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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科斯纳奇的噩梦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照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房子的主人睡在软绵绵的天鹅绒床垫上,支支吾吾的说着梦话,翻了个身。一挥手,打翻了女仆早些时候准备好的牛奶,牛奶整个倾洒在地面上、墙上,还温热的冒着白雾。杯子也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一阵清脆的响声让门外一直等候的老管家听见了----

    “老爷?科斯纳奇老爷?您没事吧?”

    伴随着并不急促的敲门声,管家操着浑厚的嗓音在门外问着。见里面半天没有回应,老管家轻轻推开了门,看了看表,已然是上午九点。他在犹豫,是否要叫醒主人。

    “老爷,容我冒昧的提醒您,上午十一点钟,您和市长还有二位夫人在蓝宝石酒店预订了早茶。”

    没有反应。

    “负责为您盥洗更衣的仆人前些天被您炒了鱿鱼,老爷,新来的仆人已经找好了,您看一看?”

    依然没有反应。

    “哦对了,老爷,今天的早餐特意给您准备了新鲜的鱼肉,是沙加港运来的----”

    “萨伽……!萨伽!什么萨伽!”

    床上的科斯纳奇猛地翻身,臃肿的身子坠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老管家见状,赶紧跑过来,将他扶起。科斯纳奇喘着粗气,一只胳膊撑着地面,另一只胳膊缓缓地搭上了老管家的肩膀。这场面显得有些滑稽,因为老管家也已经是60岁的人了,他为雷纳德家族服侍了一辈子。

    “来,老爷,我扶您起来。”

    老管家说着,扶科斯纳奇重新坐上了床,他那巨大的啤酒肚像是挂在身前,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哈……哈……呼……呼……”

    科斯纳奇努力的调整着呼吸,连夜的噩梦叫他实在累得够呛。

    “您最近这是怎么了,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老爷,我能替你分担些什么吗?”老管家问着,科斯纳奇摆了摆手,似乎不想理会。他忙着喘气,豆大的汗珠从两侧脸颊滚落,直到下巴,留下一道亮晶晶的痕迹。他抬起手捋了捋胡子,又稍稍拨弄了下蓬乱的头发,挥了挥手,示意管家离开。老管家也没多说些什么,转身朝房门走去。

    “妈的……什么时候能不做这个梦了……”

    科斯纳奇小声骂着脏话,见管家把门关上了,就又躺了下去,距离和市长的约会还有两个小时,他此刻却只想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再多休息一下。

    “萨伽……真是阴魂不散……”

    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踏在干净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清脆的响声。即便是收在修身西装中,科斯纳奇的肚囊也没显得小了多少。太阳比刚刚热情了许多,照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提醒休息了一整夜的人们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科斯纳奇穿着一套淡紫色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枚皇家胸针,那是纯金打造的一枚精致的胸针,上面印着代表皇族的飞鸽,代表政权的狮子,以及代表军队的猎犬。只有为国家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人,才配拥有一枚像这样的胸针,遍数整个国家,拥有它的也不超过五十个人。而科斯纳奇,更是那五十个人中的佼佼者。

    这个在去年冬天刚刚度过自己57岁生日的老家伙一辈子都在为王国工作,即便是早在几百年以前就已经成为权力中心常客的雷纳德家族早就为他铺好了将来的路,他还是在自己20岁那年义无反顾的参了军。对于父亲,他曾说,“倘若人因出身不同,想做的事便不同,那么他便是个没有理想的白痴”。父子二人大吵一架之后,年轻的科斯纳奇便头也不回的去军队报道,一待就是整整二十一年,从王国西边到南边的整条国境线,都有科斯纳奇的脚印。当然不是他现在这样子,穿着人家给订做的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留下的浅浅的痕迹,而是真枪实弹所打拼出来的宝贵经历。

    科斯纳奇用手轻轻抚摸着胸前的胸针,又从怀中拿出怀表,对着里面的小镜子认真的整理自己的领结,还有微微上翘的胡子。头发上的发蜡打的太多,在太阳底下显得油光锃亮,两颊的汗水不断往下流着,一旁跟随的侍从连忙用手帕给他擦拭。

    “老爷,马上到五月了,这大热的天气,您完全可以到了酒店再换正装啊。”

    侍从如此说着。

    “你懂什么,小东西,市长和市长夫人也都是从家里就换好衣服的。”

    科斯纳奇看了眼表,稍微加紧了脚步。

    “再说,蓝宝石酒店是社会各界的高层人士汇聚的地方,从进门开始起,就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是规矩。”科斯纳奇说着,他走路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他妈的,当初到底是谁提案市中心不让走马车的……”小声嘟囔着脏话,科斯纳奇身边的侍从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嬉笑了,像什么样子。”科斯纳奇温和的责备着,“你们一会,就在酒店后巷等我就可以,那地方人少,你们也买点午饭吃。”科斯纳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四五个金币,甩给了两个侍从。那数目对于一顿午饭来说,还是过于奢侈了,但似乎他自己也不太在乎。两个小侍从开心的把金币掖在了衣服当中,偷偷的对视了一下,乐开了花。

    “行了,就送到这吧,我从这边的步行街直接去酒店。”科斯纳奇说完,两个侍从深深地鞠了一躬,异口同声的报了声,“谢谢老爷。”便欢快的转身向酒店的后巷走去。而科斯纳奇则是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踏上了他口中的那条‘步行街’。

    这里便是整个王都最繁华的地段,各类的商铺、市场、餐厅、豪华酒店沿街排布,人们穿着十分耀眼而豪华的服饰,在亲友或是仆人的陪伴下,在这街上悠哉的漫步。沿街的建筑也都装点得雍容华贵,每天都会有专门的清洁人员将这里打扫一新。在整条街的尽头,便是这座城市的市政办公厅,这座三层的老式建筑始建于将近一千年前,也就是整个国家刚刚建立的时候。虽然只有它显得和这里其他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但人们还是十分愿意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地方看到这座对于这个城市有着重要意义的标志性建筑。

    “哟,科斯纳奇老爷,您早啊!”

    “早啊队长!今天也辛苦你们啦!哈哈哈哈!”

    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科斯纳奇打起了十成的精神,他的笑声豪爽而洪亮。在街对面和他打着招呼的,穿着一身军队制服的男人,是这座城市的维和队队长。除了早上和晚上的两次例行检查,这位队长平时基本上都会在步行街附近转悠,和各位贵族老爷攀谈。

    “早上好,雷纳德当家的。”

    一个冷静的男声从一旁传来,科斯纳奇转头看去,立马陪上个笑脸。

    “啊~这不是鲁普大人嘛,真是好天气,连您都出来晒太阳啦~”

    “什么话,我也经常会出来转转的,哈哈,老朋友,见到你可真高兴。”

    两个人各自向前迈了一步,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最近时局不安定,平日里疏于问候了,鲁普大人不要在意啊……”科斯纳奇小声说着,而对面名为鲁普的男人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不要紧,老朋友,你才是不要忙坏了身子。”

    “先前和大人提过的,关于南方军裁军的提案,您看您……”

    科斯纳奇刚要继续说下去,鲁普便用力握了一下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这老家伙自然也就打住了。

    “科斯纳奇大人不必多言,只要是对王国的发展有好处的事情,我自然鼎力相助。”

    鲁普这么说着,科斯纳奇刚刚有些凝固的笑容又变的灿烂起来。

    “那我就放心啦,听鲁普大人讲话还是那么让人安心。”

    “老朋友,不必客气,只是这特殊的时期,也不要像以前一样一心扑在政事上,有时候稍微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时间,也是必要的。”

    “鲁普大人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简单寒暄了两句,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对了对眼神,便各自扭头走开了。

    对于这两位老朋友来说,这并不寻常。固然鲁普是个不擅言谈的人,但对于科斯纳奇,他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聊,这两位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军队一起服役,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已然成了各自家族中最有地位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二人还是尽可能的减少了没必要的会面,避免引起旁人的猜忌。

    转过头没走几步,鲁普总觉得衣袖里什么东西痒痒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背过人群去,将衣袖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和预想的一样,那是一张反复折叠的小纸片,鲁普四周看了看,似乎觉得周围的人群仍然有些密集,便将那纸片塞在了自己的口袋当中,没有着急打开。他再一次回过头去看着科斯纳奇显得有些滑稽的背影,这位自己一生的朋友如今和自己一样,正在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或许等这一切过去,再找个时间,和他好好的叙叙旧吧。

    “噢~市长夫人,您瞧您,还是一脸的青春和活力,岁月和时间对您如此温柔真是太好了~”

    “哎哟……瞧你说的,科斯纳奇,你真是越活越贼了……哈哈哈~”

    “咳咳,你这老家伙,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还真能这样油嘴滑舌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旁,面对面坐着四个人。他们分别是雷纳德家族的当家——科斯纳奇·雷纳德,他的夫人娜娜莉·雷纳德,王都提洛斯市市长——德罗戈·萨彭特以及他的夫人戴安娜·萨彭特。

    若是在王国的其他地方,城市的市长和贵族老爷在外面的餐厅吃饭这样的事,可算不上常见,且不说避免别人说闲话这件事,就连上峰的例行检查,也是躲不开的。但是在这王国的中心提洛斯,却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市中心的步行街,来往的全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没什么人会担心这个。

    高耸入云的蓝宝石酒店坐落在整条商业街的正中心,从四层往上一直到最高的十六层,都是设计来作为客房使用的。一层是大厅,二层是餐厅,三层则是用来娱乐的区域。住在市中心附近的各个家族的豪绅们,经常来这里用餐或者消遣,市长自然也不会例外。不仅如此,在这里担任服务员的小姑娘小伙子,都长得十分标致,身材出众,有传言说,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退伍士兵、便衣军人甚至国家间谍,保证这里的绝对安全的同时,还可以对人们的所谈所想有所掌控。当然,这也只是传言。

    科斯纳奇用叉子戳起一块切的四四方方的牛肉,放到嘴里不紧不慢的咀嚼着,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响声,惹得一旁的夫人发着牢骚,“你看看你,老东西,这么大岁数了反而越来越不懂礼节。”说完,娜娜莉白了他一眼,小心的吃着自己盘中的水果沙拉。

    “啊呀,娜娜莉夫人,您不必这样拘谨,都是老朋友了,吃顿家常饭而已。”

    德罗戈如此说着,他也动起了刀叉。这个一头银发,两鬓霜白的男人担任提洛斯的市长一职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在这三十多年中,不仅整个提洛斯市发展的空前繁华,他个人也是屡次收到皇帝的嘉奖。

    “倒是你啊,娜娜莉,好像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了些,不好好吃饭是不可以的哦~”

    坐在一旁的戴安娜也开了口,她倒是的确有资格这么说,她那丰腴的身材甚至还和刚结婚的时候差不多。而娜娜莉就显得消瘦了很多,她那件年轻时的礼服现在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不仅如此,娜娜莉的脸色也缺少了些生气,惨白惨白的。

    “就是的,娜娜莉,是不是这老东西对你不好,不让你吃好的,喝好的?”

    德罗戈开着玩笑,惹的科斯纳奇差点呛着。

    “咳咳……唔……咳咳咳!市长大人……您真是折煞我了……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吃着笑着,气氛好不热烈。

    “喂,小伙子,给我们再上一份人面湾的海象肉,做的嫩一点,好嚼一些,我们几个年纪都不小了。”

    “好的市长大人,请您稍等。”

    年轻的服务员接到订单,向厨房快走了几步。

    “人面湾……唉……还真是个让人向往的好地方……”

    科斯纳奇这么说着。

    “对啊,科斯纳奇,你好像从来没有去过东边?”德罗戈问道。

    “没错,市长大人,我年轻的时候在西边和南边都打过仗,等到退伍了,就直接回来这提洛斯了。等到东边和北边的铁道修好时,我也已经老成这幅样子了,哈哈,真是让您见笑。”

    “那你一会儿可得好好尝尝这海象肉,只咬一口,喷香的汁液就会充满整个口腔~”戴安娜在一旁帮着腔,而科斯纳奇则是笑了笑,摆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哈,这海象肉我也吃过很多次了,真的。应该说,这全国各地的美食,有意思的物件,我也见识过不少,但是毕竟和去当地生活,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嘛。”科斯纳奇继续吃着自己盘中的烤牛肉。

    “这么说,咱们雷纳德家的当家……怎么讲……有隐退的想法?”

    德罗戈不紧不慢的说着,这话让科斯纳奇愣了一下,一旁的娜娜莉脸上也有点不易察觉的尴尬。

    “隐退的想法多年前就有了,市长大人也不会不清楚,只是总有这一件两件要紧的事推着你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啦。”科斯纳奇说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了。

    “哦……老朋友,你能这么坦诚我倒是很高兴。不过……在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总想着隐退,难免让人产生猜忌啊……”

    德罗戈说完,朝女士们绅士的笑了笑。

    “二位夫人,不如你们去楼上消遣消遣?我和科斯纳奇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谈。”德罗戈突然说着,科斯纳奇也给了娜娜莉一个眼神,娜娜莉便挽着戴安娜的手一同向远处的楼梯走去。

    德罗戈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转过头看着两位女士走的远了,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科斯纳奇。而科斯纳奇则没有抬头,自顾自的切着盘子中的牛肉。

    “老朋友,你这两三年来,可真有些叫人捉摸不透啊……”

    “市长大人,此话怎讲呢?”

    德罗戈放下刀叉,用脖子上的餐巾抹了抹嘴唇。

    “萨伽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科斯纳奇顿了一下,又放了一块牛肉到嘴里。

    “萨伽?市长大人讲话还真是云里雾里……”

    “是吗?老朋友,你能不能听懂我说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德罗戈往前凑了凑,上半身几乎倾到了桌面上,他死死地盯着科斯纳奇的脸,而科斯纳奇似乎就是不愿意和他对上眼神。

    “----别再查了,老东西,萨伽的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我当然知道!”

    科斯纳奇猛然捶了一下桌子,手里的餐刀发出‘砰’的一声清脆响声。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他终于抬起头,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而德罗戈则是向后一倒,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二人一时无言。

    “都知道了。”

    “嗯?”

    科斯纳奇看着若有所思的德罗戈,而德罗戈则是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继续说着。

    “皇族,还有那些近卫,还有很多高官,军队里的将校,都知道那个消息了,现在已经瞒不住了。再不出半个月,王国就会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在这么令人着急的敏感时期,你个老小子竟然追着十多年前的亡灵查个不停,你疯了吗?”

    科斯纳奇闭口不言。

    “不只有你,还有那个老东西,鲁普,对吧,鲁普·克里斯托。真是搞不清楚你们一个二个的,知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情才更重要,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们俩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我跟你讲,这次的事情如果搞砸了,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整个雷纳德家族都要遭殃!”

    德罗戈又喝了口红酒,他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我不管,西方军的事情,限你一星期内搞定,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将军给我带来。那原来都是你的部下,你搞不定,没人搞得定。”德罗戈没好气地说着,科斯纳奇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还有萨伽的事情,别查了,我求你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哈?一帮装神弄鬼的巫师骗子都----”

    “----才不是骗子!”

    科斯纳奇反驳着,声音开始颤抖。

    “老东西,你说什----?”

    “他们!才不是!骗子!”

    科斯纳奇的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他稍稍整理了一下领结,继续开口。

    “他们,是一族有理想,有担当,对国家和人民,忠贞不二的,有志之士!然而,却被皇族诛杀殆尽!而当年,批下了这一族人公开处刑命令的,除了当时的老皇帝,就是你,德罗戈先生。噢,还是我应该叫你,阿尔文的刽子手?”

    德罗戈听到这话,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他的拳头攥得死死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德罗戈先生不会真的以为,我科斯纳奇已经老糊涂了吧?觉得我是个沉迷神鬼故事的老迂腐了?当年处决萨伽的事情,德罗戈先生可别跟我说,那些事与您一概无关啊。毕竟在南国的阿尔文,您可是曾经亲手下令处决了八万个无辜的百姓啊!”

    “那些不是无辜的百姓!是敌国的士兵!”

    德罗戈愤怒的回应着,科斯纳奇似乎完全不在乎。

    “萨伽一族曾预言,十余年之后,一股席卷整个大陆的灾祸降临。如今四方盗贼猖獗,群雄并起,几个臣服于我国上百年的城邦纷纷不再朝贡。北方贫穷,东方羸弱,只有这西方军和南方军如今撑起整个国家,你们还要让他们回来勤王?我的确是没去过东边,但德罗戈先生可知道北方的国民们已然食不果腹?光靠打渔为生,还要交超过一半的税?西方和南方的土地这些年刚刚恢复了生机,倘若再次陷入战事,又将变为千里沙漠,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科斯纳奇说的来了兴致,全然不在乎自己的音量已经引起了周围几桌客人的注意。

    “这两年,国家的风也变了,常年由海上吹来的温暖湿润的海风没了,冬天变的更寒冷,夏天变的更干燥,许多地方已经开始一连几个月不下雨。天上少见禽鸟,地上少见走兽,国境极北端的勒纳镇也有两三个渔季没见过鲸鱼了。这些事情难道都是巧合,难道都是偶然嘛?整个王国也就只剩下德罗戈先生的首都,还保持着这样一派虚假的繁华!”

    “难道这就是你整日整夜调查萨伽那些神鬼寓言的理由吗老东西!荒唐!实在荒唐!”德罗戈气的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而科斯纳奇则是苦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荒不荒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尔等在这国家陷入危机的时刻,无人关心,无人挺身,一个个只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竟只知道琢磨些无聊的政治斗争,权力游戏,实乃天要亡我……”

    “科斯纳奇!”

    德罗戈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周围的宾客全都愣住了。

    “再往下说……可就是叛国了……!”

    德罗戈一字一顿地说着,他那满腔的怒火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而科斯纳奇则是笑了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地吐了出来。

    “西方军的将军,阿福西奥那小子,不是不愿回来这王都,而是国境上的压力,近日来非常的大。德罗戈先生毕竟整日操劳这王都的事情,不知道也是自然,但……西边重镇的洛维堡,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消息了,如果不是整个据点都被敌人包围的情况,是不会像这样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的,最坏情况是……已经被异族攻陷了……实在不是我……不愿意配合啊……”

    科斯纳奇咬着牙说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市长先生,承蒙照顾,这顿饭我吃的很开心。”

    德罗戈厌恶的看着这个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的老家伙,嫌弃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科斯纳奇一把握住,攥得死死的,手心里的汗都有些打滑。

    “倘若人因出身不同,想做的事便不同----”

    “那么他便是个没有理想的白痴。我知道,这是你的口头禅了,老朋友。”

    “哈哈哈,真是愉快,真是愉快……德罗戈先生,我是迟早要为国家付出生命的,你呢?”

    科斯纳奇转身走去,正赶上服务员将一盘香喷喷的海象肉端了上来。

    “诶……?科斯纳奇老爷,您不吃了吗?”

    服务员这么问着,而科斯纳奇回头看了看怒意未消的德罗戈。

    “给市长大人吃吧,我这辈子总归是无福享用东方的美食了。”

    “噢!希奇,尼奥比,你们两个小东西在这呢,可让我一顿找。”

    科斯纳奇的小碎步踏在石板路上,他早已经热得满头是汗,领结被他稍微解开了半圈,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下来,里面衬衫上的扣子也已经解开了大半,整件西装搭在右边的肩膀上,显得十分随意。

    “噢!科斯纳奇老爷!真抱歉,我们,我们……”

    他其中一个侍从说着,另一个侍从也只是憨厚的笑着。

    “我们刚才----”

    “我们刚才本来想要买两个煎饼吃,结果在这等您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一条野狗,把希奇的煎饼叼走啦!”

    “对,叼走啦!哈哈哈!”

    尼奥比在希奇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你傻吗,不要重复别人说的话!”

    希奇则是摸了摸额头,仍旧是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么再买一个新的就好,我给你们的钱应该还有剩下吧?”科斯纳奇问着,他还是有点喘,刚刚从头至尾的找过了整个酒店后巷,才在这样一个犄角旮旯发现了这两个小家伙。

    “一起被叼走的,还有科斯纳奇老爷送他的手帕!”

    “对~手帕!”

    希奇这么说着,科斯纳奇这才注意到希奇那块四四方方的手帕不见了,他一直都塞在马甲胸前的口袋里。

    “唉,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那狗跑去哪啦?”

    ----“就在那洞里!”

    ----“就在那洞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着,指了指墙角一个看起来才刚刚被挖掘出来的洞口,石砖坍塌下来,把洞口埋住了一半,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诶,这可怎么办啊,连你们两个都进不去,更别提老爷我啦!”

    科斯纳奇为难着,他看了看希奇。

    “希奇,回家老爷再----”

    他看着希奇那张稚嫩的脸庞,两颊上布满了浅黄色的雀斑,他只是一直憨憨的笑着,一直都是如此。科斯纳奇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蹲在地上,若有所思。

    “你们两个,稍微往后退一点哦。”

    科斯纳奇说着,他的脸色稍有些变化。

    尼奥比则是一把拉住了希奇的手,两个小家伙一起向后退了三四步。即便是从这个距离,他们也能看到科斯纳奇额头上的血管猛地变粗,两只眼睛怒目圆睁,上面布满了血丝。

    科斯纳奇依旧蹲在地上,接着单膝跪地,一只手掌张开到最大,慢慢的按在了地上。尼奥比和希奇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手掌旁边散碎的石头都开始不规律的震动起来。他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两个人不太清,而接下来的一瞬间----

    『萨恩之术·解』

    科斯纳奇整个人身上突然闪过红色的光芒,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那耀眼的红光还是让希奇和尼奥比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哒、哒、哒……’

    科斯纳奇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沾染上了不少灰尘,他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的大手轻轻放在了两个侍从的小脑袋瓜上。

    “给,希奇,手帕~”

    科斯纳奇温柔的说着,两个侍从这才慢慢睁开眼,希奇那条四四方方的手帕已经握在科斯纳奇的手里了。

    “唔啊!~又是老爷的那个厉害魔法!”

    “耶!厉害魔法!”

    希奇把手帕捧在手心,高高举在空中,蹦蹦跳跳的,旁边的尼奥比也是向老科斯纳奇投来崇拜的目光。科斯纳奇则是波澜不惊的活动着他的肩膀,他的呼吸稍微有点乱,身上出的汗也突然变多了,“哎呀,这真是……疏于锻炼了……”科斯纳奇自己嘟囔着,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三个人一起往前走去。一条棕黑色的野狗站在他们后面摇着尾巴,嘴巴里面还叼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煎饼。

    “还是老规矩,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哦~”

    科斯纳奇温柔的说着,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滑稽的有些上翘的小胡子一动一动的,希奇和尼奥比总是盯着看个不停。

    “你们两个总有一天也要学的,这个不是什么厉害魔法,但是原则上是不允许在公共场合私自使用的,所以,嘘----”

    科斯纳奇用一根指头比了个手势。

    “替我保密,小家伙们。”

    两个侍从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他们虽然年纪小,但什么事都懂,有时候不用科斯纳奇讲出口,他们就能领会。

    “……话说回来,科斯纳奇老爷,纳撒尼尔这几天去哪了?”

    尼奥比走在前面,希奇跟在他的后面仔细的擦拭着刚刚捡回来的手帕,上面还挂着细小的尘土,他在试图把它们从手帕上吹下去。而科斯纳奇面对尼奥比突然的这个提问,倒是有些准备不足。

    “啊……纳撒尼尔,对……你们两个还不知道,他已经不在宅邸里干活了……”

    科斯纳奇依旧擦着汗,嘴里又小声嘟囔着,“这鬼天气真是热的出奇……”

    “啊……?这样啊……好突然……我们两个都还挺喜欢纳撒尼尔那家伙的……”

    尼奥比说完,用胳膊肘戳了戳希奇,希奇猛地抬起头,用力的点了点,表示赞同。

    “他还挺有趣的,有时候在家里做活做累了,经常会给我们讲笑话,连佣人大姐姐都会被逗得哈哈笑~~”

    希奇如实说着,尼奥比再次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这次的力度明显大了很多。

    “这种事不要和老爷讲啊你个笨蛋!”

    这逗得科斯纳奇哈哈直笑,他一边嘴上说着没关系,一边用大手再次抚了抚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一边心里想着,要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能有这两个小家伙一半的机灵劲儿,父子二人的关系也不至于非要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小子现在在哪呢……多久也没个信儿了……真是的……’

    科斯纳奇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清楚,其实和机灵劲儿也没多大的关系,如果以前的自己能多花些时间陪他就足够了。

    三人往前走着,再有不远,转过一个街角,走出这条悠长的后巷,科斯纳奇的马车就停在那里。虽然刚刚在酒店已经吃了份牛肉,但科斯纳奇的胃还并没有满足,他正打算着回去让管家准备点什么好吃的,叫上家里的佣人们,一起饱餐一顿。然后下午趁着精神还算充沛,再赶紧把昨天没有解读完的部分搞搞清楚,下一个瞬间,科斯纳奇却骤然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道黑影在科斯纳奇的视野中出现,那速度几乎快到连科斯纳奇这样饱经锻炼的高手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心脏在上一秒将血液全部泵出,而就在那些血液还没来得及走回心脏的时候,一道重击狠狠砸在了科斯纳奇的右肩膀。他肩膀上厚厚的,强健的肌肉在这样突然的袭击之下也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那道力穿过层层阻隔直接砸断了这个老家伙的好几条韧带,顺带着把里面的骨头也砸得粉碎。科斯纳奇慢了半拍的将自己的身子有意的向右下方倾斜,以达到泄力的目的,但为时已晚,那结结实实的一击砸的这老家伙头晕目眩,只是靠着本能向后连翻了几跟头,在眼冒金星的同时勉强稳住了重心。

    隔着纯白色的衬衫,科斯纳奇右肩膀在一瞬间就染红了一片,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痛觉系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一击就已经打完了,让他连叫唤的时间都没有。

    “呜~果然好强!”

    从右前方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个子不高,科斯纳奇在朦朦胧胧的视野当中看不清他的全貌。而走在前面的两个侍从这才回过头来,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你流血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着。

    科斯纳奇朝他们很勉强的摆了摆手,脸上本就已经布满了汗水,这一下子更是连衬衫的领子全部都被汗水打湿了。

    “不愧是曾经被誉为【战神】的男人,即便是到了这个岁数,也还是强的让人感到惊讶,只是这反应速度,确实是退化了,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攻击都躲不开呢~”

    从阴影中走出的男人开口说着话,是科斯纳奇从未听过的声音,看样子约么二十多岁,很年轻,一头浅棕色的短发,棕黑色的瞳仁偷着十分凶煞的气息,左侧眉毛还有一条从上至下的疤痕。

    科斯纳奇快速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毫无头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的实力绝非等闲,而且如果他真是在一开始就想要下杀手,可能自己这时候已经化作鬼魂了。

    “……呼……我还真是从未知道……在这王都里……还有着你这么强的家伙……”,科斯纳奇喘着粗气,“不……应该说……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能到你这种水平的……”

    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扔到了一边,科斯纳奇左右摆了摆头,而对方似乎也看出来科斯纳奇正在做什么,连忙摆了摆手。

    “啊啊~不用着急,不用着急~自从你刚才扛下了那一击之后,我就决定要和你堂堂正正的打了,所以你尽管休息,尽管恢复,在此之前我都不会出手的~”

    说话一副十分有余裕的样子,这让科斯纳奇十分不爽。

    “堂堂正正?如果你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也不会躲在这种地方偷袭我了吧……”

    科斯纳奇反问着,慌张之中带着镇静,他努力让自己的血液流动速度变慢,以避免右肩膀的伤势导致大量的失血。

    “哎呀~我就讨厌你这种伶牙俐齿的,明明年纪一大把了,还是嘴上不饶人。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今天就死在这里了,让你多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关系。”

    不知名的男人这么说着,仍然是一副挑衅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萨恩之术这样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在公共场所用出来,还仅仅是为了找到一条手帕,真的没问题吗?我没记错的话,学院里老师教导的时候,可是明确说了,这个东西在公共场所是禁止使用的呀~”

    “哦……?这就有意思了……所以你是学院出身吗……最近这几期的学生里面……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人物啊……”

    科斯纳奇的呼吸渐渐调匀了,右肩膀已经损坏的肌肉和骨头一时半会还没办法修复,但至少血已经止住了。这景象看呆了面前的男人,让他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果然强啊你这家伙,这么重的伤势只需要这么一会的时间就能修复的?看来我今天是有的享受了!哈哈哈哈!”

    兴奋地笑了起来,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科斯纳奇起了一身冷汗。

    “但是看面相,又像是西方的异民族……你又怎么会和学院扯得上关系呢……”

    科斯纳奇自言自语着,而面前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这老东西,可真不简单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揣摩我说的话,观察我的样子……等等等等……哈哈哈哈哈!你不会是想要在这地方打倒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

    再一次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那年轻的男子脸上的肌肉似乎是有些病态的抽搐着。

    科斯纳奇暗暗咬了咬牙,脚底下吃满了力道----

    “我正有此意!”

    ‘砰’的一声,科斯纳奇整个人向前几乎是飞了出去,他刚刚站立的那块地板被他踩成了碎渣,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让藏在角落的希奇跟尼奥比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也让我----还你几拳!”

    抡圆了左手臂,科斯纳奇的眼睛里带着火。他像是战锤一样的拳头毫无保留的砸向了男子的面部,而刚刚还一脸轻松的男子也立马露出了认真的神情。他赶紧举起双手,交叉在脸颊的前方,结结实实的吃下了科斯纳奇的这一击。

    “唔!!!”

    巨大的爆发力震得男子骨头都要酥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下一瞬间,暴风骤雨般的拳头像是从天上落下一样,一下接一下牢牢地砸在他用来防御的两条手臂上。

    “唔啊啊啊啊!!”

    科斯纳奇额头上青筋暴起,两天手臂交错打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让面前的男子慢慢的开始招架不住,他吃准了男人重心向后仰去的一瞬间,一记下勾拳抗开他防御的架势,接着又一记直拳狠狠砸在男人的脸上。

    “嚯啊!!!”

    男人的身体向后极速的仰去,这样本能的躲闪还是没能完全躲开科斯纳奇又快又重的直拳,他整个人顺势被砸飞,向后夸张的飞了好几米,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呼……呼……”

    科斯纳奇喘着气,刚刚最后这一击虽然砸的很结实,但却是用受伤的右手打出的,威力大概差的还太远。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男人刚刚只是在故意试探才没有还击或是躲闪,自己被这样不尊重,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别装蒜了,该站起来了吧。”

    科斯纳奇这么说着,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男子也不再演下去了,拍了拍身上的灰,一个纵身便跳了起来,虽然脸颊上和手臂上都有几道深红色的印子,但看表情的确是十分轻松的样子。

    “真没意思……还以为能骗到你……”

    男子无趣的说着。

    “不过我也真是被你小看了啊,连萨恩之术都不用的吗?难不成你是觉得,对付我,不用萨恩之术也能赢?”

    男子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帮自己的小侍从捡个手帕都要用,和我打架却不用,你是真的以为我是来找你开玩笑的是不是啊?老东西!”

    连续的逼问着,对面科斯纳奇的表情阴沉了起来,而男子似乎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拍双手。

    “是血石症!是不是!是不是血石症!啊?哈哈哈哈哈哈!”

    再一次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战神科斯纳奇,也会有让这种病找上的一天!不过也难怪,你年轻时候造的那么多孽,也该是还的时候了啊!”

    越说越激动,男人的表情再一次狰狞了起来。

    ‘真是倒霉,碰上个不知哪里来的变态……’

    科斯纳奇内心盘算着,虽然对方特意挑了这样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下手,但是这种程度的战斗还是很容易就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尤其是在这王都这么核心的地区,随便来几个人就能让这小子夹起尾巴逃跑了。一股非常诡异的感觉在科斯纳奇的心中油然而生,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寻常。

    “喂小子,听你的口气,像是来寻仇的啊?”

    科斯纳奇试探性的问着。

    “寻仇?嗯……怎么说呢……寻仇这个说法是没错……但是……但是又不完全是寻仇……你知道吧……我这也是迫于无奈要完成的任务……不过刚刚好也算是寻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哼哼哼……”

    低沉的笑了起来,男子突然抬起头,那一瞬间的眼神让科斯纳奇又起了一身冷汗。

    “厉塔图这个姓氏……不知道战神大人……你还有没有印象啊……”

    男子小声地说着,而科斯纳奇则是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姓氏在他的印象中出现过。

    “哎呀哎呀……明明对我来说是个这么重要的姓氏,但是你却已经彻底忘光了呢……但是我啊……我是会一直都记得的……科斯纳奇这个名字……可是我们那里所有人……最痛恨……最仇恨的名字了……只要在大街上喊出这个名字……所有人就会恶狠狠地瞪着你……盯着你……直到你脊背发凉……”男子说着,握紧了拳头。

    “……不过也怪不得你……毕竟人这一生……能赶上几次百年祭呢……有的人……可是一辈子都赶不上一次呢……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说着说着,男子竟自己哭了起来,而科斯纳奇这会的脑筋也开始活络,刚刚的剧痛已经渐渐消散,虽然用萨恩之术治疗自己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但是已经是眼下这种危急关头了,自然也顾不上那么多。

    “百年祭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再联系上你的长相,让我猜猜,你是西方阿尔多拉的子民吧?至于厉塔图这个姓氏,恕我年老,已实在想不起具体是哪个家族了,我只希望,你们应该没有参与二十多年前那场突袭洛维堡的犯罪行动吧……因为如果你们参与了的话……”

    科斯纳奇越说越慢,整个人的气息开始变的沉稳了下来,他的眼睛直直的瞪着眼前的男子,身边空气中的灰尘和颗粒仿佛不受重力控制,开始慢慢悬停在了半空中。

    “呜哇……又是厉害魔法……”

    “闭嘴笨蛋!”尼奥比狠狠打了希奇一下。

    “如果你们参与了的话……我今天就是死在这……也拉着你一块去见阎王……”

    科斯纳奇小声念叨着,刚刚的慌乱和紧张已全然不在,受伤的右肩已经在自己的治疗之下渐渐恢复,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蓄满了力量。

    “把我深爱的将士们的生命,还给我!!!!”

    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响,整个人爆发出的气流向周围各个方向喷涌而出,吹的远处的希奇和尼奥比根本睁不开眼睛。科斯纳奇的身体前倾着跃了出去,而对面神秘男子也终于抬起头,眼底的两道泪痕一瞬间风干在有些干裂的皮肤上。

    “你又明白了什么了啊!!”

    嘶吼着,咆哮着,巨大的气浪将男子的头发向后吹去,男子却瞪圆了眼睛,盯着巨大的风压,向前一跃而起。

    “----你这个!!!”

    “----你这个!!!”

    “----杀人犯!!!”

    “----背叛者!!!”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但热闹的王都提洛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纪元1224年,奥菲特斯大陆发生了巨变,整个大陆的和平在大体维持了五百年之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此时,距离大陆的第二次全面战争,已经过去了503年。

    这一年,西方异民族,即阿尔多拉的子民在销声匿迹了24年之后,重新纷纷回到先前舍弃的村落,陆续开始进行复兴建设工作,至于他们之前去了哪里,没有人说得清楚。

    这一年,雷昆王国南部的城邦群纷纷开始拒绝朝贡,有传闻说他们由一个强大的佣兵团在中间穿针引线,并形成了坚固的联盟。

    而这一年,雷昆王国内部发生了三件大事:

    春天,王国的国王阿奎尔·阿萨达病逝,没有留下任何子嗣,王族、高级官员以及军队人员就下一任国王的人选进行了多次讨论,没有达成统一;

    初夏,位列王国七大家族之一的雷纳德家族发生变故,家主科斯纳奇·雷纳德病逝,死因是血石症,而诱发血石症的凶手是家中的两名仆人,希奇和尼奥比。相关调查人员在收集了确凿的证据之后,由王国的法庭对此二人宣判了死刑。

    初秋,王国西方重镇洛维堡失陷,王国西方军在洛维堡以东的大平原上被叛军撵着打,节节败退。同时,以失陷的洛维堡为中心,异民族军队以及西方军的部分叛军,联合周边的异民族村落,以及几个小型城邦共同宣布建立地区联盟,讨伐雷昆王国。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没有人可以从中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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