太仆新逝,即杀其婿,于情不合,夏侯蔷以死抗争,不想离婚为由,就可以安然无忧。不过,德揆就不能在京任职,只能罢免回籍了。”

    “父亲,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司马懿叹了口气,挤出四个字:“别无他法。”

    何晏府,傅嘏正在向何晏求情,希望可以看在于臬多有战功,夏侯蔷是夏侯儒唯一女儿份上,向毕轨通融通融,放一条生路。

    何晏平淡地说道:“兰石,此事决定权不在我。你应该向大将军求情。”

    傅嘏道:“德揆素与太初相好。况老太仆新逝,尸骨未寒,就杀他后人,未免令人寒心,”

    何晏沉吟到:“兰石所虑甚是。某将向大将军说情。”

    傅嘏道:“如此,某在此代德揆感念平叔大恩。”说完,就要作礼。

    何晏道:“兰石不必多礼。我等皆为玉堂十士子,当互相提携关照才是。兰石请回,我随后就向大将军进言。”

    傅嘏放心地退了出去。他相信,何晏作为曹爽腹心,只要他一进言,于臬全家老小性命就保住了,到时候,或进言,或求情,再让他复出,也不是没有机会。比如孙礼,被曹爽免官五年,结果因为司马懿求情,现在也任着城门校尉。

    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还是妒忌有人给于臬求情,何晏还是改变了主意。

    按照管辖之权,当由李胜派人,去拘于臬一家。不在是出什么考虑,李胜决定自己带人前去。

    领军的官兵率人将于臬新宅包围,李胜一到,下了马后,这官兵便重重地拍响门环,连叫:“开门,开门。”

    于臬宅内死一般沉寂。但隐隐传来了读书声。

    于臬正带着二子在前厅观书,教他们读论语。“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于洛要于臬解释,于臬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柳下惠当典狱官,三次被罢免。有人说:‘你不可以离开鲁国吗?’柳下惠说:‘按正道事奉君主,到哪里不会被多次罢官呢?如果不按正道事奉君主,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本国呢?’”

    于宏道:“父亲,为什么柳下惠能得到孔子的称赞?”

    于臬道:“柳下惠生性耿直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所以得罪了权贵,接连三次被罢黜。虽然他的仕途坎坷,但是道德却誉满天下,所以鲁国之外的其他诸侯国纷纷愿意聘用他,却被柳下惠一一回绝。一个人,如果正直地工作,到哪里去不多次被撤职?不正直地工作,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本国呢?正是因为柳下惠正直无私坚持操守,才被孔子所推崇。”

    “来了!”身为女流,夏侯蔷还是有一阵紧张,端过来的茶水,放在桌上时,还是洒了出来。

    “有我在,别怕。”于臬握住夏侯蔷的手:“你先带孩子到里面去。”

    夏侯蔷眼角有泪:“夫君,怪我太冲动,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吧。”

    于臬坚定地说道:“孩子还小,你带着,别吓着了孩子。”夏侯蔷点了点头,带着孩子走了进去。

    前院的大门被撞开了。河地尹李胜带着人,走了进来,于臬一个人在厅中,只是望着他,并没有出来。

    “你们都出去,把好门。”李胜对那官兵长说道。那官兵长示意众兵门出了院门,自己在李胜身边待命。李胜对那官兵长说道:“你也出去。”那官兵长一愣,退了出去。

    于圭听得有人撞破大门,也出后厅来看,见到了大队官兵,呆在那里。

    “不愧是五经课试出来的人。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教子读书。于侯爷、于驸马,于秘书监,不知道这个刑字,作何解?”

    于臬没有正眼看李胜,而是望着厅边一角,冷冷说道:“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你就是小人!”李胜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本是厉侯之后,侥幸过了五经课试,得老太仆厚爱,沾了皇亲,明帝厚爱,抬爱于你。大将军辅政,放你为江夏太守,转襄阳太守,拜扬武将军,而你在朝廷准你回京养病之时,连大将军府上都不去。还向太初狎评朝廷重臣,你就是以朝廷名器怀惠,全不知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如今还在这里大言炎炎,说什么君子、小人。”

    于臬道:“你和我同是玉堂十士子,竟然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你既然是君子,你就直说,你今天怎么来刑我?我又怎么样来惠你?”

    李胜万万没有想到,于臬到此地步仍然这么强悍。当下叫道:“实话告诉你吧,毕司隶的弹章已经送到中书监了。现在就在朝议。像你这样纵容家属行凶,至少也是个满门问斩。你这样固执,就不为你的孩子,你的父亲想一想?”

    李胜这一句话,说的于臬心中一震。没想到为了保全万忸于知那个信物,竟然有如此后果。眼看自己已经一无所有,还要搭上老少这么多的性命。于臬的脸不由得白了。

    李胜见于臬没有答话,以为说到了于臬的痛处,当下语气也就缓和了下来:“既然你知道其中的利害,我也希望你不要连累别人。夏侯蔷是夏侯家族的人,为了不连累她,你还是把她给休了,让她堂堂正正地返家,保证老太仆的英名。朝廷念你有悔过之心,就只斩你一人,其余人等,不治罪了。”

    “李大尹今天在这里痴人说梦!”府内传出了夏侯蔷的声音。惊呆了的于圭也朝里面望去。

    李胜不由得一怔。他朗声道:“我说夏侯蔷,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跟着于臬,就是孤魂随鬼,何况人生如朝露,去日苦多,你可要想好了。”

    夏侯蔷走了出来,道:“不要想了,李公昭,你也不要逼我的夫君,就是他写下休书,让我返回本家,我也是不可能返回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若是你逼得急了,我就当场血溅五步,让你回去复命。”

    夏侯蔷说完,竟然拿出一把小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可,不可啊。”于圭便要过来夺刀。夏侯蔷把手一拦:“父亲,你再过来,我就与你永别了。”于圭听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下轮到李胜脸有点白了,他语气轻了很多:“算你狠!“

    夏侯蔷道:“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族的夏侯令女,嫁到曹大将军族中,夫死都未曾嫁,逼得急了,她就自已割去了双耳明志。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完,手一用力,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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