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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向北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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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锻炼的深入,也可能觉醒出异常的效果,即是在以上几种常见的功能以外,对自己甚至是他人的血液拥有独特的控制力,这种能力者被统称为【觉醒者】。目前普遍认为,觉醒者的实力一般远在普通的施术者之上,这一点需要格外注意,作为【萨恩之术】的施术者,有时也需要对敌人的实力进行合理的评估,以防止鲁莽草率、进退失当……唔……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呢……”

    “喂,小鬼头,别在那念念叨叨的了,真是的,难得从学校出来了,一定要这么用功吗!”

    “唔!抱歉抱歉,德拉夫先生,我一不小心……”

    “就算是单独包下了一节车厢,也别把这种内容随随便便的就读出来啊,真是个没神经的小孩,你老爸也不知道都怎么教你的。”

    “唔……”

    初秋的清晨时分,王国北境的寒风即便是隔着列车的玻璃,似乎也像是刻刀一般打在车厢内人们的脸上。从玻璃缝隙中稍稍透进来的一股冷风,就能让人打上半天的寒颤。装饰华美的特等车厢当中,几名手持武器的车警站在靠门这一端,另一端的休息区,一左一右的坐着两个人。年轻一些的不到二十岁,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天真和青涩,一头红色的头发非常耀眼,这在整个王国里都不算常见。而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歪着身子瘫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中,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偶尔打着哈欠,两眼下深深的泪窝和浓浓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显得既颓丧又困倦。

    “真是受不了,为什么混到骑士了还非得和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出什么公差啊,真是荒唐……”

    “哎呀……德拉夫先生您就别抱怨了,您好歹也是北方军的骑士,总在王都混着可……”

    “你说什么!?”

    “啊……我失言了……”

    年轻人一边道着歉,一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而名为德拉夫的男人则是在沙发椅上挪了挪身子,没好气的继续抱怨着。

    “唉……王都啊……真是个好地方……算起来我来王都,前前后后也有一整年了,真想就这样一直在王都呆着啊……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还有漂亮姑娘……”

    “咳咳……德拉夫先生,虽然您都年过四十了还是单身,不过还是多少注意一点影响,车警们都听得见呢……”

    年轻人端坐着,眼神没离开手中捧着的小册子。那是一本湛蓝色的书册,大约刚好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也不厚,但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他的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上面的小字,虽然能够看清,但是对于精力的过度消耗让他感觉到太阳穴有隐隐的刺痛。一旁的德拉夫看到这景象,不屑的撇了撇嘴。

    “喂,小子,学院我是没读过,关于萨恩之术,你们现在都怎么教啊,你们这种普通的小册子,也非得用术式来看不可吗?”

    “啊,德拉夫先生,您也知道萨恩之术啊?”

    “废话!”

    德拉夫一掌拍在桌子上。

    “老子学会它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打转呢!”

    “啊啊…您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我以为只有学院才会教这些东西……”

    “这只是近些年的事情,前些日子驾崩的老国王,他从他的哥哥手中接过王位之后,就对学院的建设格外重视,这几年的学生数量翻着倍的往上涨,里面也是能人辈出……”

    德拉夫抿了抿嘴唇,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像你这样的小崽子,在我们那个年代,都只能扔到军营里面去打杂,干得好,领导看你有眼缘,你就混的出来,干得不好,你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当然,就算干得好,领导不喜欢你,你也没辙。咳咳,现在真是好时候了,看看你们这些新生代威风的,啧啧啧……”

    年轻人听了这话,脸上有些不悦,德拉夫一眼就瞧出来了。他转了转眼神,又给自己打圆场。

    “怎么说,学院教的东西,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吗,跟我这个过气的大叔分享分享如何?那个,崔桐,是你的名字吧?”

    年轻人放下手中的书册,揉了揉眼睛,长时间的专注让他确实也有些疲惫。

    “对,德拉夫先生,您终于念对了。”

    崔桐顿了顿。

    “学院里的话,其实关于萨恩之术的教学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是理论基础,一般就是一些退役的军人或者政府官员,对于萨恩之术略懂一二的,又能说会道,连带着整个王国和大陆的历史,给我们一起一顿乱讲,每次都讲到人昏头昏脑的才算完,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记得多少……”

    “对,这种课上的最他妈没意思……!那什么,然后呢?”

    “第二个的话,就是实际训练,这个要看个人的资质,有的人看了看书本,就已经会自己练习了,甚至有人刚刚来到学院的时候,就已经会用一些小型的术式了。我还记得几年前我刚入学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男孩子,上课的第一周就学会了加速血液在身体当中的流动,把自己的百米短跑成绩提高到了七秒以内……啊啊扯远了,一般展现出资质的学生,就会被分配到实际训练的小组当中,由一名专职的老师进行教导,内容当然也是因人而异的----”

    “哦?那你的老师是谁?”德拉夫打断了崔桐。

    “阿珂·佩德拉,一个很古板的男老师,年纪大约和德拉夫先生差不多吧,但----”

    “才不是差不多呢……”德拉夫一边听着,闭着眼睛,伸了伸懒腰。

    “阿珂那小子,一直听说在王都任职,原来都当起老师来了……他比我小十岁呢,现在也就是刚过三十岁而已……”

    “诶……?这样吗……那股子严肃的劲头实在让人没法想象呢……”

    “继续说,第三个部分呢?”德拉夫催着他,似乎不想再听关于阿珂的事情。

    “第三个部分嘛,就是一些特殊的指导了,这些就是偶尔才会举行的,请王国内一些很厉害的施术者来教导我们,甚至包括一些觉醒者,不过关于这部分我们被要求严格保密,说出去的话会受到严重惩罚的……”

    德拉夫听完,扣了扣自己的耳朵眼。

    “得了,得了,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继续问下去,就太不知好歹了。”

    “嘻嘻,不过啊----”

    崔桐朝德拉夫的方向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

    “我们可是亲眼见过的哦,那些几乎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大人物,比如说,巴拉德----”

    “----啊啊啊咳咳咳!啊啊咳咳咳呜呜!咳咳咳咳!!我没听见啊,我啥都没听见!”

    德拉夫一挺身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不知是衣服太小还是肚囊实在太大,都勒出了一道一道的纹路。他用双手的食指死死地堵着自己的耳朵,瞪着崔桐,确认这小子不会继续往下说了,才把手指头松开。

    “你啊你啊,你这个讨人嫌的臭小子怎么会是那位受人敬重的克里斯托大人的儿子啊!”

    德拉夫用手指着崔桐,他的表情有些狼狈,但他并没真正的生气,算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和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在一起相处了。北方军的日子枯燥又无聊,自己这辈子在役时打过最牛的一场仗,可能就是带着十几号人端了一伙百人级别的武装盗贼的老巢。好不容易在王都扎下根了,却又三天两头的出公差,他心里大概清楚自己这臭脾气是哪来的,只是大多时候懒得控制罢了。

    “所以,你老爸还好吗,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受过他的照顾,在王都这一年,我也没什么机会去拜访…”

    “嗯嗯!好得很!”

    崔桐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光我老爸,克里斯托家族的几位长老也都非常精神。就是最近应该特别的忙,国王病逝,王位悬而未决,老爸的朋友科斯纳奇老爷还在春天遭遇了那样的事……”

    德拉夫朝车厢的另一边瞥了一眼。

    “嘘,小鬼,这些事暂时应该还没太多人知道,小心祸从口出。”

    崔桐赶紧闭上嘴,点了点头,抬眼看过去,车厢另一头的几个守卫倒是端端正正的站着,没有朝自己这边看。而德拉夫则是终于站起身子,走到车窗的旁边,伸了个懒腰。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准备升起了,这是他们乘上这趟列车的第三天,按照预定的行程,还有两天才能到达王国最北端的勒纳镇。

    “这火车开的也没多快么!切!”

    德拉夫把手插在腰上,左右扭了扭屁股,那景象看起来十分滑稽。他转过身朝崔桐走了过来,蹲下身子,轻声的说着。

    “科斯纳奇老爷的事情,小子,你知道多少?”

    表情十分严肃,德拉夫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说实话,了解很少,我以前只知道他和老爸是好朋友……也的确是见过几面,给人的感觉是个非常和蔼可亲的胖老头,他每次用手帕擦汗的时候都让人不禁想要发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会因为自己手底下两个佣人的袭击就会突发血石症吗……而且现在的医疗条件越来越好,就算突然发病了,直到完全失去意识,也至少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应该也来得及治疗,像他这个级别的施术者,就算是突发病症,也不可能去的那么快啊……而且这事最奇怪的是,两个最贴身的佣人,会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去袭击自己的主人呢……说实话德拉夫先生,这些问题我全部都想不通……”

    德拉夫听完,抿了抿嘴唇,这跟他的想法是基本一致的。他用厚厚的手掌在崔桐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没有多说,随后他站起身子,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现在的小孩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傻么……”

    自己小声嘟囔着,德拉夫长叹了一口气。

    德拉夫·范霍尔是和雷纳德家的科斯纳奇老爷颇有渊源的,虽然一个是北方军懒散的混世太保,一个是曾经被称为战神的人物,但二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德拉夫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而科斯纳奇则是受人尊敬的西方军军官。当时的科斯纳奇因为某个事件回到王都接受调查,刚刚参军的德拉夫在即将离开王都的队伍中目睹了骑在战马上英姿飒爽的科斯纳奇。当时的德拉夫年纪还太小,他讲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科斯纳奇,直到他走到了街角,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了,德拉夫才缓过神来,重新加入了自己的队伍。

    德拉夫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窗外,这时候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冒头了,整个视野也变得亮堂起来。他的两道眉也几乎皱在了一起,脸上写满了不悦。他刚要张嘴说点什么,车厢的另一端传来了动静,几个守卫耳语了几句,然后朝他们两个人走了过来。

    “德拉夫先生,崔桐先生,我们的列车马上要到中转站【利尔沃】了,因为似乎遇到了预期之外的事件,因此列车会在这里停站两个小时,如果二位需要休息或者购买东西的话,请尽管前往,只需要注意一下时间即可。”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性守卫说完,就会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而崔桐和德拉夫则是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一脸困惑。

    “你有听说过在利尔沃要停车两个小时这种事吗?小子。”

    “…没有,德拉夫先生,我还以为您肯定知道些什么…”

    “嗯…预期之外的事件吗……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吧……”

    德拉夫摸着自己的下巴说着,列车继续向前开,小镇已经渐渐的可以看到了。车轮和铁轨之间发出的撞击声也逐渐开始弱了下来,偶尔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寒风也渐渐的不那么刺骨了。这次换崔桐站起了身子,他趴在窗边,一只手扶上了玻璃。一望无际的旷野中,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棵树,远处是山,绵延的山,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山脚下,一个也就是几公里见方的小镇子坐落在火车前进的方向上。

    “利尔沃,嗯…我记得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镇子,原来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小镇么……”

    “对,小鬼,这就是个中转站,最开始修的时候,根本连个镇子都算不上。现在已经好多了,有了水,有了能源,还盖起了小房子,只是我实在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这里定居罢了。”

    德拉夫也凑了过来。

    “走吧小鬼,收拾一下,一会下车了我们看看这利尔沃到底有什么名堂。”

    2

    “哇……这景象实在是……”

    一只脚踏下了列车,崔桐的另外一只脚还留在车厢内,他本人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诧异的说不出话。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小鬼,像你这种家里蹲就应该----唔哇!这……!”

    在崔桐身后紧跟着的德拉夫轻轻推了一把,把崔桐推下了列车,崔桐踉跄了几下,靴子在地面上踩出了清脆的响声,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发出的声音之中。

    “德拉夫先生……我的确是很少走出王都,不过看这样子,您也没资格说我么……”

    崔桐抱怨着,身后的德拉夫也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利尔沃热闹的超出了两人的想象,明明刚刚在列车上看还是个死气沉沉的小镇子,下了火车来近距离观察则是完全另一幅样子。简约而又宽阔的列车站台可以同时容纳八列火车,从他们下车的地方走到镇子里还要弯弯绕绕的走上好长一段路。每个列车的车道都是独立设计的,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来。不仅如此,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都走路带着风,这里面有站台的工人,有普通的市民,还有很多像崔桐和德拉夫一样带着什么目的的旅人。

    “这里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交通枢纽吗…这些年王国的建设速度真是超出人的想象啊……”

    德拉夫自言自语着,早上的阳光洒在他白色的骑士制服上,那是一套款式十分老旧的制服了,但是被德拉夫自己收拾的还是服服帖帖,干干净净。

    “二位?二位……?”

    正当两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的时候,一个略显老态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两个人回过头一样,是一个穿着列车乘务员制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的老者。

    “啊……二位是从王都来的吧,您是德拉夫先生,然后,您就是克里斯托家的公子吧,哎呀呀,真是一表人才…”

    崔桐和德拉夫看了看彼此,一样的摸不着头脑。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这利尔沃车站的站长,非常高兴能在这里欢迎二位的到来。”

    “喔……原来是站长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崔桐回了老者的话,德拉夫只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察着。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上面有人交代我在这里迎接二位一下,另外还有一点小事情,需要告知二位,烦请二位跟我来这边……”

    弓着身子,伸出了一只手,老者指了指一旁的警卫室,四四方方的小亭子坐落在整个站台的尽头,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崔桐回头看了看德拉夫,德拉夫也是简单的点点头,两个人就跟着老者,往站台的另一端走去。

    “怎么样这利尔沃……二十年前还几乎是一片荒凉地……真是要感谢王国修建铁路的这件事,把这利尔沃周遭全都盘活了,镇子也建起来了,人们的腰包里开始存下钱了,我这把老骨头在旷野上生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真能过上好日子了……”

    老者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两个眼睛高兴的眯成了一条缝。

    “唔……盘活了?原来这里不是一无所有吗……?”

    崔桐问着。

    “哈哈……你年纪小,当然不知道……原先这里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荒野,这附近几十公里的旷野,从几百年前王国创立的初期就一直有大大小小的很多部落,但这土地实在太贫瘠了,每个地方待不过两三年就要搬家,这一片就是这样的土地和人民,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哝,你们看……”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德拉夫和崔桐看过去,在车站的入口处,立着一座石雕,虽然不算精美,但是能看出来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女性,身旁还立着一匹狼。

    “…她就是班吉斯·萝尔,是这地方上千年来人们一直信奉的女神……”

    “班吉斯·萝尔?就是那个班吉斯吗?”崔桐指了指远处的山。

    “对……横亘在王国最北边的沿海地区,以及这千里旷野的利尔沃之间,这一整条山脉,就是班吉斯·萝尔命名的,就叫班吉斯山……不过您知道的的确很多,不愧是克里斯托家的公子……”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因为更为人所知的名字是叫泡泡山嘛……”德拉夫在一旁补充着。

    “对……泡泡山……你们要去的勒纳镇,就要从这个泡泡山里面的隧道,一直往北开,等进了隧道,再开上几乎一天一宿,你们才能到达目的地……这大工程真是了不起啊……哈哈……”

    老者笑着,三人也走到了警卫室的边上,近距离地看,这小亭子其实还挺宽敞,打开门进去,里面能站上七八个人都不嫌多,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摆设倒是真简陋。

    “这里跟王都比不了,二位就勉强喝点茶水吧。”

    老者刚要伸手去倒茶,崔桐一侧身,一迈步,自己把水壶提了起来。

    “这点小事我们自己来就行,老爷爷,您今年得有,七十多岁了吧?”

    崔桐说着,在老者听来,声音里充满了活力。

    “哈哈……别看我这样子,我还是挺能蹦跶的,到来年,我也才刚满一百岁而已……”

    “----一百岁!!??”“----一百岁!!??”

    德拉夫和崔桐惊得几乎瞪圆了双眼。

    “……哈哈哈冷静冷静,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喜欢和你们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说话,哈哈哈……”

    老者一边笑着,一边背过身去,在桌子的抽屉当中搜索着什么。

    “…不满二位说,本来这次列车的停站,对于大众的说法,是例行检修…但是鉴于二位是王都来的贵人,有些事还是要和二位通报一下,不管怎么样,老夫是这个车站的站长,就不能眼看着二位就这么一头雾水的撞到勒纳镇去……哦……找到了……”

    一阵‘哗啦啦’的,拨弄杂物的声音,老者终于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枚钱币。

    “麻烦你们,把门帮我关上。”

    “…喂……老人家……到底什么事啊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德拉夫回头带上了岗亭的门,而老者则是把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就在那瞬间,崔桐只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老人的气质在一瞬间变了。直到德拉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崔桐才缓过神来。

    “不要大惊小怪的,这只是一道【幕】而已。”德拉夫解释着。

    “……【幕】?”崔桐听的一脸雾水。

    “喔…虽然是北方军的骑士,但是看来也和那帮闲人不太一样么,德拉夫先生……”

    “哎,哪里的话,倒是老人家,要对我们说的话,至于这么保密么……连术式都用上了……”

    德拉夫端详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起初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老者,现在他推翻了自己的判断,眼神不停上下打量着。而崔桐则是不停环顾着四周,整个空间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封闭感。

    “……看来学院还没教到那个地步啊,或者我该说,这其实并不是普通的术式吗……”德拉夫解释着,“大概的原理就是操纵自己的血液形成非常薄的一道屏障,最基础的用处是可以隔绝声音,当然勤加修炼的话,可能还有别的用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没错,德拉夫先生,我现在来回答您的问题,我现在要对二位所讲的话,就是值得这样做的话。倘若有别人知道我对二位讲过这样的话,老朽这条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诶……!?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吗!”崔桐惊的挑高了眉毛,而德拉夫则相反,他的两条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这枚钱币,崔桐先生,我想请你握在手里看看。”

    老者将刚刚拿出来的钱币放在了自己的手掌心,朝崔桐递了过去。

    “唔……像这样?”

    崔桐伸出自己的右手,用两根手指捏起了硬币,接着攥紧了拳头。

    “感觉到了什么吗?”

    “唔……完全没有……”

    “啊……这样啊……没关系,那么德拉夫先生来试试看呢?”

    老者从崔桐的手中拿过钱币,又递给了德拉夫。而德拉夫似乎已经开始对这个老者一直神神叨叨的行为感到有些腻了,他懒洋洋地伸出手,而就在钱币从老者的手中滑落到德拉夫手掌心的一瞬间,一股青烟从钱币和手掌接触的那一面冒起,接着是‘刺啦刺啦’像是什么东西烤焦了的声音。

    “唔嚯嚯嚯!!唉!!嘶……呼……嘶……呼……”

    手掌上传来的巨大热量烫的德拉夫连连在地上跳脚。

    “这什么玩意儿!?”

    德拉夫一边朝手掌心吹着气,一边没好气的抱怨着。

    “哈哈哈……抱歉抱歉……德拉夫先生,请您不要介意,我只是想用这块【血币】,测试一下崔桐先生而已,刚刚我对于他毫无反应的结果实在太过惊讶,所以才想让德拉夫先生也试试,来看看这块硬币到底还能不能起作用……”

    “血币……?怎么听起来像一种饮料似的……”

    崔桐说着,一旁的德拉夫还在不停揉搓着自己的手掌心,看样子是真的烫得不轻。

    “对,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技术了,通过特殊的处理,让曾经粘上过血液的钱币变成能够识别特定对象的媒介……不过啊老人家,既然崔桐已经测试过了,就没必要再拿我验验货了吧……”

    德拉夫抱怨着。

    “诶?那为什么老先生握着就完全没关系呢?”崔桐问着。

    “啊,这是因为,我并没有握着哦。”

    老人说着,张开自己的双手,崔桐眯起眼睛看过去,这才发现手掌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液。

    “噢…这术式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么……看来萨恩术的用途远远比学校里教的还多的多呢……”

    “哈哈哈…”,老者笑了笑,“德拉夫先生,真抱歉真抱歉……那么言归正传,虽然和我预想的完全一样,不过验明真身了之后果然还是让人很感慨,十七年前的缘分,竟然真的在今天又重新找到了……”

    老者将刚刚德拉夫丢过来的钱币重新递给了崔桐,并且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崔桐则是一脸茫然的回头看了看德拉夫,而德拉夫的耐心似乎已经快到极限了。

    “喂,老人家,不管你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们一会还要赶路,不要再这样打谜语下去了……”

    “好的好的,如二位所言,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二位,听了我这一番话之后,如何做决定,就是你们二位自己的事情了。”

    老者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十七年前,南方的铁路刚刚通到利尔沃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我还和我的部落一起过活,过着打猎和放牧的生活。车站修建起来了之后,周围一些比较配合的部族就先把自己的人民迁到了这个车站的附近,我们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当时的治安和管理都还没成体系,在一天傍晚,我们被异民族袭击了……”

    “异民族?!”

    “没错……我知道这很奇怪,当时的异民族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了,但是他们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利尔沃,骑着比人还高的战马,手里拿着弯刀……”

    “等等……这利尔沃,就算是骑着马,离着西边的国境线至少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您确定没……”

    “……我没看错!”

    老者打断了德拉夫,眼神里全是愤怒。

    “我怎么也不会看错,那些有着特殊纹身,皮肤黝黑的民族,应该是阿尔多拉的子民……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的打算,也没给我们任何准备的时间,直接成群结队的冲了过来,部族里的小伙子们也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但是根本抵抗不了骑兵的冲击……到后来,连妇女们都抄起手头的东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就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老人和孩子……”

    老者叹了口气。

    “我当时比现在也强不了多少,靠着几个简单的术式保护着身边的族民们,但是很快我就体力不支了,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出现了。他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而且,是觉醒者----”

    “觉醒者……”

    崔桐念叨着,德拉夫则是撇了撇嘴。

    “对,是个相当厉害的觉醒者,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驱散了对方的一群人,我现在还记得的,就是现场刮起了大风,连月亮和星星都根本看不清楚,等我们把族人聚在一起,缓过神来,才发现异民族的马队还有那个男人都已经随着那阵大风消失了,我们唯一在现场捡到的,就是这一枚沾了血的硬币……因为异民族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所以我们判断这硬币一定是那个男人掉落的,而上面的血液则是他在使用术式的时候,残留的一点血液……”

    “哈……这判断也太草率了吧……”

    德拉夫忍不住说着,老人则是如释重负似的耸了耸肩。

    “…我们这个民族,是讲究因果报应的民族,当时族里的老人们一致认为我们必须要找到他,然后报答他,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不能忘记这件事…所以我们找到了很厉害的施术者,把这枚硬币变成了血币,我又带着它,在这个这些年逐渐热闹起来的车站中一直等着,等着找到这枚硬币的主人……”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这小子当年一岁的时候披着个黑色的头蓬来到利尔沃还刮起了大风拯救了你们一个部族?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崔桐给了他一个白眼,德拉夫知道自己的这个笑话不好笑,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

    “…那人是鲁普,我不会判断错的,前些年我休假的时候去过王都,亲眼见过那个男人,他的身高,外形,还有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虽然这判断有些草率,不过当听说你们两个来到利尔沃的时候,我可是激动不已,如今验证了我的猜想,更是了结了我这么多年的一个心愿……”

    “…诶…老爸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吗……”

    “废话么,小鬼,能在王国混到七大家族的族长,你以为是什么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么。”

    德拉夫一直用手搓着手掌心,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余温。

    “不过,老先生,您说的这番话到底是有什么值得掉脑袋的啊……”

    崔桐一脸迷惑的问着。

    “……哈哈哈……怪我怪我,一把岁数了,说半天说不到重点,接下来才是我真正想要和二位说的事情……我只说一遍……还请你们……认真的听……”

    崔桐只感觉老先生的气质又沉了一层,他从刚刚开始起就一直眯起来的双眼这会也突然睁了开来。德拉夫和崔桐两个人都不禁本能的咽了咽口水。

    “…大约半年前,我就接到了地方长官的通知,让我在这个地方接待一下王都来的一位重要的贵客,但是却被下了封口令。长官的意思,让我以表面的方式接待那位贵客就足以了,严禁和他说起任何关于利尔沃的事情,多说半句都不行,那样一个为人正直的长官,竟然到了以我的家人威胁我的地步,让我坚决不要和那个王都来的贵客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老人端起茶杯,刚才崔桐给他倒好的茶水现在刚刚好是能够入喉的温度。

    “…我想这其中自然有我无权过问的来龙去脉,也就没多问,可没成想,那位王都的贵客最终没有来到利尔沃,也就没有给我造成困扰和麻烦……我自己当然是庆幸的,因为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我也不想再卷入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当中……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让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平常……”

    “…老人家,你说的那位贵客不会是……”

    德拉夫似乎已经听懂了,而老人只是点了点头。

    “科斯纳奇·雷纳德,雷纳德家的族长,活跃在第一线几十年随后从政的风云人物,曾经被手底下的战士们冠以【战神】的称号,这辈子打过无数场胜仗,却被自己家里的两个侍从袭击,血石症病发身亡……”

    听到这,崔桐和德拉夫都皱紧了眉头。

    “这位贵客最终没能到这利尔沃来,老朽也遗憾的失去了和这位传说中的战神相见的唯一机会。当然,我并不感到遗憾,但我感到了……恐惧……而将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当我已经渐渐忘却了这件事的时候,我又在这个车站迎来了二位……”

    “呃…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崔桐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

    “大约两周前,我接到了来自同一位长官的命令,对我下达了和当时同样的要求,让我对来到这利尔沃的客人保持缄默。好奇心使我联系了一个可靠的朋友,而他当时给我的消息是,这次要从王都来到利尔沃的贵客----”

    老人又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

    “----是克里斯托家的族长,鲁普·克里斯托。”

    老人说完,便合上了嘴唇,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整个空间仿佛都静止了,崔桐可以清晰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无意识的攥紧了双拳,直到德拉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放松了一些。

    “…老人家,你的意思是,原本要来的人,应该是鲁普大人是吗……结果不知为何却换成了家中的长子,崔桐……”

    “科斯纳奇去世之后,因为他的儿子早在许多年前就去向不明了,因此整个家族现在是交给王族接管的状态,包括所有的人事调动,家族产业,全部由公家说了算……哈哈,当然了,这也只是我道听途说的消息而已……”

    崔桐的太阳穴一阵刺痛。

    “咳咳……一不小心聊了这么久啊,二位远道而来实在辛苦,车站旁边就是这利尔沃的市场了,很热闹的,赶紧去看看吧……”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老人轻轻一挥手,这次崔桐明显地感受到了,覆盖在整个小亭子外面的这一层像是幕布一样的东西,一下子被拉开了,外面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老人打开了岗亭的门,没有再多说半句话,两只手交叉着背在背后,慢慢踱步走出了亭子。只是崔桐自己,还仍旧在揣摩老者话中传递出来的信息。

    “……小子,走,我们出去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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